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永剛 (海南熱帶海洋學院 572022)
環境與人
——論《浮躁》中人物與環境的關系
黨永剛 (海南熱帶海洋學院 572022)
最好的作品是反映時代人文環境、人民心理發展變化的作品,《浮躁》就是一部很有時代特征的、真實反映了時代變遷給人們心理和日常生活造成的沖擊、以及這種沖擊反過來對社會前進的影響的很有分量的作品。不管評論者如何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進度進行評析,都不能偏離作家的創作理想與時代環境,從金狗、小水等的形象可以看出人物的性格、思想和行為發展起初受“州河”等自然環境的影響很大,后期受改革開放時期的社會環境影響大。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是形成人物思想與行為的重要因素,這是現實主義文學的重要特征。
《浮躁》;環境;人物
《浮躁》是賈平凹創作的商州系列小說中的一部,寫作于1985年,三易其稿,于1987年先后在上海《收獲》雜志和中國作家出版社發表和出版。迄今已近三十個年頭。作者力圖表現中國當代社會的現實,力圖在高層次的文化審視下來概括中國當代社會的時代情緒,力圖寫出歷史陣痛的悲哀與信念。以今天的眼光來看,這是一部很有時代特征的、真實反映了時代變遷給人們心理和日常生活造成的沖擊、以及這種沖擊反過來對社會前進的影響的很有分量的作品。從金狗、小水等形象可以看出人們的思想起初受“州河”等自然環境的影響很大,后受改革開放的社會環境影響深。《浮躁》是長篇小說中的《邊城》。
環境與人物密不可分,自然環境對人的性格形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人首先是自然的人。賈平凹的《浮躁》和它前后的商州系列小說首先給我們展現的是商州的自然之美,“這塊美麗、富饒而充滿著野情野味的神秘的地方”正是孕育風情與人情之美的理想土壤。
州河是小說中的主要形象,可以說所有人物的命運都與州河有關,它影響著、見證著兩岸人們的生生死死、喜怒哀樂。金狗的出生帶有神話色彩,母親在州河上淘米身亡,卻生他于米篩之中,奇跡般地漂在水上,這樣,金狗的生命就與這條古怪得不可捉摸、性情暴戾、全中國最浮躁不安的河結下了不解的緣分。作者這樣描寫這條河:“浮躁當然不是州河的美德,但這是州河不同于別的河的特點,這就和它翻洞過峽吼聲價天歡喜悲壯的聲勢一樣,只說明它還年輕。事實也是如此,州河畢竟是這條河流經商州地面的一段上游,它還要流經幾個省,走上千上萬里的路往長江去,往黃河去,往大海去,它的前途是越走越深沉,越走越有力量的。對于州河,我們不需要作過分贊美,同時也不需要做苛刻指責。它經過了商州地面,是必由之路,更好看的是它現在流域得無拘無束流得隨心所欲,以自己的存在流,以自己的經驗流”。可以說,金狗就是州河的化身。州河年輕、有力量、有氣勢,又古怪、性情暴戾,金狗的力氣、勇氣、深沉、自卑而又自尊、堅持正義有時又很無奈,差不多就是州河賦予的,除卻象征層面的時代浮躁情緒意義,這條自然的河流的確培育著、影響著河邊人們的性格。
小水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性形象,是作者的理想女性形象,州河水的流動性形成了她的“賢”與“良”,雷大空的暴躁與愛抱打不平則與州河的狂暴相關聯。這三個人物的性格的全部其實就能代表州河的全部特征。其他如韓文舉、矮子畫匠、七老漢等偏正面的人物形象都與州河有很大關聯,而田、鞏兩家的人物似乎與這些自然關系不太緊密,是“政治化”的人物。州河流經的群山、這些總受人欺負、地位低下的人物所居住的仙游川,又賦予了人們的堅韌頑強、不夠開化、自卑心重。
州河是流淌的,因此應該是開放性的,但是州河不是大海,地處內地,地理位置偏僻,因此又是相對封閉的。金狗、小水、雷大空、韓文舉、七老漢、矮子畫匠等這些人物性格受州河、州河兩岸的山嶺等富有靈性的自然環境的影響要比田、鞏兩家受自然環境的影響深得多,但總是處于受欺、受騙、受辱的境地,自始至終性格變化不大,可以看出人們如果長時期居住于某地而外出很少,居住地的自然環境、人情風俗、生活習性就會對人們的性格的形成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而金狗、雷大空等人進城之后性格變化就比較大,可見隨著時間的變化、改革的深入、社會的前進,社會環境對人物的影響越來越大。
人是生活在社會中的,處于一定的社會關系中,如果離開人所生活的社會環境而孤立地描寫人物,所創作出來的人物必然不是真實的,是不可理解的,也是不可能的。高爾基說:“不可忘記,除了風景畫之外,還有風俗畫。”說明在描寫人物時必須重視社會生活環境的描寫。描寫人物活動的時代風貌、地域特征、社會風俗、風土人情以及衣食住行等等,能更真實、更生動地渲染社會氣氛、歷史背景,表現人物的思想性格特征。真實、生動的社會生活環境的描寫,往往就是一副生動形象的社會“風俗畫”。要畫好風俗畫,就要善于抓住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特征進行具體的描繪。
