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社會語言學角度看稱謂語“美女”的社會語境與功能

【摘要】：稱謂語“美女”的泛化在一定程度上折射了當今的社會文化和社會心態，儼然已成為中國的一種特色文化。本文通過探究“美女”的起源及其語義泛化，分析“美女”使用的社會語境，探討“美女”的社會功能，以期對學習和研究社會語言學的稱謂部分提供幫助。

【關鍵詞】：稱謂語;美女;社會語境;社會功能

【Abstract】： The generalization of address term “mei nv” reflects the social culture and social mentality to a certain extent， which has become a culture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This paper will analyze the social context and social function of “mei nv” through studying the origin of “mei nv” and its semantic generalization. Hoping the paper will be helpful to the study and research of appellations in social linguistics.

【Key words】： address term， mei nv， social context， social functions

一、引言

稱謂語作為社會語言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引起國內大量社會語言學家和學者的關注，其中對現代漢語稱謂語的缺位和泛化問題的研究更是層出不窮。陳建民（1991）提出稱謂強烈地反映出人的社會屬性，人際關系的價值觀念，與整個社會文化、政治背景、傳統習慣密切相關，首次討論了現代漢語稱謂的缺環與泛化問題;潘攀（1998）對親屬稱謂語的泛化問題進行探究;趙亮（2003）提出“語言是社會的鏡像”并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對稱謂語進行研究;查禮禮（2010）從社會語言學角度對漢語中較為普遍和突出的泛化稱謂進行分析，指出泛化現象是與社會因素密切相關的，是稱謂困境的反應。綜述發現，國內對漢語稱謂語的研究類型主要有中外稱謂語對比研究、稱謂語泛化研究、網絡流行稱謂語研究、和漢語稱謂語教學研究等。研究角度主要有語義學、語用學、社會語言學和認知語言學。其中對女性稱謂語的研究主要從女性社會地位的變化，性別差異和女性稱謂語缺乏等方面進行探究。本文旨在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分析稱謂語“美女”的使用語境及其社會功能。

二、“美女”稱謂的起源及泛化

“美女”在《現代漢語詞典》的定義是美貌的年輕女子。“美女”并非新詞，早在古文《墨子·公孟》中就有記載：“譬若美女，處而不出，人爭求之。”此外，《史記·外戚世家褚少孫論》：“美女者，惡女之仇。豈不然哉！”。在古代，能稱得上“美女”的女子猶如鳳毛麟角，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是我們最耳熟能詳的四位美女，多數時候精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兼具美貌的女子才可成為“美女”。然而隨著社會文化的發展和人們思想觀念的變化，人們對女性的稱謂語從過去的“小姐”、“同志”、“女士”變為“美女”。作為社會稱謂語，“美女”已不再是美貌的年輕女子的專屬稱謂了，受當今廣大媒體的影響和時尚潮流的不斷推進，“美女”一詞在網絡和各類媒體中迅速流行起來，成為人們日常交際的高頻詞。“美女”不再刻意強調“美”，而更偏重于性別指稱“女”。網絡上甚至流傳“如今只要是個女的，都可以稱為‘美女’”的說法。以至于出現了在大街上喊一句“美女”，使得行走的婦孺，甚至三、四歲的小女孩都駐足回頭的現象。

“美女”稱謂的泛化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陌生人之間使用頻率最高，不限定容貌和年齡，使用場所擴大化。“美女”泛化的最根本原因是當今社會對女性稱謂的缺位，受社會歷史文化影響，人們對“小姐”的稱謂諱莫如深，“同志”和“女士”又顯得過于正式和死板，導致漢語中對年輕女性的稱謂困境的出現。“美女”一詞順應社會發展的潮流成為人們日常交際的高頻詞，尤其是陌生人之間的使用率最高。“美女”最初特指美貌的年輕女子，發展至今相貌普通的的女子以及扮相年輕的中年女子也被稱為“美女”。從網絡廣播電視到書刊雜志，從商場、娛樂場所、發廊、美容院到醫院、校園、大街小巷，“美女”的稱謂隨處可見可聞。

三、“美女”稱謂使用的社會語境

在人際交往中，稱謂語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語項，可以說，言語交際雙方所表達的許多意義往往不是通過語句，而是通過稱謂語表達出來的。它是發話者傳遞給聽話者的第一信息。發話者通過選擇合適的稱謂語來達到自己談話的目的，而聽話者也可以通過發話者所使用的稱謂語來判斷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及其談話目的。因此，選擇恰當的的稱謂語是成功交際的一個基調。“美女”在當今時代對女性無稱可呼的窘境中應運而生，不同于一般的稱謂語，“美女”在不同的社會語境中有其獨特內涵。

（一）真正的“美女”

在經受社會文化洗禮后，“美女”產生微妙的語義泛化，雖然現今對“美女”的要求沒有古代的高，但是依然可以用來稱謂美貌的年輕女子。即便性別是女的都有可能被稱為“美女”，但其中不乏真正的“美女”。人們看到外表靚麗的年輕女性，第一反應就是“美女”，這是真實的心理反應。

