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堤外,十里荷塘,冬荷凜然,一幅南國冬天的織錦。
我隨一幫作家走上了招提。石牌坊上,陽光流淌,樹影斑駁,古風習習。“前招公后張公乃武乃文抗滄海狂瀾并作中流砥柱”,“仿白堤肖蘇堤好山好水緬遺風高詠儼然上界神仙”,陽光如一掬盈盈的冬水,剔透在楹聯上的文字,閃閃如我濕潤的心情。年逾七旬的黔西南州文藝評論家鄢壽益講述了招堤锃亮的歷史。安龍縣城東北原來是一片澤國水鄉,俗稱陂塘海子。1694年,總兵招國遴捐俸銀兩千兩,親率領數百民工,開山伐石,費時三百六十五日,筑了一條高寬三米、長三百米的石堤,消除安龍縣城的水患。世人贊招國遴有杭州蘇堤、白堤之功,稱為招堤。清朝道光年間,興義州知府張瑛把招堤加高了五尺,在堤畔種柳,水中植荷。三百年來,陂塘海子,十里荷花,十里畫境,安龍成了南國的荷都。晚清名臣張之洞十一歲作《半山亭記》,揮毫走筆:“一蓑荷碧,采蓮舟去,雙槳搖紅,漁唱綠楊,樵歌黃葉,往來不絕……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年近七旬的散文詩人蔡旭和慕名而至的我們,都流連在歷史的蓮影里。
走在招堤上,迎面垂柳,紛披陽光,一條筆直的招堤,渾然成笛,鏗然流韻。對邊是金星山、涵虛閣、省耕亭、一覽亭、半山亭,在古木森森里忽隱忽現。十里清流,一池水色半池山,四千畝荷塘,一群翩翩水鳥,迎迓綿綿的古韻。
舉目十里,盡是招堤的冬荷,在冬陽之下,在我的心頭,光芒四射,光彩叢生。一塘荷骨,讓我聯想春水之上小荷尖尖的嫵媚,暢想夏日之下清漣濯濯的華美,猜想秋風之中蓮蓬甸甸的虔敬,容納了我一生的幸福與歡喜。
這是招提的冬荷,心懷熱愛,咀嚼冬天,反芻夏花秋實的美,等候春天歡喜以及此時在淤泥中的潛藏,在小魚的喋喋聲里,寂靜而溫暖。在我的眼里,這橫陳荷塘的不是荷的尸骨,是為生命的蹉跎而皺縮的臉,是為愛與生命付出之后的悲欣,是為血液滾燙奔流之后的感動。
每一個人,都是歷史的過客,可以在人生的冬天拯救自己的良知,可以在歷史的冬天檢視自己的風骨。而這招堤的冬荷,是我一生不倦的看客,不孤單,不絕望,袒天裸地,心懷悲憫,透析著光陰,沉淀著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