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方證相關理論解析肝硬化濕熱內蘊病機＊

邊艷琴，劉 平，孫明瑜＊＊

（1.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 上海中醫藥大學肝病研究所/肝腎疾病病證教育部重點實驗室上海 201203；2.上海市光華中西醫結合醫院 上海 200052；3.上海市中醫藥研究院 上海 201203）

基于方證相關理論解析肝硬化濕熱內蘊病機＊

邊艷琴1，2，劉 平1，3，孫明瑜1，3＊＊

（1.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 上海中醫藥大學肝病研究所/肝腎疾病病證教育部重點實驗室上海 201203；2.上海市光華中西醫結合醫院 上海 200052；3.上海市中醫藥研究院 上海 201203）

在肝硬化發病過程中，濕（瘀）熱內蘊是重要的中醫證候病機之一。對方劑效應原理的研究由以往側重于方藥配伍轉向方-證互參，采用多個模型進行類方比較研究，來驗證方證病理基礎。茵陳蒿湯及其類方（梔子柏皮湯、茵陳五苓散、甘露消毒丹和茵陳四逆湯）對DMN、CCl4和膽管結扎等大、小鼠肝硬化模型干預作用，表明DMN誘導的肝纖維化大鼠模型與茵陳蒿湯方證病機高度相關，屬于濕（瘀）熱內蘊。進一步揭示炎癥早期屬于濕熱內蘊，是以庫普弗細胞（KC）經典激活途徑為主的炎癥反應及脂肪酸代謝異常，為茵陳蒿湯方證的主要病理基礎。針對此病機，尤其是肝硬化失代償期，炎癥活動明顯，肝功能明顯異常時，濕（瘀）熱內蘊可能是其主要證型。應用清熱利濕的茵陳蒿湯以及茵陳蒿湯類方治療時，需首辨陰陽，分清濕熱偏重，時刻不忘活血化瘀。只有精準明辨中醫證候病機，臨床才可取得滿意療效。

方證相關 肝硬化 濕熱內蘊 茵陳蒿湯 病機

肝硬化（Cirrhosis）是多種慢性肝臟疾病的終末階段，以彌漫性肝纖維化（Liver Fibrosis）伴異常結節形成為其形態學特征。肝硬化是我國常見疾病和主要死亡病因之一，仍是嚴重影響人類健康的難治疾病。中國是乙型肝炎高發地區，僅慢性乙型肝炎患者達3 000萬，其中約30%發展為肝硬化。肝硬化與肝癌的發生有密切關系，特別是在中國，肝癌患者80%以上合并有不同程度的肝硬化。近年來，脂肪肝后肝硬化發病率日益提高。保守估計全世界大概1%的人患有肝纖維化[1]。已有明確證據表明肝纖維化甚至肝硬化是可逆的[2，3]，阻斷、抑制或逆轉肝纖維化是治療慢性肝病的一個重要目標，但目前尚無特效的抗肝纖維化的化學或生物藥物進入臨床應用[4]。

肝纖維化形成的分子機制非常復雜，巨噬細胞、上皮細胞和星狀細胞都參與其中，其發展過程具有動態性、多靶點性、多信號性等特點[5，6]。針對多靶點和/或多通路的聯合治療成為目前研究的重點[4]。近年來，基于中醫藥整體觀念指導下的病證結合、辨證論治，方劑以其多靶點、多藥理性的綜合治療特性[7]，不但能改善患者臨床癥狀和肝功能，顯著提示患者生活質量，而且能夠抑制肝臟炎癥反應及肝臟組織增生，促進肝纖維甚至肝硬化的逆轉[8，9]。立足于中醫特色優勢，深入研究肝硬化的病因病機，創制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抗肝纖維化現代中藥，增強中國原創中藥新藥在國內外市場競爭力，勢在必行。

