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 俜
中國和平發展構建國際制度的途徑分析
蒲 俜
中國和平發展;國際制度;國際組織
中國和平發展的進程,一直伴隨著對國際制度的參與、建設與塑造。中共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繼續堅持和平發展的戰略選擇,加強構建國際制度的能力占據了重要的地位。中國的和平發展通過倡導新型國際關系理念、推進現行國際制度改革、打造新型國際制度平臺等途徑,對國際制度的構建發揮著建設性的作用。這既是中國和平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構建更加公正合理國際制度的必然選擇。
始終不渝走和平發展道路,是中國在21世紀初確立的國家戰略。和平發展道路能否走得通,取決于能否具備實現和平發展的國內與國際、主觀與客觀的條件。國際制度是國家間交往的制度化安排和共同的行為準則,中國的和平發展不是通過挑戰現行國際制度的方式來發展自己,而是選擇了積極融入國際制度的道路。國際制度在提供公共產品、促進國際合作、維護國際秩序、加強國際關系民主化等方面為中國和平發展提供了總體有利、相對穩定的國際環境。但當前運行的國際制度在很多方面仍脫胎于二戰后的權力結構,無法充分反映全球化時代國際關系的現實,其公平性和有效性日益受到國際社會的質疑,面臨著迫切的調整與變革壓力。
作為正在快速崛起的發展中大國,中國在國際制度的構建中發揮建設性的作用,這不僅是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的需要,也是履行負責任大國的應盡義務。國家實力的增強、國際戰略地位的提升以及外交理念的進步,為中國參與國際制度的構建奠定了基礎。中共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提出‘一帶一路’倡議、建立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堅持正確義利觀、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等理念和舉措,順應時代潮流,符合各國利益”,[1]在實踐中探索、確立起了以和平發展為依托、參與國際制度構建的具體途徑,通過倡導新型國際關系理念帶動國際制度的重構,通過改造現行國際制度促進新型國際制度的建立,推動國際制度朝著公平、民主、高效的方向發展。
國際制度的構建離不開國際關系理念的引領。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在《伯羅奔尼撒戰爭史》中,總結了雅典和斯巴達沖突的根源,認為新崛起強國與既有強國之間的戰爭不可避免,這就是西方國際關系理論中著名的“修昔底德陷阱”。[2](P412-421)自威斯特伐利亞和會后,國際關系史就是一部西方國家間霸權更替、大國興衰的歷史,弱肉強食、霸權主義、零和博弈等觀念在國家間交往中占據主導地位。然而,中國的和平發展道路無法從歷史上西方大國崛起的經驗中照搬現成的模式,傳統的西方國際關系理論框架無法對中國的和平發展予以科學闡釋,“修昔底德陷阱”的邏輯并不適用于中國。“中國不認同‘國強必霸論’,中國人的血脈中沒有稱王稱霸、窮兵黷武的基因。”[3]中國和平發展的道路,不僅是基于自身力量和國際環境的現實選擇,而且是中國站在全人類的高度追求更為公正、合理、和睦、包容的國際關系的一種嘗試。它超越了國際關系傳統的戰略思維,倡導并提出了一系列具有中國特色的新型的國際關系理念,如“國際關系民主化”、“和諧世界”、“人類命運共同體”等,既與中國悠久的歷史文化傳統一脈相承,又承接了自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提出后指導中國對外關系的思想精髓,為中國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提供了理論支持。
中國的歷史文化傳承數千年,蘊含了豐富的政治哲學和處世之道。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社會的和諧,人與人的和諧一直是中國人視為具有最高價值的追求。“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的理想,傳遞的是超越民族的責任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觀念,表達的是互相尊重,互不干涉的原則;“和而不同”的主張,突出的是在尊重、包容差異基礎上所形成的協調與統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信條,強調的是運用內在道德修養的力量,通過文明教化去實現天下太平的目標。總體上,中國的傳統文化具有內斂與和平的特性,愛好和平的思想植根于中國文化,自古就是中國人治理國家的基本信念,直到今天仍然有強大的生命力。英國哲學家羅素曾說:“中國至高無上的倫理品質中的一些東西,現代社會極為需要。這些品質中我認為和氣是第一位的。以公理為基礎而不以武力去解決爭端。”[4](P167-168)中國和平發展的道路,是在充分吸收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基礎上產生的,體現了中國歷史文化的價值取向。新型國際關系理念的構建,需要凝聚人類各種優秀文明的成果。弘揚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政治理念,發掘中國文化與當今時代的共鳴點,是倡導和平發展的國際關系理念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國為世界的和平發展貢獻智慧和力量的應有之義。
