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烏鴉》逆境中的生活哲學

劉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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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烏鴉》逆境中的生活哲學

劉臘梅

（湖南科技學院 外國語學院，湖南 永州 425199）

烏鴉在人們的思想觀念中是不祥的象征，代表著死亡、厄運和災難。愛倫·坡詩歌《烏鴉》除了表達烏鴉意象消極的一面，還揭示了烏鴉意象積極的一面。它在逆境中表現出的從容不迫，勇敢面對困難，理性對待挫折的精神品質，與馬克思主義生活哲學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從這個視角欣賞文學作品對于當代年輕人重新審視生命和實現人生價值具有重要意義。

《烏鴉》；淡定從容；堅強不屈；不離不棄；理性精神

敘事詩《烏鴉》是愛倫·坡的重要代表作，其中展現的哥特式的寫作風格，唯美的詩歌主旨，象征的表現手法，抑揚頓挫的韻律感都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學者們對烏鴉意象的分析與欣賞可謂是精彩紛呈，多數從烏鴉的原型來研究：一方面它是神的使者，厄運的先知，是智慧的象征；另一方面它是災難、邪惡、死亡的代表。在中外文化中人們對烏鴉的認識經歷了多種變遷，大致是三個階段：神話崇拜階段、平面階段以及科學觀察階段，這些變遷也反映了人們的審美需求、主體情感和價值取向。歷經到現代的科學觀察階段，重新解讀這部詩作，拋棄烏鴉所背負的神秘神話、崇拜或恐懼心理、社會各異的認同等因素，詩歌中的烏鴉那淡定從容、堅強不屈、不離不棄及其永保理性的精神，使我們讀出了逆境中的生活哲學態度。在困難、挫折和失敗面前，只要我們勇敢面對，保持積極樂觀向上的心態，一定能在充滿坎坷和挫折的逆境道路上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一　生活哲學的概念

從近代哲學到現代哲學，哲學研究重心發生了一些可喜的變化，就是由科學世界觀向生活世界觀的轉化，由抽象的科學世界向現實的生活世界的回歸過程。哲學回歸生活世界，但決不是停留在庸俗的、瑣碎的、雜亂無章的、膚淺的日常生活世界，而是回到真正切身于現實生活的有意義的物質性實踐活動中。馬克思主義哲學生活觀的價值指向和根本目標就是揭示生活本質、發現生活真諦、改造生活現狀、重構生活意義。生活哲學指向作為總體的生活回歸，而不是某種生活回歸，是對生活持批判態度，并促使其自我超越的哲學實踐，它實現了哲學與生活之間的互動，它的當代旨趣就在于直面現代生活矛盾、實現其生活化轉向，貼近并重構現實生活。近年來，許多學者將哲學理解為一種生活觀，既遵循哲學自身發展的規律又實現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旨，更凸顯了時代精神和人類生存價值的提升。將愛倫·坡詩歌《烏鴉》置于生活視域中加以審視和對照，烏鴉意象及其生活實踐活動給了我們當代年輕人強烈的哲學啟示，讓我們不得不重新考量它哲理性較強的生活價值和意義所在，并升華到生活哲學領域內作為研究的對象之一。