1 方證相關理論為中醫證候基礎研究提供理論指導

辨證論治是中醫學的診療特色，證、法、方、藥是辨證論治的核心內容，“法隨證立、方從法出、方以藥成”反應了四者之間的密切關系。方證相關是指一個方劑內的藥味及其配伍關系與其針對的病證病機或病理環節之間具有高度相關性或反應性[10]，是中醫方藥與病證關系的一種理論概括，是中醫辨證論治的核心內容。方證相關，強調了方劑（藥味）與其作用的病證之間的相互關系，即方劑的功用是特定方藥與其作用對象特定病證之間相互作用的結果[11，12]。方證相關理論研究作為一個研究領域（方證研究），以比較醫學的方法論為基礎，以中醫證的內涵和中醫方藥要素緊密關聯為邏輯基礎，以中醫辨證論治中的藥-方-證-效的經驗為背景，以具有特點屬性的病證模型和特定組成的方藥為研究工具，探索藥/方與病/證之間的對應關系及其內涵[13]。

如果假定動物疾病模型存在中醫“證”的內涵，根據方證相關理論，這種相關性的高低可根據方劑所體現出的治療效果所判定的，即治療效果越好，那么方與證的相關程度越高，反之則相關程度越低[11]。臨床證候信息的數理統計分析結果顯示，濕熱內蘊、陰虛、氣虛和血瘀為肝炎后肝硬化的基本證候病機[14]。基于方證相關理論，采用古典方，即養陰的一貫煎、益氣的黃芪湯、活血化瘀的下瘀血湯、清熱利濕的茵陳蒿湯來干預二甲基亞硝胺（DMN）、膽管結扎、CCl4和豬血清等誘導的大鼠肝硬化模型，進行不同功效方劑干預治療的比較研究，發現清熱利濕的茵陳蒿湯對DMN和膽管結扎這2種肝硬化模型均顯示出干預效果，對DMN模型的作用尤為顯著，顯著地抑制肝組織炎癥反應和纖維化[15，16]，而對CCl4模型和豬血清模型沒有顯著干預作用，提示DMN誘導的肝纖維化模型可能是茵陳蒿湯起效的方證模型，即濕熱內蘊證。

2 濕（瘀）熱內蘊是DMN誘導肝硬化模型方證病機

茵陳蒿湯由茵陳蒿、梔子和大黃組成，首載于漢代《傷寒論》，云：“陽明病……但頭汗出……小便不利，渴飲水漿者，此為瘀熱在里，身必發黃，茵陳蒿湯主之”（《傷寒論》236條）；茵陳與梔子相配，使濕熱之邪得以自小便而出。“發黃者，濕熱甚也，非大寒不能徹其熱”（《醫方集解》），故佐以苦寒沉降之大黃，“蕩滌腸胃，推陳致新”（《神農本草經》），清熱祛瘀，使瘀熱從大便而出。諸藥相伍，寒以清熱，苦以除濕祛瘀，濕（瘀）熱去，小便利，則黃自退。

方證相關理論根植于中醫辨證論治，基于現實中的方與證之間復雜的交互關系，提出基于療效的方證之間對應度大小（方證關聯）的概念，由此推出類方研究的概念。基于方-效-證相關理論，一方有效，其方證近似類方理應有效。依據茵陳蒿湯類方（茵陳蒿湯、梔子柏皮湯、茵陳五苓散和茵陳四逆湯）所具有的共性、偏性及相反功效，進行茵陳蒿湯類方的方證相關性比較研究，探討DMN誘導的大鼠慢性肝損傷、肝硬化模型的證候病機。結果顯示，茵陳蒿湯的療效最佳，而側重于清熱或者利濕的梔子柏皮湯、茵陳五苓散和甘露消毒丹僅能改善個別指標[17，18]，而溫陽利濕的茵陳四逆湯不但不能改善任何指標，而且還加重了DMN誘導的大鼠肝臟的炎癥和纖維化[19]。由此可知，DMN誘導的大鼠肝硬化模型與茵陳蒿湯方證相關度最高，表明該模型具有茵陳蒿湯的方證病機——濕熱內蘊，且濕（瘀）熱并重。后續對茵陳蒿湯組分復方配伍研究進一步證明大黃在茵陳蒿湯治療DMN誘導肝纖維化模型中的重要性，強調瘀熱在肝病病機中的重要地位[20]。

