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濤
中國經濟增長的新引擎:市場技術還是政府技術
劉洪濤
本文基于技術變遷的視角:(1)將我國秦漢以來的歷史劃分為三個時期(技術變遷I期、技術變遷II期和技術變遷III期);(2)從中國經濟增長的市場技術(枯竭態、啟動態和拓展態),中國經濟增長的政府技術(原始態、當下態和未來態)兩個層面分別對路徑依賴和路徑突破展開論述。本文結論:沒有市場技術,就沒有中國今天的趕超;沒有政府技術,中國的趕超會停滯不前;在下一個千年中,中國對世界帶來和所能帶來的影響的帷幕才剛剛拉開。
經濟增長;市場技術;政府技術;技術變遷
三十年來的改革開放,不僅使中國社會經濟、結構發生了深刻變革,同時也對世界的歷史進程產生了深遠影響。近來,中國似乎又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一方面,被改革開放釋放出來的活力使得中國經濟蒸蒸日上(中國經濟增長奇跡);另一方面,日益加大的經濟下行壓力(中國經濟新常態),觸發了一場關乎中國前途和命運的大爭論,爭論的核心為“究竟什么是‘中國經濟奇跡’背后的核心動力?”,對這個問題的正確回答,直接關乎到中國的經濟的快速增長的結論是否成立,中國的經濟的快速增長能否可以持續?
本文基于技術變遷的視角:(1)將我國秦漢以來的歷史劃分為三個時期(技術變遷I期、技術變遷II期和技術變遷III期),它的劃分,為我們提供了觀察中國技術對世界的影響以及世界技術對中國的影響的直觀而完整的窗口;(2)從中國經濟增長的市場技術(枯竭態、啟動態和拓展態),中國經濟增長的政府技術(原始態、當下態和未來態)兩個層面分別對路徑依賴和路徑突破對中國的影響及作用展開詳細的論述。
借助于劉海影(2013)的成果,他在綜合復旦大學歷史學者劉逖(2009)的論文《1600年~1840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的估算》和趙紅軍(2010)所著《小農經濟、慣性治理與中國經濟的長期變遷》等數據后,得出如下圖所示的圖1:
如果我們將歷史上人均收入快速增長的時期單獨描出,你會發現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清晰的技術脈絡,結果正如圖2所示:
基于討論的方便,本文將這三個時期分別界定為技術變遷I期(秦朝-南宋末);技術變遷II期(南宋末-抗戰前);技術變遷III期(抗戰前-現在)。不難理解,這種分類方式使得每個時期的結點成為新的時期的起點,而且更值得一提的是,每個時期都是以經濟的低迷到經濟的躍遷為典型特征的。

圖1 中國實際人均收入與西歐水平對比(原始圖)

圖2 中國實際人均收入與西歐水平對比(更新圖)
(一)中國技術對世界的影響
在18世紀西方工業革命以前的一千多年的時間(技術變遷I期)里,中國一直是世界上科技最先進、經濟最繁榮的國家(Needham,1954;Elvin,1973),主要表現在農耕技術(路徑依賴)和四大發明(路徑突破)上。這一點,從Francis Bacon(1561-1626)對火藥、指南針、造紙和印刷術的發明大加贊賞(值得一提的是,當時他并不知道它們來自于中國),并認定它們是加速西方從黑暗中世紀向現代社會轉變的最重要依據的史料(Jones,2003)可以窺見一斑。
技術變遷II期中歐洲充分吸收了中國古代四大發明的要義,用鴉片和大炮告訴了中國人一切在歐洲工業革命之后已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甚至到了1980年,中國仍落后西歐大約970年。
(二)世界技術對中國的影響
歐洲工業革命之后,從資本主義階段過渡到帝國主義階段,在充分吸收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路徑依賴)的基礎上,開發了完善的市場技術(路徑突破)。
技術變遷III期間中的中國借鑒了世界市場技術,讓全世界目睹了中國的“經濟奇跡”:中國改革開放30年時間取得了歐洲900多年所取得的成就(劉海影,2013,第6-7頁),具體而言:從1980年到2010年,中國經濟年均增速8.9%,相當于農業文明時期世界經濟平均增速的50倍,只需要8年時間經濟規模就得以翻番。而本文認為,中國給世界帶來的影響遠遠尚未結束,中國在市場技術(路徑依賴)基礎上開發出來的政府技術(路徑突破)定將是給世界帶來的一個更大的驚喜。
(一)市場技術的枯竭態
洋務運動的自上而下、先重工業后輕工業、先軍事工業后民用工業的推進方式決定了清政府時期的時代特點:(1)中國的“民生日用”市場被外國列強所侵占,中國白銀大量流入外國人的腰包,而且又“既不能禁洋貨之不來,又不能禁華民之不用”;(2)用于購船、練兵、進口機器之費用日益巨增,“國用匱竭”問題日趨嚴重;(3)“工作惟洋匠是恃,舍洋匠無所措手”;(4)從西方引進的大型機器設備閑置率卻不斷走高。總之,不但處于襁褓之中的現代產業部門缺乏自生能力,還連累了整個經濟體效率低下(胡思勇,2013)。
