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蘇區時期
1932年冬天,共產國際派我回國。因為我是秘密學習無線電的,就叫我去中央蘇區,不到別的蘇區去。共產國際的命令,是誰也不能違抗的。一路上花了半年,才走到瑞金。到中央局后見到了管交通的鄧大姐。她在總書記博古的辦公室的外面辦公,擔任中央的秘書長。
羅邁(李維漢)原來是我的老上級,見到我很高興。我向羅邁和博古提出不干無線電,他們兩個同意了。凱豐當時是少共中央局書記,要我到他那里去工作。胡耀邦是秘書長。后來凱豐又派我到福建,當省少共書記,參加發展團員的工作。那時陳潭秋是福建省委書記。陳潭秋召開省黨代表大會的時候,洛甫帶著阿金(金維映)來參加。洛甫同我坐在一條板凳上,鼓勵我發言。我那時也同李堅真熟了。她是勞動婦女,當省委婦女部長。洛甫以前就叫她當婦女部長,她那時還哭了,說當不了。文革時我和聞天在廣東肇慶,李堅真正在廣東工作。她想來看我們,但是當時省委不告訴她我們住在哪里。
瑞金1934年1月召開(六屆)五中全會,又召開中華蘇維埃全國第二次代表大會。羅邁說,老區又沒有人來,就讓我們少共中央列席。這時,凱豐就叫我留在瑞金,當少共中央宣傳部長,做動員工作。胡耀邦是組織部長。我說,胡耀邦做宣傳工作更合適,就同他對調了。陳潭秋也留下來當糧食部長。
少共中央在下霄村,臨時中央在沙洲壩,離得很近。那里在一起的都是我在莫斯科時的老同學或者老師。我們有共同語言,自然結成一團,也不分是早還是晚去莫斯科的,是支部局的還是反支部局的。教條主義者不反對我們,我們年輕,又沒有什么地位。那時,和鄧小平、張愛萍這些人,常常一起散步,聊天,天南地北地亂吹一通。消遣嘛!別人看見我們就說,牛皮公司來了!
那時中央書記處書記是博古、洛甫、周恩來和項英四個人。毛主席沒有參加五中全會。他是托病抵制。博古諷刺挖苦說,“又請假了!”在中央蘇區,聽說洛甫和博古的關系不好,在很多問題上都發生摩擦,有分歧。博古有點跋扈。有一次我去中央局,就聽見羅邁和博古議論,對洛甫有意見。
洛甫因為不滿博古領導,被調任人民委員會主席,負責日常行政工作,幾個部的工作都向他匯報、請示。洛甫擔任這個職務后,就搬到政府所在的村莊,同林(伯渠)老等人在一起,只有開會時才來中央。有的說,這是博古為了把他排擠出中央采取的辦法。也有人說,這是為了在那里監督毛主席。我也搞不清。
我和毛主席是老鄉,常常去看看他,和他聊聊天。我和他氣質相近,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能談得來。另外還有一個歷史原因:毛主席的同學周以栗是我的老師,我入黨時影響過我。他對毛主席很崇敬,經常跟我講毛主席的事。所以,我還沒見到毛主席,就對他有了很好的印象。毛主席對我也很好。毛主席那時生著病,還正受到排擠,別人很少去看他。少共中央組織部長王盛榮還同我說:劉英,你要注意呢!我不管這些,去看他總可以揩點油,搞點面條什么吃的,肚子餓嘛!一次在我要走時,他還送我一片廣柑。還有一次叫去他那里吃炒雞塊。那時候我對毛主席沒有什么反對,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同情。
王稼祥在圍剿中掛了花。他當總政主任,實際上只是掛個名,這時也住在沙洲壩養病。他當時是站在毛主席一邊的。反對他們的那些人是不太理他們的,他們孤獨得很。毛主席和王稼祥住在一間獨立房子里,就在我住的少共中央附近,我不用騎馬就能走到他們那里。他們晚間散步常在一起,有時也散步到少共中央來,在我這里說說笑笑,寫寫詩,談談《紅樓夢》。不是我去就是他們來。打乒乓球我又不打,在一起就是聊天。毛主席沒有架子,什么都愛講。王稼祥也把別人送給他的繳獲的東西拿給我吃。
王稼祥在長征時抬著走,經常發冷,身子疼得好利害,瘦得皮包骨。后來還是去蘇聯治療,看到骨頭都黑了,刮去了一層,過了一年才治好的。他不能吃蘇聯人的飯,要給他單獨弄點東西吃。后來他就給毛主席寫信,被調了回來。王稼祥后來有心臟病,晚上睡不著,不能隨便吃厲害的安眠藥。吃了,晚上發病時就醒不來,不能把人叫到跟前來。他就是頭天吃了藥,第二天喊他喊不起來,才發現他已經死了,也不曉得是什么時候死的(王稼祥1974年去世)。這是朱仲麗告訴我的。我和王稼祥的關系一直是蠻好的。