二　愛倫·坡的詩歌《烏鴉》作品簡介

埃德加·愛倫·坡（Edgar Allan Poe）是美國19世紀一位浪漫主義思潮時期的詩人、小說家和文學評論家。他運用哥特式文學描述了發生在很久以前一個凄涼寒冷的夜晚一男子獨自思念亡故的愛人的傳奇經歷，在充滿神秘與恐怖氛圍中與一只烏鴉偶遇對話的故事。故事是以敘事的方式根據情節的發展來展開，男子在痛失心愛的女孩“麗諾爾”后，意志消沉，心情憂郁，試圖通過讀書來擺脫悲傷卻無果，不知不覺進入到了思念當中。這時迷迷糊糊地聽到了一點聲音，仿佛有人在輕輕叩擊他的房門，當他打開房門時卻只看見黑漆漆的夜色別無其它，他以為是他亡故的愛人“麗諾爾”來了，便輕聲呼喚她的名字，但聽見的回答只有回聲和風聲，這讓他感到更加的悲涼和恐懼。叩擊聲再次響起，他打開門窗時烏鴉突然飛進來了，并以紳士淑女般的姿態棲息在他房門上方一尊帕拉斯半身雕像上面。他以為這是神派來使者拯救他的，來將他憂郁悲傷的靈魂帶向光明，但當他虔誠地詢問它的尊姓大名時，烏鴉卻回答“永不復焉”，并一次又一次地用這句話來回答他所有的疑問，“猙獰丑陋”的烏鴉那冷漠生硬的語氣和絕望的字眼將他推向了痛苦的深淵，使他的心瀕臨崩潰。此時他幻想著喝下忘憂藥來停止自己對“麗諾爾”思念的痛苦，而烏鴉仍然用“永不復焉”這個字眼告誡他悲傷和痛苦永遠不會消失，他的希望再次破滅。最終他壓抑已久的憤怒爆發了，他用咆哮式的和侮辱性的言語想要將它趕走，但烏鴉并沒有離去，仍棲息在那尊帕拉斯雕像上面，他無可奈何，只好接受一切現實。

三　詩歌中烏鴉在逆境中的形象

在中外文化中烏鴉在人們的心目中扮演了兩種角色：一方面它是神的使者，厄運的先知，是智慧的象征；另一方面它是災難、邪惡、死亡的代表，它更多的是常常被人們唾棄的后者。而慢慢品讀這首詩，從另一角度重新解讀它，你會發現烏鴉在其中擔任配角的重要作用。詩中剛剛失去摯愛的男子孤苦無奈、心灰意懶，來自黑暗冥城的烏鴉向他傳遞著死神的信息，告訴男子他的愛人“麗諾爾”永遠不會回來的事實，同時烏鴉又是智慧、理智、先知的象征，告誡他要從悲凄中振作起來。烏鴉的出現給他帶來了傾訴和發泄的對象，是絕處逢生的生機，讓他的情感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這首詩當中烏鴉表現出了常人很少有的難能可貴的生活氣度，即在逆境中始終保持淡定從容、堅強不屈、不離不棄及其理性的特點，值得我們學習和深思。

（一）烏鴉的淡定從容：始終如一的回答“永不復焉”

詩歌中的年輕男子剛剛失去深愛的女子，越想忘卻越痛苦。此時，一只烏鴉悄悄來到門前，“這‘神圣往惜的’、‘有紳士風度的’的烏鴉淡定地走進房間，宛如賓客，又似乎帶著一絲傲慢，直接忽略主人的存在，棲在房門上方一尊帕拉斯半身雕像上面”。在眾多文化中烏鴉是死亡和不詳的象征，丑陋的渾身黑色的烏鴉在黑夜中突然出現，無疑增添了幾分陰森恐怖的氣氛，孤獨的人都會感到異常的恐懼、抑郁，何況是剛剛失去愛人的詩歌中的男子。而烏鴉是神的使者，對凡世間的事情都超然地用泰然自若的態度去對待，根本就不理會男子的痛苦與悲哀。當男子詢問它的名字時，它的回答是“永不復焉”，問它能否消除自己對心愛的人的思念以及能否與她再次相見時，它的回答還是“永不復焉”，這更傷痛了男子的心。面對男子不斷地詢問，烏鴉始終是不變的回答“永不復焉”。“永不復焉”是烏鴉的名字，也是它對男子的詢問做出的唯一的回答。雖然這種回答表面上是答非所問，但又讓人覺得十分恰當，它將荒誕的對話升華到了對生活哲理的探討。人們所深愛的一切，正如烏鴉所說的那樣，一旦失去就永不復還。此時的烏鴉就像一位歷盡滄桑的哲學家，早已看透世事，看慣了人世間的生離死別和失去一切所帶來的痛苦，所以當看著男子因為失去摯愛而陷入痛苦無法自拔時，它表現得非常地從容淡定。

