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結合我國國情,對傳統“谷賤傷農”的限定條件進行修正后發現,在1983-2013年間,我國出現了“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即31年間,種糧農民面臨的“谷賤傷農”指數是逐漸走低的。農民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在豐年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有所增加。“谷賤傷農”之所以出現緩解現象,是因為背后存在著4個緩沖機制,分別是:農業生產技術進步、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糧食需求剛性增長和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上述緩沖機制均得到了格蘭杰因果檢驗的證明。
關鍵詞:谷賤傷農;糧食種植;緩沖機制;格蘭杰檢驗
中圖分類號:F32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6)05-0119-10
引 言
“谷賤傷農”是經濟學的一個經典問題,它往往和需求彈性聯系在一起,其含義是指豐收年份農民的收入不增反減。傳統“谷賤傷農”的經濟學解釋是有特定限定條件的,如果限定條件發生變化,情況可能就是另外一個樣子。據筆者長期觀察分析后發現,如果以中國1983-2013年的相關數據為證,近30年來,中國存在一個“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即中國農民“谷賤傷農”程度有減輕趨勢。換言之,30多年來,中國農民在豐收年份的收入是隨著糧食的增產而不斷增收的,出現了“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這是一個值得深思和探究的學術問題。基于此,本文擬以中國1983-2013年的相關數據為證,研究“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及其背后的緩沖機制,從而為更深入全面地理解“谷賤傷農”概念,為更準確更客觀地把握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糧農的收益情況提供科學依據,也為政府相關部門的政策制定提供一定的理論參考。
當前,有關“谷賤傷農”的研究成果較多,一般是在承認“谷賤傷農”存在的前提下對農民收入問題展開論述,以理論思辨為主,如徐紅紅研究了糧食緊平衡下的“谷賤傷農”問題[1],萬鈾能對“谷貴傷民”與“谷賤傷農”的兩難問題展開了論述[2],周健從需求彈性的角度分析了“谷賤傷農”的化解之道[3],欒秀翠等以大白菜為例對“谷賤傷農”問題進行了系統動力學仿真分析[4]。在糧食價格波動與農民收入關系的研究方面,學界也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何蒲明等的研究表明,糧食價格是農民收入的格蘭杰原因[5];袁輝斌等的研究表明,湖南農民收入與糧食最低收購價格之間具有相關性[6];關浩杰認為農民家庭經營收入增幅與農產品價格波動之間具有相關性[7];Liu Jiaohua等的研究表明,農產品價格與農民收入間具有相關性,但農產品價格波動會影響農民收入的穩定增長[8]。顯然,學界普遍認為糧價與農民收入間正相關,即谷賤時傷農,谷貴時益農,但已有研究尚未揭示出“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也沒有結合我國國情修正“谷賤傷農”的限定條件。
一、“谷賤傷農”限定條件的缺陷與修正
“谷賤傷農”最早由春秋末期的計然提出,他提出了“六歲穰,六歲旱,十二歲一大饑”農業豐歉循環論,認為農產品的價格會隨著糧食的豐歉呈現周期性的波動。為防止“谷賤傷農”,計然認為官府應該控制糧價。《漢書·食貨志上》云:“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其觀點與計然比較接近。“谷賤傷農”不僅在古代普遍存在,近代亦比較多見,如葉圣陶先生在《多收了三五斗》里對“谷賤傷農”的細致描寫。
谷賤為什么會傷農?比較通俗的解讀是:糧食的需求價格彈性比較小,在豐收年成,糧食增產就意味糧食的市場供給將增加,而糧食供給數量的增加將導致糧食價格的下降,可怕的是,糧價的下降幅度會超過糧食需求增加的幅度,從而導致農民收入的下降。這就是“谷賤傷農”的一般解釋和基本邏輯。我國有些年份的數據與這個邏輯比較相合,如1990年糧食大豐收,糧食產量比上年增長9.5%,當年糧食收購價格指數就下降了6.8%;2003年糧食歉收,糧食產量比上年減少5.8%,當年糧食收購價格指數就上升了2.3%。而有些年份的數據又與這個邏輯相悖,如1984年糧食大豐收,糧食產量比上年增長了5.2%,當年糧食收購價格指數卻增長了12.0%;2000年糧食歉收,糧食產量比上年減少9.1%,當年糧食收購價格指數卻減少了9.8%[9]。可見,傳統“谷賤傷農”的基本邏輯還不能很好地解釋中國糧食經濟現象。原因就在于傳統“谷賤傷農”的一般解釋和基本邏輯是有特定限定條件的:(1)“谷賤傷農”中的收入指的僅僅是出售糧食的收益,它是糧食銷量與糧價的乘積,并沒有剔除糧食生產的成本。(2)“谷賤傷農”中的收入不含農民未銷售掉的以及留著養家糊口的糧食價值。(3)“谷賤傷農”要求糧食需求保持不變。(4)“谷賤傷農”是市場自發運行的結果,不存在政府干預。
