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風眠是現當代中國唯一一位不受政治氣候所左右,一直堅持自己的藝術理想進行創作,一生致力于探索中西融合之道的藝術大師。他所達到的現代藝術的孤獨的高峰,很難被人超越。他將中國畫和西洋畫的精神融為一體,將兩者的美感糅合得天衣無縫,其作品處于似與不似,虛而非虛之間,具有極強的抽象性與抒情性。本文主要從林風眠的苦難的童年生活開始談起,進而對林風眠進行創作心理本源分析。
【關鍵詞】:林風眠;創作心理;分析;仕女
林風眠,畫家、藝術教育家、國立藝術學院首任院長。歷任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校長、國立藝術學院院長、中國美術家協會上海分會副主席。生于廣東梅州市梅縣區,自幼喜愛繪畫。代表作品有《春晴》、《江畔》、《仕女》。
1.童年生活:苦難相隨
1900年,11月22日,農歷庚子歲十月初三,由于嚴重的先天不足,父親擔心養不活,把剛出生的林風眠抱出家門,打算丟棄在村外的后山里,就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母親沖出門外,拼命從丈夫懷里搶過自己的孩子,林風眠因此撿回一條命。從此,母親成為幼小的林風眠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在他一生的創作生涯中,仕女是他最重要的繪畫題材之一,在這些幾乎貫穿了他一生所有時期的代表作品里,這種凄美、靜謐、傷感的形象不斷重復出現,似乎都在表達著同樣的主題。很多研究學者認為,他這是在訴說著對母親深深的眷戀之情。
他和母親關系是非常好的,后來在義女馮葉的文章里,林風眠曾這樣描述自己的母親:“姓闕名亞帶,中等身材,是山區漢族與本地苗瑤混合的后代,她有美好的面孔和雙眼皮”。讓他終身難忘的是他五歲時看媽媽洗頭的場景,在小河邊住屋空地里,一個秋天的午后,母親的頭發放下的時候長長的很美。這幅構圖是很入畫的。后來,他的畫里面那些仕女或勞動的婦女形象都是長長的頭發,其實這都是他的母親。
2.童年生活:母愛缺失
母親雖然長相好看,卻并不被家里人待見,林風眠寫道:“母親的生活其實是很艱苦的,父親特別是祖父新娶的祖母,都似乎待她不好,一直是從早到晚讓人欺辱”。年幼的林風眠一定無法理解這背后的原因。
林氏家族是一個遵守禮教規矩的,而他的母親這個山野女人完全不懂什么禮教規矩,林家娶她唯一一個理由就是因為家窮。或許正因如此,注定了他會遭遇生命中那場即將到來的悲劇。
童年時的他就是一個失愛的孩子。他本有美麗疼他的母親,然而在他7歲那年,由于母親與人私奔,對于林氏家族來說可謂奇恥大辱。十幾天后母親被族人抓了回來,準備在祠堂前燒死,林風眠被關在屋里。他后來回憶說:“我在家里突然有種感覺,突然的憤怒瘋狂起來,找到一把刀,沖出屋門大叫,要去殺死他們,殺死全族人。遠遠看到媽媽垂手的樣子卻無法靠近,被族人攔住抱了回去”。因林風眠拼死護母,母親才免于一死。然而最終,嚴酷的家族宗法制度還是毫不留情地剝奪了林風眠擁有母愛的權利,他們將他的母親賣掉。之后的林風眠,再未見過自己的母親。無人知道當時7歲的林風眠是如何化解心中的悲憤與傷痛的。這是他在情感上永遠無法向人訴說、也無法分擔的一個創痛。
3.劈山救母
弗洛伊德認為:“潛意識不僅是一個心理過程,而且是一個具有自己的愿望沖動,表現方式,運作機制的精神領域,它像一雙看不見的手操縱和支配著人的思想和行為,任何意識起作用的地方都暗自受到潛意識的纏繞”。
要說后來的林風眠特別喜歡畫帶著強烈母性意味的仕女像,與他內心的這一個創傷當有著最直接的關系。也許正是這段發生在童年的悲慘經歷,讓后來成為藝術大師的林風眠在一生中反復用畫筆表現同一個主題“劈山救母”。
林風眠畫過很多以《寶蓮燈》《白蛇傳》等為題材的畫,救母是他一生不能解脫的情節。