梔子柏皮湯的方證病機則是濕熱內蘊，熱重于濕。“傷寒身黃發熱，桅子柏皮湯主之”（《傷寒論》261條）。本方以能“瀉三焦火，屈曲而下行”（《本草證要》）而“解熱郁”（《本草述鉤元》）之梔子配以苦寒、清熱燥濕而又可堅陰的黃柏（《得配本草》謂其“除臟腑至陰之濕……由濕熱致者，宜此治之”）與可調和諸藥的甘草，具有清泄郁熱兼以燥濕的功效。茵陳五苓散方證病機是濕熱內蘊，濕重于熱。《金匱·黃疸病脈證并治第十五》曰：“黃疸病，茵陳五苓散主之”。本方以五苓散與倍量的茵陳蒿相合而成，而五苓散是治療膀胱氣化不利之蓄水證的名方，故此方具有清熱燥濕兼以利水之功效。

歷代中醫大家多數認為茵陳是茵陳蒿湯的主藥，在治療肝病時，常應用茵陳和梔子等清熱祛濕類方藥，對大黃的作用重視不夠。《傷寒論》云：“瘀熱在里”，《金匱要略》云：“瘀熱以行”，唐容川注解“一個瘀字，便見黃皆發于血分”，強調茵陳蒿湯中大黃的作用及從血分論治肝炎和黃疸。可見茵陳蒿湯的方證病機主要是濕（瘀）熱內蘊，且濕（瘀）熱并重。

進一步對茵陳蒿湯和一貫煎作用于DMN和CCl4肝硬化模型療效比較研究發現，清熱利濕的茵陳蒿湯對DMN模型療效顯著，對CCl4療效不甚明顯，而養陰的一貫煎對CCl4模型療效顯著，對DMN模型基本無效[21-23]。茵陳蒿湯與黃芪湯對DMN誘導肝纖維化大鼠模型差異基因表達譜比較研究發現，茵陳蒿湯與黃芪湯均可抑制DMN誘導的大鼠肝纖維化，但茵陳蒿湯作用明顯優于黃芪湯；茵陳蒿湯清熱利濕的祛邪作用側重于調節細胞粘附-細胞外基質信號通路，而黃芪湯益氣扶正的功效主要與調節Notch誘導的EMT信號通路相關[24]。同一方劑對兩個肝硬化模型卻產生不同的療效，而不同方劑對同一疾病模型也產生不同的療效，這提示了動物模型確實存在中醫證候屬性，DMN誘導的肝硬化大鼠模型與茵陳蒿湯濕（瘀）熱證高度相關。進一步對DMN和CCl4模型全基因芯片分析結果顯示[25]，DMN模型與CCl4模型主要表達基因具有明顯差異；茵陳蒿湯在DMN模型中，對基因的有效調控多為將造模后異常表達的基因反向調節至回復原點，基因調控符合“無差錯修復”的特點[22，26]；在CCl4模型中，對基因的有效調控多為將異常表達的基因調控至表達更顯著，或對關鍵基因不調控，甚至表現出腫瘤相關基因的表達，基因調控呈現出“差錯傾向修復”特點；一貫煎則相反，在CCl4模型中，基因調控符合“無差錯修復”的特點，而在DMN模型中，基因調控呈現出“差錯傾向修復”。圍繞方證相關理論學術內涵，提出“方證相關時，方劑對機體基因的調控遵循‘無差錯修復’原則的假說”[22，25]，即方劑在方證（病）高度相關（有效）時，對于機體基因的調控遵循‘無差錯修復’原則，從而能夠改善機體的病理狀態，收到較明顯的治療效果；而在方證相應度較小，甚至無關時，方劑的干預作用可能表現為“差錯傾向修復”占主導地位，因而不能產生療效或者療效不顯著，從基因層面上揭示DMN誘導肝纖維化模型濕（瘀）熱內蘊的本質以及茵陳蒿湯的起效機制。

