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欣
(貴州師范學院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18)
先秦散文研究的新收獲
——讀夏德靠教授《先秦語類文獻形態研究》
陳 欣
(貴州師范學院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18)
語類文獻是先秦時期極為重要的文類,加上近幾十年來出土文獻的不斷面世,人們越來越重視該類研究,并且涌現出一批研究論著,《先秦語類文獻形態研究》就是其中頗具學術價值的一部論著。該著成就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宏觀的視角與科學的方法,主要采取還原的、歷史的方法,從宏觀角度理清先秦語類文獻演變的軌跡,基本廓清先秦語類文獻文體的生成過程;二是資料的豐贍與辨識的精審,既重視對傳統文獻資料的爬梳,也密切關注出土文獻的最新進展,并且善于將文獻鉤稽與義理闡述相結合,義精例密,皆有據依。
語類文獻;文體;編纂
近幾十年隨著一系列出土文獻的發現,先秦語類文獻作為一個新的學術生長點逐漸為人們所重視。近年來,人們對先秦語類文獻的文體形態作了一定的研究,但還存在著一定的爭議,需要有研究者對語類文獻在上古時期的文體特征及演化問題進行系統深入的研究。該書已于2015年出版,但實際上夏教授早在2006年在北京師范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的第一年就大致確定了這一選題,2010年以《先秦語類文獻的編纂、生成及文體研究》為題申報,獲得了國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的立項。從選題到研究成果的正式出版,前后歷經了九年的時間,夏教授圍繞此選題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同時,在此期間還撰寫了十多篇論文,大都發表在國內有影響的期刊上,有一些論文還被《新華文摘》、《人大復印資料》、《中國社會科學文摘》轉載或摘錄。該書主要通過選擇語類文獻、文獻的編纂及文體的生成這三個層面來探討先秦散文的形成問題。就該書的特點和成就而言,筆者以為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歷來說到先秦散文,一般都認為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歷史散文;一類是諸子散文,并且經歷了由歷史散文到諸子散文的演變。然而,似乎很少有人思考歷史散文與諸子散文之間的聯系。語類文獻,可以說打通了歷史散文與諸子散文之間的壁壘,為先秦散文的發展提供了一條新的闡釋路徑,開拓了學術視野。
先秦語類文獻在相當長的時期內,都沒有被當做一種文體來研究。然而,文體的生成是一種比較復雜的文化現象,其源頭都不是單一的,其產生過程也是動態的不斷積累的。夏教授對先秦語類文獻的研究,主要是從文體角度來進行。歷來文體研究者主要是從追溯文體名稱的起源來考察文體的生成,正如夏教授所言,“一種文體包含特定的話語體式和結構規范,這種話語體式和結構規范的形成同樣構成文體生成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一種文體或是文類,其話語體式和結構規范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比如先秦語類文獻就存在格言體、對話體、事語體這些類型,那么,對這種演變現象的研究自然也構成文體生成研究的重要部分。”[1]19因此,夏教授所做的研究不僅僅是闡述文體的結構、類型和特征,更注重探討文體的生成、編纂、功能及演變的研究,從宏觀角度理清先秦語類文獻演變的軌跡,基本廓清了先秦語類文獻文體的生成過程。可以說,這樣的研究視角更為開闊,方法更為科學。
夏教授在“緒論”部分指出:本書的研究思路是“將語類文獻作為先秦時期的一種重要而復雜的文類予以整體性研究,并且多角度多層次地分析先秦語類文獻的不同類型。”[1]15這樣不僅有效地避免了單一的做法,也立體地、動態地刻畫了先秦語類文獻形式的演進過程。例如該書第二章“語類文獻形態及文體演變”,分作三節進行論證,分別從三個方面討論先秦語類文獻的形態及其演變。第一節“語類文獻的生成方式”,夏教授從立言方式出發,將上古語類文獻劃分為儀式型、政典型、教學型和著述型四類,并主要以《尚書》、《國語》、《論語》、《老子》為例分別探討了它們各自的生成過程。第二節“語類文獻形態的演變”,夏教授站在對先秦語類文獻形態整體性、歷時性關照的高度,研究語類文獻在不同歷史階段的生成和演變,分別探討了先秦語類文獻的三種不同類型的文體形態,即格言體、對話體和事語體。第三節“從‘國語’到‘家語’”,夏教授指出,先秦語類文獻從編纂單位的角度可劃分為“國語”與“家語”兩種類型。“國語”主要源于王朝或諸國史官載錄的文獻,如《尚書》、《國語》、《戰國策》等。而“家語”則來源于史官或門徒所載錄的卿大夫或諸子的言論,如《晏子春秋》、《論語》、《孟子》等。