與傳統文化淵源相呼應,新中國成立后外交思想的演變逐步孕育了和平發展的新型國際關系理念。20世紀50年代,中國首先提出并和印度緬甸共同倡導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作為二戰后民族獨立國家對現代國際法及國際關系理論的創造性貢獻,和平共處五項原則體現歷史進步潮流,在國際關系實踐中不斷得到豐富,成為國際公認的處理國家間關系的普遍準則。20世紀70年代,中國提出了“三個世界”劃分的戰略思想,客觀反映了國際關系的基本矛盾和力量格局,充分肯定了第三世界國家在國際關系中的地位,豐富了中國的國際關系實踐與理論。20世紀80年代后,鄧小平在全面分析國際關系各種矛盾及相互關系的基礎上,提出了“和平與發展是世界兩大戰略問題”的科學論斷。1992年,中共十四大正式把和平與發展問題提高到“時代主題”的高度加以認識,為中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基本路線提供了科學依據,確立了中國獨立自主和平外交政策的理論基礎。冷戰結束后,面對各種力量的重新分化組合,中國提出了促進世界多極化和國際關系民主化的主張,反映了中國對于國際關系基本發展趨勢的戰略判斷。進入21世紀,中國提出了致力于走和平發展道路、努力構建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的主張。和諧思想并非中國獨有的價值觀,而是具有很強的普世性,其蘊含的民主、和睦、公正、包容等要素符合人類共同的基本道德信仰,符合現代國際關系中主權平等、民族自決、對話協商、互利共贏等基本準則,具有很強的生命力,向國際社會傳達了一個負責任大國的意愿和抱負。
中共十八大以來,中國日益走到了國際舞臺的中心,面臨更多紛繁復雜的挑戰。新的時代呼喚新的思路,中國和平發展的道路需要與時俱進的理論創新。習近平主席準確把握國內國際形勢及其發展趨勢,提出了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這一重要理念,全面統籌新時期中國的治國方略。“在外交上不斷采取新舉措,推出新理念,展示新氣象,新時期的中國外交更有全球視野,更有進取意識,更有開拓精神,積極探索走出一條有中國特色的大國外交之路。”[5]中國外交空前活躍,國際關系理念推陳出新,包括: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人類命運共同體;正確義利觀;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安全觀;親、誠、惠、容的周邊外交理念;真、實、親、誠的對非工作方針;等等。這些理念和主張,旨在以中國方案、中國智慧去解決全球治理的難題,為維護世界和平、促進全球發展發揮建設性的作用。這些理念的提出,表明中國在國際關系中不僅關注物質力量的強大,而且胸懷全球,注重價值觀念的傳播和人類文明的實現。2015年9月,習近平在第70屆聯合國大會上發表講話時指出:“當今世界,各國相互依存、休戚與共。我們要繼承和弘揚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6]作為中國探索國際關系發展的又一創舉,“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超越意識形態、種族和國家的界限,為思考國際社會的未來提供了全新的視角,也為中國和平發展的道路奠定了更為堅實的理論基礎。習近平從政治、安全、經濟、文明、生態五個方面系統闡述了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路徑,即:建立平等相待、互商互諒的伙伴關系;營造公道正義、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謀求開放創新、包容互惠的發展前景;促進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構筑尊崇自然、綠色發展的生態體系,[6]意在呼吁世界各國以合作代替對抗,以共贏代替獨占,引領國際社會在更高的層次上實現全球治理。中國和平發展致力于實現中華民族復興的“中國夢”,追求的不只是中國人民的福祉,也是各國人民共同的福祉。“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承載了人類的共同利益,體現出中國對人類進步所肩負的責任和自信。它的提出是中國和平發展道路在理論上升華的產物,為中國參與國際制度的構建提供了國際關系理念層面的指導。