上述“谷賤傷農”的限定條件與我國的實際情況并非完全合拍,還存在一些缺陷。換言之,探討我國現階段是否存在“谷賤傷農”問題尚需對上述4個限定條件進行修正和調整。結合我國國情,本文修正并界定“谷賤傷農”的限定條件為:(1)“谷賤傷農”中的收入應為純收入,這個純收入應指“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即按從事農業從業人員數量進行平均的家庭糧食耕種純收入),而不是人均家庭經營純收入,也不是人均家庭糧食耕種純收入。由于純收入扣除了生產成本,更能準確地反映種糧農民糧食生產的經濟效益。此外,純收入也內涵了糧食的價格因素。(2)“谷賤傷農”不僅需要考慮銷售掉的糧食,還應考慮未銷售出去的以及農民自留的糧食的市場價值,因為留在家里的糧食也具有價值,只是這種價值還未通過市場交換得到實現。“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就考慮到了這一點。(3)糧食產量應該是“勞均糧食產量”(即按從事農業從業人員數量進行平均的糧食產量,且應該是消除了田畝面積變動因素后的勞均糧食產量),因為糧食是直接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民生產出來的,如果按照鄉村總人口進行平均,就會掩蓋農業勞動力的真實生產率。如果不消除勞均田畝變動因素,則數據就缺乏可比性。(4)分析“谷賤傷農”時應該允許糧食需求可變。允許糧食需求發生變化才符合中國國情,因為隨著中國人口逐年上漲和城市化進程的推進,糧食需求不發生變化是不現實的。(5)討論“谷賤傷農”需要考慮我國政府對農業的支持與保護政策,不能脫離中國的政策實際。
二、“谷賤傷農”指數與“谷賤傷農”緩解現象
根據“谷賤傷農”修正后的限定條件,筆者探究發現,近30多年來,我國存在“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或者說存在“谷賤傷農”的反轉趨向,即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種糧農民在豐收年份的收入是隨著糧食的增產而不斷增收的,即“谷賤傷農”的程度隨著時間的推移呈現出下降的趨勢。
(一)數據來源與處理
本文以1983-2013年為研究期,研究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數據中心,個別年份全國耕地面積參考了封志明[10]和盧艷[11]論文中的數據。文章選取的主要初始指標數據有:人均家庭經營純收入、人均工資性純收入、鄉村總人口、農業從業人數、非農業從業人數、全國糧食產量、全國耕地面積、全國主要經濟作物產量及其價格、相關物價指數等,然后,根據初始指標數據,計算得到若干派生指標值:用“人均家庭經營純收入×鄉村總人口/農業從業人數”得到“勞均家庭經營純收入”;用“經濟作物總產值/家庭經營總收入”得到“經濟作物產值比重”,再用“勞均家庭經營純收入×(1-經濟作物產值比重)”得到“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用“人均工資性純收入×鄉村總人口/農業從業人數”得到“勞均工資性純收入”;用“全國糧食產量/農業從業人數”得到“勞均糧食產量”;用“全國耕地面積/農業從業人數”得到“勞均耕地面積”;然后根據歷年“勞均耕地面積”的平均數,計算各年“勞均耕地面積調整系數”,再根據“勞均糧食產量×勞均耕地面積調整系數”得到“消除田畝變動因素后的勞均糧食產量”。最后,用“消除田畝變動因素后的勞均糧食產量/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得到“谷賤傷農”指數。相關數據詳見表1。需要強調的是,為增強數據的可比性,表1中的所有收入數據均為1983年的可比價格。
(二)“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
我們用“谷賤傷農”指數來衡量“谷賤傷農”程度的相對大小,它是“消除田畝變動因素后的勞均糧食產量”與“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的比值。之所以選擇“消除田畝變動因素后的勞均糧食產量”進行計算,是因為消除田畝變動因素后,勞均糧食產量在不同年份之間才具有真正的可比性。之所以選擇“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進行計算,是因為我國農民家庭經營純收入中有部分收入來自經濟作物,需要扣除。圖1是我國主要經濟作物(油料、棉花、麻類、糖料、煙葉、蠶繭、茶葉、水果)產值比重的時間變遷圖。從圖1可見,在1983-2013年間,我國主要經濟作物產值占家庭經營純收入的比重不斷上升,從1983年的5.4%上升到2013年的52.3%,增幅十分明顯,2003年后尤其突出。農業經濟結構經過31年的調整,主要經濟作物產值比重已從1983年的微不足道,變為2013年的半壁江山。可見,計算“谷賤傷農”指數時,扣除家庭經營純收入中經濟作物部分的產值是正確的,也是必需的。
