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澄莆田80后當上“美國隊長”

王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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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澄莆田80后當上“美國隊長”

王麗

陳澄，1983年生于莆田，2001年移居美國，曾參與阿富汗維和行動，退伍后在美國休斯敦擔任警察，后提拔為警隊隊長。

2014年夏，在美國休斯敦警局任職的陳澄（中）被提拔為警隊隊長。

他參加過阿富汗維和行動，不僅活著回來，還獲得了美國陸軍最高級的V級銅星勛章。退伍后，他又成為美國休斯敦市鮮見的華人警察，并于2014年被提升為警隊隊長。作為一個福建人，在槍案頻發的世界頭號持槍大國當“洋警官”，是一種什么感覺？遭遇險情時，他會不會像好萊塢電影中的“美國隊長”一樣拔槍射擊？

在阿富汗戰場上樹“中國福建”牌

陳澄1983年出生在福建莆田。2001年高中畢業后，18歲的他隨父母移居美國。在這個強調個人奮斗的移民國家，陳澄開始嘗試獨自闖蕩，他每天打工15個小時，同時還得苦學英語，準備考大學。

2003年的一天，陳澄手拿《英漢辭典》走上街頭，主動和路人聊天練口語。就是在這種閑聊中，他遇到了一名美軍征兵官。“你這樣的外國青年可以參加美國軍隊，美國復員軍人能優先上大學。”對方告訴他。

成為一名英姿颯爽的軍人，是陳澄自小就有的夢想。他聽了怦然心動，于是借了一本厚厚的復習資料回去。

借助字典苦讀了兩周后，陳澄居然通過了美軍征兵的筆試和面試，主考官稱他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氣質”。之后，他又通過了美軍征兵的所有體檢項目。就這樣，盡管陳澄英語蹩腳，身高只有1米7，卻順利當上了美國大兵。

不久，他被送往著名的諾克斯堡裝甲兵學校參加訓練，成了美軍第25步兵師的一名輕騎兵。該兵種相當于中國的偵察兵，全美只有2000多人。

“Chen！你是第一個來這里不到4個月，就當上了輕騎兵的中國年輕人！”教官長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對陳澄的表現很贊賞。

2004年春天，陳澄所在的部隊接到前往阿富汗的命令。4月24日晚上11時，他和戰友乘軍用運輸機直飛阿富汗的坎大哈……剛抵達目的地放下行李，陳澄就聽說有一名美軍特種兵，在軍營門外不遠的地方遭伏擊陣亡！這讓他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已經身在面臨生死存亡的真實戰場。

為便于辨識，全排士兵都在宿營帳篷外插了塊被削尖一頭的木牌子，在上面標明自己來自何地。當陳澄拿了筆上前，排長忽然叫住他，提議道：“Chen，你就用中文寫吧。”很多華人到美國后都起了英文名字，但陳澄沒有。排長尊重陳澄的民族情感。于是陳澄大筆一揮，牌子上出現了“中國福建”幾個方塊字，這在一堆英文字母中煞是顯眼。伙伴們看了直鼓掌，陳澄則報以標準的軍禮。

搜索私藏武器彈藥、檢查恐怖嫌疑人、隨時可能遭遇敵人埋下的各式地雷，還有天熱引起的痱子、能將所有人的臉都吹變形的沙塵暴……這些只是陳澄在阿富汗最普通的生活寫照。讓他至今覺得后怕的，是那些與死亡擦肩而過的經歷。

陳澄在戰場上第一次開槍，是向一伙襲擊車隊的敵人。一發火箭彈在車前20米處爆炸，幾塊碎石砸到了他身上。緊接著大小武器向整個車隊瘋狂襲擊。

車隊在山間土路上，敵人埋伏在山梁上。陳澄掉轉機槍，一下子鎖定敵人所在方向，猛地扣動扳機，子彈立刻射了出去……

這場戰斗持續了幾十分鐘，他們以幾千發子彈還有48枚槍榴彈的“大手筆”，擊斃了數名武裝分子，其余的敵人鉆入山梁后的山洞逃走了。

戰火紛飛的日子里，也不乏令人啼笑皆非的插曲。

有一天，陳澄聽到排長帳篷外有人大聲嚷嚷，跑去一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只見一個年輕士兵，懷抱著一顆隨時可能炸得人血肉橫飛的地雷迎面跑來，嘴里呱啦呱啦地說著，一副興高采烈的神情。

