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探討

陸小成

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探討

陸小成

在網絡廉政監督中，責任倫理是對監督個體過度自由化、群體非理性化、治理碎片化的網絡行為是否承擔責任所進行的倫理訴求與追問，內涵監督主體自由性、監督地位平等性、監督目的正義性與監督行為誠信性等四個維度的倫理屬性。從這四個維度進行考察，網絡廉政監督主要存在網民監督自由性與網民人身非安全性、監督平等性與信息享有不平等性、監督目的正義性與監督手段非正義性、對不誠信行為進行監督與監督者行為不誠信等倫理困境。加強網絡廉政監督需要從自由、平等、正義、誠信等四個維度倡導責任倫理精神，構建保護網民安全、消除信息鴻溝、保障人格權利、追究失信責任的長效機制。

網絡社會；反腐倡廉；廉政監督；責任倫理

目前，網絡已成為腐敗舉報的新陣地、廉政建設的新平臺、反腐斗爭的新戰場。截至2015年12月，中國網民規模達6.88億，互聯網普及率達到50.3%，半數中國人已接入互聯網[1]。如此龐大的網民數量成為網絡廉政監督的重要力量。許多重大案件的曝光和查處與網絡監督密不可分，如“表哥”、“房叔”、“不雅視頻”等均是在網絡的作用下使一批官員紛紛落馬。網絡廉政監督將網絡平臺、廉政建設、民主監督三者有機聯接，為黨和政府提供廉政輿情信息與反腐對話的重要機制，有效預防腐敗現象滋生蔓延。但網絡監督中出現“誤傷”現象，存在虛假舉報、侵犯隱私、責任缺失等問題，諸如網民只享有監督自由而不承擔監督責任等倫理困境，成為互聯網傳播領域的毒瘤，嚴重影響了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工作。而部分黨員干部和政府部門在網絡廉政監督中出現責任意識不強、管理滯后、誠信缺失等問題，不僅沒有遏制反而加劇了負面網絡輿情風險，對政府公信力和黨的形象造成極大危害。基于此，在網絡廉政監督中，網民是否需要承擔責任？政府部門以及被監督者是否需要承擔責任？現實中又到底存在哪些責任倫理困境？如何建構網絡監督中的責任倫理精神與倫理規范？對這些問題的理論回答是值得深入探討的重要課題。

一、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意蘊

1.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訴求

網絡廉政監督區別于一般的網絡監督，是以互聯網為平臺、以公眾為監督主體，以黨員干部和從事公務行為的工作人員為監督對象，注重對其以權謀私、貪污腐敗行為的網絡舉報或曝光。這種監督模式充分運用互聯網技術的特點和優勢，超越時空的限制，改變傳統監督格局，及時匯聚民意表達，增強對黨和國家的政治認同感，對特定政治機關和組織的執政行為產生了無所不在的監督與約束，提高黨和政府的反腐倡廉實效[1]（P107-112）。同時，網絡廉政監督也是一把雙刃劍，廉政監督過程中存在諸多的責任缺失等倫理問題，訴求責任倫理介入。

一是網絡監督個體的過度自由化。網絡的全球覆蓋與即時傳播實現了監督主體、監督時空、監督內容選擇的高度自由性，而網民個體因其匿名性、分散性往往處于過度自由甚至失控狀態。互聯網的虛擬社會空間極大地提高了網民反腐言論的自由度，降低了公眾參與監督的門檻，賦予了網民更多的話語權和主動性，但這種自由性、匿名性、開放性也一定程度上淡化了監督者責任。許多網民法制意識不強、責任精神缺失或出于“無知性”義憤，發布虛假信息、盲目跟帖甚至對信息“添油加醋”，網絡傳播的跨域性和快捷性使得沒有甄別的信息特別是謠言廣泛傳播，對被監督者的基本公民權利產生侵犯。過度自由化的網絡廉政監督往往與個人隱私等基本權利相矛盾，訴求責任倫理呵護。