“谷賤傷農”指數越大,表示農民承受的糧價下降的沖擊越大,糧農種糧的經濟效益越低。圖2為1983-2013年間“谷賤傷農”指數變化趨勢圖。從圖2可以清晰看到:(1)研究期內,“谷賤傷農”指數在1984年達到峰值3.40,在2010年跌至谷值1.33,峰值是谷值的2.56倍,31年間,“谷賤傷農”指數下降顯著。(2)盡管“谷賤傷農”指數在前6年(1983-1988年間)有所波動,但31年來,其整體變動趨勢是不斷下降的;特別是從1989年以來的25年間,“谷賤傷農”指數一路走低,即從1989年的2.16逐漸下降為2013年的1.38。(3)1983-2013年間,“谷賤傷農”指數整體呈下降趨勢,這就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
三、“谷賤傷農”緩解現象的緩沖機制分析
改革開放以來,“谷賤傷農”在我國呈現緩解現象有其客觀原因,現實中存在致使“谷賤傷農”現象發生緩解的緩沖機制,主要有4個方面的機制,分別是:農業生產技術進步緩沖機制、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緩沖機制、糧食需求剛性增長緩沖機制、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緩沖機制。
(一)農業生產技術進步緩沖機制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業生產技術發生了巨大變化,良種化、化肥化、機械化、農業基礎設施高級化等方面進步十分明顯。如農業機械總動力從1983年的18 021.9萬千瓦增加到2013年的103 906.8萬千瓦,增長了4.77倍;農業化肥施用量從1983年的1 659.8萬噸增加到2013年的5 911.9萬噸,增長了2.56倍;農村用電量從1983年的435.2億千瓦時增加到2013年的8 884.5億千瓦時,增長了19.41倍等。農業生產技術的進步使“谷賤傷農”現象在我國出現緩解。2014年,我國糧食實現了“十一連增”,糧食總產量從2004年的46 947萬噸(約合9.39萬億斤)增長到2014年的60 709.9萬噸(約合12.14萬億斤),年均增長2.66%。其實,在1983-2013年間,我國糧食生產呈現出兩個明顯的周期性特征。如果以糧食總產量(Y)為因變量,對年份(T)作回歸,可得到擬合良好的回歸方程如(1)式所示:
Y=344 20+198 6T-119T2+2.645T3 (1)
方程(1)的R2=0.861,說明擬合度高,其他統計量也顯著通過檢驗,說明方程(1)的擬合是有效的。對方程(1)求二階導數后發現,方程(1)存在拐點,且拐點出現在第15個年頭,即出現在1997年。因此,可將研究期內的糧食生產分為兩個周期,分別是1983-1997年和1998-2013年。在1983-1997年這個周期內,糧食生產基本上是兩個豐年過后就是一個歉年;而1998-2013年這個周期可分成兩段來看,前6年當中有4個歉收年份,分別是1999、2000、2001和2003年,如果加上1997年,則糧食幾乎是連續5年減產,這可能與1996年以來的農田“撂荒”等因素有關,具體情況可從圖3糧食總產量的增長率上看出來;轉折點發生在2004年,從該年起,糧食生產年年豐收,糧食產量已經“十一連增”(截止2014年),糧食產量增長率年年正值。
對于“十一連增”,農業部副部長、中國農科院院長李家洋院士肯定說,農業科技進步的貢獻非常巨大。趙芝俊等測算表明,1986年我國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還僅為20.5%,而到了2014年,我國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已達56%[12]。且據王啟現等人預測,到2020年,我國農業科技貢獻率將達到64%以上[13]。可見,近30年來,我國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上升十分明顯,且未來還有較大上升空間。農業科技的進步,使我國糧食平均畝產量從1983年的226.4公斤增加到2013年的358.4公斤,平均每畝凈增132公斤。使1983-2013年間消除田畝變動因素后的勞均糧食產量從1983年的1 230.7公斤/人增加到2013年的1 802.6公斤/人,人均增加約572公斤,年均增長1.5%,增長趨勢也比較明顯(如圖4所示)。農業生產技術的進步通過提高勞均糧食產量,使“谷賤傷農”現象得以緩解,所以,農業生產技術進步是“谷賤傷農”緩解現象的緩沖機制之一。
(二)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緩沖機制