原來，他在軍營門口發現路邊有一堆新土，懷疑是恐怖分子埋下了地雷。按規定，他要馬上在可疑處做上警戒標識，然后盡快報告有關部門，派出爆破專家去處理。但這傻小子不知是立功心切，還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自己動手刨開土，挖出地雷，抱著它跑入了人進人出的軍營來向上級報告！

排長大聲命令他站住，同時指揮附近的人臥倒。沒多久，爆破專家來了，成功拆除了引信。好一個有驚無險！

在“頭號槍國”當警察

2008年，因在戰場上“異常英勇，功勛卓著”，退伍前，一位將軍為陳澄頒發了美國陸軍最高級的V級銅星勛章。

退役后，陳澄心里萌生了一個新的夢想：做一名除暴安良的警察。軍人和警察，都是這個莆田小伙子自幼向往的職業，他要逐一完成心底的夙愿。此后，他不僅自修了大學課程，還到華人武館學中國功夫。

2009年初，憑借出色的身手和服役經歷，陳澄順利通過警察考試，如愿當上了休斯敦警局的一名巡警。

在戰場上摔打多年的陳澄，已有些槍癮。當美國大兵時，他幾乎每天都要去靶場過過癮，很享受子彈正中靶心時帶來的興奮和成就感。正式成為一名美國警察后，他心中暗爽，以為今后會有“揮霍不盡”的子彈。

然而在美國，警察進行槍械訓練是個人行為，子彈需要自己買！“太貴，一顆警用的子彈大約要一美元。”陳澄無奈地說，入警半年多，他只舍得去了一次打靶場。他不得不開始算計那些將隨子彈一起消失的美元，已經結婚生子的他，需要為一個家庭考慮。

2004年，陳澄在阿富汗參與維和行動。

休斯敦是全美第四大城市、墨西哥灣沿岸最大的經濟中心，其所在的得克薩斯州是美國持槍盛地，幾乎人人都會開槍，家家都藏有槍支，槍擊案時有發生。每次外出執行任務，陳澄都會穿著防彈背心，配帶一把格洛克22式或23式手槍及一把電擊槍，有時還會帶上一支殺傷力更大的AR-15式卡賓槍放在警車內備用。

當上美國大兵后，陳澄經常與槍支彈藥“親密接觸”。

在一個持槍大國做警察，陳澄不乏危險遭遇，也多次拔槍，但他從來沒有開過槍。然而有一次，他的手指差點就扣動扳機了。

那是2011年的一個深夜，正在街上巡邏的陳澄接到調度員通知，前去處理一起家暴事件。這戶人家住在休斯敦南郊的貧窮社區，道路狹窄，街道昏暗。報警人是一對老夫婦，鬧事者是他們的兒子。正當陳澄準備上前詢問時，鬧事者突然奪門而逃。

陳澄和另一個警察立刻追上去。當雙方距離只有四五米時，那人突然回身把手高揚過頭頂。借著月光，陳澄看清他手里舉著一把槍，槍口正對著自己。

“那也許是至今為止我在警察崗位上遇到過的最危險時刻。”陳澄回憶道。

他和同伴立刻放慢腳步，拉開一段距離，用對講機保持聯系。不久，那人突然將手槍使勁扔在地上，繼續拔足飛奔。

陳澄不敢掉以輕心。按常理推斷，對方既然有一把槍，那很可能還有第二把。他立刻從槍套里掏出已壓好彈的手槍，同時快速對周圍環境進行評估：美國規定警察不可以對天鳴槍示威，因為飛落的彈頭可能將人擊成重傷；如果瞄準射擊，現場的平房多為木結構，一旦射偏，子彈很有可能穿透木板，誤中屋內的人。

一番考量后，他決定持槍不動，等待同伴過來接應。“在美國，拔槍和開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拔槍要果斷，開槍要謹慎。經常會有警察拔槍，只要不對著人就行，主要還是起威懾作用。”陳澄解釋。

兩分鐘后，同伴與陳澄會合。他們在巷子里搜索了一會兒，不見人影，便返回報警人的住處，打算再對老夫婦做一些詢問。誰知，敲門聲剛落，前來開門的恰好就是剛才鬧事的那個人。看到返回現場的警察，他唯有束手就擒。“美國也是笨賊一籮筐。”陳澄笑著總結道。