該書第二章在對先秦語類文獻進行系統清理的基礎上,對語類文獻的類型及其流變進行了相當細致的研究。夏教授從三個不同的視角出發,辨析源流,對先秦語類文獻進行了細致的分類。對于同樣的研究對象來說,三個不同角度的切入,交映互現、相互涵射,揭示出了先秦語類文獻在形態方面的具體演化過程。因此,從方法論角度來說,正如夏教授所說的,“在研究方法上主要采取還原的、歷史的視角,動態地展示先秦語類文獻及其文體的生成過程。”盡管現如今對語類文獻的分類還存在諸多歧見,但相比于一些著作如俞志慧《古“語”有之:先秦思想的一種背景與資源》將“語”劃分為重在記言和重在敘事兩個類型的做法,夏教授對語類文獻的細致分類,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先秦語類文獻形態的復雜性和演進性,提供了足以啟迪后人的新見解,顯示了宏闊的學術視野。
夏教授的研究重視文獻基礎及傳統的治學方法,但是又不囿于傳統,敢于突破舊說,抽繹新知,旁征博引,考辨精審,具有開闊的歷史文化視野。夏教授尤其注意結合出土文獻分析論述,從而使研究高屋建瓴,思路靈活,有力地推進了先秦散文的研究。陳寅恪先生指出:“一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問題,則為此時代學術之新潮流。”[2]266陳寅恪先生所說新材料主要即指出土文獻。夏教授指出:選擇語類文獻作為研究對象來探討先秦散文發展的過程,即得益于20世紀以來出土文獻的發現。該書中涉及到的出土文獻包括20世紀70年代馬王堆出土的帛書《春秋事語》和《戰國縱橫家書》,以及20世紀90年代發現的上博楚簡等。夏教授利用這些出土文獻解決了一系列的問題。如第二章“語類文獻形態及文體演變”中論及先秦語類文獻文體形態之一的“事語體”。因文獻的缺失,歷來研究均帶有推測性質。夏教授首先分析了目前所能見到的最早的以“事語”名篇的文獻,即《管子》中的《事語》,指出何晉的看法,即“事”蘊藏在“語”中,有其合理性。接著又分析了馬王堆帛書《春秋事語》的文體特征,指出《春秋事語》的文體結構是“史實+評論”,即“事語”是“事”與“語”的結合,并非“事”蘊藏在“語”中。“語”體主要是對話,而“事語”側重于對史實進行的評論。進而從文體結構角度把《春秋事語》與《國語》進行比較,指出與《國語》不同的是,《春秋事語》中史實和評論是兩個文本。新時代的研究者的優越之處,主要在于在新時代背景下涌現出來的新視野、新材料、新方法。夏教授將出土材料與傳世文獻相印證、相比較,考辨精審,大多觀點新穎獨到。
更為可貴的是,夏教授能夠在新視角和新理論的觀照下對傳統文獻資料進行重新梳理,并見出不同尋常的新意義。如第四章“家語”文獻研究,夏教授重點選擇了《論語》和《老子》這兩部傳統文獻作為討論的對象。先秦文學研究的重點和難點,主要體現在文獻材料方面,如若在傳世文獻中尋找新的視角,實在是有難度。正如夏教授所說,“《論語》和《老子》不僅在時間上居于諸子文獻的源頭,而且它們還奠定了諸子文獻的兩種編纂模式”[1]197。夏教授這一章中討論“《論語》文體的生成及結構模式”的時候,首先在梳理了歷史上有關《論語》文體的認識和觀點的基礎上,指出“《論語》文本的真正特征在于言、行兩錄”[1]198。其次,通過舉例《學而篇》和《微子篇》中各一章,指出“《論語》文本的記言實際上包括格言體、對話體與事語體三種形態”[1]201。進而以《鄉黨篇》為例,探討《論語》中頗具文本個性的記行及其生成的問題。夏教授在探討原始筆記在記言之外有沒有記行的可能的時候,首先利用1973年河北定州漢墓出土的《論語》竹簡,來確定其中的《鄉黨篇》應該是先秦時期的作品,并舉《鄉黨篇》中的第六章為例,證明《論語》記行文體的一部分應該是淵源于原始筆記。
夏教授在第五章“語類文獻的嬗變”中最后一部分“郭店簡《語叢》的編纂與功能”,借助出土文獻《語叢》來具體分析格言體在戰國時期的編纂及演進的情況。首先,針對學界大多都從內容和規格著眼,將《語叢》四篇分為兩部分,即前三篇為一部分,《語叢四》為另一部分,而夏教授則從文體性質著眼,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說:“《語叢四》雖然在內容方面與前三篇有些差異,但從格言這一文體角度看,是可以把它們當作一個整體而加以研究的。”[1]328其次,李學勤先生根據與《語叢》一同出土的漆耳杯刻銘“東宮之師”,分析郭店一號墓的墓主身份為楚懷王太子橫的老師。夏教授在此基礎上分析《語叢》四篇的作者和編纂目的應該就是太子橫的老師用于教學的,而且對其進行了系統的整理。最后,夏教授通過分析《語叢》的文體性質、編纂方式和闡釋結構等方面,敏銳地覺察到《語叢》為連珠文體的生成奠定了重要基礎。
