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重養德

心中有德，才能涵容萬物。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中國文化的根本特點，便是以德為本。孟子在立德問題上，高標高舉，不遺余力，多有建樹。在孟子眼里，立德確實是個功夫活。

古人尚德源遠流長。“德”之古字即為“悳”，意思是說“直心為德”。 我們的先賢遠在周朝之始就認識到一個道理：“天命靡常。”（《詩經》）天命是會被別人革掉的。《尚書》為此總結了一個真理：“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因此周人不僅“敬德”，而且要“疾敬德”（《尚書·召誥》），特別重視立德。稍晚一些的《左傳》，把“三不朽”作為人生的最高境界，即“立德，立功，立言”。旗幟鮮明的把“立德”排在第一位。《大學》開篇便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高揚的仍是德性的旗幟。大家知道，中國文化的最高偶像是圣人，西方文化的最高偶像則是英雄。英雄是戰勝別人的人，圣人則是征服自我的人，故英雄重立功，圣人重立德，所以孔子說“克己復禮為仁” 。中國傳統講求德性優先，決定了我們走的是內在超越之路。所以，立德是中國文化的一大核心。

至圣先師孔子終生 “以德潤身”， 主張 “為政以德”，他老人家一輩子將健身與道德、教養熔于一爐。他教學生分四科，第一科就是德行科。《論語·先進》記錄了孔門優秀弟子名單： “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這個排行榜進一步印證了孔門學問首重德行。如果成功僅僅表現在錢多、官位高，這個世界上最不成功的人就是顏回，但為什么孔子把顏回當作他最心愛的弟子？因為顏回的生命是最豐富的，品德是最高的。孔子稱贊顏回“三月不違仁”，“不遷怒，不二過”。孔子說，君子就是做一個堂堂正正、道德高尚的人。

在道德修養上，孟子和孔子一樣，主張立德從自己開始，從點點滴滴入手。與孔子不同的是，孟子立德的目標直追道德的最高峰——圣人。孟子認為，圣人之境并非高不可攀， “人皆可以為堯舜”（《孟子·告子下》）。之所以很多人不能成圣，關鍵就在于他們為外在的名利所惑，不注重道德修養，從而使自己“四心”皆失，半途而廢。

在孟子看來，“茍得其養，無物不長。”（告子章）立德不外乎從以下途徑用力：

一是“存心保善”。 孟子認為，“尊德樂義，則以囂囂矣。”（盡心章）他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公孫丑上）既然每個人都具有“仁義禮智”四個善端，道德修養的首要任務便是要“存心”，即保持自己的“善端”不變。

二是“寡欲養心”。孟子認為，許多人之所以不能保持自己的“善端”，就是因為受到各種欲望的引誘。所以 “養心莫善于寡欲”（盡心下），唯有清心寡欲才，能做到純潔自守，不為物役。社會上之所以有人缺德，關鍵就在于他們沒有將自己的“心”養好。不能“養心”，怎能“存心”？不能“存心”，又如何能夠“立德”呢？所以對于善者和惡人，孟子說：“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告子上）

三是“反求諸己”。孟子認為，既然人性本善，那么道德修養就只須切己自反，發明本心即可。“萬物皆備于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于 得也，求在我者也”（《孟子？盡心上》）。所以，成仁之道關鍵在于自己的主觀努力。孟子還進一步指出，任何行為如果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都要反躬自責。行仁的人好比賽箭的人一樣，射箭的人先端正自己的姿勢，而后放箭。如果沒有射中，不要埋怨那些勝過自己的人，只須反躬自問罷了。可見，孟子所主張的道德追求是一種“內求”，而不是一種“外求”;是一種“內得”，而不是一種“外得”。

四是“盡心知性”。孟子從“天人合一”的觀念出發，指出，“反求諸己”的關鍵是要“盡心”，只有“盡心”才能使自己的善端發揚光大，所謂“盡其心者，知其性;知其性也，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盡心上）。就是說只有“盡心”方能“知性”，若“知性”則能“安身”;同時只有“知性”方能“知天”，若“知天”則能“事天”，能“事天”方能“立命”，從而尋求到“安身立命”之根本。孟子認為，天地之間存在著一種“浩然之氣”，一個人若能將“心性”與“天性”統一起來，那么就能使“浩然之氣”常存于心。

五是“動心忍性”。孟子認為，要達到道德修養的至高境界，還必須經受得住磨難。他說：“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告子下）一個人要想成就大德絕非易事，必須經得住外界的各種考驗和誘惑，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都要堅忍其性、堅守其志，只有做到了“富貴不能淫 ，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滕文公下），才能稱之為大丈夫！

六是“以義求仁”。孟子說：“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人獸之間不同的一點就是仁義。道德修養便是自我“求仁成仁”的過程。他說：“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告子上）一個人只有以“義”為路徑，才能尋求到自己“仁”之本心和“善”之本性。既然如此，“義”就應當成為為人處事所應當遵循的基本原則，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始終堅守這一準則。正因為如此，孟子主張：“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告子上）

綜上所述，孟子的養德功夫關鍵要從自身的心志修養開始，從小入手，從我做起。這是孟子立德思想的一個可貴之處。孟子還把養德比作莊稼，要等它成熟，“五谷者，種之美者也;茍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養德不是目的，養德的最終目的是實踐，所謂功到自然成。孟子曾說，憑臂力舉起三千斤是不能，把泰山夾在胳臂下跳過北海是不能。而拿不起一根羽毛，不替老年人折取樹枝，這是不肯干，不是不能干。孟子認為，不懈地實行推己及人的恕道，達到仁德的道路沒有比這更直捷的了。

孟子的道德修養學說，昭示著人類道德理性的自覺，以及道德實踐的既內在又超越的絕對價值。古代演奏，一般先敲金鎛，后擊玉磬。孟子認為，敲金鎛需要智慧，擊玉磬則需要圣德。人生若能立德成仁，方能金聲玉振。王陽明在15歲的時候，曾問老師一個問題，何為天下第一等人？老師說，讀書登第。你好好念書，你父親是狀元，你也可以成為狀元。王陽明說，狀元也許不是天下第一等人，讀書做圣人才是天下第一等人。王陽明心中的圣人事實上是很簡單的，就是做一個德行圓滿，最能夠體現人性光輝的人。相信大家只要做足功夫，踐行孔孟的養德說，便能德行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