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突性話語中的對話共振研究

楊玉順

（四川外國語大學研究生院，重慶 400031）

沖突性話語中的對話共振研究

楊玉順

（四川外國語大學研究生院，重慶 400031）

沖突性話語是一種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的、復雜的語言現象，常見于人們互動交際的過程中。本文應用DuBois的對話句法理論，分析沖突性話語所蘊含的對話共振規律，解釋話語沖突性形成時的對話結構，分析其中蘊含的句法、語義、語篇及語用規律。

沖突性話語；對話句法；對話共振；共振規律

沖突性話語作為一種普遍且具有典型特征的語言現象，一直以來受到研究者的重視。趙永青基于語料庫，從社會語用的視角對英語多人沖突性話語進行研究。冉永平從語用學的角度，借助適應論對沖突性話語進行了分析。對話句法學（Dialogic Syntax，簡稱“對話句法”）由Du Bois于2014年正式提出。作為認知功能語言學研究的前沿，對話句法挑戰了傳統的線性句法分析模式，把自然語言單句層面的認知分析拓展到話語間的結構關系研究，拓寬了句法認知研究的范圍。沖突性話語在發生時，體現了說話人大量的動態認知模式，對話句法的分析方法提供直接明了的話語分析途徑。本文應用對話句法學中的主要觀點——對話共振，以影視劇中的沖突性話語為語料，應用對話圖示（diagraph）的分析方法，探討沖突性話語中的共振方式及認知機制。

一、沖突性話語定義

在會話、訪談等言語交際中，受制于對同一事件的不同意見、觀點、立場、視角等，交際主體之間就會出現爭論、爭吵、反對、反駁、異議等對抗性的言語事件和言語行為，并體現為交際一方反對、不同意或不支持另一方的話語，影響甚至通過話語去阻止某一交際目標的實施。社會互動主要由人際間的交往構成，沖突性話語是當人際交往發生沖突時的語言表達方式，具有對抗性的特點。

沖突性話語往往表現為強調、否定、反問、詈罵、語句重復等形式，這些形式有著諷刺、挖苦、批評、質疑、警告、威脅、駁斥等語氣，常伴隨著沖突雙方語調的升高。說話者通過沖突性話語表達態度上的對立、詈罵發泄負面情緒、維護自身形象。例如：

（鄭玉英和何守一因兒子何東出走而發生爭吵）

鄭玉英：你什么意思啊，這何東走跟我有什么關系呀？

何守一：關系大了。你天天像看賊似的看著他，除了拉屎拉尿，你走哪兒不跟著，換你你受得了嗎你？

鄭玉英：你的意思是何東走是我給你逼走的？

何守一：我沒這么說，但是你要這么理解，我堅決同意！（電視劇《北京青年》）

此段沖突性話語十分典型，母親和父親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以及維護各自的面子，話語中帶著諷刺、質疑、威脅、駁斥等語氣，還采用了反問、強調、詈罵等句式。

沖突性話語具有動態性特征，根據語境變化，沖突雙方改變語言形式和策略，以適應交際目的。沖突性話語若不能及時地得以化解，可能引起交際雙方的對立和誤解，進而導致人際交往上的失敗，甚至由言語上的沖突轉變為肢體上的沖突。

二、對話共振

對話共振（dialogic resonance）是對話句法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對話句法倡導“用語言建構語言”的思想，研究獨立話語之間的結構關系。當一個話語相伴另一個話語出現時，語言的構型部分被重復使用，形成平行結構，產生配對感知，進而在言語事件中發生形式和意義的共振，這就是對話句法分析的現象。第一個說話人說出的詞、結構及其他語言結構，被另一說話人選擇性地復用，這些復用可能是詞素、詞，可能句型結構，還可能是更為抽象的形式、功能及意義特征間的映射（mapping）。這些映射引起對話共振，激活話語間的親緣關系（affinities）。

（一）對話共振的產生過程

對話句法的基本概念包括促發、選擇性復用、平行、對比、類推、映射、共振等內容，并體現在對話共振的產生過程中：促發→選擇→復用→平行→映射→親緣性感知→共振。隨著話輪的轉換，對話中引起的共振又促發形成新的話語平行特征，產生共振循環。促發指的是對話伙伴說出的語言形式及結構被激活，促進了說話人選擇性地復用這些語言資源。促發帶來了平行，平行是話段間對應成分之間的相似性。每段話語間的內部結構的平行形成了映射，進而促成了對應成分之間的親緣關系。

共振既可以是平行的產物，也可以是其來源。通過激活話語間潛在的聯系，共振促進話語間的平行，加強結構間的互動。反過來，平行也增強了共振的感知，形成了一個反饋回路。對話句法內在的復雜性意味著大多數自然話語中都同時體現了這些基本概念，本文只針對共振這一過程展開討論。

共振是激活話語間親緣關系的催化劑。共振廣泛存在于語言使用當中，能產生于語言任何層面的成分之間：符號、詞、詞素、音素、音韻結構、句式結構等。

（二）對話圖示

在對話句法中，對話圖示（diagrah）是語言結構分析的基本單位，也是關鍵的分析工具。對話圖示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超句子層面的分析結構，通過映射成分間共振關系的結構排列，展示出兩個或者更多話語間的結構耦合（structural coupling）。如：

（1）JOANNE；It's kind of like^you Ken.

（2）Ken； That's not at^all like me Joanne.

（引自：DuBois：2014）

用對話圖示的方法表示可為：

（1）JOANNE；it's kind of like^you Ken.

（2）Ken； that's not at^alllike me Joanne.