（二）烏鴉的堅強不屈：面對惡語和驅趕，不退縮不逃離

在歷史的長河中，戰爭及災難頻繁發生，烏鴉常常在這些災難過后的尸體上啄食腐肉，使得烏鴉總被視為不祥、災難以及死亡的象征，也因此有了神話中的黑色原型意義。所以烏鴉一直以來被人們厭惡、唾棄，因為它的出現，往往伴隨著不幸。本詩有很多語言表達體現了人們對烏鴉的反感，如“惡物”、“兇兆”、“鳥或魔”、“丑陋的烏鴉”、“不祥的古鳥”、“幽靈般可怕的古鴉”、“快從我門上的雕像上滾蛋！讓你的嘴離開我的心；讓你的身子離開我房間！”人們容不下烏鴉的存在，對它的厭惡、唾棄、避而遠之甚至是驅趕，對于烏鴉來說無疑也是一種極大的打擊，詩歌中隱隱透露出烏鴉內心的無比堅強。作者用神圣健壯來形容它，將帕拉斯女神踩在腳下，是對傳統和權威的挑戰。相對于男子的痛苦絕望，烏鴉表現得多么平靜，其實他們有相似的遭遇，都沒有被美好的事物眷顧，是命運的棄兒。但相比之下，烏鴉的內心是多么的強大，而男子則顯得非常脆弱?？v覽詩歌上下，烏鴉沒有表現出一絲過激的行為，“一動不動，莊嚴肅穆”。而男子卻因一次次希望的破滅，“被它那老成持重、一本正經的模樣激怒，情緒不斷高漲”，壓抑的情感終于爆發，將烏鴉的回答看作是對他的嘲笑和打擊，對烏鴉進行一番怒吼咆哮，將所有的痛苦和不快向烏鴉發泄，還試圖把它趕走，但烏鴉并沒有飛去，仍然棲息在蒼白的帕拉斯雕像上面，既不逃離也不退縮，嘴里靜靜重復著“永不復焉”。它毫無畏懼之感，或許是背負了太久的惡名，遭遇太多的挫折和磨難，早已磨練出一顆堅強的心，再大的風雨也無法震撼它。

（三）烏鴉的不離不棄：從未離開主人公，幫助其排解孤獨

烏鴉在整篇詩中充當了配角的角色，是一位忠實的陪伴者，對房屋的主人不離不棄。它在詩歌的第七節中出現，一直到第十八節結尾，從未離開過這間房子，甚至沒有離開過帕拉斯半身雕像。男子因為失去摯愛，悲傷過度，充滿了負面情緒，而烏鴉無疑是男子情緒發泄的出氣筒。男子本來一個人在房間里自言自語，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在這樣一個陰森、凄涼和恐懼的環境里，一個遭受痛苦的人會越發感到孤獨，內心的恐懼也會增加。烏鴉的適時出現勢必會減少男子內心的孤獨感，為他增添一絲希望。隨著烏鴉的出現，男子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它的身上，向其詢問，開始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傾訴是排解孤獨最好的良藥，發泄是減少精神壓力最好的運動。但是，這并不是尋常的對話，男子不斷發問，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希望得到的答案，而烏鴉卻只重復“永不復焉”。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男子的情緒越來越高漲，開始大聲怒吼，謾罵，驅趕烏鴉。而烏鴉仍然保持著它原本的模樣，并沒有飛走，只是注視著男子，呼喚男子恢復理智，提醒男子失去愛人的事實，暗示男子從悲傷中走出來。對于剛剛失去愛人的男子來說，他的內心是凄涼的，是孤獨的，而此時，烏鴉作為男子在這個房間里唯一的伴侶，始終陪伴著他，幫助他認清現實，擺脫痛苦，直到最后男子痛苦地接受失去摯愛的事實，烏鴉也沒有離開，這體現了它對主人公的不離不棄。

