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紀錄片是一種以展現真實為本質,并用真實引發人們思考的電影或電視藝術形式,它的核心與獨特之處就是真實。《活著》以汶川地震喪子家庭重建生活為題材,記錄重大歷史事件下普通人的生存狀態,將人文關懷的理念融入其中,體現了中國人的精神品質以及中國傳統的思想文化,塑造國家形象的同時也啟發受眾對“活著”的哲學思考。
【關鍵詞】:紀錄片;人文關懷;藝術表現;存在主義
一、以人為本:直接電影下的人文關懷
電影理論家貝拉·巴拉茲認為一切的事情,歸根結底都是與人有關的,通過人而發生的。紀錄片《活著》運用直接電影的藝術手法和技巧融入深厚的人文關懷,而這種以人為本的人文關懷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積淀,也深深地體現了我國的文化底蘊。
(一)以人為本的主題
孫玉勝在《十年》中回憶到的:“真實是一種力量,當這種力量與真誠而平民化的態度,與人文關懷的精神結合時,它就能深入人心就能不斷引起共鳴,產生震撼,就能接近生命意義中最深層的東西。”[1]人文類紀錄片以人為本的主題即將人置于紀錄影像的中心地位,客觀記錄真實,關心人的思想,這也正是人文主義的主題。《活著》主要講述失去孩子的葉紅梅、祝俊生夫婦和他們的朋友們在近兩年時間里孕育新生命的過程中遭遇的不同命運。對于已經40歲且不能正常生育的葉紅梅而言,再生育之路困難重重,生理和心理的雙重痛苦折磨著葉紅梅,折磨著祝俊生,也折磨著這個已經殘缺的家庭。
地震發生后,導演范儉一直想拍一個和地震有關的紀錄片,在采訪中說最打動他的是這些家庭尤其是這些母親的堅忍,還有他們之間相互的扶持,這些都是中國人很優秀的品質,體現中國的傳統思想文化的同時間接地塑造了整個國家面對災難的精神狀態。導演選擇失去孩子的父母為拍攝主體,不僅僅是記錄他們生育孩子的艱辛,也是對災難的一種反思,我們應該如何去面對逝去的和活著的種種,整部紀錄片中沒有一句解說詞、旁白,卻更能給人以心靈的震撼和啟發。
(二)從自然屬性到社會屬性
張以慶說:“我們拍片子不但要關注歷史進程,我們同時要關注人的心理在這個社會、歷史階段應該是什么樣。我們應該從這方面考慮。我們做片子其實不應該僅僅是在這種完全是表面的紀錄上,就是這個層面上也要進行開拓。”[2]客觀記錄下的只是人的一種自然屬性,而將人融入社會環境去拍攝、思考,這便使記錄具有了社會屬性,具有了深層次的思想傳播價值。
《活著》開頭是一片廢墟,然后鏡頭轉向在做廣播操的學生,緊接著女主人公和丈夫背著一袋衣物來到橋上,衣物隨江水而去,這時字幕“活著”以鮮紅的字體出現。簡單的幾個場景看似并不連貫,然而卻是有著密切的聯系,第一個鏡頭表現震后城市建設,第二個鏡頭表明故事與孩子有關系,而第三個場景則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效果。如果只是客觀的記錄失去孩子的夫妻生育孩子的艱辛和生活的困窘,這只是停留在自然屬性層面,而將主體置于時代的社會環境之中,才具有了關注人的社會屬性,能引發人們的綜合思考,具有社會價值。
二、張弛有度:電影語言與心理學
雖然《活著》采用的是直接電影的藝術手法,然而整部紀錄片卻時刻牽動觀者的心,敘事張弛有度,在客觀記錄的同時也充分表現人物心理,這與它的敘事結構以及蒙太奇的運用有著重要關系。
(一)戲劇性敘事結構
《活著》從09年秋天開始記錄葉紅梅一家的震后生育生活,第二次試管嬰兒的失敗以及帶來的精神和肉體的折磨,使葉紅梅夫婦放棄了試管嬰兒生育,兩人心情沉重地將女兒的衣物收拾整理好,一同扔到了滔滔江水中。戲劇性的事情發生了,一個月后葉紅梅卻意外懷孕了,然而戲劇性的故事再次發生,葉紅梅剖腹產的孩子是個男孩兒,影片的最后一個鏡頭是祝俊生對逝去女兒因愧疚而淚流滿面的臉部特寫。戲劇性的敘事結構不僅完整地表達了故事內容,也表現了出了在再生育過程中的曲折和艱辛,牽動觀者的心情。