那時,我同毛主席的關系比同洛甫深。洛甫常常在報紙上發表文章,我也是很佩服的。我在地方工作隊工作,洛甫也喜歡來我們住處看看。只是他很忙,來得少,不像毛主席和王稼祥在養病,有閑工夫。
鄧小平挨了整,灰溜溜的,被調去辦《紅星報》。王稼祥同情鄧小平,告訴我:說是鄧小平犯了錯誤,右傾,害得他連老婆都給搞掉了;實際上他是很有才干的,報辦得好。
阿金在上海的江蘇省委工作時是李維漢的下級,兩人那時就有感情。只是李維漢已經有了一個舊式夫人,是家庭婦女,小腳,為了掩護機關正同李維漢住在一起。所以阿金和李維漢兩人那時沒能結合。從上海到福建蘇區的路上,阿金和鄧小平是假夫妻,兩人就到了一起。到蘇區后不久,鄧小平就因“鄧毛謝古”案挨批。這時羅邁當組織部長,阿金又到了他手下當工作人員,于是同鄧小平離婚而和羅邁結合。所以,他們的結合并不是羅邁乘人之危,而是他們兩個在阿金同鄧小平結合之前早已有了感情。
在蘇區,我們這些人一般都稱毛主席為“老毛”。他自稱“大帥”或者“毛大帥”,博古也就這樣叫他。一般人稱他毛主席。叫他“主席”,那是整風以后的事,建國后就普遍化了。
二、“擴紅”
在第五次“圍剿”期間,因為前方死傷人太多,派了一大批干部分頭下去“擴紅”(擴大紅軍)。王首道、陸定一都是“擴紅”突擊隊長。羅邁也派我去雩都當突擊隊長。這是我第一次參加“擴紅”,那是在1934年5月。開始是高自力當隊長。他是土地部長,一面搞糧,一面搞“擴紅”,平均使用力量,沒有著重“擴紅”,隊員找的又都是本地人,所以任務完成得不好。我帶了十多人,連夜趕到雩都。
高自力另有任務,后來就到蘇聯去了。我是單打一。那時許多縣都沒有搞起來,完成任務的時間只剩下二十多天,我就很擔心。我召集各區干部和赤衛隊開會,還想了很多辦法,安排婦女下田、編草鞋、由婦女慰問隊在門口送草鞋,母送兒,妻子送郎,等等。這樣,男女老少都動員起來,由支部書記、黨員和干部帶頭,按地區編連營,少先隊員是整隊整排地參加。結果超額完成任務,“擴紅”三千多人。主要還是群眾好。群眾喊保衛蘇區的口號,一切為了保衛蘇維埃。軍委動員部的滕代遠獎給我們糧食、書和一條毛巾。
第一次“擴紅”,我超額完成了任務,受到表揚。見到鄧小平,他說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講這是項英說的。

蘇區的“擴紅”工作是很難做的。那時潘漢年在楊殷縣當突擊隊長。那里是個邊區,老百姓一聽說要“擴紅”,就翻過山頭跑到白區去。潘漢年因此挨了羅邁的批,說他是右傾機會主義,撤了他的職,還通報了他。潘漢年經過我那里的時候灰溜溜的,對我說:你可要小心啊!后來在長征中傳達遵義會議精神,大家討論和提意見。潘漢年對在“擴紅”中受到批評一直不滿意,聽了傳達就高興了。那時候在扎西搭了個臺子,擱幾張長板凳,洛甫做傳達,說我們不能粉碎“圍剿”的主要原因不是客觀的而是主觀的。傳達完有幾個人上去講話,凱豐也講了。潘漢年慫恿我上臺講話,揭發羅邁。我想,羅邁是頂頭上司,不好講,就講了凱豐。因為凱豐也同博古一樣,強調客觀。等我一講完,凱豐就上臺做檢討了。
第一次“擴紅”后沒有過多久,到9月份,我又參加了一次“擴紅”。是羅邁直接找我談話,叫我再去的。我本來不想去,因為男的都沒有了,走了的也是有去無回。他又叫我去,我只好硬著頭皮去。我第二次來“擴紅”,工作已經很難做下去,很多村子都只有婦女下田干活了。羅邁抓得很緊,要求每天報告“擴紅”人數。那時我騎著馬到處跑,天天算人數,三天就給羅邁發一次特快信。有一次三天沒有寫信,羅邁就寫信來問為什么沒有信。
這次來,毛主席已經在贛南省委。他公開講是來“擴紅”,秘密任務是來偵察地形,準備長征。
因為毛主席兼管“擴紅”,我受到他的直接領導。我一方面向中央組織部匯報,一方面也向他匯報。他單獨住在一間房子里,叫我每天都去向他匯報。我白天忙,都在晚上去。