主權國家對國際制度的參與,意味著對特定國際組織、國際條約、國際機制是否參與以及參與的程度。中國對國際制度的參與,經歷了從敵對到融入、從消極到積極、從邊緣到中心的曲折過程。在中國看來,二戰后建立起來的國際制度,是在西方國家主導下發展起來的,主要反映西方國家的利益和價值觀,其中有很多不合理、不公平的方面,沒有反映占世界人口絕大多數的發展中國家的利益和愿望。但是,客觀上,國際制度維護了國際關系的穩定和相對有序發展,構筑了國家間交流合作的規則與渠道,敦促國際社會共同面對挑戰與威脅。因此,中國與現行國際制度不是沖突關系,而是合作的關系。中國的和平發展并不主張推翻現行國際制度,而是在利用國際制度前提下,維護國際制度中公正、合理的成分,改造那些不公正、不合理的成分,增強它們提供公共產品的能力與合法性,通過和平發展推動現行國際制度的逐步調整與變革。
國際制度的改革以國際權力結構的變遷作為基礎,大國的作用是引導國際制度改革的關鍵性因素。“國家之間的權勢分配狀況,決定了國家間互動的環境和國際政策選擇的優先次序,因而也決定了國際制度形成的動機和預期。因此,應該把結構性因素看成是組成制度基礎不同模式利益的決定性因素。”[7](P47)中國已經成長為世界第二號經濟大國,在國際事務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國家實力的提升為中國參與國際制度改革提供了強大的實力支撐。同時,中國并非推動國際權力結構變遷的唯一力量,21世紀中國的崛起是以新興國家的群體性崛起為背景的。當發達國家主導下的國際制度陷入困境,難以滿足國際公共產品的供給需求,新興國家獲得了參與國際制度構建的契機。以中國、印度、巴西等大國為首的新興國家,一方面以合作者的身份分擔發達國家的責任,另一方面以集團的方式謀求整體的利益訴求。發達國家在國際制度中的絕對主導地位開始讓位于發達國家與新興國家的共同主導,中國在這一進程中無疑將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
全球性國際經濟制度的改革是當前中國推動國際制度改革的重點。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加快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世界貿易組織為核心的全球性國際經濟制度的改革,成為實現全球經濟穩定、可持續、平衡增長的迫切要求。中國作為世界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在世界經濟中的地位不能僅僅體現為經濟實力的增強,還必須體現為中國對國際經濟制度參與程度的提高,以及決策權力的增大。
從當前國際金融機構的改革進展來看,中國的地位和話語權有顯著的提升。中國支持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重構國際金融制度中的主導地位,認為“建立公平、公正、包容、有序的國際金融體系,對世界經濟健康穩定增長十分重要。”[8]2010年11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推出的份額改革方案中,將中國持有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份額提高到6.39%,躍居基金組織成員第3位,僅次于美國和日本。由于美國國會的拖延,份額改革方案直到2016年1月26日才正式生效,但這無法改變中國金融地位不斷上升的事實。2015年12月1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批準人民幣加入特別提款權貨幣籃子,與美元、歐元、日元、英鎊并列。該決議將于2016年10月1日生效,意味著人民幣作為國際儲備貨幣得到了國際認可,中國在國際貨幣權力結構中的地位進一步提升。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特別提款權貨幣籃子的多樣化,則有助于增強國際儲備體系的穩定性。
世界銀行在2010年4月就通過了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轉移投票權的改革方案,中國的投票權從2.27%提高到4.42%,是投票權增加最多的國家,僅次于美國的15.58%和日本的6.84%投票權,成為世界銀行第三大股東。作為與世界銀行長期保持密切合作的發展中大國,中國曾經通過世界銀行的援助獲得發展資金、吸收先進的發展理念、參與國際發展合作。當前中國則通過資金支持、經驗分享和參與改革來協助世界銀行實現其減貧和發展的宗旨。2015年7月,中國宣布將在世界銀行設立5 000萬美元的信托基金,與世界銀行合作,通過資金和知識資源來幫助發展中國家實現包容性和可持續發展。