《活著》雖然是客觀紀實性紀錄片,導演范儉卻十分注意故事的敘事,影片打破時間的先后順序,圍繞主體人物真實記錄,選擇最生活化的場景和真實的語言,故事進展節奏張弛有度。“影片節奏是一種線性節奏。這是敘事的節奏,是連續的敘述流程從不重復相同的敘述節奏。”[3]故事在現實與回憶中交替,節奏時快時慢,喜悅與悲傷交替,在淡淡的喜悅中流露出深深的傷痛,而在悲傷中尋找一絲情感的慰藉。導演把握敘事的節奏,故事被有節奏地表現出來,使人在敘事的結構與節奏中感受災難的殘酷、現實的無奈,人在面對生活的各種困難時心理的掙扎,也表現出中國人堅強的性格品質,傳遞一種生命力和希望。
(二)蒙太奇的運用
“蒙太奇之產生于存在的理由與人的視覺和心理規律有關。”[4]格式塔心理學派認為,話語的敘事功能是從作品的張力中體現出來的,而張力的獲得則基于物體的形式狀態。《活著》中的蒙太奇運用不僅僅是剪輯技法、結構手段和藝術技巧,更突出的價值體現在它作為一種思維方式,貫穿電影創作的始終。
影片中多次出現都江堰橋上的鏡頭畫面,江水奔流不息,烘托人物內心的悲傷之情,這里便運用到了隱喻蒙太奇,孩子走了,但是生活還要繼續,活著的人總要像這江水一樣被推著向前。路邊有一個警示牌寫著:禁止掉頭。警示牌在這里是一種無形的隱喻和心理暗示,時間不能倒流,生活回不了頭。對比蒙太奇在紀錄片中也具有突出的藝術效果。端午節時整個城市一片熱鬧,五彩斑斕的夜燈將城市襯托得喧鬧而繁華,母親抱著孩子一起過端午,一片祥和歡樂的景象,然而在醫院里的葉紅梅夫婦卻沒有笑容,鮮明的對比襯托著葉紅梅夫婦復雜的心情,沒有絲毫節日的喜悅,更多的是對女兒的思念和對以后生活的迷茫。
三、反思災難:對存在主義的思考
存在主義這一名詞最早由海德格爾提出,存在主義式影響巨大而深遠的現代西方哲學流派之一。[5]存在主義倡導以人為中心、尊重人的個性和自由,人是在無意義的宇宙中生活,人的存在本身也沒有意義,但人可以在存在的基礎上自我造就,活得精彩。
葉紅梅夫婦代表著地震災難后失去孩子的特殊群體,他們人到中年,經過災難之后已經沒有了年輕的活力,活著已經不是他們的目的,更像是他們在當下的一種狀態。導演通過對他們行為以及心理的觀察,結合存在主義引發更廣泛的受眾思考,紀錄片也就不會僅僅是記錄現實而顯得蒼白無力,其中反映真實的哲學思辨才是紀錄片的內在靈魂。
薩特說:“存在先于本質。”葉紅梅夫婦失去了孩子,他們內心雖然極為悲痛,但是仍然選擇活著,為了活著,為了老有所依,他們選擇再生一個孩子,他們一面滿懷對孩子的愧疚,一面又希望會生育一個像他們死去的女兒一樣的女孩,這樣他們就會覺得好像女兒又投胎回來了。戲劇性的是,當他們放棄的時候,卻意外懷孕了,好像存在又有了意義,對活著又有了絲希望,然而戲劇性的事情再次發生,孩子出生了,卻是個男孩兒,無論這個孩子是否存在,他們還是要堅強地活著生存下去,存在是為了活著,活著也是一種存在的方式。
結 "語
紀錄片《活著》以其獨特的視角將人文關懷與時代價值觀結合,在傳播人文思想的同時塑造國家形象、引發受眾對于生命存在的深刻思考,這樣的紀錄片才更符合時代的要求,才具有傳播文化內涵的意義和價值。
注釋:
[1]孫玉勝:《十年——從改變電視的語態開始》,三聯書店,2003年8月。
[2]張以慶,《記錄與現實——兼談紀錄片lt;英和白gt;》,《電視研究》,2001年1月。
[3] [法]讓·米特里:《電影美學與心理學》,江蘇文藝出版社2012年版,第160頁。
[4]陳曉云:《電影學導論》,浙江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140頁。
[5]王志敏:《電影批評》,中國電影出版社2014年版,第41頁。
參考文獻
[1]邵培仁:《傳播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
[2]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
[3]史可揚:《類型電影和大眾心理模式》,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
[4]王毅:《大眾文化與傳媒》,上海三聯書店,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