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藝融
安徽師范大學,安徽 蕪湖 2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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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日內瓦公約》下戰俘與平民問題的思考
徐藝融
安徽師范大學,安徽 蕪湖 241000
《日內瓦公約》集合了在1864年至1949年間各國在瑞士日內瓦締結的關于保護戰爭受難者的一系列國際公約。當今的《日內瓦公約》包含了以下四大公約:
(一)《改善戰地武裝部隊傷者病者境遇之日內瓦公約》
即日內瓦第一公約,這一公約旨在保護戰爭中傷病戰士的生命權利,約定交戰的雙方不得對傷病員進行謀殺、酷刑、不予救治等危害生命的暴行,主張對雙方受傷者應進行無差別的人道主義對待,旨在最大程度上挽救更多的生命。
(二)《改善海上武裝部隊傷者病者及遇船難者境遇之日內瓦公約》
第二公約主要是對1907年海牙公約的一個補充和修訂,在第一公約的基礎上結合了海戰的特殊情況,只運用于艦上部隊,為海戰士兵的生命權利提供了保障。
(三)《關于戰俘待遇之日內瓦公約》
第三公約在實戰中顯得尤為重要,它所針對的對象是被敵國所俘虜的戰俘。戰爭中士兵一旦被俘,生命和尊嚴都將受到極大的威脅,而這一公約規定敵國應對戰俘負責,保護戰俘的基本人權并予之應有尊重,不得沒收除戰爭物資外屬于戰俘的其他物品,不得讓戰俘從事具有危險性和屈辱性的勞動,當戰爭停止之后應毫不延遲的立即釋放或遣返戰俘,且上述這些權利戰俘均不得放棄。
(四)《關于戰時保護平民之日內瓦公約》
此公約主要是對海牙公約的一些補充與擴展,它所保護的是遭受戰爭波及的平民。大多數平民并未參與高層政治和軍事謀略卻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戰爭的漩渦之中,這一公約主要約定了締約國不得破壞敵國不設防的城鎮且禁止殺害、虐待、驅逐敵對國的平民,不得使用體罰與酷刑,要尊重敵國平民的風俗習慣與宗教信仰,在戰爭中給予無辜的平民盡可能的保障。
國際條約的締結僅表明締約國對條文的承認,然而即便是在簽訂了條約之后,面對戰爭的殘酷與激烈,懷著對勝利的渴望,優勢國又是否能夠保持理智與冷靜,不被殺戮與野心沖昏頭腦,而去實際履行締結的公約呢?這是值得思考與探討的問題。
(一)二戰中的各國戰俘與平民
在1864至1949年間,較為完善的日內瓦四公約還未形成,但一系列保護戰俘與平民的條約已在一些締約國間先后成功簽訂。1929年的《關于戰俘待遇之日內瓦公約》可以說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規范各國對待戰俘規則的標準法。戰俘與平民這些個體本身都不是戰爭的發起者,而是戰爭的受害者,所以在國際暴力沖突之下各國應更多地去思考如何給予他們人道主義保護。二戰中,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名族精神文化,對戰爭條約以及戰爭法有著不同的理解與服從,這在該國對待其戰俘中也有不同的體現。
