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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緬邊界問題與尼赫魯?shù)母深A及其戰(zhàn)略意圖(1956—1960)*

2016-02-11 22:05:54
中共黨史研究 2016年11期
關鍵詞:印度

戴 超 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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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緬邊界問題與尼赫魯?shù)母深A及其戰(zhàn)略意圖(1956—1960)*

戴 超 武

對中緬邊界問題,印度總理尼赫魯采取了積極干預的政策,其戰(zhàn)略意圖非常明顯,那就是支持緬甸的邊界主張,特別是依照“麥克馬洪線”來劃定中緬邊界北段,從而達到確認中印邊界東段“麥克馬洪線”的合法性之目的。在中緬邊界談判的過程中,尼赫魯不僅向緬甸提供有關西姆拉會議和“麥克馬洪線”的文獻資料,多次向緬方通報同中國領導人會談邊界問題的情報,而且還接受緬方建議,向中國施加壓力。尼赫魯在緬甸、尼泊爾等國同中國進行邊界談判過程中對這些國家所給予的支持,體現(xiàn)出印度更為宏大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的目標,即將這些國家牢牢納入印度的勢力范圍,擴大和鞏固印度在這一地區(qū)的支配力。

中緬邊界問題;“1941年線”;“麥克馬洪線”;尼赫魯

緬甸在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后,就多次提出中緬邊界問題,要求談判解決有關爭端。1955年11月20日在中緬邊境地區(qū)爆發(fā)的“黃果園事件”,是導致中國領導人決定改變新中國成立以來對待邊界爭端所采取的“暫維現(xiàn)狀”政策、啟動同緬甸進行邊界談判進程的重要因素之一。對中緬邊界問題,印度總理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采取了積極干預的政策。他的戰(zhàn)略意圖非常明顯,那就是支持緬甸的邊界主張,特別是依照“麥克馬洪線”來劃定中緬邊界北段,以此達到確認中印邊界東段“麥克馬洪線”的合法性之目的。為此,尼赫魯不僅向緬甸提供有關西姆拉會議和“麥克馬洪線”的文獻資料,多次向緬方通報與中國領導人會談邊界問題的情報,而且還接受緬方建議,向中國施加壓力。在中緬邊界談判的過程中,印度和緬甸互通情報,相互配合,爭取在各自同中國的有關談判中獲取最大利益。尼赫魯?shù)母深A還體現(xiàn)了印度更深遠的戰(zhàn)略意圖,即保持、鞏固和擴大對這些周邊國家的影響力,確立印度在這一地區(qū)的力量優(yōu)勢地位。本文在整理和利用中國外交部解密檔案、尼赫魯紀念館暨圖書館(Nehru Memorial Museum and Library)館藏檔案以及中國、印度已刊文獻資料的基礎上,對尼赫魯干預中緬邊界問題及其戰(zhàn)略意圖等問題進行較系統(tǒng)的論述和研究,以期闡釋印度處理對華關系以及處理中印邊界爭端的若干政策的實質,并從這一層面揭示緬甸對待中緬邊界談判的策略以及對中緬邊界條約的真實態(tài)度。

一、中緬有關邊界問題的交涉和中國的基本政策

緬甸原為中國屬國,同中國本無邊界爭端問題。中緬邊界問題產(chǎn)生于1885年英國對緬甸的侵占,至新中國成立之時尚未得到解決。邊界爭議地區(qū)分為北段、中段和南段。北段是指尖高山(High Conical Peak)以北一段,英國雖在1911年4月10日給中國政府的照會中承認片馬(Hpimaw)、崗房(Kangfang)、古浪(Gawlum)屬于中國,但一直占據(jù)這一地區(qū)。中段是猛卯三角地(Namwan Assigned Tract,緬甸及印度方面稱之為南碗三角地),是南碗江(Namwan River)和瑞麗江(Ruili River,又名龍川江)匯合處,面積約250平方公里;英國通過1897年的《續(xù)議滇緬條約附款》,以“永租”名義取得對該地區(qū)的管轄權,緬甸獨立后宣布繼承“永租”權。南段是指佧佤山區(qū)的一段,即所謂的“1941年線”。1941年6月18日,英國政府同中國國民政府以換文形式,在佧佤山區(qū)劃定一條邊界線,該線將佧佤山區(qū)72%的土地劃給英屬緬甸,同時將與中國關系密切的班洪部落的一部分和班老部落全部劃入緬甸。對這三段未定邊界,中國政府最初的態(tài)度是不承認“1941年線”,收回猛卯三角地以及包括片馬、崗房、古浪在內(nèi)的地區(qū)。而緬甸方面則堅持“1941年線”合法有效,“永租”猛卯三角地,只承認在北段存有爭議,可考慮將包括片馬、崗房、古浪在內(nèi)的一些土地交還中國。*有關中國與緬甸之間邊界爭端的基本情況,參見《中國緬甸邊界歷史簡況》(1954年11月),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204-00496-02(1)。

當新中國總理周恩來于1954年6月第一次訪問緬甸時,吳努(U Nu)總理在29日同周恩來的第二次會談中就提出,中緬邊界尚未劃清,兩國可在聯(lián)合聲明中表示一下將采取步驟,但無需說明什么具體步驟。對吳努的這一提議,周恩來并不贊同。他告訴吳努:“我仍懷疑是否應該寫上,因為考慮到我個人的權力問題。我個人相信,原則上說,那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中國政府還沒有把中國與各國的邊境問題放在日程上。中國政府尚不愿接觸這個問題,因為現(xiàn)在處理這個問題尚無可能。在處理這個問題之前,還要做許多工作,例如測量等等。如果在中緬聯(lián)合聲明中要提到這個問題,那么我必須打電報回國請示。按照中國政府辦事的程序,這種問題或者交給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討論,或由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決定。”

對周恩來的上述解釋,吳努依然堅持說:“我們過去向歷來的中國政府提出解決邊境問題時,每一次都得到類似的回答,因此緬甸人民感到大惑不解,他們想中國對于緬甸的領土是否懷有野心?正是為了這個原因,所以我才建議在聯(lián)合聲明中含糊地提一下。”對于吳努這段深含寓意的話語,周恩來回答說:“我不是說不解決這個問題。我是說如果要在聯(lián)合聲明中提到這一問題,那就牽涉到我個人的權力問題。”他并未反駁吳努有關中國“侵占”緬甸領土的暗示。

吳努在表示他將同周恩來就邊界問題“保持聯(lián)系”,以及“會經(jīng)常指示我的大使并要他向中國政府提出具體建議”之后,他又說了以下意義深遠的話:“緬甸的人口只有1800萬,而中國的云南省就有1600萬至2000萬人口。因此緬甸的人口只及中國的一省。緬甸對于中國是有一些恐懼的,并希望中國尊重緬甸的領土完整。請閣下原諒我們的這種恐懼。我想向閣下提出一個呼吁(不在聯(lián)合聲明中提),我們認為中國是我們的老大哥,我們希望中國采取步驟來消除我們的恐懼。”對于吳努的這段話,周恩來回答說:“至于說領土,中國的地方已經(jīng)很大,人口已經(jīng)很多。我們立國的政策就是把自己的國家搞好。我們沒有任何領土野心。我現(xiàn)在作此聲明,吳努總理是可以相信的。”*周總理與吳努總理第二次會談記錄,1954年6月29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203-00007-03(1)。

吳努在這次談話中提出了兩個重要觀點:其一,是中國“對緬甸的領土懷有野心”,希望中國“尊重緬甸的領土完整”;其二,緬甸對中國懷有疑懼,希望中國采取措施消除此種疑懼。吳努講話的實質就是要求中國作出讓步,接受緬甸所主張的邊界。這也成為尼赫魯其后干涉中緬邊界問題時向中方所反復強調的理由之一。從中國領導人處理中緬邊界問題及其他邊界問題的決策來看,其主要考慮之一就是試圖消除周邊國家的所謂“恐懼心理”。周恩來1957年8月7日在史地學家座談會上曾明確指出:“我們社會主義國家當然不擴張,但人家不信,一些亞洲國家很擔心,認為大國必然擴張,所以要用實際行動使他們慢慢相信,爭取和平共處,在十年內(nèi)要努力解決同鄰國的邊界問題,先從緬甸開始,陸續(xù)解決,解決后他們就放心了。”周恩來還指出:“邊界問題是帝國主義侵入東方后遺留下來的,很復雜,無論是勘界、豎樁,還是繪制地圖,我們都沒有好經(jīng)驗,需要認真研究一下,選擇一個對象來試之。緬甸與我們關系好,是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倡議者,這是我們相互之間可以談問題的政治基礎。緬甸代表了一些小國的想法,如果我們同緬甸的邊界問題解決得好,對于消除緬甸對我們的恐懼心理、安定其他周邊國家都會產(chǎn)生很好的影響。更深一層的意義是,還可以推動中國和其他國家的邊界問題解決得好。”*《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中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年,第67頁;《周恩來傳》(三),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第1303—1304頁。

鑒于上述考慮,中國領導人認為中緬邊界問題是一個“重大而復雜的問題”,短時期內(nèi)不能解決,但必須加緊準備,尚不可能同緬甸進行具體商談。為了解邊境情況,外交部黨組在1955年4月指示云南省派專人攜帶資料到北京匯報,并要求“組織邊境國界勘察工作團進行有計劃的勘察”,同時繼續(xù)進行研究*外交部黨組:《關于目前中國、緬甸兩國間一些實際問題的處理方針》(1955年4月4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207-00004-02(1)。。1955年,周恩來布置外交部亞洲司進行研究,中央有關部門參加調研和討論,以制定解決方案*《無盡的思念》,中央文獻出版社,1987年,第434頁。。11月20日,中緬軍隊在“1941年線”以西的黃果園發(fā)生武裝沖突,雙方各有人員受傷。這一事件“使中緬兩國政府體會到及早解決中緬邊界問題的必要”。緬甸政府兩次照會中國政府,吳努在1956年1月25日和2月21日也兩次致函周恩來,表示“設法劃定兩國邊界的時候已經(jīng)到來了”。他提議“在此段邊境澄清之前,兩國政府承諾尊重1941年協(xié)議的界限,并將雙方軍隊從此線兩旁撤離若干距離”。吳努在信中表示“希望中華人民共和國同意這條線不會感到困難”。周恩來在給吳努的回信中強調:“1941年線是國民黨政府和英國政府劃出來的一條邊界線。當時中國人民就有不同的意見。總理閣下,你不難設想,今天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同意這一條邊界線是有困難的。好在有關兩國邊界的問題,按照我們的協(xié)議,遲早是會通過正常的外交途徑謀求解決的……至于中緬雙方不同的意見,可以留待將來談判時尋求解決。”*《關于中緬之間未決問題的處理意見(第四稿)》(1956年7月14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448-04(1);中國總理周恩來給緬甸聯(lián)邦總理吳努的復信,1956年5月20日,參見卓人政主編:《殷殷胞波情——1956年中緬邊民大聯(lián)歡》,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第4—5頁。

