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英
摘要:《山海經》具有豐富多樣的文學價值,其蘊含的神話思維對后世浪漫主義文學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這種影響力,從其塑造的神話英雄形象對當世、后世的社會文化生活、宗教道德、政治歷史等方面的影響中可見一斑。這些英雄形象雖然有神話虛幻的成分,諸如女媧、夸父、刑天等人、神、獸合體的形象,但都是取自遠古社會生活,充滿了遠古先民對道德、力量、生命、自然的敬畏與崇拜,極富想象力,是遠古先民智慧的結晶。通過探討不同的英雄形象閃耀的共性光輝,可深刻揭示神話思維孕育出的原始生命觀、精神領袖特質和神靈形象。
關鍵詞:《山海經》;神話英雄形象;共性特征
中圖分類號: I206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5349(2016)03-0174-04
《山海經》是一部集神話、地理、政治、人物、自然、巫術、醫藥、民俗于一體的古代典籍,其海涵地負、包羅萬匯的內容,涉及各個學術領域。其中最為后世津津稱道的當數一個個豐富溢彩的英雄形象:既有諸如女媧、王母等閃耀純屬光輝的英雄形象,也展現了夸父、后羿等人神合體的男性形象。他們是力量與智慧的化身,具有完美無缺的性格,符合人們對于英雄的全部想象;他們是真實存在的英雄,卻又超越現實、成為人神合一的領袖;他們的言行體現了理智與情感的矛盾,卻又是道德的典范。他們展現了豐富的神話思維,承載了遠古先民的原始生命觀。
一、承載原始生命觀
神話的產生,不是恣意想象的結果。它需要適宜的社會環境、豐富的人類神思活動,當人類的物質生活無法滿足人們的需求時,便會激發人類的生存欲求,進而產生了神話。遠古社會生產力水平低下,人類生存維續基本依靠大自然恩賜,使得遠古人類對大自然充滿了敬畏之心;而常常受到死亡的威脅,包括自然災害、猛獸襲擊等不可抗力因素,使遠古人類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渺小,對死亡的畏懼,使他們對“生”和“復生”有著強烈的渴望。[1]而這種原始生命觀,又折射到他們所塑造的神話英雄形象中。
(一)征服自然力
“任何神話都是運用或借用想象來征服和支配自然力,并將自然力刻畫得更加形象化”[2]。在《山海經》中,“后羿”“盤古”“禹”等形象,都是征服自然力,甚至能夠支配自然力的英雄,被遠古先民譽為“神”。這些英雄形象盡管存在遠古人類借助想象虛構的成分,但還是體現了“征服自然力”的原始生命觀。這是由于原始社會人類的生產力發展水平低下,嚴重限制了人類認識自然和征服自然能力的提高。
1.人神合體的自然神
如“日月推演”“寒暑交替”“風雨雷電”這些在今人看來司空見慣的自然現象,在遠古先民眼中卻是不可抗拒的“神力”,它們直接導致人類的“生老病死”,時刻威脅人們的生命。而這些“神力”遠遠超出了遠古先民的認知水平和解決能力。在它們面前,遠古先民只得選擇聽之、任之,無能為力的恐怖才是令先民們最為懼怕的。因此,他們極需能夠征服這些自然現象、支配自然力的“神”。在日神、月神、“風雨雷電”四神的身上,可以看出,他們既代表了不可抗拒的自然力,又承載了人類支配自然力的意志,是人與神的合體,也是人類征服自然意識的體現。
2.消災解難的力量神
在征服自然的過程中,除了對自然的駕馭與運用,由于遠古時期人類惡劣的生存環境,更需要對自然的挑戰與改造。而在原始社會中,人類對自然的了解知之甚少,無知使人們產生了對自然的恐懼,甚至在自然的震懾下,不得不采取逆來順受的生存法則。但隨著洪水、干旱等自然災害的發生,家園被毀,人類對自然的被動接受逐漸向主動改造轉變,尋求各種各樣的方法來改善人與自然的關系,而這一過程,正是英雄孕育的過程。
比如《山海經》中所著“十日國”,大羿作為這個崇拜太陽部落的首領,為了人們生活,射下天空中的九個太陽,只留一個。再如“大禹治水”中的作為部落首領、接過父親治水大任的大禹,為了治理泛濫的黃河,保護人們的生命財產安全,留下了“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傳奇佳話。
