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與現代陜北民歌中愛情詩篇的審美對照

【摘要】：愛情是人類感情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源自于人的內心，是一種情感沖動的體現，也意味著個體生命受到了肯定和尊重。我國愛情文學是以《詩經》為源頭的，同樣以歌頌愛情聞名的還有陜北民歌，下面筆者將在文學審美的角度上，對二者進行主題、藝術、審美等方面的比較。

【關鍵詞】：詩經;愛情;文學;陜北民歌;人性

《詩經》在我國古代文學歷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這部詩歌總集共收錄詩歌305篇，囊括了西周早期到春秋中葉約500年的經典詩篇，其中愛情詩數量最多，而且也最受世人稱道。160篇的《國風》當中，愛情詩占58篇，所占比例約為三分之一。周代時禮制正是完善之初，而這些愛情詩歌鮮明地展示了這個時代男女青年對愛情的渴求與憧憬，是那個時代中的人尊崇生命本體與肯定個體生命價值的體現。《詩經》作為中國文化傳唱愛情的首部經典，是我國愛情文學發展的源頭。

陜北民歌也是一部傳世巨著，是西北黃土高原人民的智慧結晶，屬于抑制民間的口頭文學，凝聚了陜北勞動者的情感、精神與思想。陜北民歌有很多種類別，如秧歌、四季歌、歌舞曲、二人轉、探家調、勞動號子、五更調、風俗曲、酒歌等等，其中被傳唱最廣的曲調是信天游與小調。在陜北民歌豐富的內容主題中，愛情永遠是最具生命力的，備受陜北男女老少的喜愛。

愛情是詩歌文化中最具影響力的主題，能夠釋放個體生命的復雜情感，體現出個體生命獨有的內在張力。雖然《詩經》以及陜北民歌里的愛情詩，所唱的都是一樣的主題，但是因為二者所產生的地域、時代和背景均不相同，所以它們于美學上的意義也有所不同。

一、對愛情與自由尊崇的共性美

無論是《詩經》還是陜北民歌的愛情詩，都有個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詩歌均是用些質樸的語言、明確的比喻來表現男女之間真摯、樸實、矢志不渝的愛情。這樣的愛情是單純、直白、火辣、赤裸的，沒有修飾，完美地體現著人性本真，唱響生命的原音。

《詩經》里愛情詩往往無比浪漫、清新，同時兼具熱烈和純凈，是男女間感情的碰撞，心心相印的交流。這種愛情詩重點講述了情竇初開的男女對于生命恢復本初完整的渴望，是對生命自然意義的還原。《周南·關雎》是《詩經》的開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边@描繪著一名男子對一位美麗姑娘的愛慕之情，朝夕思慕卻求而不得。在對著悠悠的水流，看著河水里漂浮的荇菜之時，姑娘動人的身影在眼前時時閃現著，讓男子更加痛苦，乃至產生幻覺，好像跟那位姑娘已經結成伴侶，一道享受婚后愉快和諧的生活。此詩篇感人真摯，表達了膽大率直的相思之情，“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游哉，輾轉反側?！蓖耆谎陲椬晕业母星榕c渴求。這樣濃烈的情感與勇敢的表白，自然流露出了人性的本能與生命的欲望。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悅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贝硕纬鲎浴囤L·靜女》，將當時男女青年相處時活潑純真、互相逗弄的場景描寫得淋漓盡致。一個有意逗趣，另一個就語帶雙關去配合，將二人性格的開朗，感情的深厚，快活的情緒都完美闡述了出來?！巴段乙阅竟?，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這段話來自《衛風·木瓜》，還有《召南·野有死麋》的“有女懷春，吉士誘之”，都帶有著男女幽歡佳會的色彩，前者是互贈定情信物，來表達彼此的愛慕之情;后者是說偶然邂逅的男女私定了終身。可以說，《詩經》里這類情詩，為我們展現了人類完美的情感世界，里面無世俗偏見，只有個體生命情感的本能流露。這樣平等、樸實、浪漫、自然的愛情，漢代之后矯揉造作的愛情詩篇遠不能與之比擬。