通過對話圖示，對話（1）中的對話共振直接明了地呈現出來：代詞it和that、you和me，人稱代詞Ken和Joanne，副詞性修辭成分kind of和not at all，以及形態上相同的配對like和like、's和's。短語層面的共振：都采用了Xis Y的系表結構以及對應的程度副詞短語。語義上的共振：you和me指的是同一個人稱代詞Ken，以及it和that都有著相同的指稱。韻律方面同樣具有共振，每一對應的平行成分都參與到了韻律的共振當中，結構上的對等、主重音的位置及結尾處的音調都成了共振。另外，話語中的Ken和Joanne使用還體現出了語用功能上的共振，“Ken”的使用是為了引起聽話人注意，而為了句型上的共振，聽話人同樣以人稱代詞回應，但“Joanne”卻表達的是“諷刺”的語用功能，形式上的平行卻體現了不同的語用效應。

（三）框架共振和焦點共振

當說話人希望表達出不同觀點的選擇時，往往通過對比來實現。通過對話共振則可定義出對比關系。在對話中，突顯的對比通過框架共振或焦點共振表征出來。框架共振指的是相同對應成分或者直接高度親緣關系間的共振，它為平行提供了結構基礎。焦點共振需要進行對比的成分之間的共振，如：

（1）SHERRY：I don't even like ice tea.

（2）BETH：do you like hot tea？

（3）SHERRY：Yeah，

（4）I love hot tea.（引自：DuBois：2014）

上述對話當中的框架共振為：1和2中的相同對應成分do、like和tea，以及具有高度親緣關系的I。焦點共振為ice和hot以及like和love。

不難看出，對話當中的核心信息往往通過焦點共振來體現，其余次要信息則通過框架共振來體現。說話人的共振方式體現出了其想突出表達的信息，核心信息的共振位置是說話人認知焦點的語言形式表征，對話雙方核心信息的共振往往會產生不同的交際效果。

三、沖突性話語的共振規律

人們的對話通常是有規律的，合理的對話不是由不相關的話語構成的。同樣，對話當中的共振也是有規律的，不同語境下，對話者為了傳達有效的信息會采取有規律的共振。當共振不符合情理時，對話者的交際目的發生錯位，交際會偏離預期的方向，產生預期外的交際效應。對話句法不僅僅是模仿、重復或者贊同，而是介入——不僅可表示一致，也可表示爭論。沖突性話語在話段之間有其獨特的共振方式，其背后蘊藏著獨特的認知機制。

通過對話圖式分析影視題材《北京青年》中的沖突性對話，作者探討沖突性話語的產生與共振原則間的關系。說話者發起的話段中，包含著原有的語言成分，如詞、詞組、意義、句子結構、語調等。當聽話人通過共振產生沖突性，從句法層面分析沖突性話語，若從傳統的句法分析——線性句法（linear syntax）層面出發，很難看出對話的沖突性是如何一步步發展的。現將以下對話用對話圖式的方法呈現，如：

（1）何北：這不挺好嗎？

唐嬌：好什么好啊？

（2）何北：那咱倆真分了得了，

唐嬌：有種你再說一遍！

何北：那我就再給你說一遍，那咱倆真分了得了！

（3）唐嬌：一了百了！

何北：一了百了！

（4）唐嬌：你要是不帶我，我就弄死你 ！

何北：你弄啊！

（5）何北：何西，你丫為了一瘋子你推我是不是？

何西：推你？

我還想打你呢！

6）賣家：我憑什么賠你？

買家：你憑什么不賠我？

通過上面六個例子，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1.句法上。引發沖突性話語時的引發項和對應項中，引發項和對應項的句末語氣多為共振，如例（1）、例（3）、例（4）、例（5）、例（6）中，最后的對話的話語語調都是質疑或者加強；對應項的句法形式往往為反問句，與引發項的句法形式不共振，如例（1）、例（5）。

2.語義上。沖突性話語引發時，沖突焦點高度共振，在沖突立場開始形成之前的話輪中，主要共振的句子成分為該事件中的背景成分，“此時兩者的關系”并未成為對話焦點，但當一方談論到彼此眼中“此時的關系”時，這個要素被突顯出來，成為對話焦點。而此時的對話焦點多為產生沖突的原因，他們彼此之間會產生共振，作者在此將這種共振稱為沖突性共振。其表現形式可能為同詞重復、近義詞、上下概念詞等等，如例（2）、例（3）。

3.語篇上。經過該劇中所有沖突性話語場景的分析，作者發現沖突性話語在4個話輪之后最容易出現。

4.語用上。對話雙方有時雖然沒有說出指責、批評對方的話語，如（6）中，買家只是完全復用了賣家的話語，兩句對話中幾乎產生了完全共振，但是卻明顯地表現出了不滿、質疑之意。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常通過此類方式來表達自己不滿的立場，可見，在人際言語沖突當中也存在“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在運用對話句法分析了沖突性話語的共振規律之后，我們可以從一個全新的視角發現日常交際中話語沖突性的產生，話語沖突雙方所采用的對話手法。這一過程蘊含了許多認知規律，以及表現這些手法背后應當應用的共振方式。在日常交際對話中，有意識地避開此類規律，能達到和諧交際的目的，形成良好的人際氛圍。

［1］趙永青.基于語料庫的英語多人沖突性話語研究［D］.四川大學，2012.

［2］冉永平.沖突性話語趨異取向的語用分析［J］.現代外語，2010（2）：150-157.

［3］曾國才.認知語言學前沿動態——對話句法學初探［J］.現代外語（雙月刊），2015（6）：842-848.

［4］冉永平.沖突性話語的語用學研究概述［J］.外語教學，2010（1）：1-6.

［5］DuBois JW.Towards a dialogic syntax［J/OL］.［2016- 01- 28］.Unpublished manuscript：University ofCalifornia，Santa Barbara.http：//www.lattice.cnrs.f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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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6）6-020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