(二)市場技術的啟動態
中國從1979年開始改革以來所取得的成績正是積極引入市場技術的生動寫照。
根據當時工人、農民缺乏經營自主權而導致積極性低下的事實,率先在我國農村全面實行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用來取代集體性質的生產隊制度,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不僅賦予了農民獨立的生產經營權,而且承認了他們的剩余索取權,同時更是極大調動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鄭曉華,2013,第128頁)。同時,在城市的國有企業也推行了利潤留成(1979-1983)、利改稅(1983-1985)、聯產承包責任制(1985-1992)和建立現代企業制度(1993以后)等“擴權讓利”以及使企業成為適應市場的法人實體和競爭主體的改革(王鳳雙,2013,第264頁),微觀經濟活動主體的誕生極大推動了經濟活力。
由于農村推廣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創造了大量的生產剩余(湯鵬,2013,第85頁),而國家對資源配置的放松又提供了獲取原料和市場的機會,使得鄉鎮企業和其他非國有企業有了發展的空間。由于非國有企業不屬于傳統經濟體系,因此不可能通過國家計劃而只能通過競爭在計劃外的市場上獲取資源,其產品只能通過計劃外的市場渠道銷售而時時面臨硬約束(Lin,2003),或許正是非國有企業必須根據要素相對稀缺程度決定的市場價格信號來選擇技術、產品和產業的巨大壓力促成難得的企業家精神和更大化邊際產出,大大矯正了畸形的經濟結構和有力提升了低效的資源配置水平。
(三)市場技術的拓展態
習近平(2014)在講話中指出,“一帶一路”貫穿歐亞大陸,東邊連接亞太經濟圈,西邊進入歐洲經濟圈。無論是發展經濟、改善民生,還是應對危機、加快調整,許多沿線國家同我國有著共同利益。張燕生(2014)看來“一帶一路”可以叫新35年(2014年-2049年),是改革中國和世界大格局,中國和世界的大戰略。魏建國(2014)也認為“一帶一路”就是我國最大的戰略,這個戰略會使中國的企業走出去,提升中國的影響力以及中國的軟實力。”除此之外,“一帶一路”是一條共贏之路、合作之路。
1.經濟長廊。統計數據顯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近60個,大多是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總人口和經濟總量分別占全球的63%和29%;目前“一帶一路”沿線53個國家、94個城市,包括荷蘭的阿姆斯特丹,“港口城市是‘帶一路’的首尾相接之處,一帶一路到此閉合成為一個圓環。”
2.西部放歌。大力發展市場技術是新常態下中國自身培育經濟增長動力的新途徑。今天,發展相對滯后的中國西部理應成為東部沿海發達地區產業轉移的承接地,但中國西部基礎設施落后卻是不爭的事實,它嚴重妨礙了產業的有效轉移。通過“一帶一路”可以撬動西部基礎建設的大棋局。
3.國家安全。中國的油氣資源、礦產資源對國外的依存度較高,這些資源主要通過沿海海路運入中國,渠道較為單一。“一帶一路”能增加大量有效的陸路資源進入通道,從而保障中國的能源安全。
4.世界氣候。同時,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和絲路基金等國際開發性金融機構的設立,確實也是對整個全球經濟治理和金融治理結構的一個補充,它將有利于發展中國家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獲得資金支持,并進而改善全球經濟的治理環境。
目前世界經濟仍處在國際金融危機后的深度調整期,全球總需求不振,大規模國際產業轉移明顯放緩,世界科技和產業革命孕育新突破,地方保護主義持續升溫;而我國,經濟正處于“三期疊加”階段(增長速度換擋期、結構調整陣痛期和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的同時出現使得中國經濟正面臨著近年來少有的錯綜復雜的局面,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經濟新常態客觀上要求我們“充分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主動適應經濟新常態,統籌考慮和綜合運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
