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炳杰/ Xu Bingjie
試論儒家倫理對中國古代愛國軍人的精神模塑
徐炳杰/ Xu Bingjie
中國古代愛國軍人的文化存在形式,決定其軍事愛國主義精神必然接受其所賴以生存的儒家文化精神模塑;儒學在其思想發展過程中形成的特質和傳統,為模塑古代軍人愛國精神奠定了客觀基礎;儒學主要以整體主義、義務本位、理想人格、大一統思想等為古代軍人愛國精神提供價值基礎,以仁義、忠孝、義利、榮辱等范疇整合武德理性;儒家倫理模塑古代愛國軍人的精神世界,主要表現在軍人忠德、武德修養、武德人格、道德責任、氣節意識、憂患意識等方面。
儒家倫理 中國古代 愛國軍人 精神模塑
當我們考察中華民族愛國主義的歷史傳統時,誰都不會忘記那些歷史長河中試身手以“補天裂”、為國家民族喋血疆場的愛國軍人,其所展示的軍事愛國主義精神是我們民族特有的魂靈,至今仍然是鼓舞我們為正義而戰的精神動力,是民族的寶貴精神財富。然而,當我們深入探索古老軍魂的內在精神時,卻無論如何不可忽略中華傳統思想文化主干——儒家倫理對中國古代愛國軍人具有主導性的突出而強烈的精神模塑作用。
中國古代愛國軍人的精神支柱集中表現為一種為國奉獻的軍事愛國主義精神,這種主體倫理精神可用《尉繚子》中所述的著名“三忘”理念進行生動注解,即“將受命之日忘其家,張軍宿野忘其親,援桴而鼓忘其身”。這一精神支柱的形成離不開傳統思想文化的深厚影響,這種影響又集中體現為以倫理為本位的儒家思想文化的內存精神模塑。
文化人類學家研究證明,人總是在社會文化中并通過各式各樣的社會文化關系獲取意識;社會文化為個體提供賴以生存創造的原材料作為塑造個人心智和道德的力量,——文化環境與文化的內在精神使人的生存模式化。社會文化直接影響著人的精神塑造,而且潛移默化。而兩千年來成為中國傳統社會思想文化主流與主干,并對中國社會與歷史進程產生重大而深刻影響的,主要是孔子創立的儒家學說。儒學在統治階級的倡導下發展為社會主導價值體系,它不但在漢初經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而定于一尊,使儒家文化成為歷代封建社會的正統思想,作為官方意識形態統治中國社會數千載,而且對中國文化的發展產生了十分重要的影響,其很多思想內容逐漸積淀為中華民族之共有心理素質和風尚習俗。
如何處理個人與社會的關系往往作為儒家人生價值理論的邏輯起點。以儒學為代表的中國傳統文化,在本質上是以家族、社會為本位,以倫理道德為導向。而道德調解個體與社會整體矛盾關系是以自我犧牲為前提,這就與古代愛國軍人的軍事奉獻精神形成了倫理思維同構。從軍之人均源自于社會,在一定的社會文化中生存發展,而且即使步入軍營,仍無法與社會隔絕。以儒學為根基和主流的中國傳統文化,必然對每個軍隊成員從方方面面發揮其塑造作用。儒學倡導修己立人,重個體的道德修養,主張既要于己盡責,又應對他人和社會負責。儒家思想注重人的教化。這種教化所關注的是人之德性的成就,即自我德性的成就以及他人德性的成就。概言之,此二方面便是儒家經典《大學》所主張之“明明德”與“新民”。作為社會成員的軍人在為政者所力倡之德性的教化過程中,必定會成就軍事領域相適應的武德品性,在成功的教化中成為一個有武德的軍人。在傳統中國社會,那些名垂青史的優秀愛國軍人大多受到以傳播儒家思想為主要內容的社會教育、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使其軍事愛國行為獲得價值基礎,深植德性之樹。
由于政教合一基礎上強烈的道德氛圍、精微操作的內容、嚴格的行政保證,在中國歷史上使得傳統儒家思想已深入千家萬戶、婦孺皆知。例如,歷代科舉均以儒家經典作為考試的必讀必考書,凡讀書之人皆必須熟讀經書;通過讀書,儒經所傳遞的仁義道德觀念也就在自覺不自覺中滲透到讀書人心中;讀書的人越多,接受儒家道德觀的人越多,儒家道德的影響也就逐漸影響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儒家思想所包蘊的優秀傳統文化,在儒家學說與社會發展的良性互動過程中長期積淀,在自動塑造與被動塑造、自我塑造與環境塑造的互動結合中,轉化為具有社會普遍意義的義務感和使命感,逐步內化為軍人自身優秀的武德品質。如《太平御覽》將“仁義之師”置于古代軍事思想理論體系之首。《武經總要》“祖尚仁義,次以鈐略”,將古代軍事思想主要歸結為儒家的仁義道德和兵家的權謀智慧兩大方面,而且以儒家的仁義道德為主導。諸多重要史書則專設“忠義傳”“孝友傳”,以彰揚忠孝節義。勇為戎德,忠乃武魂。這勢必對古代軍人的愛國精神產生道德上的教化染化作用。
