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標記“你知道吧”的功能探析

唐帥

（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浙江金華 321000）

話語標記“你知道吧”的功能探析

唐帥

（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浙江金華 321000）

話語標記“你知道吧”的功能，主要表現在維持交際進程的連貫和引導聽話人對信息進行正確解碼等。在傳達說話人主觀態度這一方面，“你知道吧”可以有效減少交際方向偏離的發生。

話語標記；“你知道吧”；語用功能

一、“你知道吧”的界定

現代漢語中，“你知道吧”的基本語義為“揣測或詢問對方的信息儲備情況”，這與表示疑信之間的語氣詞“吧”的存在密切相關。例如：

例1：瞎祥子的老婆問他：“我明天過生日，你知道吧？”“知道。你想吃點啥呢？”瞎祥子笑呵呵地說。（《優雅與尷尬》）

例2：“你那么吐血，又這么久久不見回來。阿妹，不光是他，誰都以為……我們的阿爸阿媽走了你知道吧！”“是！阿哥！……我已經聽說……”（《酥油》）

以上例句中，無論整句語調為陳述還是疑問，說話人說出“你知道吧”，往往都需要聽話人做出相應回答。

本文將要重點討論是特殊用法的“你知道吧”，比如：

例3：“太太，你知道吧，做蛋糕時，用黃皮的蛋比白皮的蛋好。我家今天要做蛋糕，所以我便跑到你這里來了……”老太太一聽這話頓時高興起來，到屋里去給他取雞蛋。（《猶太人智慧全書》）

例4：“她從不越界，哪怕那種模棱兩可的方式也沒有，就是站在原地不動，你知道吧？她不給‘巡界者’機會逮住自己?！彼执蛄藗€冷戰。（《城與戰》）

以上例句的“你知道吧”具有如下特點：語法上具有相對獨立性，不與相鄰成分產生結構上的關系，將其去掉不影響句子的合法性；語義虛化，“你知道吧”并非要確認對方是否知道，也不需要對方做出相應的回答；僅具有程序意義，其存在對句子的真值條件不產生影響；語音識別程度高，“你”可脫落。

以上總結的三個特征，是例1、2中的“你知道吧”所不具備的，由此，我們將研究范圍界定為以例3、4為代表的話語標記語“你知道吧”。

二、語用功能

話語標記語“你知道吧”，在會話中，雖然不具有真實語義價值，卻是言語交際中構架話語和理解話語的重要手段。

（一）話語組織功能

1.設立話題

設立話題的功能可分為兩種情況：一是直奔主題式，即“你知道吧”位于整個話輪的開端（有時它的前面還可以出現人稱詞或嘆詞），其后面伴隨著交談的核心內容；二是漸入式，主要話題由“你知道吧”引導，出現在次要話題之后。

第一種情況，使用“你知道吧”的語用目的是吸引對方注意力，保證對方認真聆聽其后出現的話語內容。如：

例5：“孩子，你知道吧，黑鴿為了你，馬上就要把公司搬到蝸城來，看來我和你媽媽今后也要在蝸城安營扎寨了?！兵澃忠贿呎f，一邊觀察女兒的表情。（《幻變》）

第二種情況，“你知道吧”引出的話題，通常是語境中潛在的談論對象，它可能并不存在于之前的談話內容之中，但在話語網絡里，和已有話題存在關聯，“你知道吧”可將其引入當前交談內容中去。例如：

例6：吉爾拉：“像您所養的這么好的雞，我還未見過呢！而且，我飼養的來亨雞，只會生白皮的蛋。太太，你知道吧，做蛋糕時，用黃皮的蛋比白皮的蛋好。我家今天要做蛋糕，所以……”老太太一聽這話，頓時高興起來，到屋里去給他取雞蛋。（《猶太人智慧全書》）

2.話題推進

發話人為了保持交際暢通無阻，會針對聽話人可能存在的疑問給予提示或解釋，使表達更具體清晰。“你知道吧”后面附帶的往往是補充說明性的內容，提示對方關注話題的推進。

例7：“吉姆老爹，我提一個問題。”霍爾達說，“那天晚上，麥蒂爾德小姐梳辮子嗎？你知道吧，就是前面額頭上留點劉海兒，左右編起來的。”“小姐從來不梳辮子。她總是頭發束在腦后?！保ā都铀雇āだ蒸斕桨讣罚?/p>

例7中，詢問的主題“辮子”客觀存在多種情況，霍爾達估計吉姆可能不清楚自己所說的“辮子”的性質，因此，通過“你知道吧”將話題進一步推進，對話題作出進一步解釋。

3.話題切換

有時談論的話題恰好是對方接受程度很低或難以接受的內容，如枯燥、繁雜、過于敏感等。發話人通常會根據對方的反應及時調整交談內容。“你知道吧”既為話題轉換做準備，避免臨時調整會話內容產生的突兀感，也可向對方暗示自己對其感受的關注，避免尷尬、僵持等狀態。

例8：“別太難過，不就是分班嘛，以后至少咱們放學還能一起回家呀。你知道吧，中央大街新開了一家披薩店，去嘗嘗，我請客?！饼R琳這才露出笑容，“這還差不多！”

4.話題終止

作為話題終止標記，對使用者的身份有一定要求：交談雙方的角色關系往往不平等，一方在社會地位、輩份等方面居于優勢，享有話語控制權。另外，此時“你知道吧”對情境也有一定選擇，傾向于出現在權勢角色對弱勢角色進行批評、命令、警告等情境中。

例9：主管：“每次讓你匯報工作你連話都說不明白，既然你表達能力不行，下次匯報工作之前提前背下來，你知道吧！”