面對這種局面,中共中央認為“解決中緬邊界問題應該加快步伐了”*參見《周恩來傳》(三),第1297頁。。1956年3月7日,周恩來主持會議,討論中緬邊界問題,參加會議的有外交部副部長章漢夫、陳家康部長助理以及駐緬甸大使姚仲明。在討論南段未定界的劃界問題時,會議決定“原則上可考慮由雙方軍隊從目前駐地分別后撤同等的距離(例如10公里)。然后由我們自己先進行勘查工作。進行這一工作的原則是先勘察我駐軍地區(qū)的邊界;在我軍沒有進駐的地區(qū),由靠攏我們的邊民提供證據(jù)和材料;先勘察前沿,后勘察靠后的地區(qū)。在我們自己進行了勘察后,再同緬方商妥原則,進行聯(lián)合勘察。重點了解在‘1941年線’和習慣線之間的地區(qū),究有多少人口,要調查清楚。會議同時還決定,相關工作由外交部、國防部、公安司令部共同商議,擬出方案”。3月9日,章漢夫又召集中央有關部門,繼續(xù)就中緬之間的未決問題舉行討論會,其中特別討論了邊界問題。章漢夫在會上指出,中緬關系很好,但中緬間尚有懸而未決的問題,“過去,有的問題是因為我們拖延而沒解決,有的問題,是因為我們不清楚情況而不敢很快解決。現(xiàn)在,需要把能解決的問題就解決掉,不能解決的,就予以研究”。在此期間,周恩來還兩次派蕭華(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副主任)前往邊境地區(qū)進行實地考察。蕭華在考察報告中強調說:“這是一條比較難以承認的線,需要研究。”*關于中緬之間未決問題的討論和布置,1956年3月7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447-01(1);外交部召集中緬間未決問題會議紀要,1956年3月9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447-02(1);蕭華:《關于云南邊防情況和對邊防斗爭的幾點意見》(1956年6月1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448-01;有關情況還可參見《周恩來傳》(三),第1298頁。

1956年6月19日,鄧小平召集軍委、外貿(mào)公司、交通、云南省委等單位,根據(jù)蕭華的報告和軍委意見,就中緬邊境地區(qū)的邊防、邊區(qū)貿(mào)易和外事等問題進行了討論。有關中緬未定界的劃界問題,外交部在會上建議:“目前不宜急于解決,可先爭取做好民族工作,搜集材料,待時機成熟后,通過外交途徑談判解決。”*外交部亞洲司:《關于中緬邊境問題討論會的報告》(1956年6月22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448-03(1)。《鄧小平年譜》的記述是:“上午,主持召開中共中央秘書長和有關部門負責人會議,研究云南邊防問題。”《鄧小平年譜(1904—1974)》中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年,第1295頁。7月14日,外交部向周恩來報送《關于中緬之間未決問題的處理意見》,在第七個問題“中緬南段未定界的劃界問題”中,外交部提出以下意見。其一,在中方勘界結束后,可同意緬方聯(lián)合勘界的建議(屆時預先商定聯(lián)合勘界的地帶、路線和雙方共同遵循的原則);其二,在雙方正式劃界前,與緬方商定辦法,以避免沖突,提出下列兩個方案:(1)依雙方最前沿部隊現(xiàn)在所形成的線間劃一緩沖地帶(或緩沖區(qū),在正式劃界后即失效),雙方軍隊都不準進入,但為維持緩沖地帶內(nèi)的社會秩序,可在緩沖地帶中間劃一條臨時防守線,由雙方各派軍事警察(或邊境警察)負責維護各自一方緩沖地帶內(nèi)的社會治安;(2)不劃緩沖地帶,只劃一條臨時防守線,該線的劃法與第一方案為維持緩沖區(qū)社會秩序的臨時防守線相同。外交部報告認為“第一個方案為好”,因為這一方案“可以避免臨時防守線的直接提法;可以限制緬軍繼續(xù)推進,而不部分伸出習慣線外,從當前形勢看,我全線推前了一大步;緬方并不吃虧,且也自現(xiàn)駐地推前了一步,使緬方可能接受。因此,較為現(xiàn)實些”。外交部同時建議:關于中緬邊境問題采用此文件,把中聯(lián)部的文件中有關緬甸的部分刪去,以免重復和有出入;有必要指定一個部門負責,會同有關部門研究處理邊境問題,或在中央或國務院領導下成立一個小組,包括外交、外貿(mào)、商業(yè)、民委、軍委、中央對外聯(lián)絡部等單位,經(jīng)常聯(lián)系,及時研究邊境方面的問題,提出意見,請示辦理。中聯(lián)部對中緬邊界的意見是:“維持現(xiàn)狀,并將我防守線外之武裝、便衣工作隊和民族工作隊一律撤回。”*《關于中緬之間未決問題的處理意見(第四稿)》(1956年7月14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448-04(1)。周恩來在第四條理由上畫線。

與此同時,中國駐緬甸使館和云南省提出建議,不宜從“1941年線”以西撤軍。中國駐緬甸大使姚仲明在1956年8月16日向外交部報告說:緬甸的意圖是抓住先談“1941年線”未定界,并且要我先撤出該線以西的軍隊以爭取主動,然后再在中緬邊界北段未定界上與我糾纏,如此對我十分不利。姚仲明建議,我軍不應撤出“1941年線”以西地區(qū),應采取與緬甸全面談判的辦法,以便就整個中緬未定界問題做平等合理的調整。8月21日,中共云南省委召開常委擴大會議,專題討論中緬未定界的劃界問題,會后正式向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提出:我不宜后撤至“1941年線”以東,如這樣,事實上等于我方承認“1941年線”,于我不利,易被緬方作為迫我承認該線合法性的借口。*參見卓人政:《解決中緬邊界問題的良好開端——我軍撤出“一九四一年線”以西地區(qū)》,《百年潮》2003年第9期。

1956年8月25日,周恩來接見緬甸駐華大使吳拉茂(U Hla Maung),吳拉茂遞交緬甸總理吳巴瑞(U Ba Swe)8月21日寫給周恩來的信函。吳巴瑞在信中堅持“北段是未定界,南段的邊界已定”的觀點,希望中國承認“1941年線”的合法性,并要求中國軍隊從該線以西撤離。8月27日,周恩來召開會議,專門研究吳巴瑞的來信和中緬邊界問題。會議認為,新中國成立時對中緬邊界未定界所采取的“不承認、不否認和暫維持現(xiàn)狀”的方針,已不能適應形勢發(fā)展,必須找出“根本的解決方法”。會議指出,解決中緬糾紛的關鍵是“1941年線”,鑒于該線是中英兩國政府正式換文確定的,不予承認還找不到法理依據(jù),而出于貫徹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考慮,“在邊界問題上與緬甸搞僵,我會因小失大”。因此會議決定:其一,撤至“1941年線”以東,但緬軍不能進入我撤出的地區(qū);其二,在北段可據(jù)理力爭,并要求緬軍后撤;其三,要求緬方迅速成立邊界委員會,協(xié)商解決南北兩段未定界問題。8月28日,外交部將上述會議精神電告姚仲明大使和云南省委。*參見卓人政主編:《殷殷胞波情——1956年中緬邊民大聯(lián)歡》,第119頁;卓人政:《解決中緬邊界問題的良好開端——我軍撤出“一九四一年線”以西地區(qū)》,《百年潮》2003年第9期。

會議結束后,周恩來在晚上九點半約見緬甸駐蘇聯(lián)大使吳旺(U Ohn)和吳拉茂,向他們表明中國解決中緬邊界問題的態(tài)度。首先,表示中國愿意承認“1941年線”。周恩來說:“在南段,即使我們承認1941年線是有困難的,但是,我們還是愿意考慮把中國軍隊撤離1941年線以南的地區(qū)。我們同時要求,在北段,緬甸軍隊也從片馬、崗房、古浪這幾個地方同樣由英國文件承認是中國的地方撤走,我們還要求緬甸軍隊撤出今年在北段所占的五個地方。”其次,主張南北兩段同時解決。對吳拉茂和吳旺提出的先解決南段、以后再談北段的建議,周恩來指出,北段的問題不是一個歷史問題,而同南段一樣,都是法律和實際問題,“南北兩端應該同時解決,這才符合兩國總理所發(fā)表的公報”。再次,主張成立關于邊界問題的聯(lián)合委員會。周恩來認為“這個委員會應該談判解決南北兩段邊界問題”。周恩來還明確指出:“盡管我們在許多問題上還有不同的意見,但是我們的目的都是要把兩國的關系搞好。中國不會多占一塊土地。”周恩來在8月29日給吳巴瑞的回信中,重申中方的上述立場。吳巴瑞在讀到周恩來的信函后對姚仲明大使說:“我感到解決中緬邊界問題的可能性和希望都增加了。”*《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年,第614頁;卓人政主編:《殷殷胞波情——1956年中緬邊民大聯(lián)歡》,第120頁。有關周恩來1956年8月27日同吳拉茂的會談內(nèi)容,還可參見周總理與緬甸駐華大使吳拉茂兩次談話的要點,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757-02。