回顧中國古代歷史,凡儒學昌盛的時代,總是優秀愛國軍人輩出的時代。例如,宋王朝是儒學被尊崇為正統思想和獲得質的飛躍的時代,楊家將、韓琦、范仲淹、李綱,宗澤、岳飛諸名將之外,僅《宋史·忠義傳》載百人之多。茲舉徐徽言一例。據《宋史·忠義傳·徐徽言》記載:從少年時代起,徐徽言就學習儒家經典,入仕之后,他被派往西北戍邊,任統領河西軍馬,后官居知晉寧軍兼嵐石路沿邊安撫使。金軍入侵,他臨危不亂,派兵收復了三州之地,又多次擊潰金人對晉寧的進攻,所領導的戰區成為西北地區宋軍的重要堡壘。公元1127年4月,開封陷落,徽、欽二帝被虜。宋朝政府下達了棄守兩河的指令。徐徽言獨守孤城,以死殉國,忠貫日月。據史料記載,宋亡之際的諸多城市保衛戰中,如太原、真定保衛戰,包括開封保衛戰,不獨象李綱、徐徽言這樣的高級將領,宋軍的中下級軍官和廣大基層士卒,都頑強抗戰、奮勇殺敵,軍心、民心都可用。皆因決策統帥層的昏庸腐朽反動而慘敗。南宋理宗時,理學被定為正統思想和官方哲學,確立程朱理學獨尊地位,并此后壟斷中國社會思想和學術領域長達700年。映射在軍事上,表現為,南宋軍事力量雖然弱小,但軍民的斗爭意志卻非常強大。抗金如此,抗元亦如此。憑借堅強的軍事愛國斗志,面對橫掃歐亞的蒙古鐵騎,南宋軍民頑強抵抗四十五年之久,成為世界戰爭史上的一個奇跡。不獨宋朝,凡歷史上儒學盛行的朝代,每當國家民族危亡之秋,總有大量忠心報國、戰死疆場、可歌可泣的保家衛國軍人,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考察中華民族的地域文化,凡是儒家文化發達的地域,總是會涌現出眾多優秀愛國軍人群體。比如,齊魯大地為孔孟之鄉、儒家思想的發源地,不僅儒家學說從地域文化發展為主流文化,而且優秀兵家輩出,功勛卓著。還在先秦儒家文化傳播時期,就有孫武、司馬穰苴、吳起等兵家泰斗,不僅有輝煌的軍事愛國實踐,而且有豐富的理論著述(被后世列入武經七書),譜寫出齊魯兵學的不朽篇章。再比如南方的湖湘文化。中國有句俗語“無湘不成軍”。湖南人以驍勇悍戰而聞名。近代德國地質學家里希霍芬于19世紀下半葉數次考察中國,比較中國十數省的不同民族、不同居民的性格特點后,評價湖南人“軍事精神十分突出”。湖南人中名將輩出,應主要得益于作為中國儒學重要傳承的湖湘文化。湖湘文化崛起于兩宋時期,尊奉程朱理學,早期代表人物周敦頤,南宋湖湘學派,以岳麓書院為平臺,此后又有清初“三大儒”之一的王船山理學,闡道湖湘,涵淹六經,會通心理,后世湖湘士大夫繼之推崇詮釋船山學,及至晚清而后湘軍興起,群雄輩出,或主導軍政大局,如曾國藩等;或挽救邊陲危亡險局,如左宗棠等。曾國藩所創立領導的湘軍集團,主要信仰是宋明理學。湖湘文化的潛移默化,造就無數挽救危局的優秀愛國軍人。
在中國傳統社會,即使那些種種指導和規范著人們處理各種復雜社會關系及其相關的事宜的具體道德訓條,如傳統家教,也在訓示子女孝悌、忠義、明禮、守節,究其要義亦是要求獻身家與國,把主體的修養與主體行為的社會效果聯系起來,在個體與國家民族社會的結合點上尋找人生價值的思維路徑,充分體現了儒家倫理思想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中國傳統家規鼓勵家族成員讀書,所讀之書主要為“四書”“五經”為主的儒學經典,其主旨是在培養對君主國家的忠義倫理精神。道光本陳廷修所編《義門陳氏宗譜》中列有《義門陳氏家規十二條》,其《重讀書》條言:“若家有讀書之人,則禮有人講究,綱紀有人扶持;忠孝節義從此而生,公卿將相由此而出。”考察歷代愛國名將的成長道路,流芳千古的民族英雄岳飛、文天樣、戚繼光、鄭成功,在其青少年時代,就已接受來自父母及家族等良好的儒學家庭教育。岳飛少年時就愛讀《左氏春秋》。傳說岳飛的母親姚氏在他背上刺了 “精忠報國”四個大字,自此成為岳飛終生遵奉的信條。翻開名將傳記,凡古代愛國軍人或出身于儒學世家,或自幼飽讀儒學經典,從小受到儒家傳統文化的影響,在儒家文化的洗禮下,“以天下為已任”,立志報國,忠君愛國、精忠報國成為其一生的追求,不斷激勵著歷代軍人浴血奮戰。