就德國而言,其在二戰時期總體上還是秉持了公約精神的,但其在對待西線戰俘與東線戰俘的實際作法上又有著較大差別。在西線區,德國當權者配合著國際紅十字委員會對戰俘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保護,西線關押營的戰俘生活標準與德國預備役戰士的生活標準相同,平均20人一個營房,德國也并未強迫這些戰俘從事超體力勞動來榨取他們的勞動力。然而在德國東線,戰俘們卻有著迥然不同的遭遇。德國人受民族文化影響有著根深蒂固的種族意識,加之納粹分子的殘暴嗜殺,德國東區的戰俘和平民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在希特勒的殘暴統治之下,東區不僅沒有服從第三公約,納粹分子還對猶太人與蘇聯戰俘進行了慘絕人寰的屠殺,建立了大量的納粹集中營,以強迫戰俘進行超強體力勞動和虐待戰俘為樂,1993年的電影《辛德勒名單》中對此也有體現。
二戰時期的日本在對待英美戰俘和中國戰俘上顯示出了截然不同的態度。日本雖參與了日內瓦會議,卻因其內部軍政原因最終未能簽署第三公約,但日本又于1930年在對美國的官方回函中間接表明了愿意在對待美國戰俘時按照第三公約的條文標準進行。根據現有的英美盟軍戰俘的口述史料和回憶錄記載①,日本曾在我國沈陽建立了英美盟軍戰俘營,給英美戰俘提供面包、米飯、黃油、蔬菜以及水果,周日時發放雞蛋,圣誕節時會給戰俘們供應火雞。日軍還在戰俘營中設置了可容納150人的醫院,保障著戰俘的健康狀況。然而日本又是一個尊強欺弱的國家,在明治維新之后,日本將原本對中國天朝的“敬畏”之情轉向了歐洲列強,同時日軍受本土武士道文化和軍國主義思想的影響,造就了在戰爭中殺戮的習性,當面對中國的戰俘甚至是平民時,日軍就展現出了他們嗜殺的一面。令世界震驚的南京大屠殺慘案、梅花慘案以及臭名昭著的731部隊對戰俘進行的人體實驗,都展現了日本這一民族在戰爭中喪失理智、最不文明的一面。
英國自古延續著歐洲的騎士精神,講究紳士風范,在戰爭中亦有所體現,比較典型的一個例子是英國皇家海軍與德國俾斯麥戰艦的惡戰。俾斯麥戰艦是德國的一艘王牌戰艦,以德國前首相俾斯麥的名字命名,在丹麥海峽戰中俾斯麥號擊沉了代表英國精神的胡德號戰艦,隨后英國皇家海軍派出艦隊于大西洋上圍擊俾斯麥號并最終將其擊沉。此戰中同樣付出了巨大傷亡代價的英國皇家海軍在俾斯麥號沉沒時非但沒有對其上的德國士兵趕盡殺絕,還主動營救落入海中掙扎的德國士兵,在關鍵時刻保持了作為人類應有的理性,彰顯了人道主義精神。
美國受歐洲影響,崇尚紳士風范,但美國也存在著強烈的種族意識,使得部分士兵有著以侮虐戰俘來滿足自己優越感的不良心態。1945年間,美國接收了大量投降的德軍作為戰俘,平均每1萬人設置一個露天戰俘營,戰俘營之間以鐵絲網相隔。因露天且無被褥和遮雨棚,德軍戰俘總要忍受烈日的暴曬與寒風的侵襲。戰俘營的日常食物主要是面包、奶酪和肉干等,使得大量戰俘因長期缺乏蔬菜和水果患上了疾病,而戰俘營中又缺乏醫療設施,疾病的蔓延帶走了許多無辜的生命。對此美軍不僅禁止德國婦女向鐵絲網中投扔食物,還屢次拒絕紅十字組織的探視要求,這一狀況直到美國遭到國際輿論的強烈譴責后才停止,結束了這些德國戰俘的厄運。
二戰中,戰俘待遇最好的要屬中國和加拿大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本就奉行“繳槍不殺”的原則,加之自古受儒道佛三家文化的影響,早在建軍時就有不得虐待俘虜的規定,這與《日內瓦公約》中的人道主義精神是不謀而合的。中國給予戰俘的生活標準與本土士兵一致,即使是對待所抓獲的日軍侵略者時,依舊給予了他們人道主義保護。當時延安開辦的日本工農學校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日本戰俘在這里普及了馬克思主義知識,人格尊嚴和生命權利得到良好保障之余,還提升了精神境界。