二是網絡監督群體的非理性化。網絡廉政監督中因為匿名不必承擔責任后果，特別是網民更加年輕、更加躁動、更加習慣碎片化閱讀而非理性思考，導致網絡為許多仇官、仇富或有私憤的網民群體提供了非理性宣泄平臺。一些流言的迷惑和煽動功能產生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直接影響或者干預政府反腐工作和司法機關的公正執法，形成網絡監督群體非理性參與的“暴政”狂歡。在我國公民建設相對滯后背景下，網民發帖、發微博常常存在情緒化的非理性行為，“看客心理”、“宣泄心理”等使部分網民群體非理性“起哄”和“圍觀”，形成以訛傳訛的集體非理性力量，使網民陷入“群體極化”、“網絡暴力”、“人肉搜索”等人身攻擊、隱私侵犯的倫理困局。這些非理性行為訴求責任倫理介入。

三是網絡監督治理的碎片化。網絡監督是超越傳統監督的新型方式，是基于傳統舉報、上訪、起訴等“體制內”監督乏力之后，尋求“體制化”渠道的“無奈之舉”，屬于自發的由下而上的網民行為。但“體制外”的網絡廉政監督行為尚未完全進入反腐的制度化通道，存在監督治理的無序化、無組織性、碎片化等問題。而一些黨員干部和政府部門缺乏網絡廉政監督治理的經驗和方法，在處理網絡曝光事件中往往采取“被動”思維、“排斥”態度、非制度化、碎片化手段來應付，不能正視、引導和服務于網民的廉政監督訴求，要么隱瞞和控制事件進展，直接封堵、打壓、滅火，盡量推卸自身責任，要么保持沉默、失聲、回避，缺乏公開信息、誠信接納、勇于擔責的倫理精神。網絡廉政監督的非制度化、碎片化治理行為結果被一些別有用心的網絡推手或外部敵對勢力利用和推波助瀾，煽動網民對政府和司法機關的不滿情緒，甚至攻擊黨的領導和國家制度，導致政府公信力下降，對社會穩定、政府合法性造成了惡劣影響[3]（P45-47）。這些非制度化、碎片化治理問題也迫切訴求責任倫理關懷。

2.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內涵

德國學者馬克斯·韋伯提出責任倫理概念。馬克斯·韋伯于1919年在慕尼黑大學進行《以政治為業》的學術報告，提出“責任倫理”與“信念倫理”兩種倫理精神，認為在政治行為領域中應倡行責任倫理[4]（P99-111）。責任倫理作為“盡己之責”的基本道德準則和倫理精神，道德主體善惡與否的關鍵是在道德實踐中是否承擔應有責任。德國學者漢斯·約納斯(Hans Jonas)于1979年出版的《責任原理：技術文明時代的倫理學探索》一書標志著責任倫理學的興起。隨后，約翰·萊德(John ladd)、漢斯·倫克(Hans lenk)等學者對責任倫理問題進行了深入探討。責任倫理學強調行為者必須具有“預防性的責任”或“前瞻性的責任”意識，即樹立行為前的責任意識和倫理精神，對未來行為的后果進行前瞻性的無害判斷和風險預防之后，以負責任的態度從事社會活動[5]。

當前，責任倫理被視為人類社會應當遵循的普遍倫理精神，成為倫理規范、道德教育、責任感召的重要參照。在網絡廉政監督中，責任倫理是基于過度自由化、非理性化、非制度化的網絡監督行為的責任界定的倫理反思，是對監督者與被監督者的各自責任所進行的倫理追問。一方面，被監督者作為擁有公權力的從政者代表著公共利益，需要承擔公平、正義、廉政的倫理責任，理應接受人民群眾的責任監督，對其監督就是評價其是否承擔相應的責任，失責則追究，違法則懲治。從政者在行政過程中應具有責任倫理意識，樹立責任倫理精神，遵從責任倫理規范。另一方面，監督者也應倡導責任倫理精神，必須根據法律要求的程序及其規定進行合法、合規、合理監督，必須具有網絡監督的“預防性的責任”或“前瞻性的責任”意識，并對網絡監督中的過失行為進行責任倫理介入。

3.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屬性

如何進行責任倫理介入？需要進一步闡釋和明確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所特有的屬性，才能科學建構責任倫理規范，維護網絡廉政監督的政治生態與倫理環境。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屬性主要表現為：