1956年8月27日會議是中共中央處理中緬邊界問題的一次重要會議,標志著中國處理中緬邊界問題政策的重大變化。會議的決定不僅表明中國決定改變新中國成立以來處理邊界問題所采取的“暫維現(xiàn)狀”政策,同時顯示中國將在中緬邊界問題上作出較大讓步。10月31日,中共中央將《關于中緬邊界問題的指示》下發(fā)到國內(nèi)相關省區(qū)黨委。該指示由周恩來起草,闡釋了解決和處理中緬邊界問題的基本考慮和主要方針,其中指出:“中緬未定界問題是我國歷史遺留下來的尚待解決的重大問題之一,隨著我國國力的強大和國際地位的提高,這個問題長期不解決可能使東南亞鄰國對我國發(fā)生疑懼。我國同東南亞鄰國間的邊界如不及早確定,邊界糾紛會日益增多,容易造成和東南亞鄰國之間的緊張局勢,影響建立鞏固的和平共處的關系。這兩年來,我國已對中緬邊界問題進行了研究,所以,目前解決這一問題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中緬邊界問題的正確合理的解決,可為進一步處理我國和東南亞鄰國的邊界問題,提供一個良好開端。中央決定在中緬南段,承認‘1941年線’,并將駐防該線以西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撤回到該線以東。關于中緬北段未定界,應該采取合理的、現(xiàn)實的態(tài)度,同緬甸政府談判解決。緬甸繼承英國‘永租’的猛卯三角地問題,也將在談判中一并提出解決。以上三個問題,正由我國政府在同吳努和緬甸政府的談判中,聯(lián)系起來求得一勞永逸的解決。”該指示還特別要求云南省委加強對我國邊境內(nèi)特別是靠近“1941年線”和北段未定界我國邊境內(nèi)的兄弟民族的教育和團結工作,穩(wěn)定頭人和群眾的思想情緒;在“1941年線”以西目前我軍防區(qū)內(nèi),更要大力加強對當?shù)仡^人和群眾的工作,應該說服他們留下同緬甸政府派去的人員友好相處;加強對邊防部隊的領導,貫徹執(zhí)行中央關于邊境問題的政策;邊防部隊第一線兵力可適當減少,有些容易造成邊境緊張的措施應予適當糾正。*參見卓人政:《殷殷胞波情——1956年中緬邊民大聯(lián)歡》,第120—121頁;卓人政:《解決中緬邊界問題的良好開端——我軍撤出“一九四一年線”以西地區(qū)》,《百年潮》2003年第9期。

在這種考慮下,對外交部1956年7月14日提交的《關于中緬之間未決問題的處理意見》,周恩來在仔細閱讀后,將其中涉及中緬南段未定界劃界問題的一節(jié)用筆勾畫,全部刪去,同時指示外交部有關部門重新擬定報告。11月15日,外交部亞洲司重新提交題為《關于中緬關系中的若干問題的意見》的報告,刪去了中緬南段未定界的劃界問題,增加了華僑、僑眷非法入緬和僑匯問題。*《關于中緬關系中的若干問題的意見》(1956年11月15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448-04(1)。

1957年2月4日,吳巴瑞總理致信周恩來,正式表明緬方對中緬邊界的意見。吳巴瑞的來信稱:“我的政府的了解是,中國政府樂意接受緬甸政府1948年1月4日繼承的緬中之間的邊界線,而這條線見于附圖上,只需對移交片馬、崗房和古浪作必要的修正就是。”所謂“必要的修正”,就是在北段將50平方公里交還中國。*緬甸總理吳努報告中緬邊界談判經(jīng)過,1960年5月20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1428-03。為讓國內(nèi)了解中緬邊界問題的情況,1957年 3月16日,周恩來在政協(xié)全體會議上做了《關于中緬邊界問題的報告》,確定了中緬邊界談判的基本政策。周恩來強調:“中方所提出的劃界辦法,不是割地求和,不是屈從帝國主義的安排,也不影響我國的軍事和經(jīng)濟生活,而是依據(jù)我國的國策,即首先是爭取世界形勢的和緩;第二是要與亞非國家真正和平共處,把帝國主義的侵略和包圍打開一個缺口;第三是預防大國主義情緒”,“現(xiàn)在兩個國家的情況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所以新的問題又出現(xiàn)了。從過去由英國占領的緬甸來說,已經(jīng)取得民族獨立,成為獨立的聯(lián)邦共和國。中國也結束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地位,成為社會主義人民共和國。兩個國家的制度雖然不同,但彼此之間建立了友好關系。在這個基礎上來解決問題不能相同”。更為重要的是,周恩來強調指出:“要解決中緬邊界問題,必須解決得是公道的、合理的,能夠給人家一個范例,就是中國現(xiàn)在解決邊界問題是合理的,使大家放心,能夠和平共處。這是一個現(xiàn)實的態(tài)度,也只有這樣才能實事求是地處理我們國家的邊界問題。方法上只能經(jīng)過談判,不能采取別的辦法,軍事緊張應該把它消除。”*《周恩來傳》(三),第1308—1309頁。在此之前,周恩來在3月13日會見吳拉茂時說:關于中緬邊界問題,中國提出的建議和兩國的聯(lián)合公報,中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和政協(xié)委員有一些意見,因此,不可能在這次吳努逗留昆明期間簽訂協(xié)定。周恩來表示:“中國將堅持按過去建議和公報的原則解決中緬邊界問題,現(xiàn)在是需要進行說服和解釋工作。”*《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中卷,第26頁。

在上述政策指導下,周恩來在隨后同緬甸領導人的一系列會談中,闡釋了處理中緬邊界談判的基本立場和具體方針。中國領導人相信:“我們不僅以這樣的原則來對待中緬邊界問題,而且也用同樣的原則來對待我們同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蘇聯(lián)、蒙古、朝鮮、越南的邊界問題。”*《周恩來傳》(三),第1302頁。

首先,在承認以往有關條約之非法性的前提下,主張對有關地區(qū)的劃界,依照“傳統(tǒng)習慣線”加以解決。對于中緬邊界北段,即從伊索拉希山口(Isu Razi Pass)到底富山口(Diphu Pass)的這一段,其走向實際上同“麥克馬洪線”是大致相同的,但中方強調“不愿用‘麥克馬洪線’這一名稱”。周恩來反復向緬方表示,這條線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合法的。之所以是不公平的,是因為當時中國并不了解那個地方的地形,當時的達賴喇嘛未表示反對也是因為不了解,因此是強加于中國的;之所以是不合法的,是因為它是由英國和西藏簡單地換文確定的,是個密約,當時中國政府沒有加以批準,這在中英文本上都是注明了的,“因此,我們是很不愿意承認這條線的。但是為了中緬友好,為了安定我們之間的邊界,我們在中緬邊界這一段愿意按照習慣線來解決”。至于如何在中緬邊界北段按“傳統(tǒng)習慣線”劃界,周恩來指出,應有一個大致的方向,那就是在尖高山以北、恩梅開江(N’Mai Kha River,又稱梅開江,May Kha River,中方也稱之為獨龍江)以東。他在1956年10月還明確告訴緬甸領導人說:“中緬北段邊界可以劃到接上‘麥克馬洪線’的一點為止,但是這是我們之間的一個默契。”*《周恩來傳》(三),第1318—1320、1302頁。

其次,在邊界問題解決之前,主張維持現(xiàn)狀,并對“現(xiàn)狀”作出界定。周恩來在1956年6月22日會見吳拉茂時指出:“目前處理邊界問題的首要也是最好的原則是維持現(xiàn)狀,然后設法解決。但這個原則在實行時還會有許多問題。就中緬邊界的現(xiàn)狀而言,是可以以緬甸獨立、新中國成立那時的現(xiàn)狀來做根據(jù)的。”*周恩來總理會見緬甸駐華大使吳拉茂談話紀要,1956年6月22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307-02(1)。在8月4日給吳努的信函中,周恩來也明確表示:“我依然認為,在兩國邊界尚未完全劃定以前,比較妥當?shù)霓k法是暫時維持目前兩國邊界的現(xiàn)狀,也就是說,暫時維持緬甸獨立和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們兩國邊界的實際狀況,而防止發(fā)生糾紛。”*卓人政主編:《殷殷胞波情——1956年中緬邊民大聯(lián)歡》,第7頁。中國在處理中印邊界問題時,同樣采取了上述對“現(xiàn)狀”的解釋。

最后,明確劃界談判的“原則”和“法律依據(jù)”,主張一攬子解決的方案。緬方堅持首先應確定劃界原則,原則應該是地形,而“合乎自然而又方便的地形是分水嶺”,確定分水嶺的“法律依據(jù)”則是以往的條約。中方堅持認為,緬方提出的“法律依據(jù)”“只能供作參考,而不能作為談判基礎,因為那些條約是過去英國簽訂的條約……歷史資料只能用作參考,因為按歷史來談是談不清楚的。另外有一部分歷史材料到現(xiàn)在還起法律作用,主要是并且特別是關于邊界問題的,這是要考慮的,可以作為談判基礎的一部分。但是更重要的是根據(jù)新的情況,根據(jù)兩國的友好關系”*《周恩來傳》(三),第1319—1320頁。。至于如何確定地形,中國建議,成立邊界問題聯(lián)合委員會,堅持必須經(jīng)過勘察、再確定“習慣線”這一原則。周恩來在1956年8月27日會見吳拉茂時強調了這一原則,因為在中國看來,“這樣才是公道,否則就不能尋找解決的辦法”。周恩來在1956年10月會見吳努時,再次重申上述原則。周恩來指出,這個委員會的任務在南段是立樁,在北段是劃界,在猛卯三角地是尋找具體的解決辦法。有關中緬邊界三段未決問題的解決,中方在談判中堅持“各點具體建議應該作為一個整體聯(lián)系起來考慮”。*《周恩來傳》(三),第1298—1299、1301、1316頁。后來的中緬邊界談判和劃界工作,基本上依照這些原則而展開。

1958年上半年,外交部有關部門在章漢夫副部長的率領下,對中緬邊境地區(qū)進行實地考察。在7月22日提交的題為《目前中緬邊境的形勢和問題》的報告中,章漢夫向外交部黨委匯報了考察的相關情況。他寫道,“我們視察之后更加感到中緬國界線是很不合理的。過去英帝國主義只顧對它有利,隨心所欲地劃界。它并不是一般地按照山脈或河流劃界,有的地方是按小河小丘劃界,甚至以土司轄地劃界,有的地方不惜分割村寨。有條約根據(jù)的地方,也沒有根據(jù)條約規(guī)定劃界”,而“這一切國民黨政府都同意了,真是令人憤慨”。章漢夫在報告中還強調:“外交部過去對邊疆形勢的發(fā)展研究不夠,隨著大躍進形勢的發(fā)展,有些指示應該重新檢查,并且加以研究修改。外交部今后一方面應加強研究邊境形勢和它對邊境問題的影響,另方面應在國際形勢和中緬關系的研究方面,加強對地方的幫助。”*章漢夫:《目前中緬邊境的形勢和問題》(1958年7月22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557-01(1)。根據(jù)周恩來的提議,1958年8月成立由陳毅領導的邊界委員會,繼續(xù)為解決邊界問題進行準備。1959年西藏叛亂后,中國領導人認為“保持中緬友好關系對我國社會主義建設和在國際上反帝反修正主義斗爭的重大意義”,從而更加關注中緬邊界問題,并力求盡快加以解決*關于當前中緬邊境涉外問題情況和意見的報告、云南省外事處黨組給云南省委的報告,1960年12月21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677-03(1)。。

