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tǒng)文化浸潤下的古典女性詩詞

【摘要】：古典女性詩詞不僅是古代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國現(xiàn)代女性文學的淵源。古典女性詩詞在傳統(tǒng)文化的觀照下，從前期的“閨怨”題材到后期明清時期的表現(xiàn)女性意識和追求個性解放、男女平等的理想，直接或間接影響或促成了“五四”時期和新時期女性文學的繁榮與發(fā)展。

【關鍵詞】：傳統(tǒng)文化;古典女性詩詞;女性文學

古典詩詞最能代表中國古代文學之經典，女性創(chuàng)作的詩詞雖然被記載的比較少，但還是給世人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產。女作家們創(chuàng)作上的斑斕多姿，為文學留下了燦爛的篇章，她們主動或被動地參與創(chuàng)造了中華民族的偉大文學的進程，她們用自己的滿蘸著血與淚的真情，為我們偉大民族的文化發(fā)展作出了貢獻。

一

從《詩經》中《國風·鄘風·載馳》作者許穆夫人首創(chuàng)愛國詩篇，到東漢的才女蔡文姬的《悲憤詩》首開文人自傳體五言長篇敘事詩，從唐朝涌現(xiàn)的四大女詩人李治、薛濤、魚玄機、劉彩春，到宋代的蘇小妹、李清照，乃至明清創(chuàng)作彈詞和詩歌的女性作家群，那些美麗的花兒永遠在歷史的長河中宛若仙子，讓人久久回味。因為受時代的局限，使得很多古代女性只能待字閨中，哀怨嗚咽即使用詩詞釋懷卻無法被歷史記載，讓后人扼腕嘆息。

古典女性詩詞的創(chuàng)作主體由貴族才女、官婦、名妓和明清文學世家構成，創(chuàng)作格調清婉高雅。由于封建禮教“男尊女卑”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制約和影響，能接受教育的中國古代女性實在是鳳毛麟角，除非特別開明的書香門第或貴族世家。只有出身貴族或書香門第的千金才有識字讀書的機會，因此從某種意義而言，古代女性文學是貴族女性文學。如許穆夫人是許國國君穆公的妻子，衛(wèi)宣姜的女兒，出身貴族，從小有識字吟詩的機會，能歌擅詩;蔡琰，字文姬，其父是鼎鼎大名的大儒—蔡邕。蔡文姬在家庭中耳濡目染，不僅博學能文，而且善詩賦，擅長辯才與音律;薛濤生在唐都長安，父親薛鄖是京都官員，受到家庭的教育熏陶，她幼年就習曉音律，八歲時便能吟詩作對，文采風流，而且書法卓越，筆力俊激，尤其行書頗得王羲之的筆法;東晉女詩人謝道韞，是安西將軍謝奕之女，著名政治家謝安之侄女，王凝之之妻。自幼聰明好學，受濃厚家庭文化氛圍的影響，所作詩賦名氣頗大。再如李清照，自號易安居士，父親李格非是北宋禮部員外郎，在文壇上頗有名聲，母親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李清照十八歲嫁給趙明誠，趙是宋朝顯貴趙挺之的二兒子，他們情投意合，夫婦倆詩詞酬唱，共同收集整理金石文物，婚姻生活幸福。所以，李清照才華出眾，工于詩詞，精通音律，善作書畫等便與環(huán)境的熏陶密切相關。

由于經濟的繁榮、文化的發(fā)展和社會的相對穩(wěn)定，明清兩代出現(xiàn)了許多文學世家，像《紅樓夢》描繪的賈府老太太、少奶奶、姑娘、丫鬟們每逢佳節(jié)盛宴，經常作詩吟對，包括日常的行酒令，詩意滿滿，書香氛圍濃厚。明清文學世家往往以一男性或女性為首形成了該家庭中一代或數代女性的文學群體。在大家庭中，祖孫、母女、婆媳、姊妹、姑嫂、妯娌，都是詩人、詞人、文學家。以明清兩代的江南，一門風雅，作家輩出。最著名的要屬明末清初吳江葉氏午夢堂，書香門第，大家風范。葉紹袁妻沈宜修（1590—1635），字宛君，為著名曲家沈之幼女，工詩詞，是吳江女性詩壇的中堅人物，著有詩集《鸝吹》。沈家本為吳江望族，她與同邑文士葉紹袁（1589—1648）結婚后，生有五女八男，均有文采。著名的詩論家葉燮（1627—1703）就是她的第六子。長女葉紈紈（1610—1632）、次女葉小紈（1613—1657）、三女葉小鸞（1616—1632）、五女葉小繁、三兒媳沈憲英，以上女性均工詩詞，并著有詩集。后由葉紹袁編成《午夢堂集》，流芳后世。其中尤以小紈、小鸞姊妹，最有文名。小紈不但詩詞清麗秀美，而且還是一位劇作家。小鸞，更是姊妹中的佼佼者。[1]這種文學世家的繁榮，既有相對寬松的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但歸根到底還是取決于人文氛圍，即詩禮之邦、書香門第的文化傳統(tǒng)，以及重視家庭教育對女性的熏陶而致。

