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印
昨夜,我又失眠了,披衣坐起來,泡上一杯濃茶,從不抽煙的我竟破天荒地點燃了一支,大口大口地拼命地吸著。夢中的情境依然歷歷在目,我那善良的三姐仿佛又回到了我的身邊,那溫情的雙眸,那笑靨如花的臉龐依舊那么鮮活逼真。三姐啊,我多想抓住夢的尾巴留住你,想清晰地看看你的容顏,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已飄然而去整整二十六個年頭了。
我的父親是一位民間藝人,拉弦子可稱為達人。據說,有一次在戲臺上拉《卷席筒》曲調,忽然,弦“蹦”的斷了一根,他竟然毫不理會,仍然有板有眼地拉了下去,令人拍案叫絕。他生怕自己的技藝失傳,就有意識地對子女進行熏陶。三姐資質聰慧,記憶力過人。學戲學得特別快。被生活重擔壓得過早佝僂了脊背的父親有一天突然對三姐說:“愛呀,(“愛”是三姐的小名兒)你不上學了,跟我一起學唱戲吧。”乖巧懂事的三姐噙著淚水默默答應了。
當天午夜時分,我被一陣啜泣聲驚醒,借著窗外昏暗的燈光,我看見三姐把清瘦的臉龐緊緊地貼在課本上,含著淚水的眼中有濃濃的幽怨和期盼。
停學的三姐,全身心地投入到學戲之中,那清亮婉轉的唱腔,那惟妙惟肖的表演,常常令人拍案叫絕。閑暇之余,她常常搬一條小板凳給我講戲劇故事:寒窗十年、金榜題名的胡興天;貪圖榮華富貴、拋棄妻子的陳世美;重情重義、憨厚正直的曹蒼娃;足智多謀、溫文爾雅的孔明……這些無不使我童年貧乏的生活充滿陽關般的歡樂與溫馨。三姐啊,你就是我最初文學語言的啟蒙老師。
至今我仍然清楚地記得,在我十四歲那年,綿綿的秋雨,斷人心腸,就好似人悲痛欲絕的眼淚,傾訴著人間的悲歡離合。臥病在床兩天的三姐,突然昏迷不醒,躺在擔架上的三姐微弱的呼喚著我的名字:“印……,印……”。我流淌著眼淚跑到她的身邊,她用枯枝般干瘦的手緊緊地抓住我,無神的眼中流露的是對人生的眷戀和對我的希望與期盼。
沒想到這是我與三姐最后的離別,她,永遠的走了……三姐啊,我知道,你在人間,還留有太多的無奈與遺憾。
多少年過去了,在我求學與工作的道路上常常充滿著艱辛與坎坷,但是我從不猶豫、退縮不前;我從不沉迷昨天的憂傷,從不空想明天的輝煌,我堅信自己能揚帆起航、劈波斬浪、創造明天的輝煌。因為我知道在冥冥之中,善良的三姐一直在關注著我、鼓勵著我、庇佑著我、鞭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