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制度的完善

龔曉梅

湖北省鄂州市華容區人民檢察院，湖北　鄂州　436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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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制度的完善

龔曉梅

湖北省鄂州市華容區人民檢察院，湖北鄂州436030

摘要：治理未成年人犯罪是社會治安防控體系建設重要的一環，修改后刑事訴訟法建立了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并規定由人民檢察院對被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進行監督考察。本文首先介紹了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工作的法律規定，闡述了由檢察機關負責監督考察工作的意義和優勢。但在司法實踐中，檢察機關開展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工作存在監管流于形式等問題，究其原因在于該制度規定過于原則、缺乏可操作性。因此，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機制亟待完善，應借鑒社區矯正的制度設計，確定完整的工作程序和流程，統一各地做法，增強可操作性和規范性。同時，要完善相關工作機制，加強未成年人犯罪刑事檢察工作隊伍建設，提高檢察官執法能力。

關鍵詞：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社區矯正

為進一步貫徹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和以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切實保護未成年人的訴訟權利和其他合法權利，修改后刑事訴訟法增設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特別訴訟程序，建立了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并將對被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人監督考察的職責賦予檢察機關，這對檢察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和挑戰。治理未成年人犯罪是社會治安防控體系建設尤為重要的一環，作為法律監督機關，檢察機關應積極履行檢察職能，做好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的監督考察工作，最大限度增加社會和諧因素，助力立體化社會治安防控體系的建設。

一、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制度的法律規定

簡而言之，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就是對犯罪的未成年人附加條件不起訴之意。檢察機關在對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審查起訴時，根據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犯罪性質、情節、悔罪表現等情況，對符合起訴條件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可以暫緩起訴，給其設立六個月以上一年以下的考驗期，若其在考驗期內實施新的犯罪或者發現漏罪、嚴重違反治安管理規定或者監督管理規定，檢察機關將依法撤銷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提起公訴；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在考驗期內，沒有出現上述情形，檢察機關將依法對其作出不起訴決定。

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七十一條規定了附條件不起訴的適用范圍和救濟程序，第二百七十二條規定了監督考察工作的主體和監督管理規定：“在附條件不起訴的考驗期內，由人民檢察院對被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進行監督考察。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監護人，應當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加強管教，配合人民檢察院做好監督考察工作。……被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應當遵守下列規定：(一)遵守法律法規，服從監督；(二)按照考察機關的規定報告自己的活動情況；(三)離開所居住的市、縣或者遷居，應當報經考察機關批準；(四)按照考察機關的要求接受矯治和教育。”《刑事訴訟規則》第四百九十八條進一步具體明確了上述條款中的“矯治和教育”：人民檢察院可以要求被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接受指定的矯治和教育，包括完成戒癮治療、心理輔導等①。

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七十二條第二款及《刑事訴訟規則》第四百九十八條規定的附加義務大致可分為四種：一是限制活動范圍型，如“按照考察機關的規定報告自己的活動情況”、“離開所居住的市、縣或者遷居，應當報經考察機關批準”、“不得進入特定場所，與特定的人員會見或者通信，從事特定的活動”。二是社區服務型，如檢察機關可以要求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向社區或者公益團體提供公益勞動。三是回復損害型，如檢察機關可以要求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向被害人賠償損失、賠禮道歉等。四是接受教育型，如“完成戒癮治療、心理輔導或者其他適當的處遇措施”、“接受相關教育”。

二、檢察機關負責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工作的意義和優勢

被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遵守附加義務(監督管理規定)的情況，直接決定檢察機關是否撤銷附條件不起訴決定、提起公訴，因此，在附條件不起訴制度中，刑事訴訟法專門在檢察機關的控訴角色下設置了一個從屬的監督考察角色。在這個角色的職責設置中，除監督考察外，更為重要地是積極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進行矯正和改造，達到特殊犯罪預防的目的。

有的觀點提出，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制度與社區矯正制度與有一定的相似性，制度設計的價值理念都包括恢復性司法等，高度契合，應將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監督考察工作納入社區矯正的范疇，由司法行政部門負責，具體理由包括：1、檢察機關既負責作出附條件不起訴決定，又承擔監督考察工作、決定最終起訴與否，自由裁量權過大，在實質上成為“自己案件的法官”，不利于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人權保障，而社區矯正機關具有中立性，獨立于控辯審三方，能夠客觀開展監督考察工作；2、基層檢察機關司法資源有限，無法保證有效開展監督考察工作，而社區矯正機關依法對緩刑、假釋、暫予監外執行的罪犯進行矯治，未成年人附加義務與緩刑、假釋的考驗期義務相類似，社區矯正機關具有專業優勢，能夠保證監督考察的徹底性和全面性；3、被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若違反法定義務被起訴，則可能被判處緩刑進入社區矯正環節，因此由社區矯正機構負責監督考察工作可以保證延續性②。