陜北民歌當中，最為優美、純真的部分莫過于情歌，陜北八千多首陜北民歌中，六千多首均為男女青年表達思慕與幽情的。這些詩以不同角度來反映青年男女彼此鐘情的甜蜜，相思時的炙熱，別離時的痛苦。如這首：

羊啦肚子手巾吆三道道藍，咱們見個面面容易哎呀拉話話難。

一個在那山上吆一個在那溝，咱們拉不上個畫畫哎呀招一招個手。

耳聽見哥哥唱著歌兒來，熱身子撲在冷窗臺。

清水水玻璃窗子照，滿口口白牙對著哥哥笑。

你要拉我的手，我要親你的口。

拉手手，親口口，咱二人旮旯里走。

緊緊拉著哥哥的手，往往的淚水肚里流。

雖有千言萬語難叫你回頭，只盼你哥哥早回家門口。

頭發梢梢想你呀，紅毛頭繩難掙呀;

腦瓜皮皮想你呀，榆林梳子難梳呀;

此類民歌表現了男女青年們熱烈的情感，表達方法大膽直白，體現陜北兒女們樸實率直的性格。它們是全部陜北民歌對感情的抒寫奔放濃烈這樣審美特征的代表;所表達的愛情真情流露，乃至態度上有些執拗;其色彩濃厚、格調粗放、氣勢恢宏。不管是哪一類的感情，都表現得如此大膽而又直接，顯得血肉豐滿撼動人心。雖說陜北兒女在生活與愛情上可謂酸甜苦辣各種滋味兼有，但在面對真誠的愛情時，他們毫無掩飾，絕不忸怩作態。愛就得愛得天翻地覆，恨就要狠個死去活來，對待愛情他們的骨子里就有一往無前的勁兒。

從以上講解中可知，就文學審美來說，《詩經》以及陜北民歌里的愛情詩篇均表現著自由而真摯的情感，重視人文主義關懷，十分尊崇生命本體，而且表達方式勇敢直率，是對生命性靈上完整的追求。客觀而言，這些情愛表達不守禮教約束，自然流露出人的真性情，體現著生命的鮮活，真正意義地順應著天地精神。它標榜著平等、自由與和諧，充滿著純真快活的氣息。其鮮妍浪漫，好比開不敗的野花，雖野性滿滿，去充滿著生機與活力，承載著深厚的情愫，堪為生命精神，也就是真性與真愛的典范。

二、優雅與壯烈不同審美表達

就審美趨向而言，《詩經》和陜北民歌的愛情詩又有所不同。在諸多《詩經》愛情詩當中，優美的美學特色得到了完美的體現，到了諸多陜北民歌當中，愛情則更多表現出悲劇性特色，從而顯得十分壯美，不過二者均像深谷幽蘭般綻放著異彩。

周代時初設禮教，男女青年戀愛自由，無太多禁忌，如《周禮·媒氏》中“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所以《詩經》的愛情詩篇往往都帶有著愉快浪漫的色彩?！颁谂c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贝硕纬鲎浴多嶏L·溱洧》，詩中所言，在美好的陽春三月，此時春回大地，鮮花在艷陽下開得遍地，眾多鄭國男女來到水邊祓禊，來祈求美好的愛情和婚姻。有對情侶拿著香草，一邊在人群中穿行，一邊互相嬉戲逗趣，享受著春日愛情的滋潤。這是詩樸實歡暢，是《詩經》愛情詩優美這一美學特色的代表。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翱，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郁?！边@一段出自《鄭風·有女同車》，指的是一名男子對女子下車時美麗姿容的欣賞，乃至對其念念不忘?！巴段乙阅竟?，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此段出自《衛風·木瓜》，語義簡單明了，說的是你給我木瓜，贈給你玉佩，這并非回報，而是兩人感情美滿的證明！可謂情意深深、溢于言表。這些愛情詩，充滿柔情蜜意、娟秀雅致、和諧美滿的氣息，讓人讀之心頭溢滿歡欣，充分感受到《詩經》愛情詩自由流暢的雅致優美。

陜北民歌是近代封建主義下的文學產物，其愛情詩歌多在勞動人民備受剝削壓迫的情況下產生，表現了陜北兒女為愛不惜犧牲生命的氣節。陜北民歌中流血犧牲是男女愛情堅貞作為有力的證明，著重表現了愛情作為壯美的一面。