“谷賤傷農”指數由消除田畝變動因素后的勞均糧食產量(以下簡稱“勞均糧食產量”)和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共同決定,“谷賤傷農”發生緩解即“谷賤傷農”指數持續走低,也是勞均糧食產量與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相互作用的結果。圖5是勞均糧食產量與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增長率的變化趨勢圖,從圖5可見,在1983-2013年間,勞均糧食產量增長率與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增長率呈現出同頻波動特征,說明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與勞均糧食產量確實存在高度相關性;且在大多數年份,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增長率都要高于勞均糧食產量增長率。也正因為此,“谷賤傷農”指數才會一路走低,出現了“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圖6表明,1983-2013年間,農民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持續高歌猛進,從1983年的568.3元增加到2013年的1 309.2元(1983年價格,下同),增加了740.9元,增長了1.30倍。31年間,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增長十分明顯。
其實,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的遞增與農業從業人數的遞減呈高度相關性,換言之,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與農村非農從業人數也呈高度相關,當然也可以這樣理解,即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增長與勞均工資性純收入的增長高度相關。SPSS軟件計算結果表明: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與農業從業人數的pearson相關系數為-0.710,高度負相關;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與農村非農從業人數的pearson相關系數為0.961,高度正相關;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與勞均工資性純收入的pearson相關系數為0.776,勞均工資性純收入與農村非農從業人數的pearson相關系數為0.812,均呈現顯著的正相關性。上述相關系數表明,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是“谷賤傷農”出現緩解現象的一個重要緩沖機制,這個緩沖機制作用的機理是:在打工比較利益的吸引下,農村剩余勞動力向非農產業持續轉移,則直接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力人數逐漸減少,從而導致農業勞動力生產效率的提高,并導致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和勞均工資性純收入同步增長;由于絕大部分年份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增長率高于勞均糧食產量增長率(見圖5),最終結果是“谷賤傷農”指數逐漸降低,“谷賤傷農”出現緩解。
趙芝俊等人的研究結論支持上述邏輯,他們以1985-2005為研究期,測算結果表明,我國勞動要素彈性從1985年的0.116上升到2005年的0.126,表現出穩步遞增的態勢,與之相伴的是農業勞動力占鄉村總勞動力比例不斷減少,說明農村剩余勞動力的大量轉移是我國農業生產率顯著提高的重要原因[12]。從表1可見,1983年我國向非農產業轉移的農村剩余勞動力才3 044.7萬人,而到了2013年,這個數字變為27 000.0萬人,增長了6.87倍。相應地,直接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力從1983年的31 645.1萬人,減少到2013年的27 000.0萬人,凈減少4 645.1萬人,減少量比2014年江西省的總人口還多。因此可以說,農村剩余勞動力的非農轉移是“谷賤傷農”緩解現象的重要緩沖機制。
(三)糧食需求剛性增長緩沖機制