陳澄喜歡上夜班。夜晚人少、安靜，也不會堵車。多年來，陪伴他最多的，除了妻子和家人，就是休斯敦的夜色。用他的話說，是“在美國過中國時間”。

靠中國功夫阻止越獄事件

美國沒有專門的交警，巡警陳澄的職責就包括處理交通事故。2013年夏末的一天，他在街頭處理一起交通違章事故，違法者是個越戰老兵，對亞裔存在很深的偏見。陳澄給對方開完罰單后，遭到了那家伙惡毒的語言攻擊。

陳澄沒有被激怒，只是對他說：“如果你不同意，你可以到法庭上起訴。”

這時，對方把罰單團成一團摔在陳澄的臉上，一邊摔一邊罵：“這不是你們中國，快滾回去吧！”此人依仗著自己人高馬大，還試圖動手打陳澄。

在美國警界，有一個原則是“罵不還口”，但對方動手時可以例外，因為動手已構成對身體的侵害。陳澄當場把那個越戰老兵摁倒在地，不到一分鐘來了幾輛警車，把犯罪嫌疑人銬起來，后來此人按妨礙公務罪被判一年有期徒刑。

其實在美國，那個越戰老兵只是個例，在現場就有兩個白人站出來把名片遞給陳澄，說他們都看到了，是對方先出的手，需要的話他們可以出庭作證。

積累了多年經驗后，陳澄對自己的工作越發熟稔，心態才變得越來越好，不像剛開始做警察時，總擔心自己的詢問對象或執法對象突然掏出一把槍來，身上總有一根神經緊緊地繃著。

在警察的所有工作中，巡邏是陳澄最愛的部分，因為可以自己控制工作量。入警數年，他已經熟知各個地區的治安情況，如果狀態好，就可以去治安不好的社區，多解決幾樁案件；若是很疲憊，他就去治安好的地段多轉轉，稍微放松一下。

在休斯敦的夜色中，他處理最多的還是家暴事件。

一次，陳澄接到通知，前往一個比較危險的社區處理一起家暴糾紛，差點被一名身高1米9的大漢捅傷。

當時對方嗑了藥，變得極度興奮，陳澄和同事兩人一起使出渾身解數才將他按倒在地。雖然倒地，但那人仍在不停掙扎，并試圖從口袋里掏出彈簧刀來。好在陳澄反應迅速，一把搶過刀扔到遠處。其間，很多社會小混混在一旁不停起哄，若不是援兵趕到，很可能是另外一種后果。

因在工作中表現突出，2014年夏天，不到32歲的陳澄被休斯敦警察局西部分局提拔為警隊隊長。身份的轉變，讓他變得言辭謹慎，性格也更加沉穩內斂。

升職后不久，陳澄被派往休斯敦市中心的監獄任職——按照慣例，新上任的警隊隊長都會被派往警察系統內不同的部門工作，以熟悉各項工作的內容和流程。監獄里犯人的兇殘暴戾，與電影大片里的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里，陳澄遭遇了人生的“黑色星期五”。

2014年7月的一個周五，一群犯人在監獄中尋釁鬧事，陳澄和另外一名老警察走進囚籠中處理突發情況，卻被囚犯們困在里面。

一開始，陳澄的中國功夫還放倒了幾個人，但雙拳難敵四手，四周都是仇恨的眼睛，很快，黏糊糊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拳頭雨點般落下……雖然因此在病床上躺了兩個月，陳澄卻用拳頭和鮮血阻止了一場有預謀的越獄事件，他也因此受到了州政府和警局的表彰。

出國10多年來，陳澄時常利用假期回福建探親，他的經歷引起了家鄉人的興趣，大家經常圍著陳澄聽他講自己的傳奇經歷。陳澄說，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記得自己是一個中國人。

他希望能有更多的海外華人積極從政、從警、從軍，而不是只顧個人致富，游離于主流社會之外。“中國越來越富強，但財富雖然能幫助擺脫貧困，卻不足以讓我們挺起脊梁。華人中不僅要有楊振寧和李政道，還要有更多的駱家輝和李昌鈺。”這位年輕的“美國隊長”，用帶著莆田口音的普通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