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仰望天空最深邃的藍

宋可

或許是出于本性冷清淡漠，偶爾回顧已經歷過的短暫人生，竟難以確信自己是否狂熱崇拜過什么偶像——對我而言，雖然可以看見許多人與事物身上閃閃發光的優點，但是，就像從喜歡到迷戀與愛的距離是如此遙遠一般，在發現優點之后，要讓我從肯定、佩服、欣賞、激賞、嘆服再到崇拜，需要邁過多少個坎兒才能抵達那種理性消散、純粹癡迷而再無懷疑的境界啊。

所以，對于遙遠的偶像們，我的感情基本上只落在了欣賞的范疇里。淡淡關注，默默祝福，而他們卻仿佛近在咫尺，漫漫長夜里總對我不離不棄，用才華與靈魂給我安慰，讓我汲取養分力量而日漸成長。最終這欣賞更是轉化為了感激與情誼。

冷靜如我，視偶像為可親近的螢火，學不會崇拜偶像，卻也體會過崇拜的狀態。

校園記憶里，從不缺乏曠日持久的暗戀，那時的狀態或許可稱得上真正的崇拜吧——對方一言一行都至關重要，一顰一笑都是絕美，每一次與對方的接觸都令人無比珍惜反復回味，而對方所有的缺點都會被熱切的眼視而不見。

可是再狂熱的崇拜，都有退燒的一天。因為，造物主早就清清楚楚地定下了世事無完美與日久見人心的規則。只要觀察得足夠仔細足夠長久，抑或隨著理性逐步發展，時空不停遷移，所有人事最初平滑的表面都會泛起褶皺與裂紋，再從瑕疵剝落出缺陷，打破盲目的崇拜。這時，更復雜的情感與更豐富的選擇涌現出來，人們大多不會再皈依于崇拜，而變得或淡然或否決，總之是邁入各種分岔的歧途。

不過，曾經崇拜過的，也會像所有發生過的一樣留下痕跡。這痕跡可能只細微如一顆水滴落地，但同樣可能掀起驚濤駭浪的蝴蝶效應。有些偶像的號召力足以改變我們的人生軌跡，而暗戀過的人可以霸道到占有我們的整個青春。即使是崇拜退潮之后，也許還有不期而至的懷念與感恩——懷念那個愚蠢幼稚卻單純率性的自己，感恩那些占據過腦海心房然后又消失離去的他者。

直到有一天，我們終于明白過來，崇拜不過是一種對于至高至純的向往，無關具體的人、事、物，生發于人性中最深層的超脫性訴求，如同我總是陶醉于仰望天空中那一抹最深邃的藍。而當我仰望之時，便已有幸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