世界貿易組織的改革由于多哈回合談判的長期拖延而勢在必行,中國是世界第一大出口國和第二大進口國,在改革進程中的作用不可或缺。盡管現階段國際貿易制度的創新更多體現在各種區域貿易協定的談判與實施中,但長遠而言,區域貿易協定無法取代世界貿易組織,利益最大化的全球貿易自由化才是世界各國共同追求的目標。中國一直堅定維護世界貿易組織在國際貿易制度中的主導地位,支持世界貿易組織決策機制朝著更加有效、透明的方向發展。在多哈回合談判中,中國處于多個談判集團的交匯中心,具備促成多哈回合早日達成的實力和條件。2015年9月,中國正式接受世界貿易組織的《貿易便利化協定》,成為第16個接受該協定的成員,并呼吁其他成員盡快批準,以便協定早日生效。2015年12月,世界貿易組織第十屆部長級會議在肯尼亞首都內羅畢召開,會議達成了全面取消農產品補貼的協議。這一成果是中國與發展中國家團結合作取得的勝利,中國為會議取得共識發揮了引導作用,推動了多哈回合的穩步推進。
聯合國改革的議題由來已久。安理會改革是聯合國改革的焦點,關系到國際安全制度的發展趨向。相對于國際經濟制度領域卓有成效的改革,中國對安理會改革的參與力度需要進一步加強。2004年11月,由安南秘書長任命的“威脅、調整和改革問題高級別小組”出臺了題為《一個更安全的世界:我們的共同責任》的報告,提出了關于安理會改革的兩套方案。2009年聯大決定啟動安理會改革的政府間談判,但圍繞擴大后安理會規模、新增成員類別、區域席位分配、否決權等關鍵問題的立場分歧長期沒有得到解決。
中國一貫重視并支持聯合國改革,歷來主張聯合國改革“應當有利于實現《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有利于完成時代賦予聯合國的繁重任務,有利于體現地區均衡原則,有利于增強第三世界國家在聯合國的地位和作用。”[9]改革既是聯合國適應國際關系變化和國際力量對比變化的結果,也是聯合國自身發展的需要。在聯合國中,中國既是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又是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在改革問題上,中國既要秉持發展中國家的立場,又要體現大國應有的作為和責任。面對各國改革主張的嚴重分歧,中國認為,聯合國改革應循序漸進,“堅持協商一致。這是《憲章》的重要精神,目的是兼顧各方,特別是中小國家利益。中方反對人為設時限,反對強行表決尚有重大分歧的方案。”[10]安理會改革與中國既得的政治大國地位攸關,中國的主張以增加發展中國家的代表性和發言權為重點,支持發展中國家有更多機會輪流進入安理會,參與安理會的決策。中國認為,安理會討論的問題幾乎都是發生在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的地區性沖突或國家的內部沖突,增加安理會中發展中國家的席位有助于增強安理會的行動能力,更加有效地履行維護世界和平的職責。上述改革原則和主張,堅持在《聯合國憲章》框架內進行改革,認同聯合國的基本原則和職能,符合聯合國改革的主流觀點,與聯合國所倡導的民主、平等、合作等價值理念是兼容的,得到國際社會的普遍認可。然而,雖然中國確定了關于聯合國改革的原則和基本立場,但迄今尚未提出安理會改革的具體方案。為了在聯合國改革中掌握主動,中國亟需出臺更加務實和具有前瞻性的改革方案。2015年9月,習近平主席出席了聯合國成立70周年的系列峰會,期間提出了一系列務實合作的措施,包括:設立南南合作援助基金,首期提供20億美元,支持發展中國家落實2015年后發展議程;設立為期10年、總額10億美元的中國—聯合國和平與發展基金,支持聯合國工作;加入新的聯合國維和能力待命機制,率先組建常備成建制維和警隊,建設8 000人規模的維和待命部隊;等等。這些措施表明,中國已經著手采取行動強化對聯合國的支持力度,為中國更具建設性地推進安理會改革準備了條件。
國際制度的改革是大勢所趨。中國推進改革的主張和措施,核心內容是提高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國際制度中的代表性和話語權,并進一步加強國際制度的有效性,這就必然觸及西方國家在現行制度中的主導地位,涉及國際政治、經濟等領域各方力量的利益分配。國家實力的此消彼長是構建國際制度權力結構的基礎,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國家是當前國際制度改革的主要推動力量。但是,與西方國家相比,新興國家“無論是經濟社會結構還是政府治理結構,都存在著質量和可持續能力偏低的問題,”[11]推動由新興國家與西方國家共同參與的國際制度改革,仍將是一個漸進的進程。
國際制度是主權國家博弈的產物。20世紀90年代后,中國逐步全面、積極地融入到各種全球層次和區域層次的國際制度中,國際制度成為中國實施外交戰略的有效工具。“新進入國家與國際制度的交往構成了一個相互合法化的過程,前者獲得表達利益訴求的法定機會,后者取得更廣范圍的社會支持。”[12]但是,中國僅僅作為成員加入、參與既有的國際制度是不夠的。著眼于為國家利益的拓展提供更為廣闊的戰略空間,中國需要成為新的國際制度的發起國或主導力量,“通過積極創建國際制度爭取占有制度領導權,或多方合作領導權,從而在國際制度中占有主動”,[13]為國際社會打造新的公共資源供給平臺。