（1）快看，馬路對面有個美女在等車。

（2）我們英語老師是個美女哦。

（二）扮相年輕時尚的中年女性

“美女”不再受年齡和相貌的限制，隨著社會經濟的飛速發展，人們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溫飽之余人們開始追求精神層面的富足，對美有著更高的追求。除了自身保養外，不少女性還定期進行美容、護理等，這使得女性容貌得以較好地保持。此外，通過眼花繚亂的服飾和化妝品的裝扮，中年婦女也可以讓人眼前一亮。“美女”不再是年輕女性的專屬稱呼，扮相年輕時尚的女性都可稱之為“美女”，將中年婦女稱為“美女”不僅是對其外表的夸贊也是對其愛美的心態的贊賞。這一稱謂現象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女性地位的提升，對美的追求。中年婦女不必都是只會拖地洗衣做飯的黃臉婆，中年女性也可以像年輕人一樣追求美麗的外表。

（3）（商場售貨員對一位扮相時尚的中年婦女說）美女，這款耳環和你很配哦。

（4）你真是個不會變老的美女。

（三）“大美女”和“小美女”

人們通常會將與自己關系親密的親友稱為“大美女”或“小美女”，如好朋友之間，不同輩分的親人之間都可以用此稱謂，對方不一定有美麗的容貌，女兒在夸贊媽媽時可以稱之為“大美女”，稱呼好朋友也可以用“大美女”，對方年齡不一定比自己大，用“大美女”而非“美女”顯示了雙方關系的親密。人們常常將可愛活潑美麗的小女孩稱為“小美女”，雙方一般為認識的關系，有時好朋友之間也會將長相可愛，精靈古怪的女生稱為“小美女”。

（5）（女兒對媽媽說）大美女，生日快樂！

（6）（好朋友甲對乙說）大美女，好久不見，又變漂亮了！

（7）（同事A對B說）你家小美女好可愛啊！

（8）（甲向外人介紹朋友乙）她是我們的國寶級小美女。

（四）對女性的泛稱

“美女”稱謂的泛用源于漢語稱謂系統自身的缺陷，由于現代社會對女性稱謂的選擇困境，人們為避免無呼可稱的尷尬，也為了拉近與對方的距離，通常將陌生女性稱為“美女”，雖然對方不一定是真正的美女，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多數女性在被稱為“美女”時有種被贊美的喜悅，無形中拉近了交際雙方的情感距離。人們的從眾心理加速了“美女”指代女性的泛化，使其成為一種社會潮流。將“美女”當作對女性的泛稱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最廣，畢竟相貌普通的女性占大多數。尤其是在商場、娛樂場所、街道、發廊、學校等公共場所，“美女”稱謂使用最頻繁。

（9）（商場售貨員對顧客說）美女，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10）（KTV前臺對顧客說）美女，抱歉，沒有包廂了。

（11）（路人甲對乙說）美女，請問十字街怎么走？

（12）（食堂員工問同學A）美女，你要什么菜？

（五）對“丑女”的調侃和諷刺

“美女”的稱謂對于那些對自己相貌不自信又很在意的女性來說可能是一種挖苦、調侃甚至是諷刺，往往會使對方產生被羞辱的感覺，顯得很不禮貌，不利于接下來言語交際的進行。因此“美女”一詞的使用也具有局限性，不適用于一切場合，人們在使用“美女”稱謂時應當慎重，以免傷人也使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

（13）（大街上美容院發傳單者對一位相貌不是很好的女生說）美女，月底前憑此券到我們店消費享受7折優惠。

（14）（服裝店導購對一位滿臉粉刺的女生說）美女，這件衣服很襯你膚色。

四、“美女”稱謂的社會功能

在人際交往中，說話者總是在某種動機的驅使下產生與聽話者交流的意向。說話者的動機可分為三類：交流動機、利益動機、求助動機。選擇恰當的稱謂語是說話者實現目標的第一步，它是人際交往親疏程度的體現，具有交際能否順利進行的關鍵作用。在日常交際中，“美女”常被使用來稱呼女性，尤其是年輕的女性，這不僅起到打招呼的作用，更有深層次的心理作用。假若交際雙方互不相識，這樣稱謂不但能夠拉近彼此的距離，淡化雙方的生疏關系，還能起到愉悅對方的作用;如果交際雙方相識，這樣稱謂就顯得尤為親切，使接下來的言語交流可以更順利地進行。“美女”一詞的泛化使其具有豐富的社會功能，促使它成為人們日常交際中的高頻詞。