對DMN誘導肝纖維化大鼠2周模型、4周模型與正常組大鼠差異基因分析發現，在肝纖維形成的不同時間點，差異基因調控的生物學功能不同，2周（肝纖維化形成期）差異基因參與調控脂肪酸代謝為主，4周（肝硬化形成期）差異基因參與調控細胞增殖為主，而共享差異基因，主要參與纖維化形成、炎癥、免疫、脂代謝及血管新生等生物學功能[27]。提示脂肪酸代謝異常可能是肝纖維化濕（瘀）熱內蘊發生的早期機制之一，這與臨床實踐中發現脂肪酸代謝異常病人體型偏胖，舌苔黃膩，中醫辨證多屬濕熱內蘊證在某種程度上一致，即脂肪酸代謝異常可能是肝病濕（瘀）熱內蘊的生物學基礎之一。研究發現，茵陳蒿湯可以顯著抑制肝細胞內脂肪沉積，改善血糖-脂代謝紊亂，抑制氧化應激和炎癥損傷[28-30]，顯示出明顯地抑制脂肪酸代謝與抗炎作用；而黃芪湯可以抑制星狀細胞活化、肝臟內皮細胞轉分化，表現出明顯地抑制細胞增殖作用[31-33]。依據方證相關，以方測證理論，我們得出肝硬化早期以濕（瘀）熱內蘊為主，故茵陳蒿湯有效；而肝硬化后期以氣虛為主，故黃芪湯有效。

3 庫普弗細胞（Kupffer Cells，KCs）活化為主的炎癥反應是濕熱內蘊型肝纖維化形成的主要發病機制

KCs 在肝纖維化形成與逆轉過程中的“雙刃劍”作用日益受到重視：一方面產生大量細胞因子TGF-β1和TNF-α等，激活星狀細胞，參與肝纖維化的形成；另一方面卻又能引起星狀細胞凋亡促進肝損傷消退和纖維化降解[34]。KCs的研究主要聚集于其亞型和激活途徑。從激活途徑來看，一類KCs主要由經典激活KCs途徑的Th1類細胞因子TNF-α所激活，其主要功能是產生促炎因子，促進炎癥反應[35，36]；而另一類KCs是由Th2類細胞因子IL-4所激活，其主要功能是產生IL-10，發揮抗炎癥功能[37，38]。其次，從亞型區別：ED1KCs以CD68作為特異性標志物，是肝內不成熟巨噬細胞，幾乎沒有吞噬能力，分泌炎癥因子；與此類小KCs相反，另一類以CD163為特異性標志物，在肝內主要發揮吞噬和抗炎癥作用的，是肝內成熟的KCs，被稱作ED2KCs[39]。本課題組前期研究表明在DMN肝纖維化和肝硬化模型中促炎的ED1KCs亞型和經典激活途徑占據了絕對優勢[40]，這可能也是茵陳蒿湯及其組分/成分起效的重要生物學基礎。

通過活性追蹤方法、利用液質聯用、均勻設計和正交實驗篩選等技術對茵陳蒿湯組分進行科學優化配伍組合，發現抗肝纖維化的茵陳蒿湯組分優選復方，在抑制炎癥和抗肝纖維化方面均優于茵陳蒿湯，并初步闡明茵陳蒿湯及其組分/成分（梔子苷、綠原酸、大黃酸、大黃素等）的部分作用機制：顯著抑制NO分泌、顯著減少DMN纖維化大鼠肝組織CD68陽性KCs，抑制庫普弗細胞經典激活；抑制TNF-α、IL-6、IL-1β、IFN-β、PDGF、iNOS的mRNA及 蛋白表達，而促進了IFN-γ的分泌。這些表明以促炎KCs活化為中心的炎性損傷是茵陳蒿湯清熱利濕效應的方證病理學基礎，提示炎性損傷是肝硬化濕熱內蘊，促進纖維化形成的重要病理基礎[24，25，41]。其單體研究發現，綠原酸和梔子苷對炎性巨噬細胞沒有調控作用，而大黃酸和大黃素對炎癥巨噬細胞顯示出較好的調控作用[6，42]，提示大黃在茵陳蒿湯中的重要作用。