中國構建國際制度的實踐始于周邊地區。鑒于良好的周邊環境對中國的和平發展至關重要,加快在中亞、東亞等周邊地區的地區性國際制度的建設,是中國實現“睦鄰、安鄰、富鄰”,達到“親、誠、惠、容”的重要手段。上海合作組織是在中國境內成立并以中國城市命名的第一個國際組織,它所提出的互信、互利、平等、協商、尊重多樣文明、謀求共同發展的“上海精神”,反映了中國和平發展倡導的新型國際關系理念。中國在上海合作組織的成立和發展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引導性作用。與傳統的地區性國際組織不同,上海合作組織奉行合作安全、綜合安全、共同安全的理念,以非排他性和非強制性為特征,首創了結伴而不結盟的新型國家間關系和大小國家平等協作的新區域合作模式。自建立以來,成員國通過相互協商解決問題,已經發展成為一個促進地區安全、穩定和發展的重要區域制度,豐富了國際制度的理論和實踐。中國通過主導這一地區性國際制度的實踐,穩固了西北部長達7 600公里邊境線的安全與穩定,改變了中亞地區的地緣政治環境,成為了中亞地區的主導性力量之一。與此同時,在東南亞,中國參與了由東盟發起的東亞多邊安全機制,在東北亞,中國積極推動和參與了朝核問題六方會談。與上海合作組織相比,東亞地區的國際制度構建以非正式的方式展開,參與各方就共同關心的地區安全問題舉行會晤、表明立場、提出建議,通過的各項宣言、聲明等文件不具備法律約束力。但是,非正式的國際制度同樣有助于推進地區性制度化合作的深化,為探索正式、有效的國際制度奠定了基礎。
中國打造新型國際金融制度的措施最為引人矚目。西方主導下的國際金融制度長期不能給予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足夠的代表性和話語權,改革進程一再拖延,中國不得不考慮在既有國際金融機構之外謀求建立新型的國際金融機構,以滿足經濟發展的需要。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New Development Bank BRICS,簡稱金磚銀行,NDB)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簡稱亞投行,AIIB)的先后成立,對于重構、完善國際金融制度具有重要的意義,突出反映了中國在國際制度構建中地位和作用日益上升的趨勢。
金磚銀行是首個由新興國家突破區域界限成立的多邊金融機構,于2014年7月在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六次峰會上宣布成立,總部設在上海。它的成立,彌補了現有國際金融機構的信貸不足,有助于穩定世界經濟,是現行國際金融制度的重要補充,有利于加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的改革。“金磚國家機制以集團協商的方式謀求發展中國家共同的利益訴求,對內,有助于通過密切的經貿合作強化金磚國家機制持久發展的基礎;對外,則有利于以集團力量獲得更多的發言權和更大的影響力,其中,中國有機會憑借在金磚國家中的優勢地位,成為集團博弈的最大獲益者。”[14]中國一直積極推動金磚合作從松散的論壇向更加制度化的協調機制發展,推動金磚國家成為改革國際金融制度的重要力量。金磚銀行著眼于長期發展融資,與之同時啟動的應急儲備安排則著眼于金融穩定,從而解決金磚國家和其他發展中國家在基礎設施等領域的資金短缺,共同抵御市場波動,逐步打造更加公平、合理的國際金融制度。
亞投行是中國發起成立的第一個多邊國際金融機構,是中國構建國際金融制度的里程碑。2013年10月,習近平訪問印度尼西亞期間正式提出倡議。之后,亞投行的設想得到了迅速的推進。2015年4月15日,亞投行的意向創始成員國確定為57個,其中,亞洲37個,域外20個,具有廣泛的代表性。同年12月25日,亞投行正式成立。中國在亞投行中的主導地位,不僅表現為中國是亞投行的最早倡議國和主要發起國,而且表現在籌備過程中對運行理念和模式的設計,以及人事安排的優先權。西方有輿論認為亞投行挑戰了西方主導的國際金融制度,但實際上,亞投行并未脫離現行國際金融制度,它與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等傳統金融機構之間是合作、互補的關系。它的運行將彌補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的資金缺口,推進亞洲區域經濟一體化建設,同時完善現行國際發展融資體系,引導國際金融制度重構的方向,為世界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提供動力。
