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洛奇小說創作藝術簡析

戴維.洛奇（1935——）作為蜚聲國際文壇的英國當代作家，其作品因強烈的時代氣息和高超的藝術造詣為人稱道。作為一名自覺意識很強的作家，戴維.洛奇始終致力于在自己的文學作品中實踐一以貫之的藝術理論，可謂躬身實踐的學院派作家杰出代表。本文以洛奇最負盛名的“學院三部曲”（《換位》、《小世界》和《好工作》）為例，列舉一些最具代表性的文本范例，通過比照分析洛奇一貫強調的文學理論，來說明洛奇小說創作的藝術特征。

作為一名著作等身的大學教授，戴維.洛奇無疑是獨特的，這不僅可以從他的作品多樣性中可以看出，同時也可以從洛奇一連串的官方或非官方的頭銜中能夠管窺。戴維.洛奇曾經在英國伯明翰大學執教超過20年，后被評為該大學名譽教授。1986年他又被評選為布克文學獎評委會主席，后兼任皇家文學學會會員、倫敦大學學院名譽研究員。從上述頭銜可以看出，洛奇不僅是一位杰出的作家，而且是一位真正治學嚴謹的學者。在洛奇超過半世紀的寫作生涯中，他一共出版了15部小說、15部文學批評專著和編著、劇本以及短篇小說若干。

作為一名文學作家，戴維.洛奇的代表作無疑是于上世紀70至80年代寫作的“學院三部曲”——即《換位》（1975）、《小世界》（1984）和《好工作》（1988）。這三部小說本別寫作于不同的時間段，從中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洛奇的文學理論實踐軌跡。洛奇的“學院三部曲”毫無疑問是他本人作為文學評論家的最佳范本，按照洛奇本人的說法，他自己的作品在創作過程中一定要遵從自己批評他人作品時所堅持的標準和原則，同時也要堅定的實踐他所推崇的文學理論。毫不夸張的說，戴維.洛奇的這三部曲小說完全做到了他自己的承諾，甚至于某種程度上在作者無意識的情況下有所升華和拓展。下面就以戴維.洛奇小說創作中的寫作主題、敘事手法以及理論實踐的一致性三個部分加以分析論證。

一、戴維.洛奇小說的創作主題

通常情況下，一位多產且寫作生涯漫長的作家在其創作生涯中，一定是盡可能多的去嘗試多種主題的創作，但縱觀中外文學史，不論是何種流派何種主義的作家，其創作主題必然有其最擅長的“主旋律”。戴維.洛奇這樣一位著述頗豐的作家毫無例外的也會嘗試多樣化的主題研究，在他的筆下，英國當代人的生活環境、精神危機、知識分子的日常生活甚至于工商業和娛樂業的方方面面都成為了其樂于嘗試的“試驗場”。從題材上來看，概略地講，戴維.洛奇擅長描寫知識分子和學術界的生活。比如“學院三部曲”三部小說中，主人公無一例外都以知識分子（比如教授和學生）為主要人物。例如小說《換位》的主人公是菲利普.斯沃洛和莫里斯.扎普，兩人分別是兩座大學英文系的教授。又比如《換位》的姊妹篇《小世界》，按照洛奇的說法，“我非常清楚我要表達的是什么——是環球大學的學者們從中國到秘魯的噴氣機旅行中所顯現的人類追名逐利的欲望”，由此可以看出洛奇又一次在他的作品中描繪出了一組當代國際知識分子的群像。

根據主題意義的角度來研究洛奇的作品，危機意識顯然是一以貫之的。根據歐榮《“雙重意識”——英國作家戴維.洛奇研究》，洛奇的小說主題主要涉及五個方面的“危機意識”——宗教危機、文學危機、文學批評危機、高等教育危機和死亡意識。以文學危機為例，小說《換位》應當說具體的描述了這一主題思想。20世紀的宗教危機、文學危機、藝術危機與“小說之死”的哀嘆始終相隨相伴，隨著現代派作家將寫作者從“上帝視角”的神壇趕落下來，文學危機意識始終是英國現代作家致力于表現的一大母題。《換位》是“學院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成功之作。小說主要描寫了英美兩國兩座大學開展了一次英文學術交流活動，各自學校的一名英文教授被分別派往對方學校任職，由此牽涉出了一連串的陰差陽錯的“換位”問題——如小說中兩位主人公就互換了妻子、房子等。《換位》這本小說之所以被冠以“問題小說”或者“危機小說”的稱謂，我們從小說的結尾兩位主人公關于“小說是否垂危，電影是否作為更有意義的媒介正取代小說”的學術交鋒中可以很輕易的看到小說的主題：小說的危機、文學的危機。現將小說內容節選如下：