毛主席在會昌時就強調肅反。他對雩都也有指示,強調肅反。他給我的批語是,誰反對“擴紅”就殺。后來又打電話來,說在三天之內要破案,找出多少個反革命。于是縣保安局就抓了一批人,硬說人家是改組派。那時候,“擴紅”搞不下去,就用竹竿子扯那些人,扯得他們哇哇叫:“我是貧雇農,分了土地,怎么會反對政府呢?我不反對‘擴紅’啊,我是革命的,我不是反革命啊!”我是隊長,中央派來的,全盤管這事。我和張震芳在那里看到了他們這樣做。我就說:不能這個樣子搞嘛,不是就算了,放了他們!我是覺得“左”了。
在雩都,鄧發也很“左”。有好多人都是他指定要嚴刑拷打,搞逼供信的,我很有意見。
洛甫知道抓人的事以后,就以個人的名義寫信給我和張震芳。他說,雩都擴大紅軍,勝利完成任務,工作成績很好,但對于肅反要慎重,現在許多人把反對“擴紅”當成反革命,這是不對的;不同意“擴紅”有各種原因,不一定都是反革命,現在好多地方肅反肅得太寬了。我得了這封信,趕快找縣保安局長。他就說:解放了,解放了!就把那些人都放了。
我向毛主席匯報,“擴紅”困難。毛主席說: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把突擊隊長組長都叫來,和縣區鄉的干部一起開個會。我說開會不行,沒有時間啊。毛主席說,你不要以為花這幾天時間不合算,要看到思想不打通就動員不起來。我又說沒有人去通知他們。他就叫來四個警衛人員,他口述如何通知。這些人都是農民,毛主席叫這些人復述一遍,他們就分頭下去了。這就把人都叫了來。那時毛主席正在打擺子,要蓋幾床棉被。洛甫知道后派傅連粦去給他治病,傅連粦拿剛繳獲來的金雞納霜給他吃。他吃了剛退燒,身體還很虛弱,就來參加會了。開會時我就按毛主席的意見對他們講應該如何“擴紅”。講完后,大家一定要毛主席講話。我想照顧他的身體,說他的病剛好,身體很弱,我剛才講的就是毛主席要講的意見。但是大家不斷鼓掌,要他講話。他就著重講兩個字——決心。他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反復講,任務嚴重,但是只要有決心就行。大家就知道了第五次“圍剿”的嚴重形勢。毛主席講話大家最愛聽。他常說:大家都是農民,講深了他們不懂。博古很會講,用很漂亮的語言講,但是大家聽不懂。結果開完會以后,大家就都很高興地分頭去辦了。我從毛主席這次行動中得到的一個經驗就是,思想工作第一。
這次“擴紅”的任務是幾百個,開了會,只完成了十多個。會后不久,毛主席來我住的地方,讓我趕快回中央。我說,“擴紅”任務還沒有完成,不能走。毛主席叫我寫一個文件,講:凡是破壞“擴紅”的,隊長就有權處理。突擊隊有權槍斃人呢!他走出去一段路,又折回來對我講,你一定要走,有特殊任務,他自己也走。我那時很幼稚,不了解形勢,也不明白什么路線斗爭,只知道干,服從領導,根本沒有想到是要撤退。后來才知道,那是毛主席為了照顧我。那時絕大多數干部是當地人,他考慮我是外來干部,又不會講當地話,不能留下來。后來接到羅邁電話,也要我回瑞金,我這才走的。因為羅邁主管“擴紅”工作,完不成任務要挨批。
我在回瑞金的半路上又見到毛主席。他后面還帶著挑子。看到毛主席給王稼祥準備了馬,還自己設計,制作了兩副擔架,就像四川的滑竿一樣,上面用竹子編了個搭篷,人可以躺在里面。到瑞金后我去看毛主席,對他說,走的時候我問你,你也不告訴我!他說,這是軍事秘密啊!你不走,就把你丟下了。
撤退的決定是秘密的。我9月27日得到要轉移的通知。羅邁指著我說,讓這個小鬼走吧。婦女有3萬人,只讓30人走。凱豐先走,他給我留下一封信,里面有走的人名單。陳丕顯那時十七八歲,想跟著隊伍走,眼淚汪汪地找我。我找羅邁反映。羅邁是執行任務的,他把臉孔一板,說,這是“三人團”決定的,不能改!我只能向阿丕做工作,勸他留下來。陳丕顯后來擔任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開會席位排在前面,每次都要讓我,說大姐是老領導。我說現在你是領導。
那時說的是上前方,講上前方、留后方都是一樣工作。那時大家的組織觀念都很強,都服從組織決定。