寶蓮燈這個故事,我想在他幼小的心靈里面一定是救母,他小時候也揮舞著菜刀去救過他的媽媽,我想這一定在他的整個成長過程中是有影響的。他畫的80年代的《寶蓮燈》,把沉香母子放在畫面中間,沉香跟在母親身后,右手挽著一枝幾乎透明的寶蓮燈。三圣母用藍色系,衣服用深藍平涂,頭巾和腰帶用淺藍,間以濃淡變化其色;沉香則用黃色系,或橘黃,或略赭黃,也以濃淡表現衣飾的光影變化;鶴氅和披巾,用白粉勾出,并以其濃淡變化表現其折皺變化;最后用濃烈的金色突顯背景,似有指三圣母所囚禁地華山為地獄之意。母子的姿勢保持耐人咀嚼:人物象一左一右兩個圓括符,顯然有精誠團結之寓意,輔以背景的金,正是“母子同心,其利斷金”的理想。故此幅自為作者對記憶中母親命運的另式表達和對解救母親的理想設計。
林風眠的人物畫大多為仕女,但卻只是他一手創造出來的,一色的丹鳳細眼,秀眉上揚,月牙白肩線毫無澀滯,如綢緞般甩出去。仕女是他的觀世音,他的母親,他的愛人。艱難的歲月里,他反復地畫仕女這個溫暖的主題,好似母愛的神就坐在那里,等著他的膜拜,與他交心低語。女子身旁始終都有盛開的插花,如佛手中的拂塵,須臾不離。
弗洛伊德“夢的解析”里提到,兒童時期的伊底帕斯情結非常重要,兒童的第一個性欲對象往往是異性的雙親之一,而同性的父親或母親被兒童視為第一個情敵。以后由于閹割焦慮的威脅,這種“弒父娶母”的愿望被壓抑進潛意識從而深刻地影響到人的心理和人格。
弗洛伊德解釋花,瓶子代表了女性生殖器官。而在林風眠的作品中瓶子和花基本是在仕女圖上出現,這或許應驗了弗洛伊德的解釋,也表現了林風眠對情欲的幻想。
林風眠的仕女和裸女,不同于任何古今仕女畫和西方式的裸體作品。他用毛筆宣紙和典雅的色澤,捕捉著一種幻覺,一種可望不可即的美。如果說古典仕女畫多傳達壓抑和遮蔽著的愛欲,西方裸體多表現張揚著和敞開了的愛欲,林風眠的作品就介于兩者之間,表現的是升華了的愛欲,感覺朦朧化了的女性美和肉體美。感官刺激淡化了,對肌膚質感的描繪轉移為對姿致情態和文化氣質的塑造。愛欲的流露敞開了,但又是東方的、中國的、潛意識的。它有古典仕女的風韻,又有馬蒂斯式的輕松優雅;無珠光寶氣的華貴,亦無堆粉積脂的香艷;可以感覺出“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老傳統的影響。不妨說,這是林風眠創造的融古今中外為一體的女性美。
4.悲苦的一生
有人說他畫的仕女里有的是她的愛人,林風眠有兩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留學法國時一見鐘情的艾麗絲·馮·羅達,可惜結婚不久,他那剛出世的孩子與他的妻子雙雙失命于產褥熱。第二任妻子是第戎美術學院的法國同學愛麗絲·華丹,他們順利相愛結婚,一起回到中國,并生了女兒蒂娜。他們在一起度過了十年美好時光。隨著戰亂時局與國內的政治動蕩接踵而來,1956年,夫人攜女兒離開上海,林風眠單獨居住在南昌路的小樓中,何以解憂,唯有作畫。
也有人說,仕女暗含著他女兒蒂娜的影子——蒂娜1956年出國,直到父親死前也未曾回國。林風眠后期的仕女,青春和美,眼眸藏笑,皆是無邪少女,閑靜如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如月光一般冷凝的靜美——那就是無數畫者膜拜的“風眠體”。
親情挫傷,愛情跌宕,命運多舛,童年失母,青年失妻,晚年和女兒骨肉分離,他的一生可謂孤獨!孤獨殘害了他的身體,卻成全了他的畫筆。他的一生幾乎映襯著一個世紀民族文化的尋覓和苦難。所以我們說,林風眠的藝術有一種罕見的苦味,他的藝術就是這種孤獨的苦味的詩,他的藝術中透著時代和個人的悲情。
參考文獻:
[1]馮葉,回憶我的義父林風眠[M]
[2]林風眠,林風眠畫集[M],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1992。
[3](奧)弗洛伊德著,夢的解析[M].當代世界出版社,劉佳伊譯2008年0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