二

中國傳統(tǒng)文化既有精華又有糟粕，儒家思想中的男權主義以及由這一思想派生出來的男尊女卑封建宗法制度、三從四德等倫理綱常道德思想體系都限制了女性的個性發(fā)展。女性雖然和男子共同生活在中華土壤之上，然而由于封建宗法制度的壓迫和封建思想的禁錮，社會給她們提供的思想文化背景顯然是個性發(fā)展的羈絆。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代，少數掌握文化知識的女性從習其句讀開始，不僅和男子一樣要接受正統(tǒng)的禮教的熏染，而且還要單獨接受婦女的女德教育。她們除了學習儒家的一般經典之外，還要學習《女兒經》、《列女傳》、《女誡》、《女論語》、《女范捷錄》、《內訓》等專門科目。即便那些有才能有個性有地位的女性也毫無例外地負載著倫理道德觀念的重壓，幾千年的文化熏陶和耳濡目染使得很多現(xiàn)代女性的道德束縛和封建習俗，依然無法走出封建犧牲和宗法制度的陰影。

古典女性詩詞非常注重宣傳儒家正統(tǒng)的婦道閨范，她們在用詩詞歌賦言志傳情的同時必然要反映古代正統(tǒng)的女性規(guī)范。她們以古代東方女性的傳統(tǒng)美德和性格為標榜，創(chuàng)作了大量表現(xiàn)溫柔敦厚、嫻淑賢惠的作品。作品中傳達的對愛人、丈夫濃烈真摯的愛情，以及熱切的關懷和刻骨的思念。傳統(tǒng)女性的貞潔觀在這里表露無疑，丈夫離開或去世之后的深切哀悼、忍辱負重獨自挑起撫育兒女的重任，以及遭到拋棄后的成為忍氣吞聲的棄婦等。這一切都表現(xiàn)了古代女性作家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深受傳統(tǒng)文化的文以載道、宣揚教化的深刻影響。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知識女性在傳統(tǒng)文化的土壤中培育出來的道德修養(yǎng)和文化涵養(yǎng)。《女誡》、《女訓》、《論語》、《女范捷錄》等“閨閣四書”及《改良女兒經》等不僅出自女性之手，而且經歷各個朝代的修改完善與傳頌。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貞婦守節(jié)及妓女從良的詠志篇，作為衡量女性品德的標準和規(guī)范。浸透于封建文化教育的從一而終的貞節(jié)觀念無疑是宗法制社會壓迫和禁錮女性身心的無形枷鎖，接受教育的女性也無疑被戴上這一沉重的鐐銬。多少女子的幸福和生活都被這一封建怪物一一吞噬，可是在古代甚至當下被女性看作是天經地義的道德規(guī)范。因而在眾多寡居女子創(chuàng)作成為古典女性詩詞吟詠的題材。如宋黃淑的《詠竹》、元元氏的《補天花板》、盧氏的殉夫《絕命詞》，明末清初潘翟的《哭夫子》、商景蘭的《悼亡》等守貞詠志的詩篇都說明了她們在接受傳統(tǒng)文化言志抒情的同時又不自覺地成為傳統(tǒng)倫理道德精神的認同者與傳播者。即便在那些失去貞操被迫放蕩的風塵女子，盡管倫理道德對她們的實際生活已無約束能力，然而她們的創(chuàng)作大多仍無法擺脫傳統(tǒng)文化觀念和倫理綱常的范疇，為失貞陷入無比的痛苦哀啼中。如唐代江淮妓徐月英，她在委身煙花之后明知自己“此身何用處人倫”，但是仍不免“為失三從泣淚頻”。“雖然日逐笙歌舞”卻念念不忘“長羨荊釵與布裙氣“（出自《敘懷》）。女主人公行動與思想矛盾造成內心極度的痛苦，正是在傳統(tǒng)文化中根深蒂固的道德思想、婦女的倫理觀念、詩教的藝術修養(yǎng)綜合而成的所產生的思想與情感的深深自責。

總之。中國文化傳統(tǒng)因為滲融進封建宗法制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等倫理綱常思想一方面戕害著婦女的身心、左右著古代婦女文學創(chuàng)作，另一方面儒家的知識文化、正常的人倫道德乃至藝術才能，提高了她們的文化素質。造就了她們的個人修養(yǎng)，為她們言志傳情的創(chuàng)作生涯提供了合宜的土壤。[2]

