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尚文
(南京藝術學院,江蘇 南京 21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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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轉型與音樂教育改革
卞尚文
(南京藝術學院,江蘇 南京 210013)
【摘要】知識與教育之間存在著不可分割的關聯,音樂教育的發展自然也離不開知識的支撐。在當今社會,“知識型”概念的提出以及知識轉型的現象對音樂教育事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沖擊。如何推動當代音樂教育的改革,使其緊跟知識轉型的步伐,確保音樂課堂中所教授的內容最大限度貼合當今時代和學生的需求,成為了當代音樂教育工作者刻不容緩的議題。本文通過淺析人類歷史上的三次知識轉型,以及后現代知識轉型的現狀,簡要剖析了現當代音樂教育所面臨的困境和挑戰,并聯系實際對音樂教育改革提出淺顯的看法和觀點。
【關鍵詞】知識轉型;音樂教育改革;音樂課程;知識型
關于知識與教育的關系的研究已經由來已久。然而對于什么是知識這個問題,卻并沒有一個標準的定義,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知識”概念的外延非常寬廣,包括了很多不同的認識結果。但這并不影響人們追求知識的決心。歷史上人們對于知識的概念的問題的回答涉及到的四個問題:知識與認識者的關系,知識與認識對象的關系,知識作為一種陳述本身的邏輯問題以及知識與社會的關系問題,就構成了知識型的主要構成部分。知識型概念的提出,對于人們理解知識本身有著重要的意義,并且擺脫了對于“什么是知識”這樣短期內無法達成一致的問題的困擾,使得我們可以在無法回答“什么是知識”這個問題的前提下充分展開有關知識和教育的關系的研究。
本文所要重點闡述的兩個方面,知識轉型與音樂教育改革,其本質上并不屬于一個層面的概念。人類歷史上經歷的三次知識轉型,不僅近乎貫穿了人類發展歷史的全過程,更是深入到了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而音樂教育僅僅是在教育領域中的一個分支學科。但是,這樣兩種看似不在一個層面上的事物卻是很值得我們來研究。一方面,教育不僅是一個名詞,也是一個動詞,只有落實到具體的實踐中,知識的傳承才有了可能。另一方面,知識轉型對于教育領域的沖擊是持續而全面的,音樂教育在發展的過程中不可能回避這一現實問題。就如同20世紀初受西方音樂思想影響而誕生的學堂樂歌,開啟了我國近代音樂教育事業一樣,隨著第三次知識轉型的深入以及后現代知識型(文化知識型)的逐漸形成,音樂教育的發展理應順應社會發展的浪潮尋求自身的改變。
人類歷史上一共存在過四種知識型。
首先出現的原始知識型由于沒有任何的記錄而無法充分的論證和闡述,而之后出現的古代知識型則意味著知識轉型開始進入人類歷史。就如同人類社會制度的發展一樣,知識轉型有它所遵循的規律和原因,一是知識分子內部對知識性質或標準問題的不屑質疑與反思,二是社會政治、經濟或文化結構發生重大的變動。古代知識型是伴隨著人類社會進入階級社會而誕生的,此時人們對于知識的理解已經不再局限于巫師、神話對于世界的解釋,而是更多的去探求世界的本質以及人類自身。而之后第二次知識轉型將現代知識型呈現在了人類社會面前。現代知識型也被稱之為科學知識型,不僅僅在于其產生的背景正處于科學技術迅猛發展的年代,更體現在科學對于知識近乎支配性的統治地位。可以說,整個現代知識型就是在當今學校音樂教育學科基本上屬于現代知識型,科學的指導下,將所有知識按照門類科學化地進行歸納和總結,使之成為這個學科的系統,并且按照一定的規律進行傳授。在這個過程中音樂自然也不例外,與音樂相關的內容也按科學的方式系統地進行了歸納和總結,樂理、和聲學、復調、曲式學等科目應運而生,逐步完善了音樂理論,使之成為了類似于自然科學的嚴謹的學科。
現代知識型對音樂教育的影響是極其深刻的。從知識與認識者來看,現代知識型強調科學家或研究人員是“知識分子”,音響物理的觀察、實驗或推理是建構音樂知識的主要途徑,因而專業化的音樂院校和系科開始誕生,音樂的教育開始落實在書面客觀的音樂作品上,口傳心授面對面的主體與主體間的傳授被主觀對客觀作品的把握所替代了。