“谷賤傷農”緩解現象還受我國糧食需求剛性增長的影響。圖7是1983-2013年間我國糧食供需情況比較圖。圖7中糧食的總需求數據(1983-2010年)來自史常亮的論文[14],其中,2011-2013年糧食需求數據是根據論文中糧食總需求1.54%的年平均增長率推算得到。這里的糧食總需求包含口糧需求、飼料糧需求及其他糧食需求。圖7中糧食總供給數據用各年糧食總產量來表示,因為糧食總產量可以直接反映我國糧食的自給能力;糧食總供給不考慮糧食進口,是因為大量進口糧食在政治上的可能較小[15]。從圖7可見,1983-2013年,我國糧食總需求不斷增長,從1983年的36 423萬噸增加到2013年的54 116萬噸,增長率為48.6%,年均增長1.57%;1983-2013年,我國糧食總供給(總產量)也不斷增長,糧食總產量從1983年的38 728萬噸增加到2013年的60 194萬噸,增長率為55.4%,年均增長1.79%。從圖7兩支曲線的比較中可以看出,我國糧食有些年份豐年有余,有些年份存在短缺,糧食供需存在緊平衡的態勢。糧食的緊平衡,也讓布朗之問“誰來養活中國”成為嚴肅的政治和經濟話題。
為更直觀地看到糧食供需緊平衡態勢,將我國糧食需求缺口情況制成圖8。從圖8可見,在1983-2013年的31年間,我國有14年存在糧食需求缺口,有17年存在糧食盈余。其中,糧食缺口最大的年份在2003年,缺口達到5 818萬噸,缺口最小的年份在2006年,缺口也有91萬噸。糧食盈余最大的年份出現在近年的2013年,盈余達到6 078萬噸,盈余最小的年份出現在1987年,盈余量為444萬噸。一個利好的趨向是,自2007以來,我國糧食連續7年出現盈余(截止2013年),即糧食供給量超過糧食需求量,這是一個喜人的局面。考慮到缺口年份對庫存的透支,以及盈余年份對透支的填空,整體來看,在1983-2013年間,我國糧食供需仍然是緊平衡的。所謂緊平衡,是指供需平衡達到或基本達到,但剩余不多或儲備不多,平衡在危險地段徘徊的一種狀況。周巧富等人的研究還表明,氣候變化會在一定程度上加劇我國糧食供需平衡的形勢[16]。
作為戰略物資和具有準公共物品屬性的糧食,供需長期處于緊平衡狀態,若考慮氣候及人口等因素對供需平衡形勢的作用,再加上國家糧食戰略儲備對糧食的剛性需求,則供需緊平衡勢必引起糧價上漲。正如趙曉鋒等學者所言,完善農產品供求關系才是穩定我國農產品價格波動的一項重要舉措[17]。糧價上漲,在勞均糧食產量不變的情況下,必然會導致勞均糧食收益的增加。如果種糧成本不變,則勞均糧食收益的增加,又將導致“谷賤傷農”指數的下降,從而導致“谷賤傷農”出現緩解。因此可以說,我國糧食需求剛性增長是“谷賤傷農”出現緩解現象的一個重要緩沖機制。
(四)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緩沖機制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業農村政策發生過幾次大的調整,主要分為農業市場化改革和工業反哺農業兩個時期。兩個時期農業政策調整的結果是,1983-2013年間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惠農”力度不斷加強,特別是2004年以來,情況尤甚。國家惠農政策的持續跟進和加強,是“谷賤傷農”出現緩解現象的重要緩沖機制,也是“谷賤傷農”指數不斷下降的重要原因。
1978-2001年,是我國農業政策市場化改革期。這個時期可分為三個小階段,與糧食有關的改革有:(1)1978-1984年,是以家庭聯產承包經營制為核心的土地政策改革時期。至1983年年底,家庭聯產承包、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在我國農村基本形成。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有力地提高了農民種糧的積極性,前所未有地解放了農村社會的生產力。如在農作物總播種面積減少534萬公頃的前提下,1983年糧食總產量比1977年多出了10 455萬噸,增長率高達37.0%,年均遞增6.2%。(2)1985-1997年,是以糧食為主的農產品流通體制改革時期。改革的目標是建立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農產品流通體制。這個時期,國家試圖逐步取消農產品統購統銷制度,讓市場發揮價格調節作用。其間經歷了農產品價格“雙軌制”、購銷同價和保量放價制、“米袋子”省長負責制和“菜籃子”市長負責制、在提高糧價基礎上的恢復訂購制、建立專項儲備制和風險基金制等。這個時期屬于農產品市場化改革的探索期,但整體改革對種糧農民是有利的。因為農產品統購統銷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產物,而計劃時代的統購統銷是工農產品形成價格“剪刀差”的重要原因。所謂“剪刀差”是指通過行政手段人為壓低農產品價格、抬高工業品價格來抽取和剝奪農業剩余,來為工業化提供原始資金積累[18]。農產品流通體制改革是還利與民的改革,因為它有助于改變過去計劃經濟時代單純向農業“抽血”的不平等交換局面。(3)1998-2001年,是農產品價格支持制度形成時期[19]。這個時期,國家按保護價收購農民的糧食,每年耗資數億元對國有糧站和購銷糧企實行補貼,雖然政策成效不及預期的明顯,但這畢竟是我國第一個以保護糧農利益為目的的農業政策,其象征和開拓意義不容小視。糧食保護價的出臺,一定程度上保護了農民種糧的積極性,因為按照西方經濟學理論分析,保護價都是高于市場均衡價格的。