第一，監督主體的自由性。羅納德·德沃金提出“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的明晰界分，在法律禁止的范圍之外，個人信奉什么價值準則以及做出什么行為選擇，最終都有賴于個人自主自由的決斷[6]（P19-22）。在網絡廉政監督中，公眾是重要的監督主體，凸顯公眾在網絡空間的自由倫理價值。因網絡平臺的信息傳播快、覆蓋范圍廣、組織層級少、成本相對低等優勢，公民掌握網絡監督的話語權和自由主動權，形成人人都有麥克風、人人都可以監督的扁平化的輿論場，助推網民自由參與監督的權利實現。監督主體的網絡自由特性充分體現了人民當家作主、人人享有民主參與的基本權利，也體現個體的自由自主地位，彰顯社會公眾對自我負責、對社會負責、主動監督的自由倫理精神。

第二，監督地位的平等性。網絡監督改變了傳統監督體系的上下級關系，形成網民與網民、網民與政府、監督者與被監督者的平等地位，體現人人可以參與、人人可以舉報、人人可以維權的平等倫理價值。從政者必須以對等的擔責意識和問責倫理精神享有公權力，有權必擔責，貪腐必追責，平等接受公眾的廉政監督。這種平等性來自于網絡社會對身份、地位差別的消失所帶來的虛擬性，來自于互聯網的離散性、無中心性所構筑的話語平臺的獨立性，來自于網民多維度、扁平化地與政府交流對話的互動性。當然，公眾也必須平等對待被監督者的合法權益，不得侵犯其個人隱私等基本法律權利，樹立平等的責任倫理意識。政府部門應理性地看待這種平等性，擯棄傳統的屬民統治與全能管制思維，尊重網民的平等地位及其監督權利。

第三，監督目標的正義性。何謂正義？柏拉圖認為：“各盡其職就是正義”。各盡其職也就是各自履行自己應盡的職責，這充分體現了責任倫理的本質。正義是指具有公正性、合理性的倫理精神，是人類社會普遍認同的崇高價值。羅爾斯認為，正義觀構成了一個組織良好的人類聯合體的基本條件[7]（P5）。在網絡廉政監督中，凸顯正義的責任倫理精神，即監督者必須有正義感，敢于對不正之風、以權謀私行為進行抵制、舉報和抗爭，在監督過程中必須秉承正義原則，對貪腐行為進行正義與否的道德推斷，彰顯符合事實、規律、道理或某種公認標準的公平、公正的監督倫理行為。網絡曝光不僅反對公權私用，更反對腐化墮落的畸形生活，彰顯了社會正義的倫理訴求。

第四，監督行為的誠信性。強調網絡監督的責任實際上就是誠信倫理的彰顯，唯有誠信才能體現責任擔當。《禮記·中庸》云：“誠之者，人之道也。”《論語·為政》云：“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誠信是規范網絡行為、保障和維護反腐倡廉秩序的基本倫理要求。一方面，為政清廉才能取信于民，秉公用權才能贏得人心[8]（P385）。黨員干部弄虛作假、欺騙社會、以權謀私的非誠信行為，自然要隨時隨地被監督和問責。另一方面，要求網民誠實、負責任地進行廉政監督，做到真實監督、誠信舉報，而網民制造網絡謠言、虛假舉報也應承擔其失信行為的責任追究和倫理拷問。

二、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困境

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是一種網絡責任倫理，即網民在從事監督行為時必須履行的責任擔當，對可能侵犯他人權利的行為負有被追責的倫理要求。但網絡監督的匿名性、虛擬性、跨域性、流動性存在，導致網絡空間比現實社會更難進行責任追究與倫理干預，存在諸多的責任倫理困境。基于自由、平等、正義、誠信等四個維度的倫理屬性分析，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困境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網民監督的自由性與網民人身非安全性的困境

隨著網絡信息渠道越來越通暢，網絡曝光和自由監督成為一種新常態。網絡社會中監督主體的自由性、監督時空的自由性、內容選擇的自由性、影響范圍的廣泛性而備受網民偏愛，國家法律也明確保障公民的言論自由，保護網絡空間中正常的、合法的自由言論和交流活動。但問題是，一方面，廣大網民對腐敗者恨之入骨，寄希望于網絡監督的新渠道進行曝光，享有舉報或者曝光的自由及其帶來發泄義憤后的快感，卻不愿意承擔相應的責任及其倫理約束。另一方面，廣大網民享有自由監督的權利，但網民人身安全卻缺乏有效的法律保護。網民利用網絡平臺公開舉報信息留下許多個人痕跡，給被監督者以可乘之機，他們可能利用手中權力，甚至于動用網絡警察或勾結網絡技術人員，進行“有償刪帖”，消滅重要證據，有的對網絡廉政監督者進行打擊報復和人身安全威脅，形成對網絡監督的自由倫理精神產生強烈沖擊，導致網民人身非安全性風險存在。