儒家文化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體組成部分, 博大精深,源遠流長,以建構和踐履人類自身生存發展的人文之道為核心內容, 同時也凝聚著中華民族在悠久的歷史發展過程中社會實踐的智慧。儒學借助王權在意識形態領域統治中國社會兩千年,是覆蓋庇蔭包含軍事倫理思想在內的其它意識形式的參天大樹,其在中國古代社會所產生的深遠廣泛的歷史影響, 在其思想發展過程中形成的特質和傳統,必然波及軍事領域,也勢必對軍人精神層面產生其獨特的價值效用。軍人愛國精神作為一種軍事倫理,在其本質意義上是一種政治道德。在以儒家文化為正統意識的大背景下,軍人愛國的武德精神必會從中汲取動力規范和各種需要因素。因而,儒家社會倫理文化作為先在性文化因素通過多個層面、多種機制對軍事愛國主義精神進行直接滲透融合,并發揮著主導性影響作用。
儒學以仁學為其核心學說。這是儒家“仁愛”思想能夠在中國傳統社會得以長期保持統治地位的思想基礎。仁學注重培育社會成員的愛國愛民情操,以“德”字為宗旨突出為君主、天下、國家的奉獻。這使得儒家文化素來不斷強調一種為社會、民族、國家盡心盡力的愛國主義思想,“國而忘家,公而忘私”。因此,儒學思想中的“仁”與“德”要求人們思想上愛國愛民,行動上忠國利民,培育對國家、君主的奉獻精神。同時在這種社會倫理關系感染和教化下,古代軍人的道德倫理精神也獲得了堅實的愛國主義思想文化根基,為軍人愛國精神積聚起深厚的思想底蘊。 “仁”成為軍人對國家、君主、民族懷有深厚道德情感和道德精神的思維動力,故有“殺身成仁”之說。在儒家文化環境中成長的古代愛國軍人,注重研求經世之學,往往在外敵入侵、社會變亂或王朝末期等多種特殊的時代環境中,在事關國家民族生死存亡的較量中,憑借熱忱的救國救民觀念、經邦治國經世之志,追求“馬上功業”的強烈愿望一次次地表現出來,以軍功挽狂瀾于既倒,救社稷于危難。唐代長達八年的“安史之亂”中,郭子儀、李光弼、張巡等統兵討逆抗逆,擔負起了挽救唐帝國的重任。尤其是郭子儀系唐朝安危于一身達數十年。岳飛、韓世忠、吳玠、吳璘、劉琦等抗金名將,生活在兩宋之交,懷著強烈的愛國熱情,或興兵北伐, 或抗敵入侵,為抗金大業、穩定南宋局勢做出重大貢獻。岳飛和他的“岳家軍”,為南宋政權筑起了一道抵御強敵入侵的堅固長城。岳飛雖因時代之悲劇,“全忠全義不全尸”,但對國家一片忠心,一代名將遂成一世民族英雄。
儒家強調仁與禮、仁與義的統一與結合,使情感與社會規范、道義結合,以理馭情,提供道德理性支撐,這又賦予古代軍事愛國主義理性精神。宋明理學倡導之“義利理欲之辯”,其價值合理性在倡導為國家民族公利而犧牲個人私欲。如此以仁為基石而推重愛的至誠與廣博,在感情基礎上將家庭關系社會化、擴大化,視國猶家,這就為古代軍人愛國情感的發生發展、精神支柱建構提供了具體的血親之愛的基礎。優秀的愛國軍人總是能夠把經學義理、經邦治國與軍事問題密切結合起來,將“仁”“禮”“義”三要素有機統一起來。從歷史上看,面對國家的內憂外患,儒者們作為讀書明禮之人,大多為國為君遠謀,以仁心絕不忍漠然坐視,認為自己只有盡力于兵事,方能不負讀書之志。北宋前期,儒學之興盛,儒學出身之優秀愛國軍人輩出。北宋王朝建國之后北臨強遼、西北有強悍的黨項人,邊患頻仍,御敵守邊造就了許多功勞卓著文武雙全、英才突出的愛國名將,如北宋的楊家將、韓琦、范仲淹。后兩位名臣都是科舉出身,飽讀詩書,明經學義理,愛撫士卒,治軍理政有方,軍民擁戴歸心,長期駐防在西北前線,以儒帥之威,名重一時,成為北宋王朝的邊境屏蔽。范仲淹以其名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載譽后世,可謂做到了治經學義理、經邦治國與軍事衛國的一致。因而,彼時西北邊境上流傳著一句話:“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膽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