州河是商州的血脈,因為有了它,商州的地面有了靈性;州河也是《浮躁》的紅線,貫穿著故事的始終,連接著各色人等。而組織、經營、參加河運隊是小說中的大事,河運隊由兩岔鎮黨委書記田中正一手創立,蔡大安代理控制經營,成了他們撈錢、獲得政治資本的工具,也從中看出田中正確實有一些領導才能和遠見,河運隊也給當地帶了了一些實惠,縣委書記田有善也很看重它。從時代背景的角度考慮,河運隊也是改革開放的產物,是“自然之河”與“改革之流”相結合的產物。河運隊的實際控制人田中正與隊員的矛盾,隊員內部的關系,河運隊的所見所聞,縣委書記的重視,可以看出改革開放之初的“浮躁”風氣對各階層人物自然本性的式微。
州城日報是小說中僅次于州河的重要形象,它促成了偏向自然的金狗到偏向社會的金狗的轉變,由樸實憨厚、桀驁不馴的金狗轉變到沉穩老練、敢作敢為的金狗。報紙本是人民的喉舌,應是弘揚真、善、美,批評假、惡、丑的陣地,可現實的情況總不如人意,或被某些人、某些機構控制,或說話不慍不火,或完全成為人們消遣的工具。金狗從部隊復員回鄉,成為州河上的“沖浪高手”,卻卷入仙游川的種種糾葛,他對田中正的以權謀私、強占民女憤恨不已,于是千方百計地爭取到了進州城報社當記者的機會,要實現自己改造社會的理想,但是當他參與了一系列揭露不正之風的報道而受到阻撓和打擊之后,他意識道了“在中國,官僚主義不是僅僅靠幾個運動幾篇文章所能根絕得了的”,于是他又回到州河上,要“實實在在在州河上實施能耐,干出個樣兒來,使全州河的人都真正富起來,也文明起來”。可以說,州城日報社里的種種怪現象,是人物活動的真實的社會環境,是現實的寫照。沒聽說報社領導怎么樣,倒是主持正義的記者金狗被捕入獄。金狗的州城日報記者生活就像夢游一樣,他最后又回到現實中來,與溫柔堅韌的小水過上有愛的自然的生活,似乎要遠離那“胳膊扭不過大腿”的復雜的現實。金狗的“浮躁”是偏于積極的不安現狀,但最終也帶著些許無奈與悲憤回到現實中來,要“一切從頭再來”。
雷大空和他的城鄉貿易公司的暴發似乎在向我們展示著“浮躁”的另一面:要掙大錢,就投機,就官商勾結,就別想身后事。雷大空和他的城鄉貿易公司的“隕滅”也告訴我們:官僚主義能導致自殺也能殺人。雷大空是悲壯的,他的內心的善良永遠沒有消失。
河運隊、州城日報與城鄉貿易公司是人物活動的社會環境,由他們聯系起了州城、縣城、鄉鎮與村莊,它們是社會發展的產物,同時以小見大,向我們展示著什么叫“社會復雜”,在這個處于變革的社會里,不“浮躁”的就會受欺騙、受侮辱,“浮躁”的也會遭打擊、遭挫折、遭毀滅。自然的“州河”有些無常,社會的“州河”有些無奈,隨著時間的前行,人受社會環境的影響會越來越大,自然退居幕后。
《浮躁》是長篇小說中的《邊城》,這不是孰優孰劣、誰先誰后的比較。沈從文以富于抒情的筆調給我們創造了一個令人懷念又令人感傷的“湘西”,賈平凹以樸實的語言給我們貢獻了一個讓人思索又因人探究的“商州”。世界每天在變,人心每天在變,故事每天在變,變是宇宙的法則。沈從文在告訴我們,在變動不居的社會里,要學會回憶,回憶往日的愛、美、親情,回憶種種祖祖輩輩人們的頑強、互助與快樂、悲傷,并保持我們往日的那份善良與美好。賈平凹給我們講述了一個個在社會轉型時期里發生的和將要發生的故事,故事里一個個人物都在多多少少年地變化著,這些變化或讓人氣憤不已,或讓人無奈忍受,或讓人興奮異常,重心和沈從文一樣:別丟掉人之為人的那份善良與美好。只不過沈是在塑造詩話的人物,賈是在再現現實的人群。
小水身上有翠翠的影子:善良、美好。不過離我們距離更近一些,更現實一些,比翠翠多了些“社交經驗”,小水更加“依靠”金狗,金狗的形象更加突出一些。《浮躁》比《邊城》多了些男人氣,因此多了些“浮躁”。《浮躁》是長篇小說,因此人物較多,也比《邊城》多了些粗糙:金狗與小水的結婚有損美感,不如讓他們互相懷念!他和英英、石華的“性錯亂”也有點造作,小水的形象應該更突出一些!《浮躁》是“動”的,《邊城》是“靜”的。
小說都是社會生活與理想縮影。《浮躁》《邊城》都是某地社會生活和理想的縮影,都屬于表現社會變化背景下的“邊地”鄉土文學,都表現“鄉土中國”子民們的生活,仙游川和茶峒都有一條不停流淌的河。
[1]魏瑋.金狗的浮躁——論賈平凹小說《浮躁》的時代情緒[J].鄭州輕工業學院學報,2003(6).
[2]王一燕.說家園鄉情,談國族身份:試論賈平凹鄉土小說[J].當代作家評論,2003(2).
[3]陳緒石.論賈平凹作品里人物的自然人格[J].浙江萬里學院學報,2004(3).
黨永剛,海南熱帶海洋學院人文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民族民間文學、地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