蕎面攪團一疙瘩，我和妹妹死活在一嗒嗒。

咱二人相好一呀一對對，切草刀鍘頭不呀么不后悔。

咱二人睡下一對對，盒子槍打死也不后悔。

一碗涼水一張紙，誰先變心誰先死。

手提上那個羊肉，懷揣上糕，我冒上個性命，往哥哥你家跑。

現代陜北民歌里的愛情可謂是將生死都置之度外，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生命在他們立下忠貞誓言的時候顯得微不足道起來。他們能夠隨時為愛奉獻生命，以此證明彼此在愛情上的忠貞不屈，這就是感情熱誠而執拗的陜北兒女，對自由愛情與生活的追求，是他們不惜一切也要為之抗爭到底的。寥寥幾句歌詞，用執拗堅定的口吻，表達了陜北青年對愛情的矢志不渝。面對封建禮教的重壓，多么勇敢才能做到啊！現代陜北民歌很多都表達了陜北兒女對愛情的堅貞與渴求，同時展現了陜北兒女率直、粗放的性格特色與精神面貌。從很多陜北民歌中，我們能夠體會到，陜北兒女但是愛情的產生，是處于極度惡劣的情勢當中的，在哪些極為深刻的矛盾里，飽帶激情奮不顧身去相愛相思，將西部黃土高原兒女精神性格上粗放雄奇、悲壯彪悍的特色充分地展現出來。這一特色是西北黃土高原獨特的地理環境、文化傳統和經濟政治所帶來的，即反映了精神面貌，又反映了陜北地區的社會風貌。

不同的環境產生不同的文化特色。陜北地區地理偏僻，自然環境惡劣，生產力水平低下，信息交通閉塞，文化發展十分緩慢。與此同時，傳統文化也對陜北地區影響甚深，其中少數民族文化和舊有的傳統道德都對陜北地區產生了深遠影響，因此這塊的專制力量極為頑固。不過，封建勢力再怎么頑固，也抹殺不了人們對自由的向往，在社會文化環境無比壓抑的情況之下，勇敢的陜北兒女為愛情自由不斷抗爭，因而其傳唱的愛情歌曲都極富固執、激情與悲壯的美感。

現代陜北民歌是民間口傳文化的代表，真實展現了陜北地區勞動人民的生活面貌?？梢哉f陜北民歌之所以悲壯，就是因為陜北人民歌唱自己的苦難，歌唱自己的追求，理想與現實的矛盾讓陜北民歌的壯烈美更為突出。在強大客體面前，主體為自由而抗爭不屈，體現著無比崇高且壯烈的美好。

上述文章內容，就審美角度來解析了愛情詩篇在《詩經》和現代陜北民歌中的異同。我們有所了解，兩種民間文學對于愛情的表達均是大膽奔放、熱烈誠摯的，沒有封建保守禮教的束縛和貞潔觀念的桎梏，沒有所謂世俗功利性的摻雜，謳歌了人世間作為純真美好的情感。膽大率直正是尊重個體生命需求的體現，是一種對于人性本真的追求。同時還表明了這樣的道理：想要擺脫殘酷的束縛桎梏，讓人性本真得以回歸，就一定要取得主體精神上的自由。

作為個體生命本性中最為真實的一塊，愛情應該是自由無拘無束的，《詩經》以及現代陜北民歌里的愛情詩篇有著尊崇愛情和自由的共性美。但同時，由于環境時代的不同，所產生的愛情作品也有些差距。所以，就審美體驗來比較二者時，即可發現他們體現的是不同的美感，《詩經》體現優美，現代陜北民歌則多體現悲壯美。

參考文獻：

[1]楊潔. "《詩經》鄭、衛詩歌研究[D]. 山東師范大學 2015.

[2]雷莎. "《詩經》的文學經典性研究[D]. 武漢大學 2010.

[3]徐珊珊. "陜北民歌音樂特征研究[D]. 延邊大學 2013.

[4]張蘭芳. "陜北民歌傳承與發展研究[D]. 西安建筑科技大學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