（一）促進交流

“美女”的使用群體主要是年青人。多數年青人都熱衷于社交活動，例如聚會、節日派對、網絡聊天室都是他們活躍的地方。當處于一個陌生的場合時，使用“美女”稱謂在某種程度上能夠拉近交際雙方的社會距離和心理距離，使談話在輕松愉悅的氛圍下進行。熟人之間使用“美女”可以增進親昵語氣，使雙方關系更加親密。“美女”有時也被當作一種調侃的稱謂在熟悉的親人或朋友間使用。對陌生人使用“美女”能夠減緩尷尬、活躍交談氛圍，縮小雙方的距離使交流更加隨意、自然。在“美女”后面加上對方的職業身份，如“美女作家”， “美女主播”， “美女教師”， “美女教練”， “美女老板”等稱謂，不僅可以將對方稱為“美女”，而且包含了聽話人的職業身份，表現出說話者對聽話者的尊重和欽佩，這將大大提升女性的自豪感，有利于促進雙方的關系。

（1）美女，好像我們在哪里見過？（這位美女好面熟啊！）

（2）美女，忙什么呢？好久不見，想死我了！

（3）美女，一個人嗎？可以請你喝杯茶嗎？

（4）聽聞你是個美女老板，久仰久仰！

（二）促進交易

“美女”最突出的特點是具有顯性的贊美之意，其隱性含義是“年輕、貌美”。當聽到這樣的稱呼時，年輕貌美的會心情愉悅地坦然受之，覺得自己的美得到了認同;相貌普通的人聽了也會心懷滿意地欣然接受，認為自己打扮時髦，自信心大增;扮相年輕的中年婦女聽了心里樂開花，認為歲月沒有在自己臉上留下無情的痕跡。贊美對方是種卓有成效的社交策略，在消費娛樂場所，在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年齡、職業和身份等信息的情況下，從業者為了吸引顧客的注意和鼓勵顧客多消費通常會使用“美女”稱呼女性顧客。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同理，“消費者為悅己者窮”。銷售員或服務員為了達到自己的銷售意圖使用帶有贊美之意的稱謂語“美女”來稱呼女性消費者，使后者在心理上和面子上得到了滿足。“美女”稱謂拉近了銷售員與消費者的距離，有利于雙方進一步交流，從而達到推銷產品或服務的目的。

（5）美女，元旦特惠，我們店里商品一律打8折，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6）來吧，美女，換個新發型，換種心情。

（7）美女，要吃飯嗎？里面有座位，有暖氣開放。

（三）促進求助的成功

“美女”一詞一直被看作褒義詞，無論其語義是否發生泛化，至少對于聽話者是一種贊美，心理認同感和優越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女性總是渴望獲得他人的欣賞和認同，而“美女”這一稱謂語迎合了大多數女性的對美的心理訴求。如今走在大街上隨時會被陌生人求助，如問路、幫忙。由于不知道對方的年齡和身份，很多人選擇使用“美女”稱呼年輕女性和那些扮相年輕的中年婦女，遵循了禮貌原則也提高了求助的成功幾率。相對于沒有稱呼直接被求助，人們在突然情況下被稱為“美女”和求助更樂意停下腳步幫忙。

（8）美女，可以幫我拉一下門嗎？謝謝！

（9）美女，請問從這兒到北京天安門廣場可以搭幾路公車？

（10）這位美女，打擾一下，你知道哪里能吃到正宗的柳州螺螄粉嗎？

五、“美女”稱謂使用的局限性

“美女”稱謂的泛化使其在日常交際中的使用范圍很廣，雖然它原本的褒義色彩淡化了，但是感情色彩沒有改變。因此“美女”不適合對相貌不太好或者有缺陷的人使用，否則使對方產生被嘲笑和侮辱的感覺。據調查顯示，不少相貌普通甚至是貌美的女性抵觸被稱為“美女”，她們覺得這是一種輕佻的稱謂，感覺不被尊重。此外，“美女”并不適用于所有場合，比如會場、學校、行政部門等正式場所應該使用“女士”或者“姓+小姐”，“美女”更適合于娛樂節目、私人聚會派對等非正式場合。再者，“美女”的過度使用導致庸俗化，任何事物的發展變化都應把握一個“度”，將老年女性（尤其是長輩、領導）稱為“美女”顯然不太恭敬，具有調侃意味。因此，我們在使用這一稱謂時，要把握好分寸，要用得恰到好處。

六、結語

本文主要從“美女”稱謂語的起源及泛化出發，探討分析了“美女”稱謂使用的社會語境及其社會功能，以及它使用的局限性。“美女”稱謂的泛化導致其使用的社會語境具有多樣化，不同類型的對象有不同的情感意義。而“美女”稱謂實用且豐富的社會功能促使它成為我們日常交際中的一個高頻詞。由于“美女”使用的局限性我們要恰當地使用這一稱謂語。根據歷史的發展規律，不同社會時期都會產生與之相對應的稱謂語，而現階段，我們面臨著漢語中女性社會稱謂語缺失的困境，這導致了“美女”的泛化，對于這一現象，陳建民（1991）曾說過“由于交際上的需要，最終總會有合適的稱謂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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