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煒 司 同
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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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連與杜洛瓦形象的差異分析
陸煒*司同*
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徐州221116
摘要:于連與杜洛瓦都是作者筆下渴望融入上流社會的年輕人,但由于二者性格,思想與最終選擇的差異,一個找到了人生的救贖,一個導致了人性的毀滅。二者的形象差異體現了西方資本主義文化中“人”性的扭曲與異化。
關鍵詞:形象;差異;自救;自瀆
于連與杜洛瓦分別是司湯達的《紅與黑》[1]與莫泊桑《漂亮朋友》[2]中的主人公,他們與巴爾扎克、雨果、福樓拜、左拉等筆下的呂西安、拉斯蒂涅、克萊特等人以“漂亮朋友”的形象共同構成了19世紀法國文壇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他們的命運折射出黑暗時代下層青年的奮斗史與墮落史;而他們各異的形象又分別展現出人性的差異與時代的變遷。縱觀司湯達、莫泊桑筆下主人公的臉譜,“漂亮朋友們”的出身都不高貴卻都有著漂亮外表與過人的才智,在奮斗的過程中二人都沒有最終保住人性中最純潔最高貴的本質。但不同的環境、性格與思想使二人有著不同的結局。
一、“成人”與“成獸”——于連與杜洛瓦的性格差異
就性格的發生上看:淳樸善良的于連本是一個小手工業主的子弟,柔弱與堅毅并存的獨特性格,這塊未經社會雕琢的璞玉發展具有多種可能性,而杜洛瓦的少年生活我們雖不得而知,但出場時的他已經在非洲練就了殘酷殺人的硬心腸。
就性格特征上看:于連的性格是復雜的,在他的身上人性與魔性兼存的性格特征隨周圍環境的變化而不斷發生交替演變:既卑怯又勇敢,既虛偽又正直,既狡猾又誠實,既老練又天真,既復雜又單純,盡管墮落,但他內心深處卻一直試圖挽留、重尋人性中的那一點靈明。而杜洛瓦的性格是單一的:作為一個現代冒險家的典型他已經徹底喪失了自尊顯露出無恥貪婪的野獸本質。
人物性格的形成與社會環境密不可分。于連的時代是19世紀初期,王朝復辟所帶來的封建貴族與資產階級間更多的是你死我活的權利之爭,資產階級這時正代表著歷史前進的車輪,其自由民主的述求在于連身上得到深刻體現,而封建貴族高貴的生活品味在于連身上仍烙上高貴的印章。而杜洛瓦的時代是資產階級揮舞金錢的大棒把封建貴族擊垮的時代,這里沒有一點希望沒有一點高貴,有的只是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競爭的殘忍、金錢的敗壞人心、法律的不公、政客的卑鄙、文化的墮落、惡棍的勝利。表現在金錢觀上,于連的貴族氣質對金錢的蔑視尚體現著未泯的人性,而杜洛瓦狂熱的敗金主義則完全體現著物性對人性的改造。
二、“尊嚴”與“利益”——于連與杜洛瓦的思想差異
在于連雙重人格背后的是可以稱之為他的兩大精神支柱的深層心理結構。其一為一種非常強烈的個人欲望所引發的向上爬的野心;其二為極重個人名譽的自尊心。而二者又深深地滲入到于連的人生觀與社會觀中并由此形成與杜洛瓦的深刻差異:
(一)人生觀的差異性
于連對人生價值的實現在看法上本身就具有矛盾:既是對地位與權勢著魔般的癡迷,又有自己著最高的目標——“尊嚴”和“榮譽”。他用拿破侖的英雄主義武裝自己,自尊是他個人奮斗中用以自衛的唯一武器,也是他贏得尊敬、友誼、愛情的可貴品質。從于連的整個奮斗過程來看,他為實現自己的幻想,靠得是出眾的才能和頑強奮斗。
對權勢的追求與對尊嚴的追尋緊密聯系:不堪受辱的內心,受人歧視的社會地位以及向上爬而不能如愿的憤怒,自然形成了于連由強烈的自卑,而自卑又產生出極度的扭曲的自尊、不斷追求上升的欲望。于連把事業成功與追求榮譽結合在一塊,把為獲得權勢不擇手段的行動與堅守人格所保持的自尊交織在一起;在卑鄙與尊嚴兩方面都有所顧忌,導致其追求在行動上的最終破產。
人,魔斗爭造成于連人生價值取向上的徘徊在杜洛瓦身上蕩然無存。杜洛瓦的愿望就是做個“金錢”的主人。在他身上,我們看不到于連人性的善良、自尊,也看不到魔性在于連身上與人性斗爭時所表現的驚心動魄,他表現出了“動物”的特征,寡廉鮮恥地索取,不擇手段的掠奪。他的人生觀是“勝利屬于大膽的人,一切的一切無非自私自利,自私自利的追求功名,追求財富。”他的人生追求蛻變為“誰敢擋在我前進的路途當中,就得小心些,我是從來不知道寬恕的。”
(二)社會觀的差異性