加拿大地處北美洲的最北邊,由于其地理位置相對遠離主要戰場,受戰爭影響相對較小,自然對敵國戰俘也就沒太多的憤恨仇視之情了。他們善待戰俘,為戰俘建立了獨立的戰俘區,給戰俘提供食物與水果,并在一定范圍內允許戰俘的自由。戰俘在此得到了良好的對待,以至于在戰爭結束后遣返戰俘時,許多戰俘想要定居加拿大。
(二)剛果(金)內戰
剛果民主共和國是位于非洲中部的一個國家,1998至2003年間這里發生了一場死亡人數高達500萬的內戰,成為自二戰以來死傷最多的一場戰爭,也被稱為“非洲的第一次世界大戰”。
剛果內戰雖爆發于該國內,但根據《日內瓦公約》,公約規定的對象不僅包括國家,同時也包括武裝力量。誠然,在如此巨大的死亡數目之下,戰爭受害者除了士兵還包括著該國的無辜平民。內戰中,出現了一個特殊的群體——少年兵,他們大部分是戰爭孤兒,有些甚至未滿10歲。在1977年《日內瓦公約》新增的第一議定書中第77條第二款規定了“沖突各方應采取一切可能措施,使十五歲以下的兒童不直接參加敵對行動,特別是不應征募其參加武裝部隊。沖突各方在征募十五歲以上但不滿十八歲的人時,應盡力給予年歲最高的人以優先的考慮。”少年兵的出現不僅違反了規定,更對兒童這個弱小的群體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而少年兵缺乏戰斗力,在殘酷的戰場上往往充當著“炮灰”的角色,這場平民日死亡量過千的戰斗中,死亡成了大部分少年兵的歸宿。第一議定書中第77條第三款規定“如果在例外情形下,盡管有第二款的規定,而十五歲以下的兒童直接參加敵對行動,并落于敵方權力下,這類兒童不論是否戰俘,均應繼續享受本條所給予的保護的利益。”每日大量少年兵和平民的死亡是否在告訴我們,在殘酷與功利的戰爭面前,“守法”其實是一種奢望,在強權與暴力面前,正義的法則似乎顯得蒼白無力,這些或許才是更多發達、文明國家應該更加關心的。
(三)關于對極端恐怖分子的思考
自2001年的10月7日起,以美國為首的聯軍對基地組織和塔利班發起了長達13年之久的阿富汗戰爭。根據《日內瓦公約》的一系列規定,恐怖分子并不在公約的保護范圍之內。誠然,恐怖分子的社會危害性是極大的,“人肉炸彈”、“人體盾牌”等破壞力極大的共同毀滅方式令世界震驚,但這與這些恐怖分子的生長環境也是有關的。
阿富汗戰爭中,加拿大華裔戰地記者馮文嘉,于2008年做戰地采訪時不幸被“塔利班”武裝分子所挾持,在地洞中被囚禁了整整28天,在成功獲救后寫下了《喀布爾的星空》這一回憶錄。馮文嘉于其回憶中提及,在這近一個月的囚禁中,她通過與綁匪的每日交流與觀察,以一個記者的敏銳觀察力開始重新認識了阿富汗這個真實而又荒誕的國度。在這個國家,許多平民都喜歡并驕傲地自稱“塔利班”,他們大部分人都生活在戰亂中,沒有時間接受良好的教育,沒有機會閱讀有益的書籍,一個初生者的所有行為、習慣、觀點都受到周遭人群的影響,他們的生活環境總體上是落后、貧困的,并且他們的民族也未真正覺醒。
面對這樣的一個民族,我們最好的做法是對其趕盡殺絕嗎?或者一個民族真的可以被趕盡殺絕嗎?美軍曾在對巴基斯坦恐怖分子的空襲中秉持“寧錯勿縱”的作戰原則,造成了當地重大傷亡,而事后統計,死傷者中僅有2%的人為恐怖分子,而其余均是平民。《日內瓦公約》雖然不保護恐怖分子,但其宗旨在于人道主義精神,有時文化的傳播能夠成為更有力的武器,教化的作用可以從根本上影響一個民族。
針對歷史上在《日內瓦公約》之下出現的各種問題,身處和平年代的人們,應努力思考在戰爭中當強國“殺紅眼”時,如何才能將“沖動”這頭猛獸重新關入理智的牢籠之中?
