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在中國還是西方,數學與文學密不可分。中西方文學中隱含的數學思想是值得我們探討的內容,并且文學中的數學思想在美學領域和哲學領域都有所涉及,這樣以來文學、數學、美學和哲學便結合為相互關聯的一個關系網。
數學和文學我們一般都認為兩者是不可相提并論的,一個是理性的學科,一個是感性的學科,兩者根本不是一個領域的,但實則不然,數學與文學兩者之間恰恰有著不解之緣。比如:0代表開始和起點,代表一種混沌的狀態;1代表一切、整一、統一;2代表兩個事物的對立;3代表神秘力量,甚至可以取代1成為全能、力量和統一的象征;4代表理性、才智;5代表基本、整體;6代表和諧、統一、順利;7代表有序、輪回、完整;8代表更新、重生、祈福、無窮;9代表永恒、完整、權威;10代表完美、平衡、輪回;11代表邪惡、危險、沖突、叛逆;12代表時間和空間的統一;13在西方代表不吉利,在東方卻代表吉利、順利;40代表力量、變遷,在宗教中代表靈魂凈化和懺悔的時間段。
在中國古代有六藝,即詩書禮易樂春秋或禮樂射御書數,還有“文人四友”,即琴棋書畫。在這些藝術中,易、數和棋都涉及到數學。另外,中國古代還提出了陰陽的對立統一;《尚書·洪范》中五行的相克相生;伏羲八卦將大自然的陰陽變化平行組合于“數”之中;周易的64個卦象包含了天地自然中的普遍變化;老子認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都在數中變化;讖緯中的周易思想和象數學;成語“九九歸一”用數字表示歸根結底和還原之意;邵雍的象數學認為“太極”是宇宙本源:“太極一也,不動生二,二則神也。神生數,數生象,象生器。”“有太極,則兩儀、四象、八卦,以至于天地萬物。”張載的“一物兩體”辯證思想;方以智“一分為二”和“合二而一”的辯證思想等等。
其實我們經過以上總結可以發現,中國的哲學一直用數學的思想和思維來進行哲學的思辨,而哲學思想是在文本的基礎上呈現的,所以包含有哲學思想的文學作品呈現出許多的數學思維,在西方也是如此。
西方古希臘有“七藝”,七藝又包括三藝和四藝。前者指語法學、修辭學和邏輯學;后者包括算術、幾何、音樂和天文學,兩者相和即所謂的“七門自由藝術”,簡稱“七藝”。從七藝之中我們可以看到數學在藝術之中的重要性。
在古希臘的早期文藝思想中,畢達哥拉斯學派提出了“數的和諧”這一理論,他們認為“數”是宇宙萬物的本源,根據這個基本觀念,他們又從“數”延伸到了藝術領域,于是又提出“美是和諧統一”的理論,比如黃金分割中的形式美,音樂中的和諧美與數量美等。所以數學與美是息息相關的,而“美”不僅僅只存在于數學這一領域,文學中更是比比皆是,因此數學與文學的不解之緣早已結下。
赫拉克利特提出“對立和諧”的觀點,并接受了美是一種“和諧統一”的觀點。只不過畢達哥拉斯側重靜止和平衡狀態的外在和諧,赫拉克利特側重運動和斗爭的內在和諧。
亞里士多德在討論悲劇時提出“情節的整一性”原則,要求悲劇有始有終,這也包含了對稱、相等的數學思想。
中世紀時,奧古斯丁認為上帝使“數”發生作用,從而無中生有,創造了美的世界,提出“數始于一,一以其相等相似而美……因此,一切形成皆有賴于與一相等相似之形式……自一而始,一一相加,增殖而已。”奧古斯丁認為一是美的,整一、相等、相似、秩序、和諧都合而為一,美的形式原則就是寓多于一,即美在于雜多的統一。他還認為等腰三角形比普通三角形美,正方形比等腰三角形美,最高程度的美是圓形。他認為世界是數的世界,認為6的含義非同尋常,因為它是頭三個數字(1、2、3)之和。
