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禪宗思想中,“空無”思想折射出禪宗人與自然相與為一、眾生平等的自然生態智慧;了脫生死,不立文字、直指人心,對“我執”的破除,體現了禪宗對本真自由的精神生態的追求;云水生活,對精神與身體的并行重視,體現了禪宗精神、實踐并重,追求單純樸素生活的生態意蘊。
【關鍵詞】:禪宗;“空無”;生態意蘊
禪宗自傳入中國以來,結合中國的老莊的道法自然,虛無為道,直覺體驗等思想,獨成一幟,主張“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禪宗的哲學思想、修行方式、實踐生活均蘊涵著豐富的生態意蘊,不管是在自然生態方面還是在精神生態方面都給予我們了很多啟示。
一、空無之境——人與自然合一的和諧存在
禪宗的思想基礎是大乘空宗,空是禪宗的終極思想,在禪宗看來,諸法皆空,但“空”不是頑空,不是是非不明、善惡不思的“對境心不起”,而是在辨是非、分美丑中以平等無差別的本心觀照事物的本原,于應物無心中徹見本來面目。在禪宗看來,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世間萬物皆是一體,無差無別,自然與人相融為一,這就突破了人類中心主義,或者說,本無所謂突破,因為禪宗本強調的就是無差別的超越一切的“空”,萬物為空,即是“妙有”,花是佛,草也是佛,甚至“干屎橛”也是佛,萬物本性即是佛,這種超越了狹隘的人與自然對立的思想,在悟道禪詩中有眾多體現,如“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萬古長空,一朝風月”,禪宗看來,萬物一體,諸法空相,沒有人對自然、世間萬物的摧毀、破壞,而是人與自然在闊大寂靜的境界中圓融一體,和諧相處。
當許多物種瀕臨或已滅絕,嚴峻的環境問題危及人類自身,人類開始對自然與人的關系反思時,回望歷史,禪宗思想中早已有對自然萬物的尊重,不把人視為萬物的主宰,雖然禪宗并沒有真正的提出對自然的重視和觀照,但禪宗思想里處處透露著對一切生靈平等視之。正如日本禪學專家阿部正雄所說:“佛教關于人與自然的見解可以提供一個精神基礎,在此基礎上當今人們所面臨的緊迫問題之一——環境的毀壞——可以有一個解決的方法。這個問題與人類同自然的疏離緊密連結。”[1]
二、了脫生死——禪宗精神生態的終極超越
在著名禪師鈴木大拙看來,禪宗不是宗教信仰、不是哲學玄想、也不是邏輯推理,更不是神秘主義、虛無主義,禪宗是對人的本真狀態的觀照,它要求人超越邏輯與理性束縛、社會規則直視人的本真存在。所以從生態層面講,禪宗最大的著眼點即對人精神生態的把握和超越,它注重的是人精神的自由、內心的澄明,在有限中尋求精神的解脫。
人活世間,出生即面臨著死亡的威脅,不管是東方的佛教,還是西方的基督教,都為人死設置了一個超驗的彼岸,以此為解脫。但禪宗卻提倡“無死”,泯滅生死的差別,引導人破除對個人名利欲望的執著,將個體有限的生命引入宇宙永恒的無限中去,對生死進行絕對的肯定,無差別的對待,引導人注重現世的生命,不去寄托于另一個虛幻的超驗世界。“‘生’的本身必須在‘生’的河流中尋找,讓人生停止,凝固,再撮于掌心把玩吟味,就等于扼殺了它去擁抱那冰冷的尸體”。[2]所以,禪宗重視生命的價值,重視在“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頓悟”中洞悉生的永恒與澄明,因為“以手指月,所指非月”、“說似一物即不中”、“言語道斷”,語言無法洞悉心靈,禪宗講究“單刀直入”,提倡人在直觀體悟中得到精神的超越,而這一“悟”,或可聯系鈴木大拙所參悟之后來體會:“我從禪堂走向我在寺里的宿處時,只見月光下的樹和我自己皆澄澈透明。”[3]這種心靈境界單純樸素、透澈澄明,生死在此,了然于外。
面對高壓力、快節奏的現代生活,人們在物質或精神的泥潭困步不前,物質的欲望永遠得不到滿足,宗教的幸福只在彼岸,或許真正使人解脫的就是禪宗,因為它追求的自由正是精神心靈的釋放和超越,佛即是平常心,佛即在我心,“悟”是找尋本真的自己,是“獨天地精神之往來”,“禪釋出那適當而自然地藏在每個人內心的一切活力”。[4]
當在剎那的“悟”中體會到生命的本真意義時,我們的內心便進入一個更廣大深刻的世界,自身與外物的欲望糾葛,自我與他者的分歧沖突便消弭了。便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所以,禪宗對人的精神生態的解放與挽救有著異乎尋常的力量,禪宗讓人直面人生,確認生活本身,不沉溺于“物”的重壓,從點滴微物中領悟禪意,感受生命的真實和悸動。