縱觀這些英雄形象,不難發現他們身上具有的共性特征:其一,懷有悲天憫人的胸襟,將改造自然、造福百姓立為己任,這一點與他們自身所具備的部落首領身份具有緊密聯系;其二,這些英雄形象更加具體、有血有肉有靈魂,就生活在現實世界中,生活在人們身邊,更加真實,人們為感念他們的功績,在塑造形象時,盡管加入了虛構的成分,但基本上保持了“人”的特性,具有真實感和具象化的特征;其三,這些英雄形象不僅是現實世界中的領袖,更是當時人們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精神向度的領袖,代表了人類不向自然屈服的決心。
《山海經》所描述的社會時期,正是人類由低級社會向高級社會邁進的關鍵階段,物質水平滯后于精神需求,人類只得通過塑造能夠征服自然力的英雄,來尋求精神寄托,將美好的憧憬、征服自然的勇氣化為藝術形象,升華精神世界。
(二)死而復生
《山海經》中英雄形象所承載的原始生命觀,不僅體現在征服自然力方面,更多地通過“生”與“死”的宏大主題來展現。一方面,由于遠古人類對于疾病的認知與防御能力較低,自然災害、被動物咬傷,甚至刮風打雷等普遍的自然現象,也能讓人喪失生命。原始社會時期,人類對于死亡的敬畏可見一斑。然而,對于“生”,則被視為“死”的延續,“復生”被作為另一種形式的存在。因此,在《山海經》中,我們可以看到很多英雄經歷了“由生到死、再死而復生”的生命輪回。這些英雄形象在經歷“鳳凰涅槃”后,被賦予了各種各樣的超越人類極限的能力,展現遠古人類對于生命的崇拜。
1.動物形態復生
動物形態的英雄形象在《山海經》中較為多見,體現了人與動物的和諧關系,同時也展現了動物在遠古人類心目中不僅被視為食物鏈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作為人類的朋友,甚至被視為人類崇拜的圖騰而存在。
首推以“鳥”的形態復生的英雄形象,如精衛、鼓和欽丕。“鳥被認為是人類死亡后靈魂的住宅”[3],遠古先民認為人死后,其靈魂被附于鳥身上,可以遨游天際,擁有鳥一般預知災難的能力,暗含了遠古先民祈求亡者保佑的心理,而這種思想也延續至今,成為我國宗教文化的一部分。
次推水族復生的英雄形象,如鯀和顓頊。鯀在死后被化為黃龍、玄魚等多種動物形態,這與他生前致力于治水大業有關;顓頊在死后被化為魚婦。《大荒西經》云:“有魚偏枯,名曰魚婦,顓頊死即復蘇。風道北來,天乃大水泉,蛇乃化為魚,是為魚婦。顓頊死即復蘇”[4]。這與他生前整肅宗教秩序有關。
2.植物形態復生
植物形態復生的英雄形象在《山海經》中也并不少見。植物形態復生形象,一方面體現了遠古人類對大自然的認識與依賴,另一方面也折射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憧憬。這與遠古時期洪水、干旱等自然災害肆虐不無關聯,也與一些特殊植物起源論有關。
比如帝女瑤姬死后化為女尸,又化為瑤草,瑤草具有一定的藥用價值;而瑤草的起源也由此則來,展現了遠古人類對瑤草這種植物的崇拜。而夸父死后化為桃林、蚩尤死后化為楓木,與英雄形象生前的品德功績聯系緊密。用植物形態來再現英雄形象的復生,一方面說明人們對于英雄人物的懷念,另一方面也說明人類需要這些英雄形象的意志力和品質來自我激勵,因此選擇相似的植物喻為英雄的化身,作為精神寄托。
3.原體復生
除去以上兩種形態的復生,《山海經》中還塑造了一種更具代表性的復生形象——原體復生。這是運用原來身體實現死而復生的英雄形象。最為著名的當數“以乳為目,以臍為口”[5]的刑天和梟首之后仍然“操戈盾立”[6]的夏耕。兩個形象都是梟首后仍然屹立不倒,展現出一股傲然正氣,突出了中華民族文化中武者堅毅的性格。
原體復生的英雄形象脫胎于遠古社會的祭祀活動,刑天與夏耕的形象,暗喻了先民們祭祀谷靈的一種儀式,而梟首的動作可被視為收割稻谷。稻谷被取走種子后,仍然頑強在存活下來,并努力生長,等待再次成為人們的食物來源。這種大無畏的付出精神,成為先民們所敬仰的英雄。也從另一個側面體現出遠古先民“敬順天時”的感恩之心。