總之,“一帶一路”的戰略構想,將給世界經濟帶來巨大驅動力,對處于“換擋期”的中國經濟更是意義重大。
(一)政府技術的原始態
獨特的地理位置、悠久的歷史文化天然孕育了我國權威的政府技術形態。
中國文明始于約公元前1500年前后((美)斯塔夫里阿諾斯,2012,第361頁),在其有史以來的大部分時間里,四面一直被山脈、沙漠和遼闊的太平洋所隔斷,這種與世隔絕的意義在于:它使中國人能在較中東或印度諸民族更少面臨外來入侵的情況下,發展自己的文明。中國有史以來經歷到的,僅僅是局限于傳統框架的皇朝的興亡替嬗,而非大規模的碎裂和新的開始。因而,中國的文明更具連續性,也更為獨特。
在此前提下,可追溯數千年的:一成不變的農耕經濟(“每年天氣暖和的幾個月內,季風雨降臨,使長江南岸的一些地區的農作物能一年兩熟”的自然韻律);論資排輩的選拔政府官員的科舉制度(“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的基本信條);中規中矩的儒家生活方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正名法則),一切系統而合理地規定了中國政府秩序和持久、穩定而有效的行政管理原始生態。
(二)政府技術的當下態
為了引入市場技術,中國政府技術形態發生了悄然改變,權威政府正逐漸向受限政府過渡。
中國在20世紀末21世紀初建立起來的新市場經濟體制,是一種較之東亞新興市場經濟,政府和國有經濟對國民經濟和整個社會更加具有控制力的“半市場、半統制”經濟。究其特質,是包括政府機構和國有經濟在內的國家部門(state sector)仍然在資源配置中起著主導的作用,具體而言:(1)雖然國有經濟在國民生產總值中并不占有優勢,但是它仍然控制著國民經濟命脈,國有企業在石油、電信、鐵路、金融等重要行業繼續處于壟斷地位;(2)各級政府握有支配土地、資金等重要經濟資源流向的巨大權力;(3)現代市場經濟不可或缺的法治基礎尚未建立,各級政府的官員有著很大的自由裁量權,他們通過直接審批投資項目、設置市場準入的行政許可、管制價格等手段對企業的微觀經濟活動進行頻繁的直接干預(吳敬璉,2012,第7頁)。
(三)政府技術的未來態
然而,我們需要看到,誠如鄧小平根據中國共產黨執政以來的歷史教訓所總結的那樣:“我們過去發生的各種錯誤,固然與某些領導人的思想、作風有關,但是組織制度、工作方面的問題更重要。這些方面的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事,甚至走向反面。”因此,建立民主、法治的陽光新型政府是眾望所歸、民心所向,最近一兩年來的反腐、立法、提案、公示等對此做了充分的說明。
其實早在130年前,馬克思和恩格斯在總結巴黎公社的經驗時就曾經反復闡明,最重要的事情是全力“防止國家和國家機關由社會公仆變為社會主人”。“社會公仆”的命題不僅揭示了我國政府的核心本質,而且道明了我國政府的核心競爭力之所在:作為核心本質,政府能且只能是公仆;作為核心競爭力,政府是“社會”的公仆(這一點與西方國家截然不同),它代表著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因此,我們無法想象,當一個政府其一切出發點是基于人民的根本利益,圍繞“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之爭、“國企”與“民企”之爭、“集權”與“放權”之爭是否還有真的有意義。自然,建立為廣大民眾服務的新型政府本該是題中應有之義。
總之,建立法治、民主、公共服務型的新型有限政府必然成為中國政府技術的未來新常態。從歷史發展的長河來看,與其說這是我國不得已的選擇,還不如說這是我國千載難逢的發展機會,建立在以開放的新姿態來積極借鑒世界先進市場技術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正恰逢老樹蓬勃發新芽的國家的基礎上開發出來的嶄新的政府技術,必然會使世界眼前一亮。
中國人學會“農耕技術”和“市場技術”,而成就了真正的自我,中國人也用自創的“四大發明”改變了世界,依據本文的邏輯,我們有理由堅信:在下一個千年中,中國對世界帶來和所能帶來的影響的帷幕才剛剛拉開。
歷史讓我們肯定的是:沒有市場技術,就不可能有中國今天的趕超;沒有政府技術,中國的趕超同樣會枯竭。
[1]吳敬璉,馬國川著.重啟改革議程[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3.
[2]劉洪濤.經濟社會轉型期的學習應對[J].價值工程,2013.27.262-264.
本文為湖南省教育廳資助科研項目階段性成果(15C1250)。
邵陽學院、湖南省區域經濟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