中國思想發展史上素有兵儒互融的軍事倫理傳統,又突出表現為兵家對傳統儒學的不斷吸收,這就使得古代軍事愛國主義在其精神發展中能夠不斷獲取有益的思想營養。兵家自誕生始,以《孫子》《吳子》為代表的兵家經典便注意到在其思想體系中吸納融通作為時代顯學的儒學,尤其忠君愛國、仁義禮智等思想精華,后來修身行已以達天下國家之用等思想又不斷匯入軍事愛國價值導向。軍人的愛國精神所獲得的思想營養是極其豐富的。重要的如“道”“理”“仁”“義”“禮”等精神要素。
“道”與“理”。儒家重道,自古皆然。孔子在戰爭方面的基本態度是行仁政、出仁義之師。他對征伐的判斷標準是“有道”和“無道”,也就是對戰爭持有正義和非正義的標準。孔子認為:“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中國古代愛國軍人追求“道勝”。從表層看,“道勝”要求戰爭領導者不囿于純軍事范圍,綜合運用政治、經濟、文化、道德的手段獲勝;從深層看,“道勝”思想強調決策者充分發揮智力因素,運用謀略手段,對戰爭全局做出統籌規劃,爭取民心、調動民力,激勵己方士氣、瓦解敵方士氣,以求得先勝,德勝天下。作為后世儒學主流的理學重理。湘軍則以理學治軍。曾國藩麾下的羅澤南、胡林翼、左宗棠、劉蓉、彭玉麟、王轟、劉長佑、李續賓等,既是能征善戰的湘軍名將,又是堅定的理學信徒,崇奉理學,懷抱理學信念出道,投筆從戎衛道,以強烈的衛道責任意識和使命感去建功立業,終以名儒成就名將。
“仁”“義”“禮”。在中國傳統的戰爭價值觀念體系中,戰爭作為一種重要的暴力手段不可以輕易使用,即要慎戰,即使不得已而用之,也必須與“仁”“義”“禮”等觀念相結合,實際上即要求符合儒家倫理所倡導的道德標準規范,出師必須具有道義上的合法性與正當性。宋朝將重要的兵學著作定為“經”,將“經”的尊號賦予《孫子》等七部兵書,并以儒家思想詮注《武經七書》內涵。《武經七書》形成了中國傳統軍事思想理論體系,其著力點在用兵家的權謀服務于儒家的仁義。中國歷史上形成了禮教為先、以禮治軍的優良傳統,《禮記》卷一《曲禮上》言:“班朝治軍,蒞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禮記》卷五十《仲尼燕居》說:“軍旅有禮,故武功成也。”明程子頤《武備要略》卷一《軍禮》說:“世之談兵者,不曰軍紀,即曰軍律,未聞談及軍禮者。夫兵即民也,治民用禮義教化,而治兵純用紀律,何舛也。及讀晉書觀兵于有莘見少長有禮,而謂兵可用,遂一戰而霸,則禮之于兵,關系大矣。蓋紀律載禮而行者也……蓋法使人畏,禮使人化;法使人不敢犯,禮使人不忍犯。” 意在強調用社會規范和道德規范教化軍隊,故言“禮之于兵,關系大矣”。
后世兵家特別注重用儒家思想練兵練將,以儒德灌輸教育下屬,在軍事教育訓練中培養全體愛國軍人特有的軍事愛國武德風貌。因而,在中國歷史上能鍛造出一支支忠軍愛國的“家軍隊”,如著名者有楊家軍、岳家軍、戚家軍等。據史書記載,抗金英雄岳飛戎馬一生,以“精忠報國”為己任,歷經大小百余戰,未嘗敗績。“躬履行陣而勝者六十有八,其分遣諸將而勝者五十有八”,可謂常勝將軍。岳飛之所以取得如此輝煌的戰績,關鍵在于他所率領的岳家軍組織嚴密,節制嚴明。前人總結岳飛治軍之術有六。其中之一就是在挑選士兵時,注意將那些有志于抗金的青年招入軍中,并經常以忠義教育部眾,激勵他們奮勇殺敵。《陣紀·束任》中明確要求軍隊:“必遵教令以習藝,必知忠義以自持。一入伍,使其便識生死必共之情。是為不浮而同義也。”《陣紀·束伍》中說:“夫人有恥,必知進死為榮,退生為辱,大足以戰,小足以守。”在岳飛的帶領和治理下,岳家軍成為一支歷史上著名的仁義之師、威武之師、勝利之師。每一時代都有踐履儒學義理而成為后世道德楷模的優秀愛國軍人;而歷代統治者對這些有功將士總是褒揚有加,思想上倡導,制度上強化,使已有的軍事愛國價值觀念和價值意識更為牢固化。在治軍史上形成了一整套用儒家思想練兵練將、凝聚軍心、培育士氣的政治教育機制。