4 茵陳蒿湯可在基因-蛋白-信號網絡多層面調控炎癥損傷，抑制KCs活性引起的炎癥反應

在對茵陳蒿湯作用于DMN和CCL4肝硬化模型肝組織基因芯片研究[37]，發現茵陳蒿湯可以顯著抑制Fas、Bax、caspase-3的表達，促進Bcl-xl和肝細胞生長因子的表達，顯示出明顯的抑制肝細胞凋亡和DNA損傷修復作用，而在CCl4模型中，茵陳蒿湯并未明顯抑制肝細胞凋亡，反而促使酪氨酸激酶受體（在腫瘤血管形成中發揮關鍵作用）上調4.8倍，加重肝臟損傷。這進一步從基因層面論證了方證相關理論，即方證相關時，方劑對機體基因的調控遵循“無差錯修復”的原則。基于此認識，我們對DMN誘導肝纖維化大鼠模型進一步基因分析結果顯示，DNA的損傷修復反應貫穿于肝硬化的發生、發展過程，通路涉及Notch細胞信號通路、脂肪酸代謝通路、細胞質核糖體蛋白通路、氧化應激、炎癥反應、細胞凋亡、細胞周期等。而茵陳蒿湯顯著調控炎癥細胞因子和NF-κB基因表達，且對Notch信號通路的影響最強，提示KCs和Notch細胞通路激活是DMN模型纖維化的主要生物學基礎，茵陳蒿湯抗肝纖維化的效應主要是通過調節Notch信號通路影響KCs實現的[25，43]。

機體是一個復雜的生命體。研究表明，生物系統的穩定性源于生物系統的網絡結構的平衡，這種網絡平衡被打破所引發的機體表型變化較單一的基因或蛋白變化對機體表型的影響更大[44，45]。在對DMN誘導肝纖維化大鼠的全基因芯片分析基礎上，結合生物信息學分析挖掘發現，濕（瘀）熱內蘊證候形成與炎癥、免疫、肝纖維化、脂代謝異常、血管新生等多個機體生物網絡密切相關，其中，以脂肪酸合成增加為主的脂代謝紊亂，早于肝臟炎癥反應發生，是肝纖維形成的發病機制之一[27]。

5 臨床啟示

5.1 治療黃疸，首辨陰陽

黃疸是以身目黃染、小便發黃為基本臨床特征的一種疾病。《金匱要略·黃疸病脈診并治》云：“黃家所得，從濕得之”，提出“諸病黃家，但利其小便”，強調黃疸從濕論治的重要性。無論是濕熱并重的茵陳蒿湯，還是偏于清熱的梔子柏皮湯和偏于利濕的茵陳五苓散，還是溫陽利濕的茵陳四逆湯，均以利濕為首要治則。體現出中醫“異方同治”理論的臨床指導意義。然而，依據方證相關理論，方劑的有效性與方證相關性緊密相連，茵陳蒿湯類方本質上的陰陽屬性與黃疸病本身的特性之間的匹配程度，是其臨床起效的根本。茵陳蒿湯、梔子柏皮湯、茵陳五苓散3個方劑屬性均具有清熱利濕作用，故而治療濕熱內蘊型陽黃有效；而茵陳四逆湯，具有溫陽利濕之功，故而治療濕熱內蘊型陽黃無效。提示臨床治療黃疸，需首辨陰陽，如果陽黃錯用溫里退黃的藥物，不僅不會起效，反而會加重病情。

5.2 濕熱辨證需細分濕熱偏重，精細區分才能更好潛方用藥

濕、熱兩邪在中醫病因病機中常同時存在。濕為陰邪，易傷陽氣，阻礙氣機；熱屬陽邪，易傷陰動火。“濕熱”既屬外感六淫病邪，又具有內生五邪的特性。濕熱膠結不化是導致很多疑難疾病久治不愈的重要原因。研究發現，慢性肝病的肝功能異常程度與濕熱致病的嚴重程度呈平行關系，谷丙轉氨酶（ALT）、血清總膽紅素（TB）升高與濕熱證肝炎患者濕熱邪毒進退呈正相關[46，47]。ALT長期不降或反復波動，在一定程度上反應了濕熱病邪纏綿不去的致病特點。方證相關理論，強調方劑與其對應病證之間的高度相關性和反應性，肝硬化濕熱內蘊病機的闡釋過程，提示中醫濕熱病機的具體內涵，臨床治療濕熱內蘊肝病，需要精細區分濕熱的偏重，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遣方用藥提高療效。