2.網絡監督的平等性與信息享有的不平等性的困境

網絡廉政監督的平等性改變了傳統政府運行的自上而下的強勢地位，為公眾與政府實時互動和平等對話提供了良好的平臺，也讓紀檢部門更快捷、更公開、更有效地掌握腐敗線索和輿情信息提供渠道。但信息享有的不平等性，即信息貧富差距的存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這種平等性。所謂信息貧富差距，也可稱之為信息鴻溝或數字鴻溝（Digital Gap），是指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貧困者之間的鴻溝，反映到整個社會的信息貧富差距、信息資源多寡等問題以及公眾在傳播技能、知識水平、社交范圍、信息選擇等社會差異性。一是網絡屬于高科技產品，需要一定的技術水平和經濟實力才能真正融入其中，對沒有網絡技術條件、文化程度低的偏遠地區農民而言，只能是在電視看看新聞而已。二是分布不均衡的網民結構產生的信息貧富分化和數字鴻溝問題。某些權勢者利用網絡的控制權，及時掌握網絡舉報信息，為采取打擊報復手段提供了便利，這也體現了社會不平等在網絡空間的隱射，體現了不平等性的責任倫理困境。三是信息貧富差距的不平等性還表現為信息收集、處理、反饋機制缺失，網民與各級監督機關之間信息不對稱，缺乏有效的信息共享、協調與反饋機制。紀檢監察機關缺乏規范的網絡監督回應機制，導致網民不能及時獲得信息反饋，延誤廉政監督和查處腐敗的有利時機。

3.網絡監督目的正義性與監督手段的非正義性的困境

正義是和諧社會的倫理基礎。網絡監督目的在于維護社會正義，廣大網民借助網絡監督的輿論力量對貪腐行為進行監督，力求弘揚和維護廉政之正義倫理訴求。但廉政監督者必須尊重各主體的合法權利，并要求承擔與權利相對等的責任，才能在維護正義的監督中也體現對他者的正義倫理精神。但由于網民在監督過程中手段的非正義性存在，導致社會正義與個人隱私之間在網絡空間存在“兩難”的倫理困境。部分網民素質不高、法制淡薄、捕風捉影、道聽途說、人肉搜索，僅靠個人感覺對官員言行進行擅自推斷和隨意舉報，引發網絡廉政監督的非理性行為，誤導網絡輿論，侵犯他人的肖像、名譽、隱私、婚姻健康等人格權。這些侵權的倫理失范行為可能是在“正義反腐”的旗號下的“無意”侵犯，其本質是監督者對監督責任邊界與合法權利的超越與踐踏。網絡監督中的“竇娥現象”、“誤傷事件”和各種侵權行為存在，表明網絡監督和個人隱私各有邊界，廉政監督者如果不承擔相應的責任倫理約束，就會容易踐踏和侵犯到他人權利以及部分公共利益，危及集體權益和國家安全，導致看似正義之為卻形成非正義之果，嚴重背離正義倫理原則。

4.對不誠信行為進行監督與監督者行為不誠信的困境

誠信是個人必須具備的道德素質和品格[9]（P56-57）。按照我國的文化傳統，最基本的倫理命題是知行統一、言行一致，這是道德修養最根本的問題，離開這個根本命題，就不可能具有完美的道德和廉潔的政治。知行統一、言行一致實際上反映廉政責任倫理的誠信原則[10]（P59-63）。但現實中，存在對被監督者行為是否誠信進行監督與監督者自身行為不誠信的倫理困境。一方面，網絡廉政監督要求被監督者的廉潔清政、誠信執政，廉政監督就是對為官者失職行為、不誠信行為進行的民主監督。在政府公信力下降、社會誠信缺失的大背景下，監督者希望通過網絡曝光和舉報貪腐者的以權謀私、貪污腐化等不誠信、失責行為，重構誠信的廉政社會。另一方面，監督者自身在監督過程中也存在不誠信行為，則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廉政監督的正當性與公平性。網絡的虛擬性、匿名性、跨區域性增加了誠信風險和追責成本，監督者缺乏誠信的責任倫理精神，自身失信、失范行為突出，或者利用網絡報復他人以發泄私憤，散布虛假信息，誹謗和詆毀他人，或者無中生有、曲解歷史事件，讓網民真假難辨，進而違背公德甚至踐踏法律，損害黨和政府形象，影響社會和諧穩定。面對監督者或被監督者的各種不誠信行為，迫切需要建構回應輿論、澄清是非、調查取證、懲治失信的責任倫理機制。