部分1

菲利普 唉，也許你是對的，德思麗。剛才我所有的話只是說的確存在一個代溝，而且我認為是圍繞著社會/個人這個問題。我們這一代——我們贊成自由主義那種自我神圣的舊教條，這是現實主義小說的偉大傳統，這是小說的全部之所在。個人生活處于突出地位，歷史知識炮聲的遙遠的回響，位于幕后的什么地方，在簡.奧斯汀的小說中甚至回聲也沒有。好了，小說正在死亡，我們也將隨之而去。難怪我從尤州大學的小說創作課里一無所獲。這對他們的經驗來說是個不自然的傳播工具。那些孩子們（示意屏幕）生活在電影中，而不是小說中。

部分2

我的意思是，你在心里抖擻精神做好走向小說結局的準備。當你閱讀時，你知道書里只剩一、兩頁這一事實，你準備合上書。可是看電影時你無法作出判斷，特別是在當今，電影比起以往結構更為松散，有更多的二重性。你無法斷定哪一個鏡頭會延續下去。電影往下演，正如生活往前走一樣，人們舉手投足，做各種事情，飲酒，交談，而我們觀看著他們，在導演選定的任何一個時刻，沒有提示，沒有任何事情得到解決、解釋或結果，就可以......結束。菲利普聳聳肩膀。攝影機停了，將他定個在做了一半的姿勢中。

二、戴維.洛奇小說中的敘事手法

應該說成熟的作家其敘事手法毋庸置疑應當是多種多樣的，我們此處僅以一例來闡述洛奇在小說寫作中對于多種寫作手法的嫻熟應用。應當說，在洛奇眾多的描述手法中，電影化的敘事手法是比較新穎而獨特的。洛奇本人除了寫作出版小說、文學評論，他對電影這一藝術形式也抱有相當的興趣和研究，也曾經寫出過一些劇本，同時洛奇的很多作品也被改編搬上了熒屏。在電影藝術興起的過程中，洛奇敏銳的意識到小說和電影作為20世紀主流的敘事形式，兩者各有所長，應當可以相互借鑒，所以在洛奇的小說中，電影化的敘事手法應當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小說《換位》由六個章節組成，分別是“飛行”、“落戶”、“通信”、“閱讀”、“換位”和“結尾”，其中三個章節都運用了電影化的寫作手法。小說開頭的兩章，關于兩位主人公的際遇分別平行展開。如下表所示：

上表顯示的敘事中主視角的規律性轉換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電影分鏡頭的頻繁切換或者“分屏”手法，讓讀者以一種“全知全能”的高度了解正在發生的一切。

在小說《小世界》中，洛奇運用了更多的電影表現手法，將視覺藝術的特有優勢化為己用。如小說第二章第一節采取多條敘述并置的手法猶如電影中的頻繁視角轉換達到的蒙太奇效果。連接場景切換的主線是扎普離開魯米治轉道倫敦去米蘭。凌晨5點扎普醒來的時候，北昆士蘭的溫萊特正在為學術會議的發言準備論文；隨后扎普去希斯羅機場的時候，新罕布什爾州的德思麗正在為寫作而躁動不安。這一節臨近結尾時，鏡頭的轉換越來越快，富有強烈的電影蒙太奇的效果。

三、戴維.洛奇小說中理論實踐的一致性

（一）二元對立

結構主義分析通常基于一些二元對立項，戴維.洛奇可謂對于這些對立項“情有獨鐘”。洛奇說過：“我似乎偏愛雙重結構，這種偏愛早于一個文學批評家對結構主義的興趣。”《換位》采用二元結構描繪了兩位教授、兩個學術界和兩種文化的諷刺漫畫。通過小說中一連串的細節描寫，讀者會發現兩位主人公事實上就是兩所大學和他們所代表的、并接力要灌輸給學生的兩種價值體系的兩極，這兩極甚至可以大而化之為給各自所代表的整個社會。

（二）對話小說

上文可以看到二元對立在洛奇的小說中占有相當的地位。由于洛奇天生就是一個“妥協者”，他在小說中的這些二元對立項中保持著中立，這些二元對立項便天生具備了對話性。洛奇提出：“在敘事文本中，人物越是被允許為自己說話，我們就越能告絕到他們個人選擇的自由——和我們自己闡釋的自由。”文本中人物獨立的自我意識反映了小說家創作過程中的自我意識。

戴維.洛奇以其廣博的學識，開闊的眼界和細膩的筆法，用一組波瀾壯闊的史詩般作品描繪出了當代英國人的精神風貌和社會現狀，雖然和所有以往的改革家相類似，洛奇沒能為自己發現的一些問題開出良方，但是毫無疑問，作為文學作品來說，“學院三部曲”的三部小說在藝術呈現上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是當代世界文學之林中不可多得的瑰寶。

（作者單位：甘肅中醫藥大學定西校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