(一)培養對國際法的信仰,落實國際法的執行
《日內瓦公約》從根本屬性上屬于國際法,國際法與國內法的一個很大不同之處就在于國際法想要約束的對象更廣泛,相應的,規范對象越多,不同的聲音也就越多。求同存異是當今各國在達成某一共識時遵循的原則,締約國在簽訂國際法之余,往往會對其中的某些條款提出保留意見,所以,國際法在各國中真正的執行程度有多少是有待考究的。
在執行上,國際法不同于國內法,國內法有著統治階級的武力作為后盾,具有強制性,而國際法更多的時候約束的是一個國家的政府,依靠的是政府的誠信度來保障實施。培養對國際法的信仰,有助于人們從內心去信服這項法律,而這就成為了保障戰俘和平民基本人權以及維護世界和平的一個關鍵所在。
(二)營造民族大環境,發揚人道主義精神
筆者因閱讀馮文嘉女士的戰地回憶錄《喀布爾的星空》而有所啟發:一個人必然受到民族這個大環境的影響,民族對于它的人民自始就有潛移默化的引導作用。所以一個民族的精神、文化對于整個民族、甚至這個民族所在的國家都是至關重要的。如果我們能將人道主義精神融入一個民族的發展之中,例如儒家“仁、義、禮、智、信”對中華民族的滲透,使之成為這個民族真誠的信仰,或許能不費一兵一卒的從精神層面解決戰爭之下戰俘與平民的生存問題。
(三)延伸的思考——“斗”不出雙贏
自古以來武力征服并不是促進社會繁榮的最有效手段,從農耕時期的部落戰爭到封建社會的金戈鐵蹄,無論是在使用冷兵器的過去還是科技發達的現在,戰爭給國家和人民帶來更多的是災難與傷痛。試想,戰亂年代里,人民的生命都無法得到應有的保障,又如何有更多的機會來發展社會經濟呢?所以,“斗”中是出不了雙贏的,唯有“和”才是引領人類進步的最有效途徑。
在最近中國杭州舉辦的“G20峰會”上,彭麗媛帶領各國第一夫人一同用毛筆寫下“和”字,“和”可以說是中國自古至今的精神文化之所在,凝聚了中華民族的最高期盼,也唯有“和”才能真正實現“雙贏”、“多贏”,從根本上推動世界發展的進程。
在社會步入文明之際,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也應該進入文明時代,武裝與暴力并非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兇殘地對待戰俘與敵國平民,也只會招致更強烈的反抗,如何掌握“以理服人”這一問題的解答比其淺顯的字面意思要深奧的多。隨著科技文化的進步,人類也應變得更加文明起來,人道主義精神就是一種“先進的文明”,一個國家在戰爭中對待戰俘和敵國平民的態度最能體現一個民族的素養與內涵。
《日內瓦公約》的具體內容早在1864年至1949年間就已相繼確立,它凝聚著人道主義的崇高精神,旨在維護戰亂之下傷病、戰俘、婦女、兒童、平民的基本權利,給予他們最低程度上的生命保障,是神圣而又崇高的。如何在戰爭中保持理智和冷靜,善待敵國的俘虜和平民,以以德報怨的方式彰顯一個民族的人文內涵是值得不斷學習與探討的。在這個文明與相對和平的年代,我們更應積極的將“和”提到世界面前,將對戰俘與平民的思考提升至對世界和平問題的思考。
[ 注 釋 ]
①王鐵軍,焦潤明.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日軍對盟軍的戰俘政策析論——以沈陽盟軍戰俘營的日美戰俘信息交換為例[J].世界歷史(張順洪主編),2009(5):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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