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陸亭
摘 要:本文回顧了從管理體制改革到現代大學制度建設的過程,認為當前改革的重點是完善治理結構,而教授共同體建設是其突破點。從大學的起源出發,強調大學應以教授主導的學者共同體為重要特征。并進行了學者共同體治理模式設計,提出了大學是由學院組成的共同體、學院是由教授組成的共同體、校學術委員對聯邦制的學院決策予以制衡等具體的改革思路。
關鍵詞:大學;制度;教授;共同體
當去行政化、學術權力與行政權力沖突等概念提出后,學界反應強烈,說明它切中時弊。但是,再往下卻爭議紛起、莫衷一是,感覺該議題不了了之了。近年來,中央政府陸續確立了加強現代大學制度建設、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全面依法治國的治理理念,高等教育領域也在政府簡政放權、大學章程制定、完善治理結構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筆者認為,政府與大學的關系、學術權力與行政權力的關系正在成為改革亟待突破的關鍵。
制度的激勵和約束作用
改革開放以來,高等教育就不斷地進行著宏觀管理體制和高校內部管理體制的改革,并形成了“宏觀簡政放權、微觀激勵搞活”的改革思路,方向無疑是正確的。但是,權力“一放就亂、一亂就收” 反復困擾著我們,說明改革理念并沒有切實轉化成制度安排。
下放權力是計劃經濟的改革思路,權力歸位是市場經濟的改革思路,高等教育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關鍵是規范各方的權力邊界。所以,伴隨著國家體制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國家對高等教育管理制度的提法也從體制改革慢慢地轉變為現代大學制度建設,二者是一脈相承的。高等教育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目標也是指向建成現代大學制度。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諾斯認為[1]:“制度是一系列被制定出來的規則、秩序和行為道德、倫理規范,它旨在約束主體福利或效用最大化利益的個人行為。”可見制度雖有激勵作用,但更是一種約束。計劃經濟時代的約束力太強,所以要激勵;而市場經濟解放了舊的束縛,就需要建立起新的約束。因此,我們的改革內容要變:過去的管理體制改革重在放權、激發下屬的辦學活力,而目前的現代大學制度建設應該是重在規范、調整權力結構。進一步說,起源于計劃經濟時期的管理體制改革,著力解決的是權力集中問題,因此放權、激勵是主旋律,政府完全主導;而起源于市場經濟條件下的現代大學制度建設,重在治理結構的規范,激勵與約束并重,該誰的權就是誰的權,即把權力放進籠子里,是一個由政府主導轉向學校自我建設的過程。
大學是以教授為主導的學者共同體
目前,國際高等教育學界基本認同現代意義的大學起源于中世紀的歐洲。例如:當代美國著名比較高等教育學者阿特巴赫(Philip G.Altbach)就曾經說過[2]:“毫不夸張地說,世界上所有的大學都起源于中世紀歐洲大學模式,源于巴黎大學模式”。中世紀歐洲大學是以行會模式治理的,其實行會也是當時社會的治理模式,大學只是遵從了社會。這說明大學在產生之初是行會式的教授共同體,這就是“教授治校”的本來面目。
共同體就是利益、責任共擔的機制,大家地位平等、共同說了算,爭議通過協商、表決機制解決。慢慢地,大學規模大了、職能多了,教授數量也多了,學科也分化了,出現了專職的校長和行政人員,政府、市場也開始介入,教授治校似乎已不可行。因此,我們現在的提法是教授治學。其實,用教授治學來代替教授治校,爭議是很大的。例如:正方認為,正如戰爭太重要了不能讓將軍說了算一樣,高等教育已是國家戰略,怎能讓教授說了算?大學規模那么大,教授相互間不認識,怎么來治校?現代大學要實行戰略管理,教授只懂自己的業務而對戰略問題不懂。反方則認為,教授治校是大學的本質特征之一,教授治學不能替代教授治校;教授治學是天經地義之事,本不用說。若說教授治校不可行,還帶來另一個問題:大學,在產生之初具有這么一個特征,現在如果讓這個特征沒了,那么現在這個機構還是不是“大學”?也就是出現了現代大學的合法性問題,是高等教育機構還是大學?