周以栗是跟著瞿秋白一起走的。周以栗犧牲了,瞿秋白也犧牲了。周以栗是很好的,瞿秋白也是。瞿秋白當教育委員時,我在他下面搞中學部的工作。他做事認真極了,兢兢業業啊!他開會時累得吐血,我很佩服他。瞿秋白是不應該犧牲的。可以用擔架抬博古,抬洛甫,抬毛主席,抬王稼祥,他們抬得,瞿秋白為什么抬不得?瞿秋白還不是完全走不得路。徐老(徐特立)也是走一陣抬一陣的嘛。他們都是有名的人,又不能改名改姓。瞿秋白向洛甫反映過,想跟著走。洛甫提了,但是博古不同意,周恩來沒有講話,羅邁是執行者。
“三人團”是最后轉移的。所以在遵義會議上,周恩來首先檢討。他一檢討,博古、李德就孤立了。博古還堅持了一陣,李德一直是頑固的。到延安以后也一直不承認錯誤,說都是黨領導的,是你們執行得不對,不買賬。所以他后來寫書嘛!他同肖月華結婚,是少共中央促成的。肖月華嫁給李德,可以撈點吃的。后來李德又同李麗蓮結婚,李德離開延安,李麗蓮要跟他走,中央不同意。
三、長征
回到瑞金以后不久就開始長征。那時還不叫長征,叫“上前方”、“搬家”、“撤退”。
羅邁先是叫我當紅軍三縱隊的巡視員,三縱隊也叫紅章縱隊,后來又叫我到三梯隊,也就是管后勤的后梯隊,當政治部主任。開始撤退以后,后梯隊很辛苦。機關的東西全都搬上了,每天行軍走在后頭,一到宿營地,部隊又該出發了,覺都沒有時間睡。吃的東西也沒有,有點可吃的,又讓前頭的部隊吃掉了,所以有時只能吃野草。我累得連飯都不想吃。
為了同李德、博古和周恩來這個最高“三人團”相區別,毛主席、王稼祥和洛甫這個“三人團”叫做“中央隊三人團”。只要中央隊靠近我們后梯隊,我就向他們反映地方隊的情況。我在雩都“擴紅”時就受到毛主席的領導,長征開始后常到中央隊去,有機會常能見到毛主席,向他反映一些情況。王稼祥也讓我向毛主席談談情況。我講,說是要保護資財,“資財比人重要”;后梯隊一天才走五里路,很難找到挑夫;東西帶得太多,連石印機都搬上了;再說人們也怕給紅軍辦事,有危險嘛,就是給錢也沒人愿意干;挑夫在泥濘小路上走,肩膀都磨爛了,沒有草鞋就用布包腳;夜間還不能打火把,一不小心就落入萬丈深淵;犧牲太大,遍地是尸體;我這政治工作沒法子做。毛主席總是仔細聽我講,洛甫和王稼祥就在一旁添油加醋。毛主席說,怎么能這個樣子搬家?我哪里知道他是在向我做調查呢。遵義會議時,陳云才主持把機器這些笨重物資埋掉。后梯隊也縮小了編制,搞了個運輸隊,楊立三當隊長,毛澤民當副隊長。大機器是處理掉了,金銀財寶、武器子彈、還有文件這些還都帶著。隊伍也還不小。
遵義會議后,我陪著毛主席走了一路。
遵義會議后不久,我就接鄧小平的工作,被調到中央隊當秘書長了。小平只比我大一歲,當時倒了霉,地位也不高。
中央隊第一個秘書長是丁伯年(鄧穎超是博古當總書記的時候當的秘書長)。鄧小平可能是在湖南接的丁伯年。鄧小平當中央隊秘書長時還兼著《紅星報》主編。有人說,鄧小平以《紅星報》主編的身份列席了遵義會議,這是不對的。他是以中央隊秘書長的身份列席的。一共只有三四個人的《紅星報》,主編怎么能參加會議呢?(改革開放后)在南寧開了第一次黨史學術討論會,胡繩、廖蓋隆主持會議。我和王首道是歷史學會的顧問,他們也把我們請了去。在會上,廖蓋隆作報告,講到遵義會議有誰誰參加,說鄧小平是《紅星報》的記者,列席了。我在下面和王首道商量:你記得嗎?那時我們兩個都在三梯隊,鄧小平明明當的是中央隊秘書長,不是因為當了《紅星報》的編輯就列席的。他當中央隊秘書長已經好久了,是去做記錄的嘛。王首道說:是這樣的。我去跟廖蓋隆講,他還跟我爭。我說:你問王首道去。后來他們糾正了,廖蓋隆還跟我申明:搞錯了,對不起。
遵義會議后,鄧小平在1935年4月被調走,由我接任中央隊秘書長。過了草地后我又回到地方隊,接我的是肖向榮,再后來是吳亮平。
調我離開地方隊到中央隊,是李富春寫的一張條子:調劉英接替鄧小平的工作。我對他說,不行不行,我的水平不如小平,那是要會寫文章的。李富春說,怎么劉英謙虛起來了?不要緊,有人會幫助你的,洛甫他們可以幫助。后來才知道李富春讓我到中央隊是有意思的。其實是毛主席讓我去的。毛主席很喜歡我的一條,是會做地方工作。
我到中央隊報到的時候,洛甫不在,只有毛主席和王稼祥在。毛主席說,你知道是誰調你到這兒來的?我說是李富春。他說是我提議的,你這樣下去,是要拖垮的,現在這個工作也沒有什么事。王稼祥也說,你干得了,工作就是負責中央隊幾位領導的生活,做做會議記錄,一般小會就不用做記錄了。后來洛甫過來,也說事情不多,主要就是對部隊做些思想工作。