三、云水生活——精神與實踐的并重
禪宗親近自然,重視生命本真的價值,通過“悟”獲得精神的超越,但并非是只活在精神世界的印度似得修禪者,中國禪宗非常注重實踐性的生活勞作,在禪寺中,禪者不僅要參禪悟道,他們還打掃禪堂,進行農事勞作,外出化緣等,禪宗重視人們生活的日常性,也注重通過勞作來調節精神的長期冥想,“生存是一切的根據,離開生存,一切都不復存在,無論什么哲學,無論有什么偉大的有力的觀念,我們都離不開這現實的生存,仰望星空的人,雙腳依然踏在大地。”[5]禪堂僧人把認真勞動作為他們的宗教,他們是“在干中學“;此外,僧人們以清貧與單純作為他們的生活原則,禪堂生活的核心就在于真正的活用而不浪費被賦予的一切,他們珍惜一粒一蔬,嚴肅對待一餐一飯;禪宗的生活體驗就是隨時隨地的體會到生活的每一個美好的細節,心身永遠是一致的,即吃飯時就吃飯,睡覺時就睡覺。禪者認為禪就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正如一位禪宗詩人吟詠:“多么不可思議!多么奇異!云水,和搬柴。”[6]
禪宗這種單純樸素的生活成為當今消費社會下的一個孤立的存在,但也正是這種云水生活,使我們在強調精神生態的重要性時,也不可忘記身體力行的重要性,這種原始樸素的體力勞作或可成為精神生態平衡的補益之處,也可算是對一味強調精神性的一點糾正,“身常忙,心常忙”,才能有健全的、鮮活的、真正的人。
禪宗作為一種偉大的哲學思想,它的精神是普遍性的,“事實上,因為禪是生命的本身,所以構成生命的一切東西:禪是詩,禪是哲學,禪是道德。只要有生命活動的地方,就有禪。”[7]禪宗思想中,“空無”之境、眾生平等的觀念折射出禪宗人與自然相與為一、反對狹隘的人類中心論的自然生態智慧;了脫生死,不立文字、直指人心,對“我執”的破除,體現了禪宗對本真自由的澄明之境的精神生態的追求;云水生活,對精神與身體的并行重視,體現了禪宗精神、實踐并重,追求單純樸素生活的生態意蘊。
注釋:
[1]阿部正雄著,王雷泉 張汝倫譯.禪與西方思想[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247.
[2]鈴木大拙著,葛兆光譯.通向禪學之路[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117.
[3]鈴木大拙著,葛兆光譯.通向禪學之路[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03.
[4]鈴木大拙著,劉大悲譯.禪與生活[M].上海:上海三聯書,2013,01.
[5]鈴木大拙著,葛兆光譯.通向禪學之路[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63.
[6]鈴木大拙著,葛兆光譯.通向禪學之路[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66.
[7]鈴木大拙著,劉大悲譯.禪與生活[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3,220.
參考文獻:
[1]鄧紹秋.禪宗生態審美研究[M].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5.
[2]鈴木大拙著,葛兆光譯.通向禪學之路[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3]鈴木大拙著,劉大悲譯.禪與生活[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3.
[4]鈴木大拙著,孟祥森譯.悟性的提升[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3.
[5]惠能(唐)撰,郭朋校釋.壇經校譯[M].北京:中華書局,1983.
[6]阿部正雄著,王雷泉 張汝倫譯.禪與西方思想[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
[7]葉莎莎.禪宗美學的生態智慧[D].陜西師范大學,2003.
[8]丁建華.論禪宗美學的生態禪釋[J].河海大學學報,20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