二、尼赫魯干預中緬邊界問題與緬甸同印度之間的配合

尼赫魯介入和干預中緬邊界問題的戰(zhàn)略意圖非常明顯,那就是支持緬甸的邊界主張,特別是依照“麥克馬洪線”來劃定中緬邊界北段,從而達到確認中印邊界東段“麥克馬洪線”的所謂合法性之目的。在這一過程中,印度和緬甸互通情報,相互配合,爭取在各自同中國的有關談判中獲取最大利益。尼赫魯不僅向緬甸提供有關文獻資料和情報,多次向緬方通報同中國會談邊界問題的情況,為緬甸出謀劃策,而且還接受緬方建議,向中國施加壓力。從緬甸方面的政策看,它同樣借助印度的影響力,最大限度地實現(xiàn)在邊界問題上的主張和利益。*如1959年后,緬甸駐華大使覺溫(Kyaw Winn)一直向印度駐華大使帕塔薩拉蒂(G.Parthasarathi)通報中緬邊界談判的進展情況,帕塔薩拉蒂也及時將情況向印度國內(nèi)匯報。緬甸政府也向印度駐仰光大使通報相關情況。覺溫是奈溫總理的親信,被任命為駐華大使,其使命就是為了同中國談判解決邊界問題。

尼赫魯在緬甸獨立后就一直關注緬甸局勢的發(fā)展和中緬關系的動向,認為印度同緬甸有著“特殊和更為密切的關系”。他在1949年12月告訴緬甸領導人德欽努(Thakin Nu)說:印度和緬甸有著許多共同關心的問題,這就不可避免地要求兩國必須考慮彼此的關切,而中國局勢的發(fā)展變化使印度和緬甸更有必要經(jīng)常進行磋商*To Thakin Nu, 1 December 1949, S.Gopal, ed., Selected Works of Jawaharlal Nehru, Second Series, Volume Fourteen, Part I (15 November 1949-8 April 1950),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1992, p.501.以下簡稱SWJN, SS,標明卷號、出版年代及頁碼。德欽努即后來的吳努總理。。對于中緬邊界問題,尼赫魯認為是一個在歷史上產(chǎn)生爭端的問題,而且沒有正式劃界。他在中國內(nèi)戰(zhàn)進行之際就曾表示,中共的勝利和中國對中緬邊界的態(tài)度,是有關系的*Letter to Premiers of Provinces, 1 April 1949, S.Gopal, ed., SWJN, SS, Volume Ten,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1990, p.305.。在解放軍和平解放西藏之時,尼赫魯除關注中印邊界問題外,還特別關注中緬邊界問題。他在1950年10月告訴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K.M.Panikkar):由于中緬邊界的有些地段并沒有劃界,這將會導致中緬之間的麻煩。但尼赫魯主張,不要馬上提出這一問題,而是要等戰(zhàn)爭風險過去之后再說。尼赫魯在同這一時期來訪的緬甸外長蘇昆雀(Sao Hkun Hkio)會談時,雙方同意在緬甸邊界上制造麻煩的任何企圖,都會導致德欽努政府完全敵視中國。*To K.M.Panikkar, October 25, 1950, S.Gopal, ed., SWJN, SS, Volume Fifteen, Part I (1 August-25 October 1950),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1993, p.442.為此,印度在這一時期向中國專門提出過中緬邊界問題。1950年12月28日,中國外交部亞洲司司長陳家康向潘尼迦大使遞交一份備忘錄稱:“像中國、印度和緬甸這樣的亞洲國家之間所存在的問題,都可以通過正常的外交途徑加以解決;緬甸大使對中國的新地圖表示擔憂,他說這個地圖把某些緬甸領土畫到中國境內(nèi)。我告訴他說,人民政府尚沒有時間去畫新的地圖,因此只能出版舊的地圖,并特別表明了這一點。中緬邊界一直都沒有劃界,我們認為,坐下來進行劃界并沒有什么困難。中國沒有領土野心。”*陳家康在1950年12月28日遞交潘尼迦的備忘錄,尚未在中國外交部解密檔案中找到。有關該備忘錄的引文可參見To Thakin Nu, 30 December 1950, S.Gopal, ed., SWJN, SS, Volume Fifteen, Part II (26 October 1950-28 February 1951),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1993, p.546.尼赫魯接到潘尼迦的上述匯報后,立即將有關情況告訴德欽努。尼赫魯在電報中還明確表示,印度極為關注“緬甸與中國邊界的安全”,他希望中國政府意識到,中緬邊界上的任何行動,都會導致同印度關系的“復雜化”*To Thakin Nu, 30 December 1950, SWJN, SS, Volume Fifteen, Part II, p.546.。

尼赫魯甚至還一度表達了調停中緬邊界爭端的意愿。他在1951年10月告訴潘尼迦大使:“中緬邊界過去就一直引起爭端,尚未劃定。同印度相比,緬甸北部更容易遭到進攻。中緬邊界如能不再引發(fā)爭端,這將符合我們的利益,也有利于這一地區(qū)的普遍和平。”*Cable to K.M.Panikkar, 2 October 1951, S.Gopal, ed., SWJN, SS, Volume Sixteen, Part II(1 July 1951-31 October 1951),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1994, pp.643-644.因此,尼赫魯在1951年10月間又告訴潘尼迦說,他歡迎中國和緬甸之間進行會談,如果中緬雙方同意,印度準備直接參加會談。他還建議中緬會談應在中印有關西藏問題的談判之后開始,而不是同時展開。*Cable to K.M.Panikkar, 2 October 1951, SWJN, SS, Volume Sixteen, Part II p.644.在中緬邊界問題上,尼赫魯首先關注的是中國地圖對中印邊界和中緬邊界的畫法。他在1951年2月8日寫信告訴德欽努,中國地圖將緬甸的一部分和印度的一部分畫入其版圖之中,“這自然遭到緬甸和印度的反對。但我們知道這些地圖是老地圖,就我們而言,我們在蔣介石時期及其以后,就對這些地圖完全置之不理了。我們已公開而明確地宣布了我們的政策,即我們同西藏和中國邊界早先已確定下來了,那就是麥克馬洪線。我們將不會容忍對這個邊界的任何干涉”。鑒于此,尼赫魯強調指出:“沒有必要或不值得就這個問題同中國政府打交道。”*To Thakin Nu, 8 February 1951, SWJN, SS, Volume Fifteen, Part II, p.549.

1954年6月,周恩來訪問印度,尼赫魯在同周恩來會談后,立即將會談的重要內(nèi)容通報緬甸總理吳努和印度駐聯(lián)合國大使梅農(nóng)(V.K.Krishna Menon)。尼赫魯在6月27日寫信給吳努說,因為周恩來接下來要去緬甸訪問,建議吳努在同周恩來會談前,最好讀一讀他的來信。尼赫魯在信中稱贊周恩來“坦誠、直率,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這在一般的共產(chǎn)黨領導人中是“頗為不同尋常的”。尼赫魯告訴吳努:周恩來講話有一定的權威,善于接納各種想法,對亞洲考慮得較多,對東南亞則考慮得更多。周恩來特別希望與東南亞所有國家發(fā)展友好關系,并準備為消除他們的恐懼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尼赫魯還告訴吳努,他在同周恩來的談話中,講到了吳努對緬甸共產(chǎn)黨活動的擔心。*To U Nu, 27 June 1954, Ravinder Kumar and H.Y.Sharada Prasad, eds., SWJN, SS, Volume Twenty Six (1 June 1954-30 September 1954),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00, pp.407-409.尼赫魯在同一天凌晨給梅農(nóng)的電報中,說自己非常滿意同周恩來所進行的“內(nèi)容廣泛”的會談,“非常令人鼓舞”。尼赫魯說:“我認為,周恩來在這里所看到的一切,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們彼此也有了深入的了解。他現(xiàn)在非常注重亞洲,渴望了解自己知之甚少的那些亞洲國家。他還多次談到印度的經(jīng)濟和工業(yè)要比中國先進得多,談到我們兩國的重大責任,渴望消除亞洲小國的憂懼。他的訪問毫無疑問將使我們兩國的關系更為密切。”*Message to V.K.Krishna Menon, 27 June 1954, SWJN, SS, Volume Twenty Six, p.410.吳努同樣向尼赫魯通報了自己同周恩來的會談情況。吳努在1954年7月1日,也就是他同周恩來會談后的第二天,就致函尼赫魯,其中特別通報了有關中緬邊界問題的會談情況,說他當時向周恩來表示,緬甸將在合適的時候通過駐華大使來處理邊界問題。因為周恩來在6月29日同吳努會談時表示,中緬邊界問題和華僑國籍問題,都是歷史遺留下來而國民黨時代未加以解決的問題。對于邊界問題,周恩來同意在將來加以解決。*吳努1954年7月1日給尼赫魯?shù)男藕瑓⒁?SWJN, SS, Volume Twenty Six, p.413, footnote 3.尼赫魯在7月9日給吳努的復函中說:“就邊界問題而言,在我們看來,并不介意向他們提出這一問題。我們的邊界非常清楚。由于我們自己對此了如指掌,而且一直都是公開宣稱的,因此,我向他提出這一問題是毫無意義的。”但尼赫魯告訴吳努,在邊界問題上,緬甸同印度有所不同,因此最好要明確地提出來。*To U Nu, 9 July 1954, SWJN, SS, Volume Twenty Six, pp.412-413.

