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沅大山深處的“原始人”

不是原始人的“原始人”

五十多年前，在云南省邊陲的哀牢山、無量山一帶，村民經常會見到“野人”。它們樹皮裹身，狩獵動物，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后來人們將其族群起名為苦聰人。

說起苦聰人，他們的祖先是古代氐羌部落的“鍋銼蠻”族群。直至上世紀50年代，這個族群一直過著與世隔絕的山野生活。但他們并不是天生的“野人”。

據拍攝社科片《苦聰人》的楊毓驤回憶，苦聰人是一群被迫隱居深山的人，自稱拉祜族人，一位85歲的苦聰老人還依稀記得父輩們被鎮壓后，攜兒帶女從瀾滄江東岸一帶逃往這座山林。由于本不發達的社會經濟又出現了嚴重的倒退現象，所以，苦聰人又恢復了茹毛飲血、鉆木取火、構棚為巢的原始生活。

滄海桑田，幾十年后，政府決定幫助苦聰人走出大山，苦聰人卻不怎么情愿。一方面，從小赤身裸體，用芭蕉葉遮羞的他們，羞于走出山林。只有少數膽大的人，才敢背著松鼠、鹿茸和編織精美的竹器去壩區勐拉一帶的市場做交易，向附近的哈尼族人或傣家換舊衣服、鹽巴或砍刀、鐵鋤等小農具。

另一方面，苦聰人長期處于封閉的深山里，從“原始社會”一步跨入社會主義社會有些水土不服，他們一度難以接受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這一新的變革。于是，相當一部分苦聰人又扶老攜幼，拿起火藥槍，回深山老林狩獵去了。

幾番周折，歷時近十年，苦聰人先后六次在森林和山外之間的拉鋸式遷移終告一段落，融入了現代社會。

然而，他們的融入并非一帆風順。老一輩苦聰人至死也沒有學會過農家生活，總是到山林狩獵。而年輕一代則不想回森林居住，那種刀耕火種的生活對他們來說越來越陌生。有人說，他們的族群記憶會以某些方式得以保存和轉移，但隨著苦聰人的大量遷徙和生活習慣的逐漸改變，苦聰村寨也漸漸少了它的味道。

如今來到典型的苦聰人聚集區——九甲鄉勐真村，仍然可以看到一些人只會用樹杈蓋房子、人畜同居、不洗臉洗腳的情形。純樸的村民們還會用泡核桃、蕎麥餅和蜂蜜來招待客人。如果覺得這些并不能反映當時苦聰人的生活狀態，可以到拉祜族（苦聰人）歷史文化博物館一睹他們的往日風采。

千年“穿越鏡”

拉祜族（苦聰人）歷史文化博物館位于鎮沅縣恩樂鎮平掌八一苦聰新村南側，是我國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專題收藏、展示苦聰人歷史文化的博物館。據介紹，展館占地180平方米，館內分為“與大山相依存的民族”和“跨越時代的民族”兩大部分，展示了苦聰人生產生活、民風民俗、宗教信仰、狩獵文化等內容。館內收藏了苦聰人在刀耕火種時期使用過的火塘、樹皮衣、蜘蛛衣、勞動工具、蜂筒鼓舞等。

其中最特別的還數蜘蛛衣。蜘蛛衣是古時苦聰人用芭蕉葉、棕皮、蜘蛛網等做的衣服，一般說來每件衣服都有1公斤重，需要用300張蜘蛛網才可以制成。據說有一位曾久居當地的內地人為了制作一件蜘蛛衣，光收集蜘蛛網便用了三年。不過，如今即便能收集如此之多的蜘蛛網，會做這種衣服的苦聰人也消失殆盡，甚至許多苦聰人都沒聽說過蜘蛛衣。經過發展，苦聰人的服飾逐漸固定，現在的傳統服飾是男著“麻布短衣”，女著“短衣長裙”。婦女用著色的藤皮作發箍，上綴白銀泡、貝殼和珠飾，戴手鐲和珠子；男人常戴獸角表示善于狩獵和勇武。