三、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建構

破解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困境，必須強化責任倫理思維，建構責任倫理規范的長效機制。責任倫理思維連接虛擬空間與現實道德，融合理性原則與人文關懷，是解決當前網絡行為失范問題的金鑰匙[11]（P1-4）。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如何靠制度更有效地防止腐敗，仍然是我們面臨的一個重大課題[12]（P124）。一方面，制度反腐是國家廉政建設的核心要義，我國腐敗問題之所以難以遏制，其主要原因在于廉政制度短缺[13]（P54-59）。但另一方面，廉政作為一種精神境界，其基本規范是道德規范，法制建設也不能代替廉政建設[14]（P96-99）。因此，網絡廉政監督需要加強責任倫理道德建設與責任倫理規范建構，實現自律與他律的有機結合，確保監督者主動承擔監督的倫理責任，被監督者也具有廉政的責任倫理精神，勇擔責任，拒腐防變，確保自身執政安全，進而維護各自的責任倫理秩序，達到根治腐敗實現廉政的目的。具體而言，應從自由、平等、正義、誠信等維度強化責任倫理精神及其機制構建。

1.倡導自由監督的責任倫理精神，構建網民安全保護機制

倫理精神是一種實踐精神，是一種從人的目的性出發來改造世界包括改造人自身的自覺自為精神，體現了人對世界的能動把握及人對自己生命的深刻認識和價值追求[15]（P16-21）。倡導自由監督的責任倫理精神則是體現在自由監督行為實踐中應具有的責任倫理精神，體現對自我責任行為的自覺精神認識和責任價值追求。網絡自由是一種權利和責任的結合體[16]（P107-112）。自由的倫理精神內涵堅持責任、紀律、規矩之下的自由倫理，體現了在自由監督中對自我責任行為的倫理精神自信。網絡廉政監督需要倡導自由監督與責任擔當的倫理精神，構建保護網民安全的有效機制。

一是加強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教育，提高責任認知與責任自覺。責任認知是責任意識和責任感形成的基礎，也是責任主體自覺承擔責任的前提[17]（P40-43）。只有合法、合理而且必要的網絡倫理教育才能提高責任認知，增強對監督責任的理解、認同進而達到真正的責任自覺。所謂真正的責任自覺，是行為人對責任的完全自愿承擔[18]（P108-114）。廉政監督的倫理教育就是從責任認知的思想高度指導網絡監督行為，形成真正的責任自覺。網民在自由監督的同時，必須承擔相應的責任，進行有意識的自律，不能以無限度的所謂的“言論自由”來侵占公共空間、損害公共利益[19]（P117-122）。加強責任倫理教育，就是培育網民責任擔當的倫理精神，以負責任的理性思維代替不負責任的情緒表達，構建和保護自由自律而不胡作非為的網絡倫理空間，維護網絡自由的倫理環境。