中央隊有個隊長,有個伙夫。小平原來是秘書長,大家也就叫我秘書長。中央隊實際上也就是中央局。中央隊開會,朱德、周恩來都來,有時碰頭會主要談打仗,就不做記錄。我做記錄沒有筆,洛甫有一支從白區帶來的筆,就借給我用。我總是記得很詳細。洛甫也看看我的記錄,審查一下,記得不對的地方改一改。他告訴我,不用記得那么多。有時王稼祥也把記錄要過去看一下。檔案館里現在還保存著我那時做的會議記錄。
到中央隊之后,毛主席就問我有沒有愛人。他督促我同洛甫好,還對陳云說,你來當監督員。他和我講洛甫,給我念過一首詩:“洛甫洛甫真英雄,不會騎馬會摔跤”,是笑洛甫從馬上滾下來,說他“四腳朝天”什么的。他常和我開玩笑,問我為什么不結婚。我說怕生孩子。
在長征路上,我原來的勤務員到前方去了,洛甫分了一個勤務員照顧我。我到中央隊后,有一匹馬,一個馬夫。行軍開始,我還在后梯隊的時候,洛甫就常常和我走在一起。他常要到毛主席那里商量事情,我是不能離開部隊的。我那時很尊重他,沒想到要他當我的愛人。洛甫對我有意思,我也沒有想到。洛甫看到彭老總的勤務員打個馬燈,就說這個就是小流螢——小劉英。

二進遵義后,有一天我騎著馬去找毛主席、王稼祥他們聊天,我同他們熟嘛!路上碰見鄧小平,就和他一起逛老天街。到了毛主席他們的住處,毛主席去前線了,不在屋里,只有洛甫一個人在。這算是一次姻緣緣分。他向我做了表示。我說怕生孩子,又說天太晚,要回去了,明天還要行軍,羅邁管得很嚴格的。過了金沙江,他又向我做表示。
過了草地,中央隊實際上就沒有了,毛主席去前線了。只剩下張聞天一個人了。那個時候,領導都沒有架子。周恩來在司令部,鄧大姐在衛生部,到休息時就來看看丈夫。李伯釗到楊尚昆那兒去,因為怕挨彭德懷罵,總要拉著我一起去。彭德懷不喜歡女同志到他們那里去。他一見李伯釗就會苦著臉說,“不要老來看老公嘛!”
在長征路上,洛甫和毛主席常常在一起談工作。平時住宿,要是有一間房子,就是毛主席、洛甫、王稼祥在一起住。有兩間就是毛主席單住一間,洛甫住在隔壁。他們一年都不脫衣服睡覺。
長征時常常是大家先走,毛主席后走。毛主席那時候負責指揮軍隊,經常晚上不睡覺,看地圖,研究作戰問題。一到出發時間,總是躺在床上不起來,警衛員又不敢去叫。洛甫就騎馬先走,叫留守部隊等著他。留守部隊不能留得很多,讓劉伯承總是擔心。在瑞金的時候,毛主席已經是晚上搞得很晚了。
四、參與爭取張國燾的工作
談張國燾問題時,中央的意見也是完全一致。張國燾在黨內是老資格,那時四方面軍實力強,要他們打先鋒。毛主席說,打完再過草地。張國燾總是哼哼哈哈的。毛主席和洛甫到張國燾那里去,張國燾就請他們吃一頓,還送粗呢子做的衣服給他們,一人一套。毛主席耐心地做工作,同他磨來磨去熬到半夜。毛主席和張國燾斗爭得那么厲害,但和他談話還是開玩笑,很風趣的。有一次主要是為了緩和氣氛,毛主席帶我去張國燾那里做工作。毛主席對《紅樓夢》很熟,所以一進屋就說,“我帶水來了”。賈寶玉不是說“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嗎?還說我是秤砣,因為漢不離婆,秤不離砣嘛!都是開玩笑的話。張國燾對遵義會議是不贊成的,他想當軍委主席。毛主席說這個人有野心,不能讓他當。洛甫說,總書記讓給他做。毛主席說也不行,張國燾要的是抓軍隊。張國燾稱自己是“主席”,用人用親信。他要周純全、許世友、傅鐘、陳昌浩進政治局。這個,中央也不能答應。談過多少次,總司令都去談了,后來還是做了些妥協,張國燾總算滿意了。可是到最后張國燾又變了。聽陳賡他們說,張國燾罵中央隊是右傾機會主義,要跑到蘇聯吃面包去。張國燾還造謠,說前方打仗流血,你們想溜。
