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拉姆斯的愛

白政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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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拉姆斯的愛

白政瑜

勃拉姆斯，被稱為“貝多芬之后最后一位古典音樂大師”，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更勝于貝多芬。這并不代表他的成就高于貝多芬，而是他的作品更適合我的喜好。

貝多芬，是剛強和粗獷型的。他簡潔明朗、鏗鏘有力的交響樂，是緊扼生命喉嚨發出的對命運的吶喊，散發著對一切的無所畏懼。而勃拉姆斯，則是幽怨中的深沉堅韌，靜夜里的特立獨行。他更接近和慰藉孱弱者的心靈，平凡中又處處閃現山般蔥蘢、水般澄澈的堅貞。

他的作品，最讓我刻骨銘心的就是《第五號匈牙利舞曲》了。我聽過好多種版本，有鋼琴四手聯彈的，有管弦樂隊合奏的，有小提琴獨奏的，還有吉他改編曲。每一種版本，都有不同的精彩。與管弦樂隊的磅礴氣勢，吉他的自然清雅，鋼琴的流暢歡快相比，我最喜歡的還是一個速度較慢的小提琴版本。每次我靜靜地聽這個版本時，會感覺仿佛置身于寂寥的秋夜，清冷的月光傾瀉在無垠的原野上，一縷從山邊吹來的清風，在堅韌地撕開夜幕；又如置身于荒涼的沙灘，面對洶涌的波濤，獨自一人圍著篝火跳著歡快的吉卜賽舞。那種奔放而憂傷、優柔而炙熱的情感噴薄欲出，卻又有所抑制。這是一種猝然而發的情緒，直讓人心醉神迷，卻又難以自控。

文如其人，作品表現出的真摯、嚴謹而又低沉、晦澀的情感，讓我每次聆聽時，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作者的背后必然有段曲折不俗的經歷。后來看到他的傳記，對他的這部偉大作品有了更深刻的體會。原來，勃拉姆斯在20歲那年，愛上了比他大14歲、他的老師舒曼的妻子克拉拉。但是，勃拉姆斯一直把這份真誠圣潔的感情埋在心里，從未向她吐露心跡，一直到他們雙雙離開人世。他為克拉拉寫的很多情書，一封也沒有發出去。在舒曼去世后，勃拉姆斯始終在克拉拉身邊，陪伴她照料舒曼和她的7個孩子，幫助她從痛苦與絕望中解救出來。為此，他放棄了很多出名與賺錢的機會。1896年5月，克拉拉去世，63歲的勃拉姆斯抱病從瑞士匆忙趕回，他要為克拉拉親護靈樞下葬。在她的墓前，勃拉姆斯獨自一人為克拉拉演奏了一支小提琴曲。參加完葬禮后沒多久，勃拉姆斯也因為心力交瘁而溘然離世。

勃拉姆斯對克拉拉的愛，是超越于物欲與情欲之上的精神愛情，是純粹的柏拉圖式的愛情。這是只有對愛情具備古典意義層面認識的人才能做到的。也許，愛情的價值本來就不在擁有，更不在占有。有時犧牲了愛，卻可以讓愛成為永恒。重情重義的勃拉姆斯，善良的勃拉姆斯，懷舊濃郁的勃拉姆斯，他注重感情，卻不濫用感情，他珍惜感情，卻不玩弄感情。他懂得感情并將之深沉地化為他永恒的音樂。

而與勃拉姆斯相比，也許當今的愛情會黯然失色。在我們真心付出時，渴求的是對方相同或更多的回報。許多情感的記錄，無非就是寂寞的患得患失的幽怨。太刻意強調自己的痛苦與悲哀，而并不在意對方的感受。關注情感，渴求情感，卻濫用和褻瀆了情感，也沒有在情感中找到高山仰止的認知。因此，在這個浮躁的時代，我們真切地呼喚勃拉姆斯這樣的大師，這樣的作品，更呼喚這樣深沉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