5.3 退黃不可忘記化瘀

濕熱久積不去，氣機瘀滯不通，勢必導致瘀熱形成，濕瘀熱糾結乃成。《傷寒論》明確提出“瘀熱在里”，現代中醫大家關幼波提倡“治黃必治血，血行黃易卻”的治療原則，均表明化瘀在中醫退黃治療中的重要性。茵陳蒿湯中茵陳清熱利濕為君，大黃具清熱兼活血為臣。現代藥理研究發現茵陳蒿中的黃酮類物質較綿茵陳種類多，含量高，色原酮和香豆素類化合物具有明顯的保肝利膽作用的。綿茵陳中保肝利膽、消炎作用的綠原酸類組分含量更高。炮制使大黃中鞣質和總游離蒽醌含量減小，多糖含量增加。制大黃中抗炎、抗肝纖維化的有效成分/組分大黃多酚、多糖、大黃酸等為生大黃2倍以上。這些提示肝硬化難治性黃疸應用制大黃與綿茵陳結合退黃效果好。

6 結語

DMN誘導的肝纖維化大鼠模型與茵陳蒿湯方證病機高度相關，屬于濕（瘀）熱內蘊。在肝硬化發病過程中，濕（瘀）熱內蘊是肝病非常重要的中醫證候病機之一。針對此病機，尤其是肝硬化失代償期，炎癥活動明顯，肝功能明顯異常時，濕（瘀）熱內蘊可能是其主要證型，使用清熱利濕的茵陳蒿湯以及茵陳蒿湯類方治療時，需首辨陰陽，分清濕熱偏重，時刻不忘活血化瘀。只有精細明辨中醫證候病機，臨床才可取得滿意療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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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athogenesis of Dampness Heat Accumulation Syndrome of Liver Cirrhosis Based on the Theories of Chinese Formula and Syndrome

Bian Yanqin1,2, Liu Ping1,3, Sun Mingyu1,3
(1.Key Laboratory of Liver and Kidney Diseases (Ministry of Education) / Institute of Liver Diseases, Shuguang Hospital Affiliated to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ghai 200233, China; 2. Guanghua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nd Western Medicine, Shanghai 200052, China; 3. Shanghai Institut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ghai 201203, China)

As a part of pathogenesis of liver cirrhosis (blood stasis)， the dampness heat accumulation (DHA) syndrome is very important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Differ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rmula-efficacysyndrome in the past， the researchers focused on corresponding permit on formula-syndrome. Yinchenhao Decoction (YCHD) and its analogus formula (including Zhizi Baipi decoction， Yinchen Wuling powder， Ganlu Xiaodu pill and Yinchen Sini decoction) were explored on the hepatic cirrhosis rats and mice model induced by DMN， CCl4or bile duct ligation. The results revealed that the pathogenesis of DMN-induced cirrhosis rat model highly correlated with the DHA syndrome corresponding to YCHD. The inflammatory early stage of liver cirrhosis chimed with the symptoms of DHA syndrome， reflecting an inflammatory reaction caused by Kupffer cells (KCs) activation and fatty acid abnormal metabolism and the direct correlation to the treatment of YCHD. Therefore， DHA syndrome could be the main type to the TCM syndrome in liver cirrhosis， especially at the stage of decompensated cirrhosis occuring evident inflammation and liver function disorder， which corresponded to its mechanisms. The treatment based on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in the application of YCHD and its analogus formulae should first distinguish yin from yang， identify damp and heat and aware of removing blood stasis in TCM treatment. Only by precise identification of TCM syndrome can achieve favorable efficacy in clinic.

Relativity of prescription and syndrome， cirrhosis， dampness heat accumulation， Yinchenhao decoction， pathogenesis

10.11842/wst.2016.09.008

R2-031

A

（責任編輯：朱黎婷，責任譯審：朱黎婷）

2016-09-19

修回日期：2016-09-20

＊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面上項目（81273729）：茵陳蒿湯調控Notch信號通路影響庫普弗細胞活化的效應機制研究，負責人：孫明瑜；上海市科委專項（15DZ1900104）：胃復春治療胃癌前病變及八寶丹防治肝性腦病的臨床和作用機制研究，負責人：孫明瑜。

＊＊ 通訊作者：孫明瑜，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方劑防治肝病和腫瘤作用機制及效應物質基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