毛主席為了摻“沙子”到四方面軍去,組織了中央三隊,準備分別插進四方面軍各個部分,做政治思想工作,我也去了。他們的問題是嚴重的,到一個地方就從老百姓手里刮東西。不像我們,拿了東西就放錢,打了土豪就把東西分給老百姓。他們還槍斃人。那時廖承志、朱光都在張國燾的手下,兩人一個會寫,一個會說。張國燾使用他們,又不信任他們。肅反時,他們兩個差點被殺掉。我們到四方面軍后,四方面軍已經在搞分裂。凱豐通知我們離開,李維漢催我們快走。我們半夜不打火把,跑出十里路。看到洛甫后,他說張國燾搞分裂,要清除中央紅軍,政治局決定,把你們撤出來。當時非常緊急,好多人因為沒有接到通知還留在四方面軍。楊尚昆和李伯釗都分開了。我問楊尚昆,為什么不通知李伯釗。他說,因為行動保密,他不能再回去通知了。那時傅連粦住在他們的村子里,也沒能通知到。后來傅連粦、任弼時他們和四方面軍的人也都到了中央這邊。中央還是爭取不要分裂,不要打。陳賡、宋任窮干部團在頂著他們。又派朱德、劉伯承去他那里。
中央的政策,是感化大多數人,爭取了絕大多數,讓他們認識到中央是正確的。經過大量工作,張國燾很孤立了。原來他很威風,現在也抬不起頭了。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批評他:反中央,殺知識分子,強奸婦女……張國燾這個人好面子,他手下的何畏等一幫人就想組織逃跑。何畏跑到新疆,被盛世才殺了。他原本是想到蘇聯去的。還有一些人最后就逃跑到武漢投靠了蔣介石。當時中央很一致。沒有那時的團結,我們就完了。
五、賀子珍
長征走到保安,我又回到中央了。那時秘書長是吳亮平,我沒有名義,但做的還是那些工作。那時開會也沒有那么嚴格,中央開會,我要參加就參加了。在吳起鎮開會,我是參加了的。
盧溝橋事變后,同國際聯系的路線已經打通,人員可以經過蘭州、迪化、阿拉木圖到莫斯科去。那時盛世才還支持我們。對要去莫斯科的人,共產國際提出的條件是老紅軍和高級干部子弟;被捕過、坐過牢的不要。第一批選出我、賀子珍、蔡樹藩、鐘赤兵四個人。以后又有張子意、蔡大姐等好多人去。1937年11月,我們到了蘭州辦事處。蘭州辦事處主任是謝(覺哉)老。謝老之后是伍修權。蘇聯公開是和國民黨政府打交道,暗地里同我們黨聯系。我們到莫斯科就是搭乘他們的軍用運輸機去的。飛機上沒有座位,條件很差。
我去蘇聯是治肺病,養了一年多。我們到莫斯科后,王稼祥代表國際接待我們。那時他是中共駐共產國際的代表。一開始我們幾個住在共產國際的康佐夫別墅區,住進王明原先住的“留克斯”里。這個房子原來是曼努伊爾斯基住的,和季米特洛夫住的別墅并排。這是一棟樓,中間有一間很大的房間。我和賀子珍一人住一間房。吃飯在餐廳,里面有一個長桌子,吃西餐。王稼祥一個星期來看我們一次,蠻辛苦的。他說,你們在這里長期住不方便,你們要看病,天下起雪來,這里路都走不通,要先把雪鏟掉才能走車;我把你們弄到東方大學去住吧,那里有中國人。所以我們后來又搬了。看病是去皇宮醫院,由共產國際派人帶我們去。這個醫院是沙皇留下來的,重要中央人物都到那里去看病。共產國際看我們是毛澤東夫人、張聞天夫人,還有兩個將軍,就讓我們到那里去看病了。王稼祥還是常來看我們。
王明1937年11月回國以后,王稼祥在莫斯科沒有什么地位。他是中共的代表,不是國際的書記,在那里只起點聯絡的作用。我們這批看病的走了,第二批看病的又來了。給這些人跑腿,沒意思。他搞這些事不安心,想回去。他當時又沒老婆。過去在蘇聯的好多人都娶了蘇聯工人老婆。他有個蘇聯老婆,也是個工人。他這次到莫斯科后,這個老婆想來看他,他不敢見。他一個人住在“留克斯”,一個星期來國際一兩次。到1938年5月,任弼時來了。他也是利用機會來治病,就接替王稼祥當了中共駐國際的代表。季米特洛夫很尊重弼時。
我去莫斯科之前,毛主席專門托付我幫助賀子珍。賀子珍是井岡山一個商人的女兒。毛主席住在她家里的時候,住房隔壁就是她的臥室。
我了解賀子珍的情況。毛主席和賀子珍打架,有時就是為一些小事。毛主席愛吃炒雞肉。他牙齒好,就愿意吃炒的。賀子珍是按老規矩,雞要煮湯喝。就為這事,兩人吵架。有時吵吵就動手打起來。他們打架,警衛員也不敢去拉架。有一次我生病躺在床上,毛主席來了。他不是來看我,是找張聞天。聞天不在,我就叫警衛員去找。毛主席坐在我的床上和我談這個談那個,我也天南地北地同他聊。毛主席這個人有個好處,很隨和的。不像聞天,不會談閑話,只談工作,談學習,很清高的。我講:昨晚看戲,是江青演的“打漁殺家”,我很想去看,可是發燒了,沒有辦法去;戲演得怎么樣啊?毛主席講:不錯,不錯,演得好。我心里動了一下:老兄動心了。當時我也沒有想得那么多,賀子珍還在嘛!