2002年至今,是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期。這個時期標志性的事件有三個:(1)農業稅的減免和惠農政策的出臺。2000年國家開始試點農村稅費改革,隨后逐步取消了大部分農業特產稅。2005年12月召開的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九次會議,決定自2006年1月1日起廢除《農業稅條例》,從而徹底結束了2 600多年來農民繳納皇糧國稅的歷史。在減免農業稅的同時,還相繼出臺了良種補貼、農業生產補貼、農機購置補貼等多種補貼政策,極大地調動了農民種糧的積極性。特別是2004年中央1號文件在時隔18年后再次鎖定“三農”,向農民釋放出了“善農、強農、惠農”等重要政策信號,標志著國家強農惠農政策步入新階段,為農業發展、農村繁榮、農民增收創造了非常良好的政策環境。(2)新農村建設和城鄉一體化政策的出臺。2002年,黨的十六大首次明確提出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的方略;2005年,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發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號召,目標是通過若干年的努力,將農村建成“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社會主義新農村。2007年,黨的十七大進一步提出要形成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的新格局;2008年,十七屆三中全會再次強調,要始終把著力構建新型工農、城鄉關系作為加快推進現代化的重大戰略。2012年,黨的十八大再次強調,解決好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明確城鄉發展一體化是解決“三農”問題的根本途徑,強調要堅持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和多予少取放活的方針,加大強農惠農富農政策力度,讓廣大農民平等參與現代化進程、共同分享現代化的成果。(3)糧食最低收購價取代過去的糧食保護價,使糧食市場化改革更加徹底。以前實行糧食保護價時,只要農民愿意賣,政府就有義務把糧食全部收購上來,現在實行的最低收購價僅僅起到“托市”的作用,即當市場糧價低于最低收購價時,國有糧食部門才出手收糧,而當市場糧價高于最低收購價時,國有糧食部門可以少收或不收[20]。所以講,糧食最低收購價標志著糧食改革的完全市場化,也能更好地保護糧農的經濟利益。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業農村的一系列改革政策,都是圍繞兩個主要目標展開的,第一個目標是確保“中國人的飯碗任何時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上”,確保國家糧食安全絕對不出問題;第二個目標是確保農民兄弟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能夠同等同步地分享社會經濟發展的所有成果,確保農民的收入在城鄉一體化進程中絕不掉隊。顯然,改革開放以來的一系列強農惠農政策的持續出臺和跟進,解放了農業生產力,促進了農業增產,極大地調動了農民生產的積極性、保護了農民的種糧收益、促進了農民增收,最終結果是使“谷賤傷農”出現緩解,使“谷賤傷農”指數逐漸走低。因此可以說,國家惠農政策的持續出臺跟進是“谷賤傷農”出現緩解現象的重要緩沖機制。
四、“谷賤傷農”緩沖機制的格蘭杰證明
通過前文的理論分析發現,農業生產技術進步、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糧食需求剛性增長和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是“谷賤傷農”緩解的四個緩沖機制。下面通過格蘭杰因果檢驗來驗證上述推論。
本文選取各年份“農業機械總動力X1(萬千瓦)”代表“農業生產技術進步”指標,用各年份“農村非農就業人口X2(萬人)”代表“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指標,用各年份“糧食需求總量X3(萬噸)”代表“糧食需求剛性增長”指標,用“農業政策得分X4(分)”代表“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指標,用“谷賤傷農指數Z”代表“谷賤傷農緩解現象”。需要說明的是,“農業政策得分”是根據前面的政策分析進行賦分的。