歷代統治者在興辦武學、選拔武舉等培養軍事人才的過程中,注重對儒家經典、儒家道德的學習掌握和運用。明代的武學是為教育武官及其子弟而開設的學校,或稱為武學,或稱為“衛儒學”,意思是設在衛中的“儒學”。能夠入選武學的中下級軍官多半曾經戰陣,作戰勇敢,是明朝歷次戰爭中涌現出來的佼佼者。武學最高層次的教育目標,是要用儒家的經典來教育武官及其子弟,讓他們習禮義、讀詩書。讓他們懂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保持對明王朝的耿耿忠心,防止他們因遠離統治中心而淡漠了對朝廷的熱情。通過設置武學中的儒學教育,讓他們有能力報效國家,所謂用文化來規范武人的行為。在明代武學的諸項教學任務中,按重要程度依次是:文化教育、道德教化、軍事理論教育,武藝只占有微不足道的份額。這一點,在武學課程的設置上顯得十分突出。按照京衛武學《教條》的規定,武學的教材共分兩類:第一類包括《小學》《論語》《孟子》《大學》;第二類包括《武經七書》和《百將傳》。《論語》《孟子》《大學》則是公認的儒家經典,其中包含了正途儒家的道德準則。康熙皇帝雄才大略,曾親自領導了平定三藩之亂、收復臺灣等戰爭,自信深知用兵之道。結合領導指揮戰爭經驗,他主張在軍事人才選拔中以仁義道德考試武官。武舉選拔中武經內場考試作兩篇論、一道策。兩篇論中的一篇從武經中出題,另一篇則從《論語》《孟子》出題。將《論語》《孟子》納入武舉的出題范圍。
通過培養儒將,建立儒將統兵的體制,使儒家思想暢達融入軍人精神生活。西晉時,主持伐吳戰役的杜預就是一位儒將。他為儒家經典《春秋左氏傳》所作的《春秋經傳集解》,是流芳千古的名著。雖然他不能跨馬,射箭的水平也一般。但杜預后來被視為儒將的典范。唐代杜牧從二十歲起學習《尚書》《毛詩》《左傳》《國語》、十三代史書,見歷代國家的興盛與滅亡,他認為兵政是最重大的,沒有與兵政無關的。要求關心國家,就要留心武事。因而,在中國古代就有文人留心武事、成為武事的承擔者的傳統。宋代建立了儒將統兵、以文制武的新的統兵體制。這種體制被明清兩代所延用。姑且不論這種體制的優劣,其實行即使得儒家思想文化得以暢通融入軍事領域、通達于軍人的精神生活,有利于更好地培育軍人的愛國武德。明代何守法把將帥視為“國之柱石”,他在《投筆膚談·軍勢第七》中指出:“夫將有儒將”。戚繼光相信“儒將”是將軍的最高境界,他的著作《儲練通論》中有《分將品》一節,把將軍分為三等:第一等是“大將”,有膽略、諳練武藝,而又兼通文義、雅有德量的,才能稱為“大將”;大將之下,有“偏裨”,特點是武藝出眾、善于帶兵,但是文學水平不高;比“偏裨”更低一等的,是“小將”,“小將”指那些有蠻力、勇敢有余而缺乏遠大理想、沒什么抱負的軍官。
古代軍人特有的軍事愛國主義精神還邏輯性地內在于儒家思想文化的價值要求之中。儒學基于其政治觀、歷史觀的需要,將軍事理論視為治國平天下的利器,在治亂與治道、分裂與統一的軍事愛國主題變奏中,不斷磨礪出軍人的愛國精神,以圓維護社稷、安定天下之功德,求得文治武功。基于培育軍隊良好的戰斗精神,打牢官兵踐行“義戰”的道德素質,中國傳統軍事倫理文化從儒家思想文化的多個方面提出了軍人必須遵守的道德準則,如安國保民、視死如歸、愛護百姓、嚴守紀律等。中國傳統軍事倫理文化所倡導的道德規范和要求,使儒家思想文化的價值理念在軍事實踐中得以實現。
儒家思想文化影響的另一方面,主要是一些負面因素,又自然使之難以擺脫封建專制之工具屬性,在軍事愛國的側面是不可或缺的封建統治之“思想重器”。這在另一方面也造成了中國古代愛國軍人在價值選擇上重道義,輕功利;重謀略,輕技術;重精神,輕實力的偏頗。總之,儒學作為以仁愛奉獻精神為內在凝聚力的價值觀念和社會價值體系,其在軍事倫理文化領域的拓展延伸,所帶來的必然是軍人道德生活主軸對其仁愛奉獻精神的順應,并在軍事生活實踐中依據軍事倫理的內部矛盾整合出古代軍人的軍事愛國主義精神。
盡管儒學是一個歷史的概念,價值觀卻是其最具穩定性的本質屬性,它以整體主義為原則,修、齊、治、平,把個體價值確立在為群體奉獻上而確立的國家首位價值觀,不僅為中國古代軍人愛國精神的形成和發展提供了重要的心理條件、道德價值基礎,使之獲得巨大而恒久的生命力,而且為之提供動力本源。整體主義,即重整體利益而輕個體利益。其所謂整體利益在中國古代就代表包括了以君王面目出現的國家和民族的整體利益。因此,重義輕利的思想也含有重國家和民族利益的愛國主義精神。古語說“天下危,注意將”。正是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中國古代愛國軍人能夠在國家和民族危亡的緊要關頭,置個人安危于不顧,拋棄個人的利益,用自己的熱血和生命來維護國家的統一、民族的尊嚴。唐代前期重視儒學,儒學所倡導的價值觀為統治者高度提倡和重視,社會風氣雄渾壯武,普通人家的子弟都把從軍當作是立身揚名的康莊大道。基于整體主義而構建的武德思維模式,千百年來作為內驅力之源,一直鞭策無數愛國軍人為國家民族積極獻身。