從1956年7月開始,緬甸報紙連續(xù)報道所謂中國軍隊進入“緬甸領土”的新聞。7月31日,緬甸《民族報》(TheNation)報道,有1500名中國士兵深入緬甸境內(nèi)60英里,在佤邦占據(jù)了緬甸領土1000平方英里。幾天之后,該報又報道說,在過去幾周內(nèi),中國軍隊沿著緬甸—云南—西藏一線長約50英里的邊境地區(qū),在多處建立據(jù)點。與此同時,緬甸還有報道說中國軍隊在兩處進入了克欽邦。緬甸總理吳巴瑞在8月7日的記者招待會上,公開指責中國軍隊占領了750—1000平方英里的緬甸領土。吳巴瑞請求印度代表緬甸方面,就解決中緬邊界問題進行調解。《印度時報》(TheHindu)在8月31日報道說,緬甸前總理吳努已向尼赫魯提出了個人請求,希望后者發(fā)揮影響,“使中國撤出其所占領的緬甸領土”。*有關緬甸向印方的請求,參見 H.Y.Sharada Prasad, A.K.Damodaran, and Mushirul Hasan, eds., SWJN, SS, Volume Thirty Four (21 June-31 August 1956),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05, p.385, footnote 2, footnote 3.面對緬方的指責和攻擊,周恩來在8月25日會見緬甸駐華大使吳拉茂,批評緬甸政府和新聞報道的作法。周恩來告訴吳拉茂說,有關“1941年線”,“中國軍隊兩年前就到了1941年線以西,兩年來并沒有移動。但是,兩年來很多緬甸軍隊卻進入了歷史上中國人民承認的習慣線以東的地區(qū),這個地區(qū)原來是空的。因此,兩年來,緬甸軍隊在南北兩段都向前推進,而中國軍隊沒有移動。之所以沒有提出這個問題?因為我們知道南北兩段都還是未定界,為了友好起見,我們認為南北兩段的問題不嚴重,可以通過談判解決。沒有料到我們反被攻擊入侵”。周恩來進而指出:“中國毫無侵略緬甸的意圖……即使這一次緬甸報紙和緬甸政府負責人都公開地說話,中國方面也沒有用政府的名義來給予答復。盡管事實上在此段緬軍占了中國的地方,并且還在推進,在南段,按照我們所認為的界線,緬軍進入的也很多,但是我們并沒有把這些事實公布出來。”周恩來在會談中還告訴吳拉茂:“如果中國政府隨便丟掉土地,中國人民是不能容許的。”*周恩來總理會見緬甸駐華大使吳拉茂談話紀要,1956年8月25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307-03(1)。

面對中緬之間出現(xiàn)的邊界爭端,尼赫魯?shù)姆磻钱惡鯇こ5摹K耆驹诰挼榈囊贿叄С志挼榈念I土主張,其目的是顯而易見的。1956年8月26日,尼赫魯指示外交部,印度“必須在這個問題上對中國政府采取一些步驟,這既是出于緬甸政府向我們的請求,也是為了在當前和將來保護我們自己的利益”。至于采取何種步驟,在尼赫魯看來,僅讓駐華大使拉·庫·尼赫魯(R.K.Nehru)同周恩來進行談話是不夠的,必須向中國政府遞交“更為明確”的東西,這個“更為明確”的東西以非正式備忘錄的形式為好,而該備忘錄應在緬甸政府代表團來訪時進行商定后,再遞交中方。至于備忘錄的內(nèi)容,尼赫魯指示,要認真準備,“要確定哪些話一定要說,哪些不提”。不過尼赫魯要求不要直接提及印度同西藏或中國的邊界問題,“但要充分提到同麥克馬洪線的聯(lián)系,因為據(jù)說中國人在靠近緬甸的某些地方,也越過了我們的邊界”。盡管尼赫魯不主張印度過多地介入中緬邊界爭端的細節(jié),但他強調印度可能必須要說的是,“這個邊界的很大一部分已為先前的條約、換文等所確定,并間或已在地面上劃定。我們注意到,中國人民政府宣稱,它不受過去條約和協(xié)定的約束,但依照國際慣例,就其他相關政府而言,以前的條約或協(xié)定并不能單方面宣布廢除或改變。同時,長期的實際占有、歷史、傳統(tǒng)、習慣以及地理的自然特征,都是具有重要考量的因素”。*Chinese Incursions into Myanmar, Note to the Foreign Secretary and the Commonwealth Secretary, MEA, 26 August 1956, SWJN, SS, Volume Thirty Four, p.386.

尼赫魯在此提出一個重要觀點,也是印方在其后中印邊界問題交涉過程中所反復提及和堅持的,即“無論如何,任何單方面的改變都是不可以的。有關中緬之間某些地方?jīng)]有完全劃定或是存有爭議,不論其證據(jù)可能是什么,一方派部隊占領這樣的地方,其本身就是單方面改變所存在的現(xiàn)狀。中方宣稱應保持目前的現(xiàn)狀,但對我而言,先前對長期以來的狀況的單方面的改變,也應該允許繼續(xù)存在(the previous unilateral change in the status quo should be allowed to exist),然后再就問題進行討論”。尼赫魯指出:“除了國際慣例和條約之外,任何此種單方面的行動,都有悖于中國、緬甸和其他國家所堅持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之精神和意義。”他還危言聳聽地說,東南亞國家對“中國的擴張”都心懷恐懼,“最近中緬邊界事態(tài)的發(fā)展顯然又加劇了此種恐懼”,那些反對中緬友好的外國組織利用了這些分歧和恐懼,這不僅影響中緬友好關系,而且還對更為廣泛的亞洲和平利益產(chǎn)生了影響。尼赫魯還特別提醒說,要避免造成美國已經(jīng)介入中緬邊界問題的印象,否則將會“不可避免地導致中國政府態(tài)度的強硬,從而減少達成令人滿意的協(xié)議的機會”。*Chinese Incursions into Myanmar, Note to the Foreign Secretary and the Commonwealth Secretary, MEA, 26 August 1956, SWJN, SS, Volume Thirty Four, pp.386-387.

緬甸副總理兼外交部部長蘇昆雀1956年8月底至9月初訪問印度期間,尼赫魯及印度外交部有關官員同他進行多次會談。其中,中緬邊界問題是個主要議題,雙方就此充分交換了意見。盡管蘇昆雀表示現(xiàn)階段還不需要印方出面,但尼赫魯主動表態(tài)印度應采取步驟,向中國發(fā)出一份備忘錄。他還指示梅農(nóng),要他閱讀有關中緬邊界爭端的各種文件,并讓梅農(nóng)單獨會見蘇昆雀。*China-Myanmar Border Dispute, Note, 1 September 1956, H.Y.Sharada Prasad, A.K.Damodaran and Mushirul Hasan, eds., SWJN, SS, Volume Thirty Five (1 September-30 November 1956),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05, p.506.尼赫魯在9月4日給吳努的電報中說,他自己對這些問題深為關注,因為問題不僅影響到緬甸,而且在某些方面也影響到印度。尼赫魯表示:“如果五項原則與和平共處都無助這些問題的解決,那顯然會產(chǎn)生令人遺憾的深遠影響。因此我希望,應嘗試每個努力,以便使這些問題以和平方式令人滿意地加以解決。”尼赫魯向吳努建議說,他應接受周恩來的邀請,去北京進行非正式的會談,“這樣就可以同周恩來開誠布公地討論這些問題,因為這比在官方和政府層面上處理這些問題更有幫助,而且也會使隨后在緬甸同周恩來的會談更為從容”。尼赫魯在同一天又給吳努寫了一封長信,再次強調同中國進行非正式會談的好處。對于吳努邀請尼赫魯也參加同周恩來的非正式會談的提議,尼赫魯以國內(nèi)議會選舉以及接待訪印外國政要為由,婉言加以拒絕。他告訴吳努說,即便是他參加吳努同周恩來的會談,他本人也懷疑這對問題的解決會有什么幫助。尼赫魯認為,邊界問題目前最好是中緬之間進行對話,其他國家不要正式介入這個問題。但尼赫魯向吳努保證說,在周恩來即將訪問印度期間,他肯定會提及這一問題,也將會“在適當?shù)臅r候,非正式地向周恩來遞交一份私人信函”。*Message to U Nu, 4 September 1956; To U Nu, 4 September 1956, H.Y.Sharada Prasad, A.K.Damodaran and Mushirul Hasan, eds., SWJN, SS, Volume Thirty Five (1 September-30 November 1956),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05, pp.507-508, 508-510.

1956年9月14日,印度駐華大使拉·庫·尼赫魯向周恩來遞交了尼赫魯?shù)男藕D岷蒸斣谛胖兄肛熤袊鴮挼榈恼撸暦Q:“我現(xiàn)在的唯一目的,是要對中緬兩國之間的分歧所涉及的更為廣泛的方面和后果,向你表達我的關切。特別是由于這些分歧牽涉到邊境爭執(zhí)和事件。”尼赫魯特意突出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對國家關系特別是對中國周邊國家的影響,他指出,“凡是妨礙我們正在設法建立的對五項原則的信心的任何事情是使我們大家不安的和應該避免的”,暗示中國對中緬邊界問題的政策和作法違反了這一原則。他甚至在信中略帶威脅地說:“我們不能忘記,緬甸人為了從國民黨軍隊的入侵下解放他們的土地,已經(jīng)在沒有外援和甚至遭到對國民黨的外來同情的反對的情況下,同國民黨軍隊作戰(zhàn)了幾年之久。”實際上,尼赫魯信中的以下這段話才是其核心和目的:“從任何方面來說,基于過去的協(xié)定和相當時期以來已為慣例、習慣和傳統(tǒng)所接受的在這人稀山多的邊境地區(qū)的邊界和位置都不應當予以觸動和改變,除非經(jīng)過友好的協(xié)議。”尼赫魯還寓意深遠地表示,這個問題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涉及“更大的問題”。*《中國和印度關于兩國在中國西藏地方的關系問題,中印邊界問題和其他問題來往文件匯編(1950年8月—1960年4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編印,1960年,第168—169頁(以下簡稱《中國和印度的來往文件匯編》第1冊)。還可參見尼赫魯總理致周恩來總理函,1956年9月14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327-09。尼赫魯信函的英文全文參見 Message to Chou En-lai, 12 September 1956, SWJN, SS, Volume Thirty Five, pp.511-512.