本文不贊同這種觀點。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的監督考察制度與社區矯正制度有一定的相似性，制度設計的價值理念有一定程度的契合，但并不能因此就認為前者應當納入后者范疇。刑訴法規定考察工作應由檢察機關實施。修改后刑事訴訟法將對被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監督考察的職責賦予檢察機關，這一規定有其特定的意義，相對于社區矯正機關而言，檢察機關負責監督考察工作有其不可取代的優勢。

(一)從訴訟程序上看，附條件不起訴的本質是“暫緩起訴”，是在決定起訴和決定不起訴之間的過渡程序，決定附條件不起訴后直到考驗期滿，仍處于審查起訴環節，由檢察機關負責考驗期內的監督考察工作是履行審查起訴職能的應有之義，也有利于執行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制度。若將監督考察工作單獨剝離出來交由社區矯正機關承擔，則徒增中間環節和司法負擔。

(二)從適用對象上看，檢察機關承擔的監督考察工作僅針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是未經法院判決認定有罪的特定主體，而社區矯正的對象是已被做出有罪判決的主體③，將未成年人納入社區矯正的范圍，易使未成年人和社會將未成年人歸入“罪犯”一類，給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貼上“罪犯”的標簽，增加其回歸社會的障礙，不利于矯正和改造。

(三)從手段和目的上看，未成年人犯罪的動機相對簡單，行為帶有很大的盲目性和隨意性，相較于成年人而言更易于改造④。對未成年人的監督考察工作同樣以教育、感化、挽救為目的，檢察機關可以根據案件情況，有針對性地采取適當的措施對未成年人進行矯正和改造。而由司法行政機關負責的社區矯正工作，對罪犯的矯治具有一般性，側重于監督功能。

(四)從制度效果上考慮，檢察機關直接承辦未成年人參與的特定犯罪案件，對其犯罪情況、主觀惡性、行為的社會危害程度等有更全面和深刻的了解，也可以更準確地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向善的悔改性”和“幫教的可行性”做出預判。

三、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工作的現狀和問題

自修改后刑事訴訟法實施以來，鄂州市基層檢察機關共受理未成年人犯罪公訴案件一百余件，其中適用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的僅2件2人。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相關規定過于原則、缺乏可操作性，適用該制度會導致后續監督考察工作無所適從，這是該制度出現低適用率的原因之一。

除此外，就開展監督考察工作的情況而言，存在如下問題：

(一)缺乏統一規范，各基層檢察院自行探索開展監督考察工作，任意性強，監督條件的設置、風險評估、考察頻率、考察方式等都不盡一致。如有的區院采取指令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其監護人定期向承辦檢察官匯報生活、學習情況的方式進行考察，有的區院采取由承辦檢察官定期約談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方式考察。

(二)配套制度不完善，附加義務難以落實。如檢察機關要求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提供公益勞動，但在哪里提供勞動？如何提供勞動？再如不少基層檢察院組成幫教小組對未成年人進行監督考察，因缺乏強制力，幫教小組不積極履責極為常見。司法實踐中，因配套制度不完善，導致未成年人的附加義務無法落實。

(三)未檢工作未實現專門化，檢察官兼職居多，導致考察形式單一，監管流于形式、考察對象實際脫管。負責未檢工作的檢察官多為兼任，沒有精力專門開展監督考察工作，只能采取電話或約談等省時、省力的考察方式。無論是電話匯報情況還是約談，都屬于“檢察官——犯罪嫌疑人”溝通的單向模式，在這種溝通模式下，檢察官所了解的信息都是被考察對象所傳達的，具有片面性。

(四)所附加的義務簡單籠統，突出懲罰性，缺乏針對性，無法體現“感化”、“挽救”的目的。各區院在附條件不起訴決定書中僅簡單羅列了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七十二條第二款的監督考察規定，沒有針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犯罪性質、犯罪情節、犯罪動因及自身特點、性格、年齡等主客觀情況設置附加義務，效果有限。

四、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監督考察工作的完善

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監督考察工作不僅是指按照法律規定監督考察未成年人是否違反考驗期的法定義務，更重要的是要求檢察機關對未成年人進行幫教、矯治，達到教育、感化、挽救未成年人的目的，這是首先要明確的，從這種意義上說，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監督考察”一詞并不準確，應為“矯正教育”更能準確表達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價值追求。很多時候，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不僅僅是社會秩序的損害者，也是被社會不良風氣影響的受害者，預防未成年人再次犯罪比懲罰更為重要。如前所述，附條件不起訴制度中的監督考察工作與社區矯正制度的設置理念、價值追求等方面有著諸多共通之處，為完善監督考察工作，可以借鑒社區矯正制度的相關程序設計，制定統一監督考察工作細則，將一些地方探索實踐的有益經驗制度化，增強可操作性，充分發揮制度效果，真正達到“教育、感化、挽救”的目的。