于連在思想意識中與情感心性上對社會的認識有著截然不同的差異:于連時刻牢記著自己和上層社會之間的地位不同、階級不同、二者之間存在著深深的社會地位上的差異形成了更加不可逾越的心靈鴻溝。殘酷的生活使于連深刻認識到高層的權勢對自己的重要性,想以自己的力量填平社會造成的鴻溝。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卑鄙沒有成為卑鄙者的通行證,而恰恰成為了高尚者的墓志銘。終其一生,他主觀上始終與上流社會格格不入,保持一定的距離,上流社會也終于發現,于連不是他們營壘里的人毫不留情地將他拋了出去。于連深刻認識到與高層之間的差距,但這一社會差距僅憑一己之力無法消除,反而導致了心靈的分裂。而在杜洛瓦們的眼中社會上的事“只要用點心思,沒有辦不到的”。在對社會的關系上他只是本能性的適應。
表現在愛情上,在對待愛情的問題上,司湯達賦予了于連更多的“英雄氣質”,愛情不是單純的異性吸引,而是一次冒險,一場征戰,一種復仇。于連曾有試圖借助女人向上攀的念頭,但他不是以玩弄女性為目的,于連畢竟深愛著德·瑞納夫人,如果說地位的懸殊在于連與德·瑞納夫人之間造成無法彌合的等級裂隙的話,在瑪蒂爾德小姐那里于連想用技巧與手段來縫補這種裂隙,可是圣潔的愛情由于披上了上層社會偽善的“形式”,“形式”與“內容”間的割裂必然要以靈魂的喪失為代價。杜洛瓦則是一個既無才能,又不學無術,專靠利用“女色”的流氓,他非常清楚地了解自己與女人打交道的目的:借一個女人上一個臺階。
在宗教上,于連對圣經的嫻熟掌握并不與他內心深深的宗教厭惡感相悖,前者只是他實現拿破侖之夢的敲門磚,在貝尚松神學院黑色外衣掩護下的是一顆血紅的心。虛偽與真誠在于連身上奇異的連接卻使兩者都成了悲劇:于連天性純潔又向往高貴,他不是不信宗教,只是偽善與腐朽的教會制度使他徹底失去了信心。臨死前他還在呼喚一個真正的上帝。而對杜洛瓦而言,如果可能的話宗教是他勾引婦女的“保護傘“和仕途得意的登天梯。
三、“自救”與“自瀆”——于連與杜洛瓦的結局差異
于連是社會的失敗者而杜洛瓦成功了。但值得指出的是于連是在可能獲救的情況下自愿“失敗”的——他追求的是尊嚴與人格。于連事業上的失敗不妨礙他精神上的勝利,而杜洛瓦成功了則是人性面對物性的巨大失敗。于連最終實現了人性的復歸與升華,在他看來:“出身微賤,為貧困所困扼,可是碰上運氣,稍受教育,而敢于混跡于、高等社會,這便是我的犯罪行為,將受到嚴厲的懲罰,因為事實上,我決不是被我的同階級的人審判。”為了不在貴族面前失去平民的尊嚴,竟然舍去求生的欲望而拒絕上訴。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對德·瑞那夫人的愛達到了狂熱。而對宗教的追問體現了于連對人類世界對人類意義的終極發問。于連是站著死的,帶著他的所有尊嚴走向了自我救贖的十字架。
而杜洛瓦最終似乎也歸依宗教了,“此時此刻,他感到自己好象已成為一名虔誠的信徒,對天上神明對他的如此垂顧和恩崇感激莫名。自己能取得今日的成功,他不知道感謝誰,于是將一腔感念都給了神明”。其實教士在他婚宴上的諂媚的祝福正代表的是社會官方對這個惡棍的贊許,也許這正是他要感激的對象——他的神明是帶給他好運的地獄的主宰者。
總之,于連是一位墮落的天使,是綁在十字架上的魔鬼,正與邪,虛偽與真誠使這一人物形象具有多種解讀的可能性,杜洛瓦和他丑陋的靈魂一起墜入那個地獄般的時代的最深處。從文藝復興到二十世紀,愈到世紀末,人的形象愈渺小,文藝復興時期人的形象是頂天立地的“巨人”,啟蒙時代的“人”叱咤風云,19世紀前期“人”的形象還是精力旺盛、雄心勃勃、出類拔萃,從19世紀中期,“人”的形象由麻木、平庸逐漸演變為19世紀后期的病態、丑惡、頹廢。成人,向神而死還是成獸,在地獄中活也許是每個時代都迫切需要回答的問題。
[參考文獻]
[1][法]司湯達.紅與黑[M].羅玉君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8.
[2][法]莫泊桑.漂亮朋友[M].陳祚敏譯.上海:譯林出版社,1995.7.
作者簡介:陸煒(1995-),女,江蘇揚州人,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師范)專業本科生;司同(1981-),男,江蘇徐州人,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講師,文學碩士,研究方向:西方美學。
中圖分類號:I712.074;I565.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049-(2016)07-01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