“一帶一路”戰略構想的出臺為中國推動國際制度的構建確立了框架。2013年9月和10月,習近平先后提出了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合稱“一帶一路”)的倡議,“旨在促進經濟要素有序自由流動、資源高效配置和市場深度融合,推動沿線各國實現經濟政策協調,開展更大范圍、更高水平、更深層次的區域合作,共同打造開放、包容、均衡、普惠的區域經濟合作架構。”[15]“一帶一路”的構想并非著眼于單個實體或機構,而是一項系統工程,將打造世界上跨度最長的經濟大走廊,貫通中亞、俄羅斯、東南亞、南太平洋、南亞、西亞、印度洋、地中海和歐洲的部分區域,連接亞太經濟圈和歐洲經濟圈,通過在中國的周邊國家、延伸大陸帶及相關海域進行戰略性布局,激活歐亞大陸的經濟增長潛力,促進中國與周邊國家和地區的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發展。當前,這一區域內,中國已經倡導、建設了多種形式的區域合作機構與制度性的紐帶,包括:亞投行、上海合作組織、中國—中亞國家論壇、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發展論壇、中巴經濟走廊、中國—阿拉伯國家合作論壇、中非合作論壇、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等,為“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提供了現實的合作平臺。在此基礎上打造以中國為主導的更大范圍的區域合作框架,必將對傳統的國際經濟制度形成制衡,進一步優化中國的周邊環境和國際環境,為中國的和平發展和民族復興營造廣闊的戰略空間。
和平發展開創了中國實現國家現代化和民族復興的新型發展道路,公正高效的國際制度是中國和平發展的保障。面對國際制度變革的契機,中國積極“推動建設國際經濟金融領域、新興領域、周邊區域合作等方面的新機制新規則,推動建設和完善區域合作機制。”[1]在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戰略布局中,國際制度占據了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制度上的建設能力必將在實踐中得到不斷強化,為中國和平發展創造更加有利的條件,同時為世界的和平與發展做出更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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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蔚然]
Analysis on the Way of China’s Peaceful Development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Pu Ping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s peaceful development;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The process of China’s peaceful development has been accompanied by its participation, construction and shaping of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In recent years, China’s diplomacy has continued to adhere to the strategic choice of peaceful development. The ability to 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occupies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Chinese diplomacy. The peaceful development of China has played a constructive rol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by promoting new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romoting the reform of the existing international system, building a new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platform and so on. This is not only the inevitable requirement of China’s peaceful development, but also an inevitable choice to build a more just and reasonable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蒲俜,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世界經濟與國際政治中心研究員(北京 100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