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朱瑪拜·比拉勒作為哈薩克族優秀的當代作家,以其獨特的動物視角敘說著對民族前途命運,周遭生態環境、民族傳統文化未來走向的憂慮和擔心。作為游牧民族的草原孩子,從小對大自然的崇拜熱愛,以及和小動物們的朝夕相處,使朱瑪拜在作品里塑造了一個個給人深刻印象的動物形象,借以表現出獨特的人文關懷和生態意識。
關鍵詞:朱瑪拜·比拉勒;動物小說;生態書寫
朱瑪拜·比拉勒生于1941年,新疆額敏縣人。1956年開始文學創作,至此共有三十余篇中短篇小說問世,長篇小說有《寡婦》、《深山新貌》、《原野小鳥》等,中短篇小說有《朦朧的山影》、《父親的業績》、《歲月》等,短篇小說集《藍雪》和長篇小說《寡婦》都已被翻譯成漢文,作品曾獲國家民委和中國作協的“山丹獎”、“駿馬獎”、“少數民族文學獎”。朱瑪拜的作品于短小精悍中透露著哲理,體現著作家對這個世界獨特的思考和探索,在其短篇小說集《藍雪》中,充滿了對自然生態環境惡化的焦慮和警示,對人類命運的關懷和擔憂。“朱馬拜早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就敏銳地感受到草原生態問題的嚴重性,在當時不能不說有一種醒世驚俗的前衛性。”[1]朱瑪拜的動物小說塑造的這些動物們,個個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講述人類面臨的生存困境,草原生態的惡化,近幾年工業革命的推進,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實施,牧民們開始定居生活,城鎮化的進程的迅速發展,主流文化的沖擊,哈薩克游牧民族在這個社會轉型的關鍵時期,作為一個滿懷責任感與使命感的作家,作品深入人性內部,通過這些驚心動魄的動物們的書寫,蘊含著對草原民族前景的憂患意識和對生存環境的持續惡化的生態意識。
一、動物折射——人性的探索
用哈薩克語創作的朱瑪拜,以動物的視角看待人類,看待人類的所作所為,探索人性的善與惡,人性的自私與貪婪。《皮籠套》開頭描繪的是一幅小馬吃奶的溫馨,自然和諧的場景,小馬在母乳的滋潤下,幸福地享受著生活,享受著大自然,夢幻一般的童年與以后的生活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朱瑪拜的小說有幾部都有寫到小動物吃奶,后被主人剝奪的場景,如《生存》中的小黑駝,《棕牛》中的棕牛等。本來是特別溫馨充滿愛的畫面,在人類剝奪了這些動物的母乳之后,它們就不能盡享那甘甜的乳汁了,這些美好的畫面也破壞了,為了生存,人性的自私與貪婪暴露無遺,試想如果是一個嬰兒,人類便會覺得這是一種無情的表現,放到動物身上,這種殘忍的程度就降低了。
《棕牛》《皮籠套》《生存》中的動物都受到主人的虐待,追求自由,重新回歸自然是它們內心共同的渴望。人類應該尊重生命,尊重動物的權利,平等對待每一個生命。《皮籠套》中的黑馬在阻燃的折磨下,不幸流產,這個正在母親體內孕育的小生命被無情的扼殺,大自然的又一個寵兒還沒有看見這個世界就提前走了。第一個主人和第二個主人對黑馬的區別對待呈現了人類的善與惡,第一個主人的憨厚老實與第二個的利欲熏心形成鮮明對比,人性的善與惡,貪婪與欲望讓大自然的寵兒過著天堂與地獄的生活。文中作者直言不諱地發出自己的批判:“可悲的人類,他們總是這樣,自己釀的苦果要他們自己來品嘗。”人性的狂妄自大、兇橫殘暴,貪得無厭得到了最嚴厲的譴責。
二、動物小說的悲劇色彩
《棕牛》中的小棕牛遭到人類無情的閹割時,作者發出了這樣感慨:“可詛咒”的人類,如果不改變這種殘暴的惡性,生界的四肢動物就會被滅亡,最終,他們甚至要自食其肉”,生態環境的這個生態圈是一個循環系統,每一環上的生物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作者警示人類,不可隨意破壞動物的性別比例,繼續肆意妄為,帶來的是大自然的壞滅。《棕牛》講述同類相殘的故事,在掙脫人類束縛,回歸同類的小棕牛死于同類的鐵蹄下,最后冬季來臨,這些牛群相繼死去,那頭大棕牛也死于屠刀之下,這種悲劇色彩的結尾使人反思人類自身,以動物世界反思人類世界,這種弱肉強食,互相爭斗的現實也存在于人類社會之中,表現出作者對這個物化時代,金錢至上的拜金主義的批判,對當今人類生存狀態的一種憂慮。《生存》中出現吃人的駱駝的結尾,《皮籠套》里傷人的黑馬,以及《朦朧的山影》里染上狂犬病的獵狗導致的人吃人的慘狀,都是作者精心設計,警示人類思考如何與自然和諧相處,用這種冷酷、殘忍與血腥來反映人類社會的矛盾與沖突,人、動物與自然的和諧共生才是未來的長久發展之計。