大學是舶來之物,那讓我們繼續觀察一下國外。盡管社會對大學的影響因素在不斷增多,但那些身處高等教育強國的大學還是力求維護與外界的邊界,及內部學術與行政的邊界。例如:英國大學設置學術評議會,是大學最高學術權力機構,享有制定大學學術政策的全部權力,是唯一和各個學部、系直接打交道的機構;德國大學的評議會是主要決策機構,對學術事務以及重大的行政事務擁有審議決策權,也負責選舉校長和批準學校章程;法國大學設有校務委員會、學術委員會和學習與大學生活委員會等內部管理機構,各司其職。所以,所謂學術權力,其實就是學者共同體特征如何體現。我們需要思考學者共同體的實現方式,具體而言就是加強教授共同體模式的構建。
教授共同體治理模式架構
毋庸置疑,教授治學是實現教授共同體模式的一種路徑選擇,它選擇的是窄化共同體的范圍。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選擇,如降低層次到院系一級?答案無疑是肯定的。筆者提出的設計方案是:大學是以學院為基礎的共同體、學院是由教授為主導的共同體;高校實行學院聯邦制學術治理模式,在二級學院構建有決策地位的教授會,校學術委員對聯邦制的學院決策予以制衡。
第一,構建學院新型教授共同體。道理有:一是二級學院層級與學術的關聯最為直接和密切,這里幾乎所有的管理事務都與學術相關,如人事、經費、學科專業方向、教學、科研、獎勵等。在學院里,教授治學與教授治校意義近似相同,因此可以實現教授治院;二是在二級學院里,教師們的學科比較接近,人數也比較少,相互之間可能知根知底,因此可設立教授會,為學院重大事務的決策機構,實現真實的學者共同體治理;三是同行評議制度是被國外大學檢驗認可了的有助于創新的學術制度,實行教授治院有利于改變當前重“量”輕“質”的行政化評價方式,并減少行政權力學術尋租現象;四是如果學院教授會集體僵化或占山為王或排擠人才怎么辦?對此現象要一分為二地看:好的一面是也許有助于形成特色,真出現問題的話也還有許多制衡、申述機制來加以解決。
第二,高校實行學院聯邦制。所謂學院聯邦制就是學院是個相對獨立的自治體,但其發展規劃要得到校方批準,與學校整體戰略一致。弱化校職能部門對學院、教師的管理權限,增強服務職能,也同時增強其對學生的服務職能及與社會的聯系職能。大學的管理重心下移,學院的地位上升,但基礎學科、新興學科、跨學科中心的扶持發展責任在大學。院長不設定行政級別,由教授會民主推選,學校任命,在需要時也可直接擔任大學的校長、副校長而規避掉過去的逐級提拔模式,使大家把精力用在做事上而不是拉關系上。同樣,行政人員的發展也是專業性的,很多行政崗位也不宜讓教授來擔任。
第三,校學術委員會有權否定學院的決策。校學術委員會既是大學學術決策機構,也是二級學院政策的制衡機構。在大學層面,依據教育部《高等學校學術委員會規程》,實現“教授治學”。這個“學”不單指教學,而指整個學術。學術委員會平衡各學科學術發展,監督、制衡院系學術決策,形成全校以教師為主導的學術治理機制。為突出育人功能,學術委員會主席應按照章程規定由主管教學的副校長擔任,是全校最高的學術首腦,即首席學術官。
第四,核定學術型行政崗位。大學領導人要不要有教授頭銜?不能一概而論。都沒有,則成了外行來領導大學了;可都有也是問題,因為破壞了學術的神圣性和專業性。大學領導人的真實崗位是管理,不同職位與學術工作的密切程度不同。所以,大學要對行政崗位作出界定,有些是學術型行政崗位,而大部分不是。依據工作性質,大學的行政負責人,不論其原來的學術水平多高,從事管理工作后職責就發生了變化。大部分崗位不能繼續使用學術頭銜,更不能依據行政位置晉升學術職稱。只有少數與學術工作密切的崗位可保留學術頭銜,如校長、院長、主管學術工作的副校長、教務長等,以維護學術的嚴肅性。
參考文獻:
[1]道格拉斯·C.諾斯 .經濟史中的結構與變遷[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225.
[2][美]菲利普·G.阿特巴赫.比較高等教育:知識、大學與發展[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3:2.
(作者單位:教育部(國家)教育發展研究中心高教室)
[責任編輯:于 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