周恩來在會談中告訴拉·庫·尼赫魯:關于中緬邊界問題,兩年前兩國總理就曾提起過,今年才在通信里提到它,準備加以解決。周恩來說,中緬雙方對邊界問題的看法是有些距離的,“但我們認為可以根據(jù)五項原則設法加以解決,而且是不難解決的。最近,中國已派人去邊境了解情況。至于吳努來北京談,我們是歡迎的”。*周恩來總理接見印度駐華大使尼赫魯談中緬邊界、蘇伊士運河問題紀要,1956年9月14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327-09(1)。此件原件系手寫件,在中國外交部檔案館中未見打印稿。尼赫魯在接到拉·庫·尼赫魯?shù)膮R報后指示他,讓他把給周恩來的信件送交緬甸駐印度大使館,并要他同緬甸駐華大使保持密切聯(lián)系。尼赫魯告訴拉·庫·尼赫魯,印度之所以如此關注中緬邊界問題,是因為“中緬邊界爭端顯然也同我們的邊界問題存有某些關聯(lián)”,印度已向周恩來發(fā)出“友好而適度的信函”,在這些問題上的政策“必須是堅定的”。尼赫魯還強調說,周恩來訪問印度時,“我們必須坦率地同他談論這些問題”。*Cable to R.K.Nehru, 1 September 1956, SWJN, SS, Volume Thirty Five, p.513.周恩來在10月19日給尼赫魯?shù)幕匦胖杏嗅槍π缘刂赋觯芯掃吔鐔栴}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中國始終努力維持中緬邊境的現(xiàn)狀,同時為談判解決中緬邊界問題進行準備。對于尼赫魯信中所暗示的“更大的問題”,周恩來表示:“為了使中緬邊界問題不至于復雜化,同時也正是考慮到了你來電中所提到的更廣泛的方面和后果,中國方面除了說明一些事實以外,避免進行公開的爭論。中國方面始終認為,中緬邊界問題可以而且應該根據(jù)五項原則,通過友好協(xié)商的途徑求得合理的解決。”*《中國和印度的來往文件匯編》第1冊,第170—171頁。

1957年3月29日和30日,周恩來在昆明同來訪的吳努舉行會談,對吳巴瑞2月4日來信中所提的劃界建議,中方提出了對案。周恩來指出,在北段,根據(jù)地形和雙方行政管理的方便,并參照過去英國在致清政府的正式文件中承認的中國在小江流域的管轄范圍,要求把歸還中國的片馬、古浪、崗房三地的面積劃得比緬方建議的大。周恩來還建議:“將來中緬邊界商妥后,由中緬兩國簽訂新的邊界條約,替代一切舊的邊界條約。”會談后,周恩來將情況用電話報告毛澤東說:“我們這個要求,主要是采用了尹明德專家的意見。”*《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上卷,第30頁;《周恩來傳》(三),第1314頁。尹明德(1894—1971),滇緬問題專家,20世紀30年代,整理編寫了《中英滇緬界務交涉史》、《滇緬界務北段調查報告》、《云南北界勘察記》(八卷)、《滇緬南界勘察記》(六卷)。周恩來在主持解決中緬邊界問題的過程中,特邀尹明德參與一系列的準備工作。尹明德在1954年6月編寫《中緬界務交涉匯編》(四卷),1956年參加云南邊界歷史資料小組的工作。1957年3月,尹明德奉周恩來電邀,兩次到北京匯報中緬邊界情況。周恩來到昆明同緬甸代表會晤,也邀尹明德隨專機同行。

吳努在同周恩來會談之后,于1957年4月17日致函尼赫魯,請求印度提供有關邊界問題的資料。尼赫魯在4月22日的回信中說,他已要求印度外交部歷史司查找緬方需要的相關資料,“會提供一切有用的材料”。尼赫魯對緬甸同中國在解決邊界問題上存在某些困難感到遺憾,他表示“非常不喜歡周恩來總理在這個問題上的態(tài)度”,認為周恩來沒有完全遵守早先對吳巴瑞和吳努所說過的話。更為重要的是,尼赫魯向吳努透露了“一個特別的進展”,即周恩來1957年1月訪印時向尼赫魯表示中國準備接受“麥克馬洪線”。*周恩來有關“麥克馬洪線”的談話是在1957年1月1日同尼赫魯從南加爾返回新德里的火車上,會談時間從凌晨12時30分至2時30分。參見Talks with Chou En-lai-I, Record of talks with Chou En-lai at Sutlej Sadan, Bhakra-Nangal, between 3 and 6 p.m.and partly on the train from Nangal to Delhi, between 10.30 and 11.30 p.m.and from 00.30 to 2.30 a.m., 31 December 1956 and 1 January 1957, Chou En-lai’s Visit to India (December 1956-January 1957), File No.EI2 (109), NGO/56 and EI21132/NGO/59, MEA, Mushirul Hasan, ed., SWJN, SS, Volume Thirty Six (1 December 1956-1 February 1957),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09, pp.598-601.尼赫魯說,因為這同 “麥克馬洪線”在緬甸的走向是有關聯(lián)的,緬方了解此事可以加強同中國談判的籌碼。尼赫魯在信中說,周恩來“對我所做的這個口頭聲明,在我看來是重要的;于是我想就此消除所有的疑問,因此我再一次詢問他,他非常明確地重復這一點,我對他所說的話表示滿意。我補充說,中印在西藏地區(qū)的邊界還存在著二到三處邊界問題尚待解決,越早解決這些問題越好,他對此都表示了同意”。尼赫魯告訴吳努:“就我而言,除兩三處極小的問題外,我們一直堅持,我們同中國的邊界是劃定的和眾所周知的,對此不存在任何爭議。我們從未向中國提出過這一問題,但我在議會說過,我在北京時也對周恩來說過,對我們的邊界沒有什么可談的,因為它是劃定的和眾所周知的,我們目前沿著邊界都設有檢查站。”尼赫魯進而表示:“因此就我們而言,這條邊界(以前稱‘麥克馬洪線’)完全不是個引起爭議的問題。周恩來已接受了它,他確實是口頭上接受的,但相當肯定和明確。”尼赫魯告訴吳努,至于地處高山的那些極小的問題,他期待與中方“公平地”進行討論,但“目前我們不打算提其他兩個小的問題,待一個問題解決之后,如果那時我們認為合適的話,可能考慮談其他兩個問題”。*To U Nu, 22 April 1957, Mushirul Hasan, ed., SWJN, SS, Volume Thirty Seven (22 February - 30 April 1957),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06, pp.507-509.

與此同時,吳努還將有關中緬邊界的文獻資料寄給尼赫魯,請印方協(xié)助審查。印度外交部歷史司將審查報告、相關地圖以及一些“涉及糾正麥克馬洪線緬甸段的往來文件的打印件”等都呈交尼赫魯。尼赫魯在1957年5月14日和7月17日致函吳努時說,印度已經(jīng)將上述材料交還緬方,希望這些材料或許對緬方“有所幫助”。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尼赫魯在5月14日的信中表示應由緬甸政府來決定怎樣做是“正確和恰當?shù)摹保岢隽司哂兄匾饬x的兩點建議。其一,反對緬方在片馬問題上作出讓步。尼赫魯說,根據(jù)印度歷史司的看法,盡管“英國先前有關片馬所確認的事實,增強了中國對這一地區(qū)的主張”,但是“你放棄片馬似乎是沒有任何理由的,除非中國也放棄他們對南碗三角地和佧佤地區(qū)的主張”。其二,鼓勵緬方在同中國談判時,提出超出“麥克馬洪線”的主張。尼赫魯告訴吳努,吳巴瑞在1957年2月4日給周恩來的信件中,有關中緬北部邊界是“從伊索拉希山口到底富山口”的提法是不正確的,因為實際的走向應是“從伊索拉希山口到靠近塔魯山口(Talu Pass)附近”。*To U Nu, 14 May 1957; To U Nu, 17 July 1957, Mushirul Hasan, ed., SWJN, SS, Volume Thirty Eight (1 May-31 July 1957),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06, pp.728-729.“麥克馬洪線”原圖所劃的中緬邊界線,是從伊索拉希山口到底富山口,英國人后來實地勘測時,發(fā)現(xiàn)底富山口以北五英里處的塔魯山口的地理位置更好,便以此劃定該段的中緬邊界。

緬甸果然在隨后同中國的談判中,依照尼赫魯?shù)慕ㄗh提出了新的要求。首先是北段,1957年9月27日,來華訪問的緬甸聯(lián)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吳敏登在同周恩來會談時表示,北段的“習慣線”“應該按伊洛瓦底江流域,因為這是符合地形的”。吳敏登還說:“在1914年原圖上獨龍江直流到我這張圖的紅線,而經(jīng)過勘測后發(fā)現(xiàn)是流到我這張圖上的藍線,因此現(xiàn)在采取紅線就是沒有意義的。”吳努后來向中方提議說,委派一個勘察委員會,是一個好的辦法,“現(xiàn)雙方對北面的地圖劃法不一致,經(jīng)過委員會就地的勘察,就可以把分水嶺找到,把情況弄清”。關于片馬地區(qū)的大小問題,緬甸堅持自己的主張,不進行面積上的調整,緬甸甚至希望中國放棄。1957年12月7日,吳拉茂在拜會章漢夫時表示,吳努希望早日解決中緬邊界問題,以便簽訂中緬邊界條約和友好互不侵犯的條約,這樣對克欽邦也會有約束力,這將有助于中緬友誼進一步加強,吳努甚至希望在大選以前(大選約在一年半后舉行),就能看到中緬邊界問題的解決。吳拉茂指出:緬甸有人說,希望中國方面放棄關于片馬的要求,那樣三角地交換班老、班洪的問題就立即可以解決了,否則將會拖很久。他還特別補充說:吳努希望中國能放棄關于片馬的要求,以利解決問題。*《周恩來傳》(三),第1317—1318頁;《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中卷,第81頁。吳敏登所稱的“紅線”是指“麥克馬洪線”,“藍線”是指吳巴瑞在1957年2月4日致周恩來的函件中的地圖。“紅線”與“藍線”之間的面積之差大約在1000多平方公里。參見章副部長接見緬甸吳拉茂大使談話紀要,1957年12月7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0339-06。