從知識與認識對象來看,現代知識型強調知識的客觀性,音樂作品也被更多地賦予了客觀的色彩。從知識的陳述來看,現代知識型通過概念、范疇、符號和命題加以表述,五線譜的記譜法成為了音樂知識表述的主要途徑。從知識與社會來看,現代知識型強調知識是人類的共同財富,音樂的標準化也隨著西方國家殖民擴張而廣泛傳播到世界各地。正如前面所述,知識型的轉變除了歸因于社會的變革,還有來自知識分子自身的反思。現代知識型的誕生除了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來自歐洲的哲學家們對于人類及社會的發展問題的思考和探索也是促使現代知識型構成的重要原因之一。例如,17世紀與牛頓、哥白尼、伽利略等科學巨匠同時誕生的還有培根、笛卡爾、斯賓諾莎等理性主義認識論哲學家,他們對于科學領域層出不窮的發現一次次地革新人們對于知識的理解。
在現代知識型的沖擊下,音樂學科取得了空前的發展,大型的歌劇、舞臺劇、交響樂的誕生豐富了人們的視野,極大地促進了音樂表現的形式。然而,我們應當看到,現代知識型盡管在其誕生之時為音樂教育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空間,但在其自身發展的幾個世紀里依舊存在著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因為,現代知識型是在以歐洲科學技術發展的背景下誕生的。率先從歐洲開始的工業革命不僅為歐洲各國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空間,更是成為主導世界發展潮流的動力。
近代中國由于貧窮落后而保受西方列強欺凌,學習西方先進技術成為了近代中國的主要潮流。進入20世紀以來,隨著辛亥革命的爆發,五四運動的開展,西方思想開始不斷涌入中國社會,專業化的音樂教育也隨著學堂樂歌的發展而不斷出現。西方的音樂理論——基本樂理,和聲,曲式,復調,配器開始成為我國音樂教育課程的基礎,西方的音樂作品也越來越多地成為我國音樂院校和系科的學生學習和效仿的楷模。這一切都使得我國的音樂教育以西方的音樂體系為標準而摒棄了我國幾千年來形成的獨有的音樂文化傳統。音樂院校開始像工廠批量生產商品一樣標準化地培養音樂人才,普通學校也以統一的標準教授學生相同的知識。
前面所述的現代知識型對于音樂教育的影響,有其積極作用,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其一成不變的教條式的教授方法已經越來越多的暴露出了與社會的脫節和不適應。
回顧人類歷史上經歷的三次社會轉型,我們可以清晰地發現,知識轉型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這與人類歷史的發展階段規律是相吻合的。原始知識型和原始社會一樣漫長,古代知識型也是占據了人類文明史的絕大部分時間,而現代知識型更是剛剛形成就遭到了各方面的質疑和批評。而與之相對應的是,音樂教育領域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和挑戰。
一方面,伴隨著工業化也現代性而建立起來的標準化的音樂教育體系在其發展的過程中遇到了問題,另一方面,信息化和后現代的猛烈沖擊使得舊有的音樂教育體系不得不重新審視自身的發展規律。在西方,兩次世界大戰所帶來的對于人類道德、倫理和心理上的顛覆是沉重而深刻的,西方哲學家和思想家開始反思傳統認識論所處的困境。英國分析哲學家羅素就將克服傳統認識論的關鍵歸結為消解主體,而他的學生維特根斯坦也致力于批判近代西方哲學笛卡爾主義,即主客體二分的傳統。而曾經誕生過黑格爾這樣的古典主義哲學的德國在30世紀先后出現了胡塞爾、海德格爾等現象學哲學家,他們也從不同的角度批判了西方傳統的認識論哲學,并在同時興起的分析哲學有衰落之勢的時候依然充滿活力。