三

古典女性詩詞前期以“閨怨”題材為主，后期明清時期注重表現(xiàn)女性意識和追求個性解放、男女平等。

前期主要題材為“閨怨”、“宮怨”、“悲怨”，包括春愁秋恨、思夫懷遠等，諸如漢代卓文君的《白頭吟》，班婕妤的《團扇詩》，蔡文姬的《胡茄十八拍》《悲憤詩》;唐代薛濤的《春望詞四首》《酬人雨后玩竹》，宋代李清照的《聲聲慢》，朱淑真的《九曰》，明代黃夫人的三卷《夫人曲》等。這些詩詞作品，數量雖然不多，但每部作品都飽含作者深情，字里行間都浸透著辛酸的淚水，她們的詩作，許多甚至是用鮮血或生命換取的結果。通過詩篇抒發(fā)了她們對真摯愛情的追求和幸福生活的憧憬。但由于她們遭遇了各種坎坷和挫折，豐滿的理想不得不變成骨感的現(xiàn)實或者直接歸于幻滅，于是便有了“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就藝術而言，古典女性詩詞風格清新，情致哀怨，表現(xiàn)委婉含蓄，有一種怨而不怒的氣度。

據胡文楷《歷代婦女著作考》著錄，中國古代前期女作家共4000余人，而明清兩代就有3750余人，占中國古代女性作家的90%以上，特別是清代女作家更多，約3500余家。明清女性文學創(chuàng)作體裁和題材豐富多彩，而且出現(xiàn)了女性結社和與男性文士交往，女性作家們開始走出“內言不出于閫”的傳統(tǒng)觀念，重視文學的傳播功能。[3]

明清女性文學注重表現(xiàn)女性意識，追求個性解放和男女平等。詩詞歌賦、彈詞戲曲是她們現(xiàn)實生活的反映，也是她們真情實感的流露，因事而發(fā)、為時而作，絕非無病呻吟。她們在申訴奉行“三綱五常”、“恪盡婦道”的苦難中，一方面表現(xiàn)了女性的勤勞、淳樸、機智、堅強與善良。而另一方面，她們在彈詞小說中所喜用的女扮男裝模式可以看作是女性書寫的一種特異形態(tài)，它表現(xiàn)出強烈的男女平等意識和追求自由理想境界的奮斗精神。

明清女性作家由于受到良好的教育的文化熏陶，加之女性自強意識的覺醒，她們創(chuàng)作了多種文學體裁的作品，不僅有詩詞文賦，還有散曲、戲劇、彈詞和小說。如著名的散曲作家吳藻，雜劇《鴛鴦夢》的創(chuàng)作者葉小紈，戲劇如王筠、張蘩、何珮珠、吳藻、吳蘭征等，彈詞如《再生緣》作者陳端生，《筆生花》作者邱心如，《夢影緣》作者鄭貞華等，小說家顧太清著有《紅樓夢影》。明清女作家不僅文學創(chuàng)作而且還進行文學評論，還有很多擅長書法、繪畫和音樂。藝術修養(yǎng)又不斷為文學創(chuàng)作供給營養(yǎng)，使很多明清女作家多才多藝。此外，清朝末年，近代的秋瑾作為女作家表現(xiàn)突出，成就斐然。因為在她的詩詞中不僅出現(xiàn)了“女權主義”，而且還將思想訴諸文本和行動：她不僅控訴封建禮教對女性靈與肉的雙重束縛，還時時喚起女性覺醒，主張?zhí)斓厝松⒛信鶛啵M而以身許國，獻身革命，如《滿江紅》中“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算平生肝膽，因人常熱。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磨折”，《鷓鴣天》“祖國沉淪感不禁，間來海外覓知音。金甌已缺總須補，為國犧牲敢惜身。磋險阻，嘆飄零，關山萬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以及《寶劍歌》和《寶刀歌》中用氣勢恢宏的胸懷淋漓盡致地抒發(fā)了女性的英雄豪情。秋瑾是從古代向現(xiàn)代演進的一位具有承前啟后的女詩人，在女性寫作上，其精神不僅有別于以往女性文學，而且直接影響了“五四”時期女性文學的繁榮與發(fā)展，“五四”時期的多數女作家都在思想上受到她的影響。

總之，在古代特殊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中，中國女性文學走過了自己的發(fā)展歷程，形成了自身的特點。無論創(chuàng)作主體還是思想內容、藝術境界，古代歷代女作家，作為女性，她們與千萬封建社會的婦女歷經同樣的命運;作為作家，她們表現(xiàn)了與男性作家同樣的睿智才華，顯示了她們清澈的心靈，以及為一些男子所不及的崇高品格和精神境界。古典女性詩詞在傳統(tǒng)文化的浸潤下，直接或間接影響或促成了“五四”時期和新時期女性文學的繁榮與發(fā)展，也使得中國的女性文學不同于西方的女權主義，未來也不會走向女權主義。

參考文獻：

[1]胡文楷編著，歷代婦女著作考（增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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