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冷
腦海里閃回,能憶起來的第一次吃螺螄,是某個停電的夏夜。左鄰右舍四散在采石廠門口,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坪前,打著蒲扇納涼。不知誰家端出一碗完殼螺螄,大家新奇地聚攏在一塊兒,邊撿一顆送到嘴里,邊問這是什么好吃的。印象至深的是有一人不知吃法,竟將螺螄的腸肚吸食殆盡,彼時河凈水清,換做現在,知曉后怕是要吐了。那一刻我記住了“嗍螺”。
雖知它味道好,家門前河里螺螄多,喜歡釣魚醉魚的爸爸也不會摸螺螄回來。大概是因為媽媽做菜不愛用香料,去不掉土腥味,覺得只有飲食店做的才好吃。那個年代并不像如今,“吃貨”有充分正當的名分,非佳節鉆研主食以外的零嘴,可能會被貼上“好吃懶做”的標簽。放在當今稀松平常的螺螄,當時也難得一吃。
對螺螄有最多接觸的是在大姨家。大姨家住河洲上,出門不遠就是寬闊的河流。大姨會用大鍋沸水將螺螄煮熟,倒在盆里,沒等完全冷卻,大人孩子一人手捏一根針,挑掉肉上的硬皮蓋,將針扎進螺螄肉里,將其挑出一半,腸肚留在螺螄殼內。挑好的螺螄肉,大姨會帶到市場上售賣。忙碌的空檔,大姨會撈一些在水里養了幾天的新鮮螺螄,揉搓掉附著的青苔,直接用老虎鉗絞掉尾部,忙完家計后,做“嗍螺”犒勞“小伙計”。剪掉螺螄“屁股”,一是更入味,二是更容易將螺螄肉吸出來。小孩之間還常常比賽,看誰嗍的數量多。
我們也想幫長輩的忙,便偷偷去河里摸螺螄。河里布滿淘金洞,螺螄有的附著在墨綠的水草上,有的像吸盤一樣緊緊地吸在石頭上,我們撿拾得不亦樂乎,大人卻因安全問題而憂心忡忡。最終那一麻袋螺螄被全部扔掉,以示懲戒。
沒出過遠門時,以為“嗍螺”是宜春的特產,在南昌讀書時,又覺得“嗍螺”可能是全江西都有。待工作時行到遠方,方知各地都好“嗍螺”。回到故土,發覺“分宜電廠螺螄店”大熱,果然是外來和尚好念經。不禁感嘆,宜春本土的美食店倒沒有如此遍地擴充。想起月都食神所撰文章里的一段話:“宜春現在冒出這么多電廠螺螄店,這樣倒是讓分宜電廠螺螄很快名氣大振了,冷靜下來思考,傳播分宜電廠螺螄,還不如傳播宜春的特色小吃。擔憂的是宜春飲食文化,如果宜春都打著富硒的美食吸引顧客,而且口味不同,推出各式各樣富硒美食,硒大米、硒魚、硒蔬菜等,互不干擾,美不勝收,可以說是以味取勝,用地方特色留住客人,帶走的是一種情懷。”
千島湖借由著《舌尖上的中國2》,將螺螄做成了文化。偶爾玩笑感嘆,宜春有月亮節、竹文化節,怎么沒有田螺節?傳說中的田螺姑娘勤勞善良,符合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從前那些關于田螺姑娘的紫砂擺件、壽山石、白釉雕塑等,粉頸酥胸,曲線玲瓏,身姿曼妙,分明就是東方美人魚、中國的維納斯。
媽媽依然會因螺螄無大味不愿烹飪,但我卻知曉了“清明螺,賽只鵝”,以及《本草綱目》中記載的“田螺利濕清熱,止渴醒酒”。如今不再頻繁、大規模地停電,也有了螺螄取肉機、田螺剪尾機。想吃螺螄,隨街找一家店,往凳子上一坐,叫一聲老板,不消幾分鐘,就能吃上“螺螄炒韭菜”,不過都沒有童年夏夜的“嗍螺”那么有味道。
我還是常常“嗍”不出螺螄,摯友調侃,該好好找“靶子”練習一下接吻技巧。歐美有牡蠣做催情美食,春城有“嗍螺”練接吻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