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暴恐案之后的反思：公安民警用槍的困境與對策

一、引言

公安部于 2015年 1月 16 日發布了《公安機關人民警察佩帶使用槍支規范》 （公通字 [2015] 2 號） （以下稱《規范》），我國民警用槍法律規范體系已經初步建立，但立法技術尚不成熟，當前我國警察用槍中存在的問題主要是警察對用槍存有畏懼心理； 警察對現行用槍法規不熟悉等。解決我國警察用槍問題的對策是完善用槍法規，增強對警察用槍后的保護； 強化用槍訓練，提高實戰能力； 建立資格審查制度，改變責任追究機制； 改進現有槍支性能，加快研發警務新裝備。

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迅猛發展，治安形勢日趨嚴峻，各種違法犯罪特別是暴力犯罪的發案率持續上升。2014年3月1日發生在云南昆明火車站的暴力恐怖襲擊案件中，暴徒長刀亂舞，肆意殺戮，造成29人遇難，130 余人受傷的嚴重后果。然而案發時趕到現場的7名執勤民警手中卻只有一支槍一個彈匣和兩只防暴叉，警方人數不如暴徒，武器裝備有限，只能赤手空拳叫喊著“來砍我”。而擊斃四名暴徒的特警組長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表示：“開槍后我還在想是不是開對了?！?/p>

2014年3月昆明火車站嚴重暴力恐怖襲擊案成為警察用槍的節點， 自此之后，警察用槍頻次明顯增多，警察現場處置案（事）件過程中的用槍事故和爭議事件也再一次突顯了公安機關人民警察槍支使用規范建設的現實緊迫性。為了切實保障公安機關人民警察依法履行職責，規范人民警察佩帶、使用槍支行為，公安部于 2015年 1月 16 日發布了《公安機關人民警察佩帶使用槍支規范》 （公通字 [2015] 2 號） （以下稱《規范》）。 《規范》已于 2015 年 5 月 1 日正式實施，規范出臺后，各省相繼制定公安機關人民警察佩帶和使用槍支的實施細則?！兑幏丁访鞔_了使用槍支的定義，進一步規范了開槍射擊前的警告形式、群體性事件的槍支使用等爭議問題，細化了民警使用槍支事后報告、調查處理程序及獎懲責任。

應該說《規范》的出臺不是重點，而是起點，單純的規則制定無法回應我國現階段民警槍支使用存在的全部問題。長期以來，警方在處置惡性極端暴力事件過程中一直有一個難言的癥結，即警察手中無槍，即使有槍也不敢輕易開槍。造成該癥結因素有很多，總結一下，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

1.警察對用槍存有畏懼心理 當前，多數警察在執法過程中產生了厭槍情緒，不讓、不愿、不敢、不善、不會用槍，用槍 心理負擔沉重。 一些涉槍案件被媒體夸大炒作，其報道的內容常與事實相違背。而公安機關宣傳部門在涉槍案件發生后沒有及時為涉事警察澄清，導致群眾對涉槍案件處理不滿或存在疑問，影響了群眾對警察使用槍支合法性的理性判斷，給公安機關造成了巨大社會壓力。加之公安機關內部長期以來 “只注重結果，忽視過程”的處理問題方式，無疑會為了平息事態對涉事警察毫無根據的多問責少維權，讓正常執法用槍的警察增加了用槍思想包袱，不敢用槍。

2.警察射擊訓練內容陳舊，缺乏實用性 當前很多地方的 槍支使用訓練還沿襲部隊的 “中長距離對單個 固定目標細瞄慢打”的傳統模式，但短距離突然遭遇、射擊目標躲閃移動和變位都是實踐中的常有現象。此外多地方在訓練中常采用由保障警察統一壓彈，射擊警察只負責裝彈匣、拉套筒、瞄準擊發的訓練 模式，這也背離了公安實戰的要求。 同時槍支訓練時間不足，根據 《公安機關公務用槍管理使用規定》，對配備、使用槍支的警 察必須進行專門培訓考核，每年進行一次以上實 彈射擊訓練。但實際上，除了刑警、特警等特殊 警種外，很多基層民警達不到這一要求。

3.警察缺乏良好的臨場應變能力和心理素質訓練。當前暴恐案件的突發性、緊急性要求警察具備較高的心理素質以應對這些事件。但公安機關在配槍人員的資格審查和槍支使用訓練中都 忽視了對警察心理素質的考核和培訓。一些警察因為臨戰心理素質不好，尤其是在處理突發性的暴力事件中，常是亂了陣腳慌了精神，不知如何正確及時的處理，對現場的地形地貌不會觀察利用，過分暴露自己而導致被暴徒襲殺 。

4.槍支訓練考核機制存隱患。在我國，因為槍支訓練與晉升待遇不掛鉤使得參訓警察常應付了事，把培訓當成放松的機會。盡管實務部門投入了不少時間和經費，卻因沒有相應的獎勵刺激，大大降低了槍支訓練效果，難以實現通過培訓來提升警務素質的初衷。而在美國，警察訓練和進修都是和獎勵制度掛鉤的，警察持有的技能 證書越多，政府會在其薪水中增加相應的津貼， 掌握專業技能證書的數量還會直接作為升遷的參考依據。