二是倡導網絡實名制，強化網民自由監督的責任倫理精神。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完善網絡信息服務、網絡安全保護等方面的法律法規，依法規范網絡行為。實名制有利于強化網民自由監督的責任倫理精神，減少網絡上不良信息傳播。但也有認為網絡實名制可能會造成網民信息泄露，堵塞公民訴求的自由監督渠道，不利于公民通過網絡對政府進行監督。如2010年11月23日，甘肅青年王鵬網上發帖實名舉報后被跨省刑拘，這成為網友反對實名制的理由之一[20]。網民信息泄露和違規跨省刑拘，實際上還是反映了商戶、部分地方政府對網民自由權利的侵犯和責任倫理缺失，需要完善網絡實名制及其相關責任制度。借鑒韓國網絡實名制失敗的經驗教訓，應將用戶身份信息由風險性較高的商業性網站，轉移至安全性高的公安部的第三方平臺，加強對網絡中介服務（包括網絡接入服務、域名解析服務、傳輸通道、網絡信息發布、信息存儲空間、搜索引擎等服務）提供者、網絡監管者泄露網民信息等行為的責任追究。還要構建網絡實名監督的激勵機制和人身安全保護機制，消除監督者的后顧之憂，加大對反腐打擊報復行為的再揭發、再舉報、再監督，清朗互聯網輿論環境，在法治軌道上提升治網能力，實現真正的自由監督。

2.堅持網絡平等監督的責任倫理原則，構建信息鴻溝消除機制

針對信息貧富差距所帶來的不平等、不對稱現象，需要堅持網絡平等與信息對稱的倫理原則，構建信息鴻溝消除機制，加強對舉報信息的調查、查處力度，及時響應網民的反腐需求。

一是建立網絡監督信息的受理與回應機制，盡可能消除信息貧富差距所帶來的不平等問題，廣開網上言路，讓民情民意得到充分表達，對舉報或曝光信息進行及時受理與回應。既要加強網絡監督的治理，防止虛假舉報和謠言噪音，加大對虛假舉報的打擊力度，也要重視鼓勵和引導更加理性、合法、合理的網絡監督，加大對腐敗案件的查處，加強反腐信息披露，堅持以零容忍態度懲治腐敗，保持廉政建設的高壓監督、常態反腐的基本態勢。

二是建立保障網民自由、平等地位的廉政大數據平臺，減少體制內程序的權力干擾，快捷地反映網民呼聲。建立廉政大數據平臺，統合各種廉政信息資源，建立廉情評價預警分析系統，為防腐反腐提供依據[21]（P113-117）。由于政府部門掌握絕對的信息優勢，在整個網絡監督過程中，政府部門的重視和介入也是尤為重要的。從網絡廉政監督的運行軌跡來看，基本上遵循著“特殊人士發帖爆料普通網民圍觀熱議媒體跟進報道網絡輿論場發酵放大反腐專門機關介入查實處理信息反饋”的運行過程[22]。因此，廉政大數據平臺需要整合政府部門的相關信息，建立紀委、公安、監察、檢察及宣傳等部門間的信息溝通機制和案件查處反饋機制，及時在網上公布處理進程。建立廉政大數據平臺，一方面使普通網民既能利用大數據平臺進行及時的監督信息發布，讓政府部門特別上級部門的及時掌握，便于對各種貪腐行為及時采取必要措施，防范于未然，另一方面也能減少體制內程序的權力干擾，使網民通暢地分享各種監督信息，加強對貪腐者行為的民主監督，對貪腐者施加必要的壓力，遏制貪腐者的囂張氣焰，有效保障網民的自由監督權力和平等地位。

三是加強通訊網絡等基礎設施建設，加快網絡化、信息化進程，消減信息貧富差距現象，促進網絡全覆蓋、信息無鴻溝、監督無縫隙。積極運用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等信息化手段，探索實行“互聯網+廉政監督”模式，加快部門之間、上下之間信息資源的開放共享、互聯互通，打破信息孤島。要加強互聯網技術與相關軟件的開發與管理，加強技術升級與創新，使網絡監督平臺在維護個人隱私權、操作便捷性、傳遞信息暢通性相協調，減少網絡廉政監督的信息成本、技術困境與心理障礙，為廉政監督創造基本的網絡信息條件，實現網絡廉政監督的平等的責任倫理價值。

3.強化網絡社會的正義倫理責任，構建人格權利保障機制

一是強化網絡社會的正義倫理責任，提升監督者的正義感。正義感是正義理念在網民身上的網絡行為體現，是網民渴望正義、認同正義并在網絡廉政監督中主持正義的道德情感反應。網絡社會作為網民日益難以割舍的公共性空間，需要每個網民樹立正義感，維護網絡社會的正義倫理責任，賦予監督者正義的道德人格。維護正義是網民基本的自然責任，每個網民應為維護社會穩定做出應有的貢獻，正義的道德人格將體現為使正義道德自覺升華為道德必需的能力與實際的正義行為。