緬甸對北段邊界的解釋涉及“麥克馬洪線”,對此周恩來強調指出,盡管中國“很不愿意承認這條線”,但“為了安定我們之間的邊界,我們在中緬邊界這一段愿意按照習慣線來解決”。至于如何對待中緬對習慣線的不同劃法,周恩來在1957年10月3日同吳敏登會談時表示,進行實地勘察,同時也要“根據(jù)友好關系來考慮”。有關片馬地區(qū)的大小問題,周恩來在9月27日告訴吳敏登說,吳努同意三地各寨應屬中國,這是連過去英國政府也是同意的。對于猛卯地區(qū),周恩來在10月10日同吳敏登的第三次會談中表示:“我們?yōu)榱擞押茫J識到交換是比較好的辦法,如果吳努照顧我方的困難,同意在昆明談判的基礎上繼續(xù)努力,那么我們愿意在片馬地區(qū)的面積上作讓步。”周恩來1957年12月15日在上海會見吳巴瑞、吳覺迎時指出,中緬邊界問題是英帝國主義遺留下來的,中緬兩國政府對此都不負直接責任。周恩來強調,為推動兩國就邊界問題盡速達成協(xié)議,建議兩國先成立邊界委員會,首先勘察從伊索拉希山口至底富山口的一段中緬邊界線。在這段邊界上,除獨龍江流域外,可以大體按照分水嶺進行勘察。這樣就給解決邊界的其他部分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我們可以接著逐步解決片馬三處各寨問題和猛卯三角地同班老、班洪兩個部落在1941年線以西轄區(qū)的交換問題”。*《周恩來傳》(三),第1318—1319頁;《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中卷,第81、107—108頁。

奈溫(Ne Win)出任緬甸總理后,加快了解決邊界問題的步伐。他在1959年3月30日同中國駐緬甸大使李一氓會談時表示:“我們兩國是朋友,彼此應該坦白,不必討價還價。商人才是喜歡討價還價的。我們是軍人,不愿這樣做。相信中國也不愿這樣做……只要雙方開誠布公,能給多少土地就說多少,那么問題是可以很快獲得明確解決的。”*第一亞洲司:《緬奈溫總理同李大使談中緬邊界問題》(1959年3月30日),《外事動態(tài)》第40期(總第120期),外事動態(tài)編輯委員會編印,1959年4月17日,第4頁。1960年1月,奈溫應邀訪問中國。周恩來在1月25日同奈溫會談時表示:中國政府歷來希望中緬邊界問題能夠全盤解決,因此提出的方案包括各個方面。在談判過程中,中國政府遵守平等友好的原則,強調相互協(xié)商,不但自己提出方案,而且尊重對方提出的方案,努力在雙方的方案之間從原則到具體求得逐步解決。周恩來還提出,聯(lián)合委員會起草一個中緬邊界條約和中緬友好條約;雙方商定,待奈溫總理作出答復后,將分別指定人員共同起草兩國總理的換文。在第二天同奈溫會談時,周恩來建議,把換文改寫為協(xié)定的形式,由雙方指定有關官員根據(jù)紀要和閣下剛提出的那些修改意見起草;對友好條約,雙方可指定專人起草一個草案。28日,中緬兩國簽訂《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緬甸聯(lián)邦政府關于兩國邊界問題的協(xié)定(草案)》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緬甸聯(lián)邦之間的友好和互不侵犯條約》。中國在2月19日、緬甸在5月12日批準后,邊界條約自5月14日生效。對于中緬邊界條約,吳努后來明確表示,緬甸“在中國的同意下,已得到我們一向主張的邊界……協(xié)定的內(nèi)容是緬甸聯(lián)邦保有了它于1948年1月4日所繼承的一切領土”。*參見《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中卷,第282頁;緬甸總理吳努報告中緬邊界談判經(jīng)過,1960年5月20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5-01428-03。

在同中國達成邊界條約之后,緬甸方面向印度作出解釋說明。1960年7月1日,緬甸外長蘇昆雀在同印度駐緬甸大使梅魯特拉(Lalji Mehrotra)談話時表示,他特別想知道,緬甸同中國締結了邊界協(xié)定,特別是雙方達成的互不侵犯條約,這個是不是讓尼赫魯感到不高興。蘇昆雀告訴梅魯特拉:緬甸有種負罪感,好像是他們不顧尼赫魯,同中國達成了協(xié)定。因此,緬甸特別希望了解尼赫魯對這個問題的真實想法。蘇昆雀解釋說,除了“換取和平”之外,緬甸別無選擇。他還強調說,緬甸對達成協(xié)定的方式是很不滿意的。*Lalji Mehrotra to Nehru, 1 July 1960, Madhavan K.Palat, ed., SWJN, SS, Volume Sixty One (1 June-31 July 1960),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15, p.819.對于緬方的上述解釋,尼赫魯一方面表示,印度“并不抱怨緬甸同中國達成邊界協(xié)定”,“對緬甸締結這樣一個協(xié)定的愿望,我是充分理解的,因為它起碼可以部分地保障其自身的安全”,但另一方面也強調指出,他自己對協(xié)定很不喜歡的一點就是,“中國政府的目的,是要把印度同其鄰國緬甸、尼泊爾孤立開來”,雖然這肯定并不是緬甸的意圖”*Nehru to Lalji Mehrotra: China-Burma Border Agreement, 6 July 1960, SWJN, SS, Volume Sixty One, p.634.。

三、結 論

從上述尼赫魯對中緬邊界問題的干預可以看出,其最為核心的戰(zhàn)略意圖,無疑是服務于印度的邊界主張,就是確認“麥克馬洪線”的合法性。因此,其行為和措施的特點是明顯和突出的:其一,尼赫魯主動向緬方表示要對中國施加壓力,并在中印雙邊會談中,親自致函周恩來,向中方明確表達其對緬甸的支持;其二,尼赫魯主動向緬甸通報其在1957年1月1日同周恩來會談的內(nèi)容,因為尼赫魯相信“緬方了解此事,可以加大同中國談判的籌碼”,而這些會談內(nèi)容當時都被尼赫魯列為“絕密”級別,甚至在印度外交部內(nèi)部都不能傳閱有關文件。然而,尼赫魯1959年9月在印度聯(lián)邦院卻聲稱,自己“沒有理由去干預緬甸邊界問題”*In the Rajya Sabha: India-China Relations, 10 September 1959, Madhavan K.Palat, ed., SWJN, SS, Volume Fifty Two (1-30 September 1959),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14, p.190.。

尼赫魯干涉其周邊國家同中國進行邊界問題的談判,政策是一貫的。當?shù)弥岵礌栭_始準備同中國談判邊界問題時,尼赫魯依然為尼泊爾出謀劃策,因為尼赫魯一直相信,從防衛(wèi)的角度看,尼泊爾同西藏的邊界也是印度的“防御線”*Letter to Chief Ministers, 1 July 1954, S.Gopal, ed., SWJN, SS, Volume Twenty Six (1 June 1954-30 September 1954),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00, p.557.。尼泊爾首相柯伊拉臘(B.P.Koirala)在前往北京進行談判之前,于1960年2月25日拜會印度駐尼泊爾大使達宇爾(Harishawar Dayul),詢問一旦中國方面提出成立邊界聯(lián)合委員會,或要求締結互不侵犯條約時,尼泊爾應如何應對;柯伊拉臘還特別希望印度方面能就聯(lián)合委員會問題,提供一些建議和方法*Harishawar Dayul to Nehru, 25 February 1960, Madhavan K.Palat, ed., SWJN, SS, Volume Fifty Seven (26 January-28 February 1960),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14, p.539.。在2月27日給達宇爾的電報中,尼赫魯指示他向尼泊爾政府傳授同中國談判的策略和經(jīng)驗。而這些策略和經(jīng)驗都是尼赫魯在處理中印邊界問題時所慣用的。首先,他要求告訴尼泊爾政府,要堅持邊界從來都沒有爭議的立場,堅持“邊界是眾所周知的傳統(tǒng)線,是基于不可更改的地理特征。他們也不應同意以下立場,即邊界在過去沒有劃定,需要雙方共同確認”。其次,要尼泊爾政府反對組成聯(lián)合委員會解決爭端。尼赫魯指示說:“尼泊爾代表團在談判一開始就要逐點詳細陳述邊界的走向,并要求中方接受;如果中國提出問題,或提出不同的邊界走向,尼泊爾應花費時間研究這些爭端,不要讓由雙方組成的聯(lián)合委員會來決定這些爭端。”他還特別提出:“如果中國人質疑尼泊爾提出的邊界線,應要求中方準確描述其主張,這樣就會知道爭端在哪里。一般來說,中國人是不會提供明確的邊界走向的。”尼赫魯還主動表示,要向尼泊爾提供有關爭議地區(qū)的資料。他指示讓達宇爾將中國可能提出的四處爭議地區(qū)告訴尼方,這些地區(qū)包括錫米科特(Simikot)、木斯塘(Mustang)、拉蘇加里(Rasua Garhi)以及丹廓特地區(qū)(Dhankot)的吉馬丹卡(Kimatankha)和圖丹(Thudam)等。尼赫魯指示達宇爾:如果尼泊爾政府需要,印度大使館可將已得到有關這些爭議的全部資料在做必要的補充后,全部提供給尼方。同時尼赫魯指示說,應建議尼泊爾不要試圖立即解決這些爭端,“除非尼泊爾政府對史實和影響有相當?shù)陌盐铡薄T诳乱晾D訪問北京之后,尼赫魯致函柯伊拉臘,將中印以及中尼邊界問題的出現(xiàn)歸咎于中國,歸咎于中國在1950年進入西藏,因為在此之前,這些邊境地區(qū)長期以來都是和平的,即便存在小的爭端,但并不存在什么麻煩。*To Harishawar Dayul: Briefing for Nepal-China Border Talks, 27 February 1960, SWJN, SS, Volume Fifty Seven, pp.387-388; To B.P.Koirala: Dealing with the Chinese, 13 April 1960, Madhavan K.Palat, ed., SWJN, SS, Volume Fifty Nine (26 March-14 April 1960),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14, p.358. To B.P.Koirala: Dealing with the Chinese, 13 April 1960, SWJN, SS, Volume Fifty Nine, p.357; Lalji Mehrotra to M.J.Desai, 21 October 1959, Subject Files 58, Subimal Dutt Papers, Nehru Memorial Museum and Library (hereinafter cited as NMML), New Delhi.毫無疑問,尼赫魯?shù)纳鲜鼋ㄗh和政策,對尼泊爾政府同中國的邊界談判起到了重要作用。尼泊爾在同中國進行邊界談判中的行為,也在很大程度上證實了尼赫魯所施加的影響。

尼赫魯在干預緬甸、尼泊爾等國同中國進行邊界談判的同時,還向這些國家傳授同中國打交道的經(jīng)驗。尼赫魯向尼泊爾領導人強調說,同中國人打交道非常困難,因為他們不僅是中國人,而且還是共產(chǎn)黨人;在處理邊界問題上,前者的色彩要更為明顯。他在評論緬甸在中緬邊界談判過程中的作法時還指出:“我毫不懷疑的是,這些鄰國在面對中國時,所要采取的唯一政策,就是在重大問題上要把謙恭和友好,同堅定結合起來。顯露軟弱,那將產(chǎn)生非常糟糕的影響。”*Nehru to Lalji Mehrotra: China-Burma Border Agreement, 6 July 1960, SWJN, SS, Volume Six One, p.634.