就個體道德而言,則強調個體對社會整體道德義務本位,在全社會形成面向代表國家民族利益的君主的單向度義務傳遞系列倫理責任網絡。軍人是其中的重要環節,在這一義務傳遞系列中所擔當的責任性質越重要,程度越高,道德主體所獲得人生價值越大,這就突出了古代軍人愛國奉獻的無償性和自覺性、犧牲性。不少正史專設《忠義傳》,顧名思義,重在表彰包括死節軍人在內的歷史人物 ,彰揚“臨難一死報君王”、慷慨赴死的精神和氣節,傳主的文治武功都在其次。戚繼光在《練兵實紀·練將》中,提出了成就一個好將軍的26條要求,前15條提出的都是個體道德修養。第一條就是要求“正心術”。做到“忠君、敬友、愛軍、惡敵、強兵、任難”,要擺正個人的位置,正確處理基本的軍事倫理關系,擦去心靈灰塵,提高道德水平。戚繼光把道德修養擺在軍官個體道德素質體系的首位,足見儒學造詣之深,運用之精,切入點之準,即“正心術”,又見其深受同時代王陽明“心學”的影響之巨。
儒家理想人格也是整體主義價值原則和義務本位觀內化到主體心理結構中所形成的角色模式,其核心內容和精神實質即一“仁”字,作為母范造就眾多典范的軍人道德理想人格,以感召提升、導向結晶軍人愛國精神。傳統理想人格范型處在發展進步中。在春秋前中期,主要倡導“禮、仁、勇”三德,以三德并立為理想人格,逐漸取代“禮”而占據核心地位,成為軍人武德人格的首位要素,孔子講“智、勇、仁”,《孫子兵法》提出“智、信、仁、勇、嚴”五德,并以“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唯人是保,而利合于主”為最高標準,開始向以“忠”為核心的武德人格范型過渡。春秋時期的《左傳》提出:“將死,不忘衛社稷,可不謂忠乎?”可謂先秦時期軍人愛國武德人格的生動體現。古代軍事倫理一直注重塑造理想人格,樹立學習榜樣,古代愛國軍人的精神世界中都有楷模崇拜效仿意識。
軍人還以大一統為終極價值關照,為之不惜赴湯蹈火。孔子稱“一匡天下”,孟子說:“定于一。”董仲舒言“大一統”,意在謀求國家民族統一、積極維護社會穩定,映射著統一至上的大一統理念,體現出對軍人愛國精神的價值指歸模塑和外部價值所在。這是一種可貴的民族向心力和回歸力。大一統的局面一直是中華民族的政治理想和追求。這種理想和追求成為中國古代軍人愛國主義精神最突出、最生動的表現。中國歷史上的戰爭多數是為維護和追求國家民族統一、實現華夏一統而進行的統一戰爭、平叛戰爭。這類戰爭成為歷代愛國軍人建功立業的主要平臺。明朝的大哲學家王守仁也曾在軍事方面卓有建樹。公元1519年,寧王朱宸濠在南昌起兵,圖謀篡位,寧王的叛軍號稱十余萬人,戰船蔽江東下,攻打安慶。時任汀漳巡撫的王守仁聽到寧王叛亂的消息之后,積極組織勤王軍隊,避開叛軍的鋒芒,轉而攻克寧王的老巢南昌。大敗叛軍,擒獲了朱宸濠父子等叛亂首領。王守仁表現出令人贊嘆的政治、軍事才能。一代大儒,忠君勤王,盡忠報國,為維護國家安全穩定、江山一統立下赫赫戰功。
古代軍人愛國奉獻所依賴的深刻理性,也是在整體主義價值基礎上,由儒家基本倫理道德觀念積淀入古代愛國軍人道德心理結構中,在與軍事生活實踐結合中結晶而成。仁義觀要求殺身成仁、舍生取義、以仁合眾、以義濟師、仁者無敵、義兵致勝、仁義還要與詭詐相統一。在儒家思想的滲透統領下,古代愛國軍人力求做到“兵以詐立”與“兵以義動”二者相結合,達成目標與手段的統一。
忠孝觀要求軍人移孝做忠,秉持忠誠的職業操守和精神品格。精忠報國,將普通的忠君觀念升華。如古代將領用“戰陣無勇不得為孝”激勵下屬等。李希仲《薊北行(其二)》:“當須徇忠義,身死報國恩。”表達了效命沙場、以死報國的大忠大義。曾國藩認為,“忠信二字,為行軍之本。” “乃臣子必盡之分。”他對湘淮將士“第一教之忠君”,“望其忠信成立”,成為“忠義之士”。