無論是動物形態復生、植物形態復生,還是原體復生,這些英雄形象具有普遍的共性特征:一是其復生形象與其生前所功績、所從事的事業或個人品質相關;二是復生的形象是先民想象虛構而來,蘊含了遠古時期的宗教祭祀文化與民俗文化;三是與遠古社會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可見,神話英雄形象雖然被視為超出眾生的神,不乏虛構的成分,但仍然離不開現實生活,離不開人們對于原始生命觀的認識。
二、具有精神領袖特質
當現實世界的物質生活提高程度落后于人類的需求,人類會自然而然地憧憬精神世界的滿足,通過創造美好的憧憬來激發自身的進取欲望。此時,人們需要的不僅是現實中的英雄,還需要精神世界的領袖。因此,《山海經》塑造了很多兼具高尚品德和斗爭精神的英雄形象,這些形象所散發的領袖氣質正是率領遠古先民不斷進行自然斗爭、生活斗爭和政治斗爭的力量。
(一)自然斗爭
“神話是道德標準、宗教儀式與習俗、社會組織的真正依據”[7]。神話富有維持社會秩序、道德標準和人文習俗的重要作用。《山海經》不僅可以作為遠古先民生活奮斗的寫照史,也是一部虛實結合巧妙塑造英雄形象的文學典籍。它不僅塑造了遠古先民的精神領袖,也再現了先民戰天斗地的生存意識。
當人類智慧尚處于萌芽階段時,遠古先民運用好奇心去挖掘自然的奇妙之處,去探討天、地、日、月這些自然景物如何才能為人類所用。比如鯀禹治水、精衛填海和追日夸父等神話故事,在鯀禹、精衛、夸父這些英雄形象上所折射出的“與自然斗爭”的勇氣,激勵一代又一代的遠古先民不斷奮進,構筑家園。
首先,這些英雄形象或被異化,或被怪化,或被丑化,且具有人獸合體的形象特征。如“南方祝融,獸身人面,乘兩龍”[8];再如“有鳥焉,其狀如鳥,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嗚自餃”[9]。然而,丑陋的外表無法遮掩形象本身所散發出來的精神力量。
其次,這些英雄形象無一不具有博愛之心,感懷天下,對民間疾苦了解深刻,以幫助遠古人類戰勝生活困境、征服自然為己任,甚至不異犧牲小我來成全大我,具有極高的道德品質,是社會道德的典范。比如精衛死后化身精衛鳥,以告誡人們大海的無情;逐日而走的夸父,雖然以悲劇來終結命運,但其勇于實踐的精神、犧牲自己化身鄧林來明示真理的壯志和勇氣,令后世敬仰。這種心懷天下人的博愛之心,愈加突出了英雄形象。
再次,這些英雄形象身上散發著忠孝之心。“忠”與“孝”是中華民族文化之源。《山海經》中既有諸如堯、舜這樣的君臣禪讓形象,也有鯀、禹這樣的父子英雄形象。這些英雄形象在展現其政治功績和英雄主義的同時,也向人們傳達了“忠”“孝”的道德標準。
(二)政治斗爭
人類從具有獨立思維開始,就具有了斗爭意識。《山海經》所呈現的文化階段正是我國炎黃文化發源之時。當時國家這個政治體尚未建立,各個氏族、部落間為了生存土地、文化風俗等問題進行政治斗爭在所難免,尤其是炎、黃兩族的對抗,更是產生了“刑天”“共工”“三苗首領”等英雄形象,將戰爭的慘烈永遠記錄下來。
比如上述所提到的梟首而毅然馳騁殺場的刑天,作為炎帝的一員猛將,勇于與掌管自然力量的黃帝爭神座,不僅在捍衛自己部族的榮譽,也在傳遞勇于抗爭的精神力量,故而獲有“戰神”的美譽。再如操戈盾立的夏耕,銜微木以填滄海的精衛、化身楓木的蚩尤等英雄形象。無疑,這些英雄形象各屬于不同部族,但他們身上卻散發出相同的精神力量。
首先,他們都具有“視死如歸”的情結。死亡是人類所畏懼的,而《山海經》中多處運用“死亡”來烘托英雄形象所承載的宏大主題,尤其在部族間的政治斗爭中,為了部族利益能夠舍棄小我是一種高尚的英雄主義情結。這些英雄或為部落首領,或為大將,他們將死亡作為復生的起點,用反抗和拼殺的精神來激勵世人奮進,同時成為了人們的精神領袖。
其次,具有“浩然正氣”。在上述分析中可以看出,《山海經》所塑造的英雄形象都散發著浩然正氣。盡管從爭議頗多的共工來看,他有與黃帝部族抗爭并最終失敗的悲慘結局,從形象來看是負面的,但從這個形象的內心世界去剖析,他仇視黃帝是基于其炎帝后代的使命感,是基于其對部族生存的責任感。從這一方面來看,共工身上也存在浩然正氣。
再次,具有“驅除外虜”之心。炎黃時期,遠古先民仍然過著逐草而居的生活。黃河、長江兩大河系共同孕育炎黃兩族。但長江以南的三苗族為爭取更大的生存空間,更加肥沃的土地,向炎黃二族發動戰爭。堯舜禹三代國君一直致力于抗擊外虜,最終將三苗部族趕回長江以南,維護了人民的安定生活。
(三)生活斗爭