5.公眾對警察持槍信任度缺失，社會容忍度減小長期以來，警察執法的社會公信力逐步下滑，媒體對于涉槍案件的過度干涉和肆意炒作影 響了群眾對于警察正當執法的認可。近年來，警 察違法用槍、濫用槍支傷害無辜的事件被媒體頻 頻曝光，媒體對案件充滿主觀性和失實性的報道損害了公安機關的名譽，損害了警察隊伍的良好形象，使警察在日常執法活動中得不到公眾的理解和幫助，以致公眾在負面輿論的導向下，對警察配槍問題逐步持不信任態度，害怕警察濫用槍支的事件再次出現，對警察持槍的容忍度也逐步下降，導致警察的合法 “開槍權”無法贏得公眾的信任和支持。即使在暴力恐怖事件頻發的當下，公眾對警察全員配槍仍持謹慎和不支持的態度。

二、我國現階段公安民警槍支使用的完善空間

警察通過國家法律賦予的特殊權力，享有配備和使用武器警械的權利。特別是當人民警察面對嚴重暴力犯罪和武裝襲擊時，槍支等致命武器是無可替代的防衛和執法工具。因此，在國家加強法治工作隊伍建設的背景下，要在保障人民警察依法用槍的基礎上，“確保公眾和警察自身安全、保障人權和合法正當使用武器之間達成平衡的理想狀態”，其完善途徑包括：

（一）強化用槍訓練，提高實戰能力

1.改變槍支訓練模式。為保證充沛的訓練時間，公安機關應當允許警察在工作之余自行進行槍支使用訓練，并通過完善相關的射擊場館日常管理、訓練用彈日常管理等制度以保障警察日 常自行訓練的可行性，最終將槍支使用的日常訓 練逐漸演變成一種警察的自發行為，變 “要我 訓”為 “我要訓”。建議改變傳統 “細瞄慢打” 訓練模式，借鑒國外警察通用的 PPC600 射擊訓練模式。同時要根據配槍警察所配槍支進行不同槍支類型的專門培訓并劃定不同培訓周期。將部門組織訓練與單位集中訓練相結合，針對相關警組戰術進行強化訓練滿足不同部門、警種的特殊要求。

2. 增設用槍決定性訓練。研習已發生的典型案例，將使用槍支的政策法規、射擊技能、實踐相結合，編排模擬情景進行決定性訓練。不僅可以從中總結、吸取教訓，更可使警察掌握實戰 中使用武器的時機。要解決警察在執法執勤中何時決定該開槍、何時不該開槍的問題，就還必須將法律法規、射擊技能與公安實戰相結合，通過模擬射擊訓練、模擬實戰對抗演練來進行大量的用槍決定性訓練。警察是否可以開槍的決定性因素來源于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及其所在的現場條件，只有當犯罪嫌疑人所處的現場及其行為符合法律法規中明確規定可以開槍的情形之時警察才可以使用槍支。

（二）建立資格審查制度，改變責任追究機制

1.改變現行責任追究機制。建議涉槍警案發生后，對當事警察和其主管領導要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對其合理有度的追究責任，不是一味嚴懲，責罰無辜。當警察負傷、犧牲后，公安機關 要對原因進行思考和改變，而不是對犧牲警察追封英模烈士，對警察的無謂犧牲進行錯誤認可和鼓勵。相比而言，美國警界對于每一名警員的犧牲都會嚴肅追責的領導問責制度值得我們反思。無論是指揮、裝備、還是訓練問題，只要下屬警員出現傷亡，就要組織調查小組開展專門調查，對其負責領導嚴肅問責。只有從根源上解決領導“怕擔責任”“怕出事”的思想，才能保證一線警察遇有突發情況時有槍可用減少無謂傷亡。

2.借鑒英國授權持槍警察制度。暴恐案件 的頻發使越來越多的公眾支持警察應該全部配槍，以維護社會穩定秩序。然而也有學者指出，在我國當前警察隊伍整體素質不高的前提下，全 員配槍并不是明智之舉。筆者建議借鑒英國的 “授權持槍警察制度”以克服我國現有的兩難現狀?！笆跈喑謽尵焓侵附涍x拔和培訓而得到授 權可攜帶和使用槍支的警察。授權持槍警察制度旨在通過嚴格培訓少量警察，使其能力超群，勝任特殊職責。成為授權持槍警察絕非易事，須經嚴格的篩選程序和苛刻培養訓練。這種授權持槍制度不同于我國現有的配槍考核機制，可以有效 解決我國當前警察素質整體不高，卻需要組建配槍以應對突發事件的機動警察隊伍的問題。

總之，警察用槍現狀必須改善，這是切實提高警察戰斗力的關鍵，也是公安機關改革發展的必然方向。只有對槍支管理、槍支使用訓練及槍支使用保障進行系統改善才能滿足當前公安機關的實際需求，使警察手中的槍真正成為遏制暴力犯罪的利器。

（作者單位：陜西警官職業學院法律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