義利觀要求軍人克已奉公,以義指導與決定利的取舍,在義利沖突中遵從道義論促成奉獻。儒家學說的中心命題之一,是強調義與利的對立,主張取義舍利、重義輕利。《孟子·梁惠王》說:“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荀子·大略》云:“義勝利者為治世,利勝義者為亂世。”后世儒家提出,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榮辱觀要求軍人以戰功為尺度做榮辱分野,以能否建立戰功作為軍人價值評價標準,以沙場捐軀為榮、戰場茍活為辱。重在“明恥教戰”。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兵家,最為重視的方法是通過“自律”“自省”的道德教化模式,同時結合軍紀、軍法等他律方式,培養有強烈禮、義、廉、恥情感的軍人。儒學正是以融滲結晶提供武德理性體現出對古代愛國軍人把握自我、積極獻身的精神模塑能力。
儒家倫理素言修己重內、盡心知性,重視道德主體性的確立,歷代兵家在關注軍隊思想道德建設時更注意用一系列道德規范和戒律強化軍人對國家、軍隊的使命感、責任感,這就必然會增強和豐富古代愛國軍人的精神世界,以軍事愛國奉獻為道德思維核心,使主體形成一系列具有很強自覺性、能動性、積極性的倫理意識,自覺自律,追求建功立業,高揚愛國義務。主要表現在如下方面:
軍人忠德——即要軍人忠君報國,尋求一種報國萬死不辭的精忠道德境界,視精忠報國為軍人安身立命的先決條件和英勇戰斗的根基因素,體現了古代愛國軍人特有的德福一致的倫理心境。唯有立盡忠報國之志,方能任勞任怨,大公無私,效死沙場。忠君愛國思想歷來是中國軍隊凝聚軍心和培育士氣的教育主題。古人向有旌忠、褒忠、勸忠、勵忠之說,使之有效內化為軍人的自覺自律。曾國藩認為軍隊應首重忠君教育,而忠君必先敬畏長官。忠德是中國古代軍事愛國主義在社會領域得以擴展延伸的重要基礎,內化為軍人武德精神時表現得尤為突出、強烈、集中。唐代文學家駱賓王《從軍行》在謳歌了“弓弦抱漢月,馬足踐胡塵”的軍人愛國精神之后,表明了為國犧牲的價值追求,“不求生入塞,唯當死報君”,展現了詩人從軍后甘愿血灑疆場、為國捐軀的崇高軍人忠德。
武德修養——以儒學為主要內容涵養培育高尚的武德,規范體系主要有忠、智、仁、信、禮、勇等,重視綱常倫理、禮義廉恥,以修齊治平之道為安身立命之本,雖在實質上維護統治階級整體利益,但其積極因素使愛國軍人獲得良好的武德修養。為加強武德修養又提出武德戒律,作為反面的教訓和告戒,注重在事功磨礪中增益武德修養。這既是為將品德修養所必須具備的重要品行,也是選拔使用訓練管理“纂卒”的有效抓手,對于治軍也具有普遍性意義。
武德人格——以儒學涵育培養武德人格,以儒家思想文化所倡導的理想人格為勵范和母范。往往是以精忠報國為中心多種優秀武德性格因素的有機結構組合,嚴己、律己,尚志、自強、立節、養氣、守廉、持謙、知恥、崇儉、忍辱,如吳起的愛卒善卒、霍去病的“匈奴未滅,何以家為”、馬援的“馬革裹尸”、班超的“投筆從戎”、諸葛亮的鞠躬盡瘁、岳飛的“精忠報國”,于謙的兩袖清風……,關羽、岳飛皆因接受儒教而得以完整武德人格被樹為“武圣”,激勵榜效后世。
道德責任——儒家文化積極入世,在建構倫理秩序中強調自我為他人、家庭、國家的個體道德責任,必然培育形成愛國軍人在實踐中不懈進取、積極能動的道德責任感,是巨大的鞭策力,如祖逖之“聞雞起舞”、陶侃之“運磚礪志”。優秀的愛國軍人把個人的人生追求和盡忠于國家民族的道德責任感緊密結合起來。古代愛國軍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報效國家,舍我其誰”的強烈道德責任感,根于主體對國家個人命運連在一起的理性認同。“初唐四杰”之一楊炯 投筆從戎、忠心報國《從軍行》“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表達了作者保家衛國的責任擔當和棄文從武的價值選擇。成為后人自我激勵、精忠報國的箴言。
氣節意識——傳統儒學力倡氣節,影響軍人愛國的志節操守,有信念堅定的政治道德,義勇奮戰的職業道德,外示人以堅毅、剛強、激奮、火熱,內蘊對國家民族與人生的理性思考和冷靜分析。古人推重的“志人仁人”之節,“大丈夫”之節,“英雄”之節都是古代愛國軍人氣節觀的題內之義。古人力倡涵養氣節,軍隊作為執行政治任務的武裝集團,立節意識及其灌輸便成為軍人立身和道德治軍之根本,大節一虧,百事涂地,因此儒家所推崇的氣節成為了古代愛國軍人所堅持的價值標準 。高適在《燕歌行》表述:“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 古代愛國軍人以其志節操守創造的道德境界,可為志列秋霜、精貫白日,表明其氣節意識是愛國報國志向抱負凝聚、效國衛國品質行為的結晶,典范如慷慨赴死的“文天祥精神”。