遠古先民經歷了由原始人群向氏族公社轉變的社會階段,既經歷了母系社會,也經歷了父系社會。從原始社會到奴隸社會,社會意識形態的改變,人們物質生活資料的豐富,帶來生活環境的改善。于是,私有財產出現了,進而氏族利益、部落利益,甚至到夏朝構建起的國家利益,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矛盾沖突。這些矛盾沖突、地理環境、風俗人文等現實困境,促使一些部族不得不向外擴張,或與生活展開斗爭。而所塑造的英雄形象也具有道德規范的共性。
主要體現在壓迫中反抗。《山海經》所描述的時代是人類由原始社會步入奴隸社會的重要時期,是人類歷史上里程碑式的進步。但世間萬物總是優劣相伴的,有優勢,也就會有相應的弊端出現。奴隸社會最為典型的社會矛盾是奴隸與奴隸主之間的等級分化。奴隸沒有人身自由,屬于被壓迫階級。如“開明東有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夾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藥以距之。窫窳者,蛇身人面,貳負臣所殺也”[10]。在這段描述中,天帝代表了奴隸主階級,而窫窳代表奴隸階級。在與奴隸主的斗爭中,窫窳雖然以死亡作為悲劇的收場,但其所散發出的勇于斗爭的精神,鼓舞了其他人。
作為精神領袖,不僅能夠率領部族抗擊外虜、征服自然,還需要做到教化萬民。在《山海經》所塑造的英雄形象中,既有以身感化萬民的精衛,也有以法度民的黃帝等形象。這些英雄在與自然、政治和生活的斗爭中,展現出卓越的智慧和高尚的道德情操,已然超出了一般意義的英雄形象。
三、超然物外的神靈
《山海經》代表了一個時代的文化特征。在遠古時期,神靈的作用是巨大的。其塑造的英雄形象具有一個重要的共性特征——神靈。在《山海經》中,山川谷丘、日月天地、風雨雷電、動物、植物皆為神靈。這與遠古人類對自然的認知水平和圖騰崇拜有關,很多人力不可抗拒的自然現象被視為神靈對人類的懲罰,一些動、植物也被視為神靈。如九首人面的開明獸,魚身鳥翼的贏魚,等等。
(一)兼具人、獸、神特征的女性神靈形象
《山海經》所記述的時代是從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過渡的時期,因此其塑造的英雄形象中有不少女性形象,且性格鮮明,兼具人、獸和神的性格特征,凝聚了遠古人類的想象與智慧。
1.女性神靈形象
《山海經》中塑造了很多經典的女性神靈形象,且多為人、獸、神三者合體的形象。其中又以“精衛”這個著名的神話形象最為突出。精衛小名女娃,是炎帝的小女兒,在大海邊游玩時不慎溺亡。她死后被塑造為“精衛”鳥的形象。這個人、獸、神合體的形象,花頭、白嘴、紅足,甚為美麗。她感念自己被海水溺亡的經歷,于是銜來碎石樹枝,扔進東海,欲將其填平。盡管這一做法在今人看來是徒勞無功的,但其鍥而不舍的精神、努力進取的性格特征,給后人深刻的影響。因而,人們將其視為神靈。
2.母性神靈形象
《山海經》中出現最多的女性形象應該是閃耀線性光輝的母親形象。我們將大地視為母親,人類對于土地的依賴,猶如對母親的依賴,這一點亙古不變。尤其在遠古時代,剛剛從母系社會邁向父系社會,人們的思想觀念還殘留母系社會的一些影響。因此,對于母性神靈形象塑造較多。
西王母這個著名的母性神靈形象,在《山海經》中有三處描述:一處寫其依幾而處,頭戴方帽,腳下駐有三青鳥,為其取食;一處寫其居流沙之濱,昆侖之處,人面虎身,虎齒豹尾;還有一處寫其豹尾虎齒善嘯,蓬發戴勝,外形如人,專事掌管疾病瘟疫,乃恐怖之極的形象。從外形可以看出,西王母具有野性與獸性結合的特征,典型的受母系社會影響的形象。
女媧是《山海經》中另一個著名的母性形象。作為大地之母,女媧被賦予創造人類的重要使命,地位被提高到“帝”的高度。她仍然是人、獸、神的合體。其人面蛇身,一日可行七十般變化。可以說,女媧被賦予了神和人的元素。很顯然,她也是母系社會創造的神靈形象。
縱觀上述這些經典的女性神靈形象,不難發現其所具備的共性特征:第一,盡管女性神靈形象各異,但基本上都屬于人、獸合體或人、獸、神三者合體的形象,這些形象在塑造之初是以“人”的形象存在,隨著歷史的發展深化而來的,被一次又一次地賦予更多的形象內涵,比如增加了獸的野性特征,再提高到“神靈”的形象高度。第二,女性形象最大的共性特征是“愛”——博愛。從精衛對世人無私的博愛,到西王母掌握災難疾病,再到女媧造人的大愛,展現出女性神靈博愛的一面。