因1985-1997年是以糧食為主的農產品流通體制改革期,故1983、1984年起點分值賦為2分,然后每兩年增加0.1分,即1985和1986年政策得分均為2.1分,……,1997年得分為2.7分;因1998-2001年是農產品價格支持制度形成時期,且2002、2003年還處在農業新政醞釀期,故1998至2003年政策賦分分別為3.7、3.8、3.9、4.0、4.1和4.2分;2004年中央1號文件在時隔18年后再次鎖定“三農”,開啟了工業反哺農業的新時代,故2004年政策賦分為6.0分,賦分上有一個大跳躍;2005年中央提出要“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故2005年的政策賦分為7.0分,2006年賦分7.1分;因2007年十七大提出了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目標,故2007年政策賦分為8.0分,也有個小跳躍;2008年的十七屆三中全會是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30周年之際召開,會議強調要把著力構建新型工農、城鄉關系作為加快推進現代化的重大戰略,故2008年政策賦分為8.5分,分值同樣也有小跳躍;2009年至2013年,農業政策賦分從8.6分到9.0分,每年遞增0.1分。數據整理后,運用EViews軟件對X1 、X2 、X3 、X4 與Z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進行格蘭杰檢驗,滯后期分別取1~2,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
從表2可以看出,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滯后1期或2期,X1均是Z的格蘭杰原因,即農業科技進步是谷賤傷農指數下降的重要原因,從而證明農業生產技術進步是谷賤傷農緩解現象的緩沖機制之一。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滯后1期或2期,X2均是Z的格蘭杰原因,即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是谷賤傷農指數下降的重要原因,從而證明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是谷賤傷農緩解現象的一個重要緩沖機制。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滯后1期,X3是Z的格蘭杰原因;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滯后2期,X3也是Z的格蘭杰原因;說明糧食剛性需求增長是谷賤傷農指數下降的重要原因,從而證明糧食剛性需求增長是谷賤傷農緩解現象的一個重要緩沖機制。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滯后2期,X4是Z的格蘭杰原因;或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滯后1期,X4也是Z的格蘭杰原因;說明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是谷賤傷農指數下降的重要原因,從而證明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是谷賤傷農緩解現象的緩沖機制之一。
格蘭杰因果檢驗表明,農業生產技術進步、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糧食需求剛性增長和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確實是引致“谷賤傷農”出現緩解現象的4大緩沖機制。
五、主要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主要結論
本文結合我國國情,對傳統“谷賤傷農”的限定條件進行了修正,并界定“谷賤傷農指數=消除田畝變動因素后的勞均糧食產量/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通過構建“谷賤傷農”指數,比較了種糧農民在1983-2013年間所承受的“谷賤傷農”大小及其變化趨勢。研究表明,在1983-2013年間,我國出現了“谷賤傷農”的緩解現象,即31年間,種糧農民面臨的“谷賤傷農”指數呈走低之勢;農民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在豐年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有所增加。“谷賤傷農”指數走低或者講“谷賤傷農”出現緩解現象,是因為其背后存在4個緩沖機制。分別是:農業生產技術進步緩沖機制、農村剩余勞動力非農轉移緩沖機制、糧食需求剛性增長緩沖機制、國家惠農政策持續跟進緩沖機制。各緩沖機制均得到格蘭杰因果檢驗的證實。
(二)政策建議