以上論述均是從文本出發,以其扎實的功夫逐層推進,邏輯嚴密,有如抽絲剝繭,令人解頤。在本書中,無論是出土文獻資料,還是傳世的傳統文獻,在經由夏教授的條分縷析之后,均呈現出了新的特質與價值。書中堅實的文獻材料和獨到的見解為當今及后世研究者提供了富有啟迪的思路,大大促進了先秦散文的研究進程。
綜上所述,夏德靠的《先秦語類文獻形態研究》一書是長期積累、勤奮思索而結出的碩果,篤實醇厚,極具學術價值,體現了求新與求真的統一。該書之論述提綱挈領,要言不煩,重點突出,粲然可觀。在研究方法上不僅角度新穎,而且注重系統性和演進性,揭示研究對象的內在特征和外部聯系。夏教授善于將文獻鉤稽與義理闡述相結合,義精例密,有所據依。細致爬梳,本末了然。常能發前修之所未發,令人豁然開朗,耳目一新,并引人深思。當然,限于某些解決問題的材料不甚充分等原因,某些觀點或將引發爭議,或可繼續探討。但是,瑕不掩瑜,這種有著扎實功底,勇于探索的著作確實是先秦散文研究的新收獲。
[1]夏德靠.先秦語類文獻形態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15.
[2]陳寅恪.金明館叢稿二編[M].北京:三聯書店,2001.
[責任編輯:劉大泯]
The New Insight from the Research on Pre Qin Prose ——Study onMorphologyoftheLanguageClassLiteratureofPreQinPeriodbyProfessor Xia Deikao
CHEN Xin
(School of Liberal Arts, Guizhou Education University,Guiyang, Guizhou, 550018)
The language class literature is very important in Pre Qin Period. In recent decades, the increasing number of unearthed literature being published motivates more efforts for relevant researches, with a series of works achieved in this field. One of notable examples is Morphology of the Language Class Literature, which bears the following two features: The first is the macro perspective and the scientific method mainly to restore the historical approach, from a macro perspective of the evolution of the literature from the trajectory, and carding the formation process of clearance. The second is the abundant materials and precise identification. Both pay attention to the traditional literature and information and show concerns about the latest development in the unearthed documents. Besides, they combine literature philosophy with investigation.
The Language Class Literature; Literary Style; Compilation
2016-09-10
陳 欣(1983-),女,黑龍江蘿北人。文學博士,貴州師范學院文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與文化。
I207.6
A
1674-7798(2016)11-00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