值得提出的是,尼赫魯在緬甸、尼泊爾等國同中國進行邊界談判過程中對這些國家所給予的支持,還體現(xiàn)了印度更為宏大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的目標,即將這些國家牢牢地納入印度的勢力范圍,擴大和鞏固印度在這一地區(qū)的影響力和支配力。對柯伊拉臘訪華后尼泊爾即將同中國簽訂的友好條約,尼赫魯也表示強烈不滿。他雖然認為這樣的條約通常并沒有什么惡意,“但就這個事情的特殊情況看,這類條約顯然是中國針對印度的。因為只有中國和印度才可能對尼泊爾發(fā)動進攻,因此,同中國簽訂的這種條約只能是指印度,盡管沒有點印度的名”,中國的目的“顯然是孤立印度”。為此,尼赫魯表示,考慮到印度同尼泊爾的“親密關系”,尼泊爾同中國簽訂這樣的條約,“顯然是對印度的不友好的行為”,這一事態(tài)的發(fā)展“將引起我們極大的關注”,也“注定損害尼泊爾的利益、尊嚴和自尊”。尼赫魯通過印度官員,將上述態(tài)度和立場告訴來訪的尼泊爾國王。*To B.C.Roy: Explaining Chinese Diplomacy over Nepal, 3 April, SWJN, SS, Volume Fifty Nine, pp.353-354.更為明顯的是,對于中尼達成的邊界條約可能造成的影響,尼赫魯甚至恫嚇尼泊爾領導人說:“如果尼泊爾的邊界爭端得以圓滿解決,我們也感到高興;然而,如果這給中國針對印度的侵略態(tài)勢造成了一個出發(fā)點的話,那么,這就會成為我們嚴重關注的事情了。”*To B.P.Koirala: Nepal-China Diplomatic Negotiations, 31 March 1960, SWJN, SS, Volume Fifty Nine, p.352.尼赫魯還利用這些國家的國內(nèi)政治的諸多因素,特別是對共產(chǎn)黨活動的擔憂,挑撥這些國家同中國的關系。尼赫魯在1959年12月曾專門寫信給柯伊拉臘說,尼泊爾共產(chǎn)黨故意給柯伊拉臘制造麻煩。起初尼泊爾共產(chǎn)黨同印度共產(chǎn)黨關系密切,“多多少少接受印共的指令”。尼赫魯告訴柯伊拉臘說,現(xiàn)在情況發(fā)生了變化,根據(jù)他的情報,“尼泊爾共產(chǎn)黨目前是直接聽命于中國共產(chǎn)黨”。*To B.P.Koirala: Party Politics and Indo-Nepal Relations, 18 December 1959, Madhavan K.Palat, ed., SWJN, SS, Volume Fifty Five (1-31 December 1959),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14, p.371.

更為重要的是,緬甸、尼泊爾等國在同中國交涉、談判邊界問題時,都向印度通報同中國談判的進程,分享情報,特別是請求印方提供政策建議。而與此同時,緬甸和尼泊爾之間也進行協(xié)商,分享同中國談判的經(jīng)驗。這一現(xiàn)象說明這些國家在處理邊界問題時的民族心理認同,特別是這些國家同新中國不同的建國模式對其應對邊界爭端的重大影響。在中緬邊界談判的過程中,周恩來在1959年9月24日致函奈溫,承諾中國將本著友好協(xié)商的精神解決邊界問題。緬甸在接到周恩來信函的第二天,便通報了印度駐緬甸大使梅魯特拉。梅魯特拉在向國內(nèi)匯報時指出,鑒于“這是中國第一次以書面的形式作出這樣的保證”,因此其目的“顯然是故意使我們同我們的朋友孤立開來”。*Lalji Mehrotra to M.J.Desai, 21 October 1959, Subject Files 58, Subimal Dutt Papers, Nehru Memorial Museum and Library (hereinafter cited as NMML), New Delhi.尼泊爾在同中國進行邊界談判之前,柯伊拉臘除征詢尼赫魯?shù)囊庖娭猓€同奈溫接觸,了解中緬邊界談判的情況。柯伊拉臘1960年3月前往北京訪問時,于7日先到仰光。對柯伊拉臘訪問緬甸,中國外交部曾指示駐緬甸大使李一氓:“他此次訪緬可能要了解緬同我談判邊界問題的情況,借以事先摸我態(tài)度。請注意尼首相在緬活動情況報部,并請在交際場合對其一行適當進行一些活動。”*請注意尼首相在緬活動情況,外交部致李一氓的電報,1960年3月5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204-00685-03(1)。柯伊拉臘在訪緬期間,就緬甸剛同中國達成的邊界協(xié)定的有關問題,同奈溫進行了長時間會談。據(jù)尼泊爾外交部官員稱:“奈溫將軍建議他們采取強硬路線,并要始終堅持自己的立場。中國人需要達成協(xié)定,而且是會簽訂協(xié)定的。他們發(fā)現(xiàn)這點確實如此,因此他們非常感謝將軍的建議。”*See Robert Taylor, General Ne Win: A Political Biography, Singapore: Institute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2015, p.234.

毫無疑問,中國在同緬甸、尼泊爾進行邊界談判、簽訂邊界條約時,都不同程度地作出了讓步。中國在這一時期處理同緬甸、尼泊爾的邊界問題,特別是處理中印邊界問題的政策,同中國外交戰(zhàn)略的總方針以及中國治理西藏的戰(zhàn)略考慮密切相關*有關分析參見戴超武:《中國對印度占領“麥克馬洪線”以南地區(qū)的反應及其意義》,《中共黨史研究》2014年第12期、2015年第1期;戴超武:《中央駐藏代表張經(jīng)武1953年10月21日電報探析:兼論中國處理邊界問題的“暫維現(xiàn)狀”政策及其影響》,《華東師范大學學報》2015年第5期。。中國領導人相信,“中緬邊界問題的解決在各方面都是范例,中緬雙方把兩國之間一些復雜問題簡單化了,不同邊界的問題聯(lián)系起來”。周恩來也曾明確告訴緬方,中國“為了求得一勞永逸的解決整個邊界問題,委曲求全地提出了目前的方案,我們并盡力克服困難實現(xiàn)這一方案”。周恩來所列舉的這些“困難”,包括“要對中國人民解釋,要說服西藏達賴喇嘛等對‘麥克馬洪線’的接受,國民黨會罵我們賣國”等。*參見周恩來總理拜會緬甸總參謀長奈溫談話記錄,1960年4月16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203—00036—01;總理與緬方會談的紀錄摘報,姚仲明致外交部的電報,1956年12月24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203-00019-02(1)。盡管如此,緬甸無疑并不滿意中國在處理邊界問題上的政策立場。吳努在1956年8月29日就曾寫信給尼赫魯說,中國雖也在宣揚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但她對緬甸的政策卻是“帝國主義的”*吳努1956年8月29日給尼赫魯?shù)男藕瑓⒁?H.Y.Sharada Prasad, A.K.Damodaran and Mushirul Hasan, eds., SWJN, SS, Volume Thirty Five (1 September-30 November 1956),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05, p.509, footnote 1.。盡管奈溫在1959年10月同尼赫魯會談時曾表示,中緬邊界問題遲遲沒有解決的部分原因,是由于緬甸政府的錯誤,因為中國已接受“麥克馬洪線”。然而,奈溫卻特別向尼赫魯表明,對中國的態(tài)度,特別是對中國將來會做些什么,他本人充滿了懷疑。*To MEA: Burma’s Relations, 9 October 1959, Madhavan K.Palat, ed., SWJN, SS, Volume Fifty Three (1-31 October 1959),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14, p.511.緬甸駐華大使覺溫在1959年11月向印度駐華大使帕塔薩拉蒂通報中緬邊界談判進展時,抱怨中國的政策。他告訴帕塔薩拉蒂說,盡管中國一再表示中緬邊界問題不難解決,但在每個階段的談判過程中,中方都提出新的問

題,從而拖延了問題的解決*G.Parthasarathi to S.Dutt, 6 November 1959, Subject Files 58, Subimal Dutt Papers, NMML.。 鑒于緬甸對中國處理中緬邊界問題政策的上述普遍認知,從中緬關系的發(fā)展以及中國處理中印邊界問題的政策演變看,中國決定解決中緬邊界問題的兩個重大目標,即消除鄰國的“恐懼心理”,以及作為 “可以推動中國和其他國家的邊界問題解決得好”的“典范”, 并未得到完全實現(xiàn)。

(本文作者 華東師范大學歷史學系冷戰(zhàn)國際史研究中心教授 上海 200241)

(責任編輯 吳志軍)

Nehru’s Strategic Goal to Intervene in China-Burma Boundary Issues, 1956—1960

Dai Chaowu

When Burmese government tried to seek the settlement of its border disputes with China, India’s Prime Minister Jawaharlal Nehru had taken the active intervene policies to accomplish his strategic targets. Nehru supported Burmese boundary claims for legalization of the “McMahon Line”. During the negotiation between Burma and China, Nehru provided the Burmese the documents about the Simla Convention and the “McMahon Line” and shared the information of Sino-Indian discussions about border issues on the one hand; he increased pressure on China to make concessions to Burmese claims on the other. More importantly, in order to consolidate and expand India’s dominance in the Himalayan area, Nehru’s interference represents the grander ambitions of his security strategy, the goal to pull its neighbors of Burma and Nepal into its own sphere of influence through supporting their territorial claims.

* 本文是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特別委托項目“中國周邊國家對華檔案收集及歷史研究”(15@ZH009)的前期成果。

D829.337/351

A

1003-3815(2016)-11-005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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