根據研究結論,特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1.大力增加農業科技的研發與推廣力度,不斷提高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為此,政府要高度重視農業科技研發工作,重點支持農業大學和涉農科研機構的發展,同時也要激勵其他科研機構甚至民營企業投身農業科技研發,并對重要農業科技創新成果給予高于社會平均數的獎勵,以此來帶動國家農業科研的繁榮和發展。此外,還要做好農業的產學研結合以及農業科技的推廣工作,不斷提高農業科技的產業化水平和科技成果的普及率,持續提升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促進農民增產增收。
2.穩步推進新型城鎮化,推動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城鎮轉移。正如2015年中央城市工作會議指出的那樣:“我國城鎮化必須同農業現代化同步發展,城市工作必須同‘三農’工作一起推動,形成城鄉發展一體化的新格局。”穩步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就是在今后一個時期,促進約1億農業轉移人口落戶城鎮,使其成為真正的新市民。農業剩余勞動力的轉移,會使我國農村人多地少的矛盾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從而增加農村人均耕地面積,也使農業規模化和現代化水平得以提高,從而帶動勞均糧食產量和勞均糧食耕種純收入的增長,為減輕“谷賤傷農”創造條件。
3.用好“兩只手”,確保國家糧食絕對安全。由于我國糧食需求剛性增長,所以,確保糧食自給率非常必要。為此,要用好市場這只無形手,不斷完善糧價的市場化形成機制,理順農產品流通體制,積極發展“龍頭企業+農戶”等多種經營模式,用“高價格”和“穩預期”來調動農民種糧的積極性,引導農業種植結構的優化調整;同時又要用好政府這只有形手,相機提升糧食的最低收購價水平,確保農民種糧收益只增不減;必要時甚至可用“行政命令+補貼”等手段來保證糧食的播種面積,保障國家糧食絕對安全。只要糧食安全常抓不懈,警鐘長鳴,“谷賤傷農”就有望繼續得到緩解。
4.全面提升強農惠農力度,持續向農民釋放利好政策信號。在未來若干年,至少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之前,強烈建議中央一號文件繼續鎖定“三農”,讓億萬農民真切感受到國家對“三農”問題的高度重視。當然,除了持續向農民釋放利好政策信號外,國家還要逐步加大對“三農”的扶持和補貼力度,適時擴大補貼范圍,讓農民在農業新政中得到實實在在的好處,從而調動農民務農種糧的積極性,不斷調動糧農自身的“道德情感”對國家糧食增產的貢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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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Analysis shows that there is a reversal phenomenon for the problem named “cheap grain harms peasants” in China from 1983~2013 if the limit conditions of “cheap grain harms the peasants” is adjusted based on Chinese reality.That is to say,grain farmers face a gradual declining hurt index from grain’s revenue during the 31 years.Instead of decrease,the net income of each labor in grain increases in abundant years.Four reversal mechanisms exist behind the reversal phenomenon.The four reversal mechanisms are:reversal mechanism of technical progress in agriculture,reversal mechanism of non-agricultural transfer of surplus rural labors,reversal mechanism of increase of grains’ demand,and reversal mechanism of beneficial policies in agriculture formulated one by one.And the above reversal mechanisms are proved by Granger tests.
Key words:cheap grain harms peasants;grain planting;reversal mechanism;granger t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