法國新古典主義戲劇家確定和推行“三一律”,要求一出戲所敘述的故事發生在一天(一晝夜)之內,地點在一個場景,情節服從于一個主題,這樣戲劇才會更加具有審美價值。戲劇家運用類似于數學公式的規則去規定戲劇文學,這也表現了數學與文學之間的深刻聯系。
索緒爾提出了語言的組合關系和聚合關系,這兩種關系類似于數學之中的排列組合,雖沒有數學那么復雜,但是也顯現出數學的思維。
數學與文學的密切關系在結構主義文論中體現更為明顯:
列維-斯特勞斯對于神話的研究主要運用了數學思維,他將神話分割成為一個個小的關系單位(即一個個小故事或事件),用1、2、3、4……等數字標記,然后將這些小的關系單位又合成一束束關系(即“神話素”)。數字從小到大依次排列,數字相同的放在一列,按照歷時與共時相統一的方式排列,于是這些數字組成了神話,實現了在組合關系和聚合關系兩條軸上的運動,然后我們就能夠用另一種邏輯去解釋文本。
普羅普的《民間故事形態學》通過對比分析大量的故事,找到其中的規律,比如:故事中有31種功能,7個行動范圍,7種角色,其中功能的使用數量有限、排列順序一樣。運用數學中找規律、排列組合的思維進行文本的分析,使得文學變得生動有趣。
格雷馬斯又將普羅普的7種角色進行了重新組合,劃分成三種相互對立的成分,即主語和賓語,發信人和收信人,幫手和敵手,運用公式可表示為:
主語≈英雄發信人≈發送人 幫手≈施主、幫助者賓語≈被尋找的人 收信人≈被尋者的父親 敵手≈反角、假英雄
格雷馬斯還將普羅普提出的31種功能歸納成三種敘事結構模式,即契約性結構、表演性結構、分離性結構。格雷馬斯運用公式和歸納總結方法提出的敘事結構模式,讓我們通過數學的視角去分析文學,發現了其中的規律和有趣之處,這表明了數學與文學是相互聯系的。
巴赫金在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學作品時,提出了“復調小說”這一概念,“復調”一詞其實是引用自音樂術語,就是“多聲部”的意思,巴赫金用此詞說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有眾多各自獨立而又不相融合的聲音和意識,每個聲音和意識都是平等的,都是重要的,都是主體,從而展現豐富、立體的場景。這其實也涉及到了數學,眾多聲音和意識通過和諧的編排成為一個整體,但又像數字一樣具有缺一不可的性質,因為缺少其中任何一個數字等式都不會成立。
除了以上專門的理論外,其實作家在創作時也無意識的運用到了數學,比如:中國古代詩歌、詞曲在創作時要求字數和平仄;但丁《神曲》中地獄九層、煉獄七級、天堂九重的結構;小說創作時的幾個高潮片段一般每隔若干字或者幾十頁出現,并且一般是平均分布在書中的。
現在不管是網絡中、電視上,還是各種讀物中,推理類、懸疑類、盜墓類的小說、電影頗受歡迎,在故事中,或者罪犯留下數字類線索,或者破案人員使用數學的方法進行推理,或者運用周易等數學思想進行探險,這都體現了數學與文學的緊密結合,而且兩者的結合往往更吸引眼球,更能夠發現創新點。
數學結構與文學的聯系深刻體現在文學作品的形式之中,而文學作品的形式與內容是分不開的,所以數學思想與文學的聯系又體現在文學作品的內容之中,形式與內容和諧統一的文學作品才是一部優秀的作品。另外,包含有數學思想和結構的文學文本呈現出的美學和哲學思想,使得文學成為一個廣闊開放,包含眾多領域的世界,因此數學與文學有著不解之緣,數學、文學、美學和哲學相互之間更是一個具有開放包容特質的關系網。
(作者單位:長安大學文學藝術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