即便曾經的野人有了自己的民族服裝，但現在村子里年輕人的打扮幾乎與漢族人無異，只有一些老人還在穿著傳統服裝。

相比服裝，博物館里最吸睛的還有火塘模型。

據資料記載，由于耕地不固定，人隨地遷，居無定所，多數苦聰人的家是用竹子和樹枝圍成的柵欄，房頂是幾張芭蕉葉或竹葉，有些人生活則更為簡陋，就睡在石巖下和巨樹洞穴里。而芭蕉葉和樹洞都抵擋不住高山密林里的風霜雨雪，苦聰人只好終年燒火取暖，夜里靠火嚇跑野獸，白天靠它燒煮食物，種地時靠它燒掉樹木。

所以，苦聰人家的火塘是永不熄滅的。苦聰人常說，只要有火種，就會有希望，所以火塘在苦聰人的心目中便是保護火種、傳播火種的圣地。因此，也有許多禁忌。其一，絕不允許任何人從火塘上面跨過去；其二，不允許孕婦在火塘邊生產；其三，火塘是苦聰男女吃火籠酒訂婚的地方。火塘之所以重要，是因為火在苦聰人心中的地位。不論是搬家還是出外狩獵，都要留個人搬運或是看守。即便屋頂被風雨吹跑，全家人也會用身軀遮住雨水，保護火種。

能與火有同等地位的，或許只有水。據說，苦聰人是按各戶播撒的種子來計算分水量，確定了每戶的用水量之后，根據用水量在水平木上用鑿子或大刀砍出大小不一的口子，這是苦聰人延續了多年的傳統。因安放水平是經過集體討論決定，并賦予一定的寨規族禮，因此具有公正性和嚴肅性。水平一旦安上，所有的苦聰人都會嚴格遵守，人心不平水分平。即使是大旱之年，村民間也從未發生過相互爭水、偷水的現象。往往安一個水平可沿用十到二十年，直到水平木朽了才另安新水平。

火塘邊的神圣使命

苦聰人的生活雖苦，但婚戀自由，沒有父母強權，均為自定終身。但這并不代表他們不尊敬長輩。當兩個相戀之人決定開始發展，便會有一系列的程序，征求父母的意見。過程包括串姑娘、提親、吃火籠酒、哭婚、娶親幾個階段。

串姑娘是苦聰男女青年尋覓意中人的一種特殊方式。據描述，農閑時節，進入青春期的青年男女，利用各種集會活動，進行跳歌、對歌、丟包、彈三弦等娛樂活動，在集會活動中尋找意中人，通過唱情歌來表達自己的真誠。

雖然婚戀自由，但媒人提親的習俗仍很濃厚，苦聰人結婚一共要喝三次酒，即開口酒、八字酒、火籠酒。

開口酒，是指第一次開口提親時吃的一種酒。據說，當提親的人到達姑娘家后，雙方的對白很有意思。

姑娘的父母：“這路坑坑洼洼的，你們咋會舍得來一趟？”

媒人：“聽說你家的桃花開了我們來看看。”

姑娘的父母：“桃花倒是開了，但開不艷，不好看。”

媒人：“開不艷也不怕，不好看也不怕，今天到你家就是要摘一朵帶回去。”

此時，如果姑娘的父母不同意這門親事，就會直接相告。如果同意會從媒人手中接過提親的禮物，并要姑娘拿出酒碗，全家人圍在火塘邊一起喝開口酒。

確定關系后，家人要合八字，吃八字酒。到結婚時要吃火籠酒。吃過火籠酒后就算結婚了，有條件的人家會舉辦婚禮。舉行婚禮時，苦聰人習慣哭婚，歌聲悲涼、凄慘。大致意思是新娘哭唱我什么都不會你怎么舍得我離開家？母親答你到別人家要孝敬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