賀子珍要去蘇聯的時候,毛主席又來了。當時林老(林伯渠)是西安辦事處主任,賀子珍住在那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林老打電話來說:劉英,你們幾個人第一批去莫斯科,賀子珍也想去,林老的意見是同意她去,毛主席同意就回個電報給莫斯科。當時電報什么都是聞天管的,毛主席就來請示聞天。聞天講:可以,你同意她去,就讓她去。

毛主席和人不大講心里話,同我可以講心里話。他覺得我是支持他的。毛主席說:賀子珍在西安辦事處老不回來,影響不好,我同意讓她去蘇聯。賀子珍同你一起去蘇聯,我放心。希望你多幫助她。如果她能學習,就在那里學兩年。你是了解我的,她政治上落后。在井岡山,她光是走路了,沒做什么事,孩子又生多了。她生孩子多,我有責任。我要她工作,讓她學習蔡(暢)大姐、康(克清)大姐和你。女同志不能老靠男人嘛,她很反感。她沒有革命熱情。在井岡山時,有一次打仗,古柏受了傷,傷得不太厲害,那時也沒有醫藥,我讓她給他洗一洗傷口。她嫌臟,扭頭就走。想讓她進步,送她去抗大學習,去聽聽課,她不安心學習,三天兩頭回來。為什么回來,不放心嘛!她是不放心我。我這里來了人,她總要追問我是干什么來的,我也不能什么都對她講呀。她總是和我吵架,其實我和她吵的都不是原則問題。史沫特萊有個翻譯,很年輕很漂亮的,有次送我一束花。我是領袖,人家來找我,她都看作男女關系。我說送花是禮貌,她認為送花是愛情。我說不是愛情,是尊重我。
洛甫懂英文,可以同外國人講話。毛主席不能,必須有翻譯。這個翻譯崇拜毛主席崇拜得不得了,她把毛主席的相片包了一層又一層,還拿給我看過。賀子珍不相信毛主席說的這些。認為叫她提高政治,要她工作和學習,就是要甩掉她!結果吵了一架。賀子珍還和史沫特萊打了一架。有一次史沫特萊派翻譯送東西來了,賀子珍見到氣得很,說:“你又來了!”啪的一聲打了她一個耳光。翻譯回去后,史沫特萊也很生氣,跑過來也打了賀子珍一個耳光。毛主席非常尷尬。
我也跟賀子珍講,這個翻譯就是崇拜領袖嘛!賀子珍不知道獻花是外國人的習慣,很普通的事。當時史沫特萊給斯諾寫過信,告訴他毛主席的夫人不講理,打了她的翻譯吳光偉一個耳光。
所以毛主席叫我幫賀子珍,我就同意了,說可以幫幫忙。毛主席說,勸勸她,要她學習,提高一點。
賀子珍人已經在西安辦事處。我到西安辦事處就見到了她。在去蘭州辦事處的路上,我一直給她做工作,勸她以后不要再為一些小事吵架。賀子珍說是毛主席不好,沒有溫情,就連我生孩子,他也不來照顧我。
到了莫斯科,我們幫她找了個人,教她俄文,讓她參加一點學習,學點政治經濟學。可是她早上喊都喊不起來。我說,老師來了,有鐘點的,你不起來,時間就過去了。她講,晚上睡不著,早上起不來。我說,你晚上又不熬夜,又不看電報,為什么不早點睡?她說,我同老毛搞慣了,早睡睡不著。她生活散漫,18歲結婚,學習沒興趣,文化又低,后來又生了個孩子,就帶孩子,更不學習了。俄文學了半天學不懂一句普通的話,連吃飯這些很簡單的話都不會說。她在蘇聯不肯學俄文,我在的時候還有我給她當翻譯;我一走,她又不會說俄文,也夠苦的。
1939年初,任弼時交給我一份電報:是洛甫打來的,叫劉英和蔡樹藩回延安,賀子珍、鐘赤兵留在蘇聯學習。這時任弼時是中共駐共產國際的代表。