(一)完善制度設計

1.為充分發揮社區各方面的力量，應明確幫教小組的組成及職責，以檢察官為主導，有關部門、村(居)民委員會、社區矯正人員所在單位、就讀學校、家庭成員或者監護人、保證人等均有義務參與其中，必要時可納入社會工作者和志愿者。檢察機關向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其監護人宣告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時，召開幫教會議，通知確定的幫教小組成員參與，告知小組人員的組成，明確職權和責任等有關事項。

2.為保證效果，避免監督考察流于形式，應建立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幫教工作檔案，由檢察機關制作統一制式評估報告，制式評估報告應當包括幫教小組成員履行職責及考察情況、相關工作記錄，還應當包括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家庭和社會關系、一貫表現、犯罪行為的影響、參與學習和社交情況及履行檢察機關附加義務情況等內容。幫教小組成員根據各自履行職責及幫教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情況填寫報告。檢察官可以根據多份評估報告從不同角度更全面、立體化地了解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矯治情況。考察工作結束后檔案應附于檢察內卷。

(二)完善工作機制

檢察機關應結合未成年人的身心特點及犯罪動機、性質、后果等具體情況有針對性地設計附加義務，如針對交友不慎、伙同他人打砸毀壞財物的未成年人應注意限制其與特定人群的社會交往；針對綴學在家或經常性逃學的未成年人應注意要求其參加法律常識的學習，并要求提供社區勞動或公益勞動等。為落實附加義務，檢察機關應注重與相關部門、社區、公益團體建立長效工作機制，如：協調有關單位開展未成年人法律教育學習活動，包括公共道德、法律常識等教育，增強法制觀念、道德素質和悔罪自新意識；協調有關社區、公益團體監督未成年人提供社區勞動或公益勞動，以培養社會責任感、集體觀念和紀律意識；協調有關部門為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就學、就業等提供幫助，使其盡快回歸社會。

(三)加強隊伍建設

在附條件不起訴制度中，檢察機關有大幅的自由裁量權，這對檢察官的執法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一是檢察官需預判定罪的可能性和處罰的輕刑性，二是檢察官需預判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向善的悔改性和幫教的可行性，三是檢察官需要視具體情況對考驗期的長短、教育和矯治強度的設定、考驗期綜合表現的評估等⑤。因此，做好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工作，首當其沖是要加強未檢隊伍建設，盡快推進未檢工作專門化，提高“少年檢察官”的執法能力。

刑事訴訟法規定，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應由熟悉未成年人身心特點的檢察官承辦。事實上，“熟悉未成年人身心特點”這一要求標準過低，也過于原則，遠不能滿足實際辦案需求，也不足以涵蓋未成年人犯罪刑事檢察工作者所需具備的素質。具體到做好監督考察工作而言，檢察官需要扮演好多重角色。一是認真履行檢察官職責，一方面組織和管理幫教小組，根據客觀情況確定幫教方案，督促幫教小組積極落實幫教措施。另一方面要直接跟蹤考察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人身危險性、一貫表現等情況，適時調整幫教措施。二是充當大家長的角色，不僅要全面了解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學習、生活、社交等情況，還要督促監護人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加強管教。三是充當老師的角色，要用易于接受的方式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進行法制教育，有針對性地講授易發多發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法律規定，使其了解相關犯罪行為的社會危害及法律后果，避免再次犯罪。四是充當心理醫生，要針對未成年人特有的心理和生理因素與其溝通，了解其犯罪動因，對其進行心理疏導，使之真正改過自新，預防未成年人再次犯罪，引導其走上正途。檢察機關應統一組織專門知識的培訓，組織未成年人犯罪刑事檢察工作者學習犯罪心理學、犯罪矯正學等專門知識，學習關于未成年人的相關知識，掌握未成年人的身心特點，以提高矯正、改造未成年人的有效性。

[注釋]

①第四百九十八條人民檢察院可以要求被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接受下列矯治和教育：(一)完成戒癮治療、心理輔導或者其他適當的處遇措施；(二)向社區或者公益團體提供公益勞動；(三)不得進入特定場所，與特定的人員會見或者通信，從事特定的活動；(四)向被害人賠償損失、賠禮道歉等；(五)接受相關教育；(六)遵守其他保護被害人安全以及預防再犯的禁止性規定.

②范利斌.附條件不起訴的未成年人應由誰監督考察[N].江蘇法制報，2014-5-23.

③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八條規定：“對判處管制、宣告緩刑、假釋或者暫予監外執行的罪犯，依法實行社區矯正，由社區矯正機構負責執行.”

④張紅俠.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立法解讀與反思[J].求索，2013(3).

⑤張中劍.檢視與完善：我國未成年人附條件不起訴制度若干問題探析[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3(7).

中圖分類號：D92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379-(2016)16-0126-03

作者簡介：龔曉梅，女，湖北省鄂州市華容區人民檢察院干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