從社會背景來看,后現代知識轉型與后工業社會的到來是密切相關的。在后工業社會,文化不僅僅作為逃避現實的一種方法,所謂的“高雅藝術”,“高雅文學”與通俗文化之間的距離正在逐步消失。文化產業的形成也拉進了普通民眾與藝術家們之間的距離,使得文化的傳播越來越不局限于特定的人群。后現代知識型不再強調知識的認識主體,而主張權威知識特權的廢除。這也使得傳統而古老的音樂學科越來越多地融入了新鮮的元素。人們了解和學習音樂的方式已經不再局限于課堂上的學習以及在音樂廳的觀賞。一方面世界多元文化音樂的知識信息開始大量進入音樂教育領域,在學校教育開始生產多元文化的音樂知識。另一方面,音樂文化產業的蓬勃發展,其發展速度和影響早已大大超出了各種傳統音樂文化。音樂不再是單純的作為文化和知識而被學習,同時也被作為一種產業被消費。
19世紀末,大發明家愛迪生發明了人類歷史上的第一臺錄音機,這從根本上改變了人們欣賞音樂的方法。20世紀初,唱片的發明和改進促進了保留音樂的科技和手段。1963年,荷蘭飛利浦公司研制成了盒式錄音帶,大大減少了音樂存儲介質的用料和大小。20實際90年代,VCD、DCD等碟片的出現更是使得普通民眾可以通過放映機來反復欣賞音樂表演的全過程。進入21實際之后,以MP3為標志的數碼音頻開始占領市場,更清晰的音質和更輕便的設備使得人們可以更加方便和隨意地收錄自己喜歡的音樂。
2009年1月7日,工信部同時下發了3張3G牌照,我國正式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今天,我們可以使用智能移動終端,通過快速的移動網絡隨時隨地下載自己喜愛的音樂,觀賞音樂會、演唱會的視頻資料。不僅如此,以微博為代表的網絡營銷媒介更是使得著名音樂家與普通民眾之間可以直接的溝通和交流。在這樣一個背景下,我們再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向學生們傳授歐洲兩百年前建立的音樂課程知識,在我國近一個世紀之前所建立起來的音樂教育體系,不斷地將所謂歐洲高雅音樂和古典音樂技術在課堂上反復教授,其效果恐怕不比向年輕人宣講封建倫理道德強多少。
當然,推崇后現代知識型與后現代社會并不是要全盤否認現代知識型所帶來的成果和積極意義。歐洲傳統的古典音樂在人類歷史上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作為人類文化歷史上燦爛的藝術瑰寶,理應得到尊重和傳承。但是,在當今信息膨脹的社會即后工業社會,流行、搖滾音樂早已充斥著我們的媒體,流行音樂之所以能夠在全社會取得如此廣泛的影響,很大程度上在于它自誕生伊始就摒棄了西方傳統認識論哲學的音樂審美路向,即不以表現音樂自身結構的美為主導,而是注重音樂與聽眾的互動以及反映大眾社會生活文化思潮涌動的音樂潮流,這就使得流行音樂更具有煽動性,贏得更多聽眾的共鳴。而要理解后工業社會的音樂文化,就必須要有相對應的后現代的知識型的教育,也就是人文化知識型的音樂教育。與此相對應的是,我們依舊按照19世紀工業化的標準來闡述傳統音樂,統一化、標準化地呈現各個時代的作品。千篇一律的作者生平,墨守成規的風格介紹,使得一部一部原本生動的作品臉譜化,僵硬化。甚至,再談到浪漫主義音樂,如貝多芬第五交響樂,不外乎就是“命運在敲門”,“命運動機”,卻很少有人去關注那個時代的背景和文化,以及貝多芬本人在那個年代的履歷和思想,他的音樂作為資本主義興起時的文化精神是什么。沒有這些人文知識型的理解,便使得音樂完完全全停留在了譜面上,這不僅完全喪失了音樂作為文化存在的本質,其理解恐怕也與作曲家創作的本意背道而馳。
今天的藝術院校或音樂院校的課程基本屬于現代知識型的類型,主要是音樂技能學習。人類學、社會學、音樂人類學、哲學、宗教學、文化研究、全球化研究等等人文知識并沒有進入大學生和研究生的課程體系。這是否意味著當代音樂人才的培養方面在知識型方面有很大的欠缺?當代音樂教育知識體系是否應該考慮后現代人文知識型的介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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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卞尚文(1990-),男,漢族,江蘇徐州人,南京藝術學院音樂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音樂教育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