憂患意識——儒家思想重憂患意識。孟子所云,“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作為理想人格的君子應樹立終身憂患的意識。晚唐詩論家張為《漁陽將軍》曰:“向北望星提劍立,一生長為國家憂。”展示出真摯的愛國心、深沉的報國情,以國為念,一生憂患。軍人憂患深層深隱魂系國運民疾,反映了古代愛國軍人的政治參與意識和民本意識,居安而思危,處亂世而憂國民,因以儒家倫理為底蘊而具有雄渾深刻的內涵。從《詩經》中的“修我戈矛”“黍離之悲”到范仲淹的“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與戰爭有著不解之緣生于戰爭、事于戰爭、死于戰爭的古代愛國軍人,深深地隱痛于戰爭的破壞性,特別是民族壓迫和異國入侵戰爭帶來的巨大災難。所以其表層是對戰爭災難更為直接、深刻地感受,對國家民族的憂患意識是其高度民族責任感的具體表現 ,“區區血誠,憂國實深”。因此古代軍人憂患意識重心在戰爭,倫理價值卻在憂國憂民,上念祖國,下憂黎元,反映了古代愛國軍人的政治參與意識和民本意識。
(責任編輯:孟祥才)
Review of the Spiritual Influence of the Confucianism Ethics on the Spiritual Modeling of the Ancient Chinese Patriotic Soldiers
The cultural existence of the ancient Chinese patriotic soldiers determines that it inevitably receives the spiritual modeling of the Confucianism it relies on for existing. The special characteristics and tradition that Confucianism formed in its thinking development course lays an objective foundation for the modelling of the patriotic spirit of the ancient Chinese solders. With holism, obligation standard, ideal personality and big unification thinking, Confucianims provides a value foundation for the patriotic spirit of the ancient soliders. With humaneness and righteousness, loyalty and filialty, principles and profit, honor and disgrace, Confucianism integrates martial virtue and rationality. Confucianism ethics models the spiritual outlook of the patriotic soldiers, which is manifested in the loyal virtue, martial virtue conduct, martial art personality, moral responsibility, awareness of integrity, and awareness of unexpected development.
Confucianism Ethics; Ancient China; Patriotic Soldiers; Spiritual Modeling
E8
A
2095-9176(2016)05-0034-10
2015-10-12
徐炳杰,空軍預警學院黃陂士官學校副教授(技術6級)、哲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