（四）烏鴉的理性表現：告誡男子認清現實，從痛苦中走出來

雖然丑陋的烏鴉站在美麗的帕拉斯神像上，產生美與丑的強烈反差，是非理性的表現，但由于烏鴉是先知，它被派來告知男子“麗諾爾”的消息，與希臘神話中的藝術女神的智慧形象如出一轍。于是烏鴉的正面形象與負面形象產生了強烈的矛盾沖突，一方面它是神的使者，向世人傳遞著死神的信息，另一方面又是先知、智慧、智理的象征。不管它是哪種形象，它的行為都是理智的，是有意義的實踐活動。作為神的使者，它告訴男子失去的愛人永遠不會回來；作為智慧的象征，它告誡著男子要化悲痛為力量，振作精神，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但人們對它的認識和態度卻都是負面的，由于它是災難、邪惡、死亡的代表而永遠唾棄它。并且人們通常容易感情用事、意氣用事，男子根本不聽從告誡，執意要痛苦下去，又想借助藥物的力量來麻醉自己，希望逃避現實，卻苦于沒有良藥，很多行為缺乏理智，是非理性的。烏鴉一次次重復“永不復焉”，一次次理性地呼喚，即使被驅趕也不肯離去。由于烏鴉的執著使得男子在絕望的心情與理智之間掙扎，最后不得不痛苦地接受了心愛的女子“永不復焉”的事實。相比之下，在紛繁復雜的大千世界里，弱肉強食的世界里，烏鴉是多么的理性，而且成功地喚醒了男子的理智。烏鴉在這里就是一個理性的存在，是為了喚醒男子的理智而存在的，并不停地告誡男子心愛的人已去就不可能再回來，要振作起來開始新的生活。

四　烏鴉的逆境精神揭示的生活哲學

通常情況下人們對烏鴉的評價是負面的、否定的，但是放在近現代馬克思主義生活哲學背景下重新解讀，不難讀出烏鴉意象在逆境中的生活哲學。馬克思主義生活哲學告誡我們要用生活生成性思維方式來評判，用真實生活的眼光來審視現實生活。人的生活，作為人的自我生成過程，又是經由人的對象性活動而實現的。現代社會里很多年輕人心浮氣躁，急功近利，遇到挫折就怨天尤人，逃避退縮，經不起任何失敗的打擊，就如《烏鴉》中的男子一般，在遭受打擊之后，變得一蹶不振。烏鴉作為死亡、厄運、不祥的意象，是不被人們接受的動物。但烏鴉在充斥著人類各種負面情緒的包圍中，始終保持一種從容淡定的生活態度，冷靜對待挫折，面對困難堅強不屈，迎難而上的精神面貌。其實人一生中的失敗、挫折所引起的消極情緒比成功帶來的愉悅情緒要多得多，怎樣化解、怎樣減輕這些負面情緒？需要人們用很大的勇氣和毅力來完成，從而通過這種對象性的感性活動，持續地自我建構、完善自我。當今的年輕一代經不起任何挫折的打擊，遇到挫折之后容易采取逆反、網迷、狂歡、吸毒、自殺等極端的行為，已成為一個很嚴重的教育問題。熟不知，挫折打擊是人成長的必經之路，是錘煉人類品格的力量。烏鴉這個本身矛盾著的形象相比于詩中男子能更好地詮釋詩人對待人生的態度和對人生的思考，理性與非理性的掙扎。烏鴉形象對構建當代民生話語范式有著重要的現實啟示，我們應該像烏鴉一樣，要學會勇敢地面對生活，保持樂觀向上的心態，在充滿坎坷和挫折的逆境道路上最大限度地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烏鴉精神激勵人們正視挫折，勇敢面對挫折，保持從容淡定的生活態度，構建體現時代精神和實踐情懷的生活哲學話語范式，激發人們固有的生命活力，培養合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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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咼艷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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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6）11-0035-03

2016－06－20

劉臘梅（1965－），女，湖南祁陽人，湖南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英語修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