二是區分網絡空間中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的界限，劃清網絡社會倫理責任。倫理責任與責任倫理是不同內涵的兩個概念。責任倫理是基于責任問題的倫理反思，而倫理責任強調的是一種倫理的責任類型，是與法律責任、職業責任、道德責任等既相聯系又相區別的一種責任[23]（P84-90）。解決網絡廉政監督中存在侵犯人格權利的倫理困境，需要區分網絡空間中的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樹立正義的責任倫理精神，知道哪些行為需要擔責，哪些行為可以免責，夯實網絡社會的正義倫理責任。加強對侵犯人格權利的網絡監督行為的責任追究，通過社會輿論譴責以及監督者良心發現，讓監督者真正提高正義的責任倫理精神，減少和避免侵犯他人人格權利的失責行為發生，維護網絡廉政監督的正義倫理價值。

4.加強網絡空間官民互動和誠信倫理建設，構建失信責任追究機制

官民互動是指政府專門反腐機關與民間反腐力量在網絡中的溝通交流、民主協商、誠信互動。網絡廉政監督僅僅是腐敗查處的前提條件和首要環節，而真正發揮作用的是反腐機關的正式介入和真正立案偵查，因而離不開政府反腐機關和網民的監督互動與反腐合作。加強網絡空間的官民互動，構建失信懲戒的廉政監督責任追究機制，有利于增強彼此間的誠信度，共同推動反腐倡廉工作。

一是增強監督者誠信的責任倫理精神。要加強監督者的誠信倫理教育，推進統一的社會誠信體系建設，建立廉政監督的信息披露和誠信檔案機制，對失信者進行嚴厲懲戒，并列入黑名單，公之于眾，提高失信成本，強化監督者的誠信意識和責任倫理精神。通過網絡廉政監督的責任倫理精神與倫理規范的合力作用，確保網絡廉政監督的誠信行為發生，構建網絡廉政監督的誠信環境。

二是加強誠信政府、責任政府、陽光政府建設，增強廉政建設的倫理精神自信。要樹立誠信政府理念，強化誠信政府建設，樹立勇擔責任、誠信為民的倫理精神，加強官民互動與信息公開，提高政府網絡監督治理的透明度。加強各級政府網絡信息發布與傳播平臺的建設，落實政府網絡信息公開責任，讓信息公開工作有制度可依、有程序可循、有責任主體可找，保護網民參與廉政監督熱情，給網民以知情權和監督權，及時、熱情、有效地對待網民監督訴求，提高網民在廉政監督中的被關注感和獲得感，減少網民猜疑、議論甚至人肉搜索的現象發生，營造公開透明的網絡監督環境，提高廉政建設的倫理精神自信。

三是構建失信的責任追究機制，提高網絡廉政監督的治理能力。針對網絡廉政監督中存在的各種失信行為，對監督者和被監督者行為均應加強誠信責任的倫理考量和倫理規范，重塑誠信的責任倫理空間。提高網絡廉政監督中網民、社會群體、政府部門等的責任倫理意識，建立對各種失信、違規、違紀行為的責任界定和責任追究機制，凈化網絡廉政監督環境。特別是要提高黨和政府對網絡廉政監督的制度化、法治化的治理能力，要掌握網絡監督的話語權和主動權，不能簡單地采取“圍、堵、封、蓋”的傳統手段，要變被動應付、消極逃避、害怕擔責為積極響應、主動擔責、誠信處理，加強對貪腐者和各種失信、失責行為追究，提高政府公信力，提升政府在網絡廉政監督中的治理能力。

[1]CNNIC發布第3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EB/OL].http：//tech.sina.com.cn/i/2016-01-22 /doc-ifxnuvxh5133709.shtml.

[2]王瑞娟.正確認識和科學把握網絡廉政監督[J].馬克思主義研究，2014（6）.

[3]侯勇.E時代網絡反腐范式的實踐困境及其治理[J].求實，2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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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成，北京市社會科學院市情調查研究中心副研究員，博士后。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生態文明視域下國家低碳創新體系建設研究”（14BGL099）；廣義虛擬經濟專項資助課題“廣義虛擬經濟視域下低碳創新驅動價值與經濟主導權研究”（GX2014-1019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