我那時不知道毛主席和江青的事,就勸賀子珍和我一起回去。我說一年多了,該回去了,毛主席身邊需要人照顧。她說:我才不回去呢!在井岡山,我吃苦吃夠了,我要在這兒享受享受,五年不回去。在莫斯科吃得好嘛!是吃西餐嘛!我分析,賀子珍是精神上受了刺激。她到蘇聯前已經懷孕,到了以后生下一個男孩,只活到六個月大就死了。當時她把孩子抱在懷里不肯下葬。我離開莫斯科的時候又問她,帶個信給毛主席吧!她說:你看洛甫給你寫信,一寫那么長;老毛寫,就是幾句話,就是要我好好學習,政治上進步,老一套;現在還不來信了,我不給他寫信。到蘇聯后,賀子珍是給毛主席寫過信,把照的相片寄給他看,也收到過毛主席的回信。賀子珍嫌信寫得太簡單,給我看了信,信上寫:“賀子珍同志,寄的相片收到。身體尚好。望好好學習。勿念。”賀子珍從此不再給毛主席寫信了。后來蘇德戰爭一打起來,她也回不來了。所以毛主席不要她,賀子珍是有責任的。
任弼時后來告訴她,毛主席和江青結婚了。為了照顧她的情緒,把姣姣(李敏)送到她那里陪伴她。解放沈陽后,賀子珍帶著姣姣,想去看毛主席。毛主席怕和她見面吵架,沒有見她,賀子珍就帶姣姣去上海了。
我頭天剛從莫斯科回來,不了解情況,第二天就去找毛主席。去看毛主席的時候,我是同情他的。我跟毛主席講:你給我的任務沒有完成,賀子珍扶不起來了,她也不想回來:你身邊應該有個人,好照顧你。我不了解江青,只覺得她是文化人,演戲演得不錯,又年輕又有文化,由她照顧一下毛主席也好。毛主席一聽好高興,說:你才是真正了解我的;好多老同志都反對我,說不應該同江青結婚;你要替我宣傳宣傳。他也不講是洛甫反對。我說,為什么要反對?江青聽我講了這些,也竭力巴結我,拿東西來請我吃。我回家告訴洛甫我和毛主席談的這些。他講:這個事你不要管,王世英來信,反映江青在外面名聲不好,浪漫,還拿來白區的出版物;好多老同志也反對。他又講,我有這個責任告訴毛主席。洛甫給毛主席寫了信,寫得很簡單:建議如果同賀子珍不和,可以另找個老黨員,把你照顧好;同江青結婚不合適,老同志有意見,她的桃色新聞比較多,為了黨的利益,不要同江青結婚。毛主席見了信,當著江青的面拍桌子說,老子就要結婚,明天就結婚!他把洛甫的信扔到地上。這是通訊員回來告訴洛甫的。過了幾天,毛主席同江青果然結婚了。他請了兩桌客,就是不請洛甫。洛甫說,就是接到通知,他也不去。
陳云當時是組織部長,找江青談過話,說毛主席已經有老婆,要江青注意點。毛主席知道后生了氣,說你這個組織部長怎么還管起我的家事來了。后來有人說,毛主席和江青結婚時中央對江青有個約法三章。這是無稽之談。那時毛主席已經大權在握,誰能攔得住他結婚?
從此,毛主席對聞天就記恨了。楊尚昆也認為是這樣,和我談到過:洛甫反對毛主席和江青結婚這件事,是使毛主席最惱火的。楊尚昆是看到過洛甫寫給毛主席的那封信的。那時毛主席住在鳳凰山下,他把羅瑞卿抓住,寫那個抗日游擊戰爭的政治工作,他把這個信給羅瑞卿看了,羅瑞卿就給楊尚昆看了。那時真正是中央的同志寫信給他的,就是洛甫。洛甫信里的那個態度是很堅決的:不贊成他同江青結婚。后來他們兩個的關系就越來越僵了。
所以,毛主席后來有些事,他心里有些事,就和我講。他可以和我談心,同聞天從來不談心。毛主席來我們處同我聊天,他也不搭白。他到毛主席那里去,要我同去。我說我去做什么?他說,我講完了事情,就沒有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