三、動物作為主體的沖擊
草原之子的朱瑪拜在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中長大,特有的游牧民族對動物的熱愛、熟悉、了解,以及對這些草原上的小動物們觀察細致,它們的習性也是了如指掌,魯迅先生曾說:“現在的文學也一樣,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為世界的,即為別國所注意。打出世界上去,即于中國之活動有利。”[2]因而在運用這種表達方式,即動物作為主體的敘述模式,主題表現得更加深刻,這種耳目一新的視覺沖擊也符合作品的現代審美需求。作者借動物之口述說大自然的生態哲理,在《白馬》中,人類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強行誘騙白馬與黑馬交配,最后白馬得知真相毅然跳崖結束自己的生命。高貴的白馬為了種群的尊嚴,選擇以死抵抗,“白馬站在崖頂上,最后嘶叫了一聲,震得大地顫動,谷間回聲四起。然后,它甩了甩了頭,猛咬一下自己的膝頭,騰空而起,揮舞著云似的銀鬃和尾巴,縱身躍下崖去。”這一跳給人類以深深地震撼和沖擊,在利益的驅使下,人類不顧動物的生死痛苦,不惜運用任何手段達到人類的目的,沒有憐憫之心,道德底線的喪失,生態倫理的缺失一次次責問人類的心靈。
四、動物書寫的生態意識
《天之驕子》中的雄鷹被父子倆抓住后,失去了自由,失去天空,成為了人類的奴隸。“如果說過去寵愛它的是天上的白云,是大森林里潔凈的空氣,那么現在“寵愛”它的便是人類血跡斑斑的手,”曾經威風凜凜的蒼鷹都不容許卑微的蒼蠅靠近一步,現在成了人類手下的工具,“但是,就在頭頂上的天窗那邊,蔚藍色的天空正在透出無限迷人的光芒,白云像遠征的船隊馳過藍色的大海。可憐的隼情不自禁地聳了一下翅膀,恨不能立刻飛離這座地獄,去享受陽光和空氣。”大自然賦予每個生物享受陽光雨露的權利,也賦予生物平等自由的權利。貌似贏得勝利的人類最終也是歸于塵土,天下的財富也沒有全部進入他的口袋,最后也會腐爛變成泥土,到底是宇宙為人類存在,還是人類為宇宙存在呢?朱瑪拜隱藏在文本背后的生態意識告訴人類:在這個生態系統中,所有的生物都是其中的一環,大自然是一個循環的系統,沒有高低之分,在人與自然的相處之中,人類似乎利用科學技術成功征服自然,成為世界的主人,可是取而代之的是生態環境的惡化,人類身心健康受到威脅。
五、結語
在哈薩克民間文學中,有許多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例子,動物幫助人類度過難關,如對狼的崇拜,狼是哈薩克的祖先,對白天鵝的喜愛與歌頌,也是源于神話傳說白天鵝曾救助過一個叫卡勒恰哈德爾的人,最后與他結合,他們的孩子就是哈薩克人。在一些民族史詩中,也把馬比作英雄的翅膀,這些主人因這些英雄戰馬保衛民族,獲得累累戰功,威名天下。作為草原游牧民族,對朝夕相處,提供衣食住行的動物牛馬羊駝有著特殊的感情,朱瑪拜沒有選擇繼續歌頌贊揚動物與人和諧相處的事例,卻選擇用這種束縛,被虐待,被利用的動物視角書寫,就是為了提醒今天的人類,以前的那種美好和諧的人與自然的相處模式不復存在了,繼續進行今天的行為,只能是自取其亡。朱瑪拜的動物小說通過民族的、區域的描寫,正在走向世界,走向普遍,作為人類共同關心的生態環境問題,以獨特的視角重新審視人類與自然的關系,傳達出自然萬物和諧共生的生態理念,喚醒人類心靈深處的生態倫理和生態關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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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翟曉甜.智者的憂慮[J].昌吉學院學報,2008.
[5]張璐燕.當代新疆少數民族動物書寫的民族審美情感[J].貴州民族研究,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