(二)兼具人、神特征的男性神靈形象
縱觀古今,男性似乎是英雄形象的主體。人們習慣性地、先入為主地將英雄形象想象成男性。這是由于男性在社會生活中占有主要地位,同時其強壯的外形特征,具有安全感,是英雄形象的最佳載體。《山海經》中所塑造的男性神靈形象較女性神靈形象存在的歷史時期稍晚一些,且多為人、神合體。
1.人而神化
《山海經》中塑造男性神靈形象時,已由母系社會進入到父系社會,人類物質文明向前邁進了一大步。比如上述提到的夸父,稱其“將走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 。夸父的形象并非特指某一個人,可能是遠古時期一個崇拜太陽神的部落。夸父逐日的典故是為了贊揚這個不懈奮斗的部落,同時也表達了遠古先民的惋惜之情,在歷史的演變中,夸父的形象被逐漸神靈化了。
再有“羿”的形象,被塑造成為民除害的英雄。“羿”來自善射的民族,是部落首領。而后羿射日的典故,則是后人將“羿”的形象神化了。再如我們較為熟悉的“鯀”和“禹”的形象,鯀“不待帝命、以堙洪水”,終致被殺的厄運;而禹繼續父業,在八年治水的過程中“三過家門而不入”,最終征服了洪水,也贏得了天下。“鯀”和“禹”是真實存在的兩個歷史人物,盡管如此,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還是不乏神化之處,如鯀死后不腐,在肚子里生出了禹,這樣的形象塑造將人物神化了,以提升英雄形象的高度。
2.神而人化
在《山海經》中提到了不少超出人類特征的神,而在塑造英雄形象時,又將這些形象人格化了。這是由于遠古先民的圖騰崇拜、神靈崇拜所致。遠古先民相信神靈的存在,也堅信神可以幻化為人。比如上述提到的刑天,在被天帝梟首后,“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這樣的形象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特征,而是神的特征了;而恰恰又給刑天賦予了人類的性格——不屈不撓,誓與天帝斗爭到底。刑天是否真有其人,無從可考,但這個人物以神的形態出現,卻擁有人的性格,可謂是將神人格化了。
男性神靈形象最大的共性特征即是兼具人與神的性格特征,是人神合體的形象。而無論是人被神化,還是神被人格化,都以“人”的性格為主。這一點與父系社會人類物質與精神文明向前邁進了一大步有關。其次,男性神靈形象往往與政治、反抗等字眼緊密聯系,展現了果敢、堅毅的一面,這一點與當時社會私有出現不無關系。
四、結語
《山海經》所塑造的神話英雄形象具有浪漫主義特質,凝聚了遠古先民對道德、力量、生命、自然的敬畏與崇拜,是遠古先民智慧的結晶。這些神話英雄形象雖然各有異同,但也具有一定的共性特征:
首先,他們承載了遠古先民的原始生命觀。此時,人類思想正處于萌芽期,對自然現象的敬畏,使人們塑造出人神合體能夠征服自然的英雄形象,而對自然災害的無能為力,使人們創造出能夠化解災害的英雄形象;而對于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命的渴望,又給神話英雄形象賦予了死而復生的能力,又分別以動物、植物和原體三種形態實現復生,體現了遠古先民對自然和生命的敬畏。
其次,神話英雄形象具有精神領袖的特質。這是基于遠古選民面對惡劣的自然環境、部落之間利益沖突的政治環境和充滿壓迫的生活環境所需的精神慰藉。
再次,神話英雄形象是超然物外的神靈。兼具人、獸、神特征的女性神靈形象,既有女性的博愛,又閃耀了母性的光輝;而兼具人、神特征的男性神靈形象,在歷史的推演中,使人具有的神化物質,也使神化形象具有人格化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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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