上例中，無論整句語氣是陳述還是疑問，“你知道吧”主要是暗示雙方會話就此結束，并提示對方前面所述內容的重要性，期待對方的后續行動。

5.占據話輪

交際過程中，發話人偶爾不能快速組織話語進行表達，為了維持話輪不中斷，保持自己對話輪的持有，使用“你知道吧”填補空白，延長思考時間，從而保證交際進程的連貫。

例10：王強：“對，因為做班長你知道吧，都有那個班長范對吧，否則的話也選不上?！?/p>

上例中“因為做班長都有那個班長范”一句，本無停頓，插入“你知道吧”，實則是為自己組織話語爭取時間。

（二）人際互動功能

1.引導

有效的言語交際過程要求發話人密切關注對方的動態，及時調整話語，聽話人也要緊跟對方節奏，確保對話語內容做出正確解讀。

（1）吸引注意力

“你知道吧”可有效調動聽話人的參與意識。交際過程中，聽話人未必始終保持接收信息狀態，“你知道吧”可使對方保持或將對方拉回聆聽狀態，從而確保交際的連貫進行。

例11：（醫生侃侃而談給病人講解了很對醫學常識）“……說到滋陰清肝火，我告訴你一個最常用的小偏方，就是人參茶，你知道吧，它稀奇名貴，這主要與它的藥用價值有關。在很早的醫書《神農本草經》中就認為……”（《一學就會的奇效小偏方》）

醫生的解說十分專業且冗長，病人注意力未必全部集中在他所敘述內容上，為了時刻掌控對方聆聽狀態，使用“你知道吧”與對方進行思維互動，可有效吸引對方注意力，實現交際效果最佳化。

（2）激活信息庫

言語交際中，交談方的不配合會影響信息的成功接收。處于聆聽狀態的聽話人未必會沿著對方的思路進行相應的思索，這會阻礙交際連貫的實現?！澳阒腊伞笨裳杆偌せ盥犜捜祟^腦中的信息庫，使其對信息庫進行針對性較強的篩選，將相關信息提取出來，從而迅速有效地對話語進行解讀。

例12：妻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血海穴……陰包穴……你知道吧，十二個經絡連著十二個臟器，等我摸熟了，以后你哪個地方不舒服，我就拿捏哪條經絡……”穆先生咧開嘴笑，多無辜的妻子啊，如此精確地熱愛生活。（《九種憂傷》）

說話人說出“你知道吧”時，可有效促使對方在頭腦中搜索關于“血海穴、陰包穴”。這樣的信息，若將其去掉，雖然句子的真值條件不變，但聽話人未必會沿著話語內容進行思索，交際效果也會大大降低。

2.達成共識

達成共識可指“禮貌性地傳遞知識或經驗”和“使受話人認同自己的觀點或要求”。當雙方交際角色不平等時，“你知道吧”可有效拉近雙方的距離，弱化權勢方的指示、要求、命令等語氣，建立心理認同感，提高話語內容的可接受程度。比如：

例13：老師：“××理論”你知道吧，剛好可以支撐你的論文，回去把它運用到你的文章里，這樣就有理論支撐了。

（三）主觀性表達功能

“你知道吧”在不同的語境表達不同情感，作為話語接收方，應結合語境有效把握對方話語內容傳達的情感態度，以便后續行動符合對方交際意圖。

1.委婉含蓄

言者主觀上認為較敏感的話題，有時不方便或不愿明說，使用“你知道吧”給予對方暗示，言外之意是“不用我說了，你應該知道”，從而避免自己做出正面回答。

例14：以前他大大咧咧的，有一次因為痛經，我一整天都趴在桌上。陳志景不知所措地看著我：“苗若若，你怎么了？”我實在不好意思說原因，紅著臉說：“就是，就是，肚子痛，你知道吧。”結果他瞪大了眼睛：“你吃壞東西了？我早就告訴你，不要隨便買路邊的小吃，現在好了吧，就知道你是腸胃炎犯了。”（《小愛情》）

上例中，女方認為女性痛經不便言說，使用“你知道吧”含蓄地向對方傳達自己羞于啟齒的狀態，男方并沒有結合語境對話語內容作出正確解讀，偏離了對方預想的交際方向。

2.自滿、得意

一般在發話人表達某一觀點或描述某一事件后，出現的標記語“你知道吧”往往表示一種主觀上的強調，是發話人主觀上的自我滿足的表現。其言外之意是“你根本就不知道”。

例15：我在北京混了這么多年，賺了多少錢你知道吧，這點錢根本不算什么！

結合語境分析可知，“你知道吧”一方面是對前面話語內容的強調，另一方面也傳達著發話人自我認知上的滿足和得意之情。

3.反對、不滿甚至厭惡的情緒

說話人在對某人某事有不滿情緒時使用“你知道吧”，往往可以使該情緒得到強化。“你知道吧”在表達厭惡之情時相對重讀。

例16：“我是直行，直行優先你知道吧。你倒車當然要看后面?！背鲎馑緳C不依不饒。（《坐穩》）

例17：安娜同志，你不應該喝酒，這是今天命令里所禁止的，你知道吧！（《八月的鄉村》）

結合整句語氣可以看出，例16中“你知道吧”不是詢問對方知不知道，而是傳達言者不滿情緒。例17的“不應該、禁止”等詞匯已明顯表達了說話人的反對和不滿，“你知道吧”是對該情緒的強化。通常聽話人領悟對方情緒后，會結合自己的認知調整自己的交際行為。

［1］單誼.漢語話語標記語“你知道”的語用分析［J］.浙江外國語學院學報，2014（2）.

［2］李佐文.話語聯系語對連貫關系的標示［J］.山東外語教育學報，2003（1）.

［3］劉麗艷.話語標記“你知道”［J］.中國語文，20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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