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鹿苑》是二戰后美國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諾曼·梅勒的主要作品之一。小說通過描述好萊塢頹廢糜爛的生活批評了美國文化的陰暗面,同時通過電影導演艾特爾受到的政治迫害反映了美國麥卡錫時代的瘋狂與恐怖。小說中人物所面臨的生存困境,無一不來自于權力的壓制。面臨強大的極權主義的控制,小說中不同的人物表現出了權力對人性不同的激發,有的人被激發出人性中高貴的野性,有的則助長了勢利之心。本文將結合權力與人性,在新歷史主義的視角下,對小說中幾個不同人物的生存選擇進行反思,窺探“文學”與“歷史”在《鹿苑》中的契合點。面對權力的壓制,世人應當勇敢地揚起反抗的旗幟,保持人性中高貴的野性。
關鍵詞:《鹿苑》;新歷史主義;權力;人性
作者簡介:馬曉雨(1991-),女,山東德州人。學歷:在讀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美國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2-0-02
一.鹿苑
諾曼·梅勒是一位美國猶太裔小說家,16歲進入哈佛大學攻讀航空工程學,入學后卻對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決心做一名作家。1943年梅勒以優異的成績從哈佛大學畢業,第二年應征入伍,赴太平洋戰區。在戰爭期間梅勒就萌生了要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創作一部“真正的美國二戰小說”的想法。1946年退役后便開始埋頭寫作,終于在一年零三個月后,完成了他的第一部長篇戰爭小說《裸者與死者》,小說出版后獲得了極大的成功,梅勒從此一夜成名。
《鹿苑》(The Deer Park)是他在繼《裸者與死者》之后,于1955年出版的第三部小說。鹿苑,是與“電影之都”好萊塢相距兩百公里的度假勝地沙漠道爾小鎮,卻是“美德和無邪的吞噬之所【1】”。“鹿苑”中的人吃喝嫖賭,到處彌漫著放縱情欲、追求刺激的享樂主義風氣。在小說的扉頁上有這樣一段文字:“多少受害者曾深陷其中,當他們回歸社會之時,一個個已墮落、放蕩,劣跡斑斑,他們在鹿苑邪惡無恥的官員們潛移默化之下,自然學成了這副德行。【1】”這句話同時也揭示了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美國社會的真實面目。
二.權力與人性的沖突
二戰后,美國憑借優越的科技和經濟實力成為資本主義世界里最強大的國家,但它并沒有一如既往的傳遞的橄欖花環,隱藏在美國政治意識形態里的權力欲望日益發芽,繼而發起朝鮮戰爭、越南戰爭等一系列的侵略戰爭,這表明美國的政治意識形態中彌漫著以戰爭方式來攫取權力的欲望,是史無前例的權力欲望暴漲。在這種病態的權力狂熱籠罩下,必然會出現極權主義。極權主義在梅勒的作品中,并非單單指政治體制,而是在對人性特點進行思考的基礎上,對時代文化特質的分析,是對整個時代的政治、社會、文化特征的概括。
《鹿苑》中,極權主義對社會文化的統治表現為極權主義對電影之都的統治。電影之都中的艾特爾、瑟吉厄斯、露露、特迪等都受控于最佳影片公司老板泰皮斯,而泰皮斯的最佳影片公司又受控于當時的社會文化主流。梅勒將美國社會縮影為電影之都沙漠道爾,通過描寫其中的虛偽和庸俗來展示所謂的后工業社會中美國社會的道德景觀。福柯的權力理論認為,權力無處不在,并不是因為它包含一切事物,而是因為它來自任何地方。的確,權力是無處不在的,它充斥著整個美國社會文化,充斥著整個電影之都。
極權主義首先表現在政府對電影界的控制。自20世紀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掀起了以“麥卡錫主義”為代表的反共、排外運動,涉及美國政治、教育和文化等領域的各個層面,其影響至今仍然可見。約瑟夫·麥卡錫要求對聯邦政府和武裝部隊實行所謂的“忠誠調查”,據統計,在“忠誠調查”期間,總共有兩千多萬美國人收到了不同程度的審查。同樣,這一史實在《鹿苑》中也得到重現。小說中出現兩次相應的情節,一次是顛覆調查委員會對艾特爾的調查,另一次是秘密警察對瑟吉厄斯的審問。荒唐的是,委員會對艾特爾的調查純屬無理取鬧,沒有任何事實依據,并且委員會與電影公司秘密合作,艾特爾由于小小的反抗而葬送了所有的前程,被認定是“敵意證人”,“現在對他來說,什么機會也沒有了,大門全關死了”。【1】
最佳影片公司老板泰皮斯是梅勒眼中十足的權力狂。他操控著電影界的文化權力,在他看來,導演、演員以及其他工作人員都只不過是為他攫取商業利益的工具而已,他擅用權力肆意干涉小說中其他人物的私人生活。例如,他逼迫當紅電影女明星露露和男影星特迪結婚,不顧露露已經心有所屬,也不顧特迪其實是同性戀的事實,只為了把兩個當紅影星撮合成一對,從而可以引起轟動,賺到更多的錢。“他兩只手抄在他倆背后,用力使他們靠攏,他們為了不致摔倒,不得不擁在一起。”【1】泰皮斯假裝慈父般的關懷最佳影片公司的每一位員工,實際上是將他們每個人都操控與掌心,面帶慈祥笑容的他,內心有一把權力的利刃,架在每一位被操控者的喉嚨上,不容得有一絲的掙扎。不難發現,《鹿苑》中并沒有任何英雄人物的出現,而是由發生在小人物身上的小事件構成了整個故事情節。梅勒之所以避免了宏大敘事,意在突出被歷史邊緣化的人物在塑造歷史過程中所發揮的不可磨滅的作用。例如露露,這個僅僅是影片公司中眾多女演員之一的女子,卻選擇了不向權力屈服,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當露露告知泰皮斯她已經與另一位不知名的電影演員托尼秘密結婚時,泰皮斯的真實嘴臉徹底暴露。“你馬上去死吧,我甚至連你的墳墓也不會瞧上一眼。”【1】“滾出去,你這個臭婊子。”【1】 泰皮斯人性中的“善”已經完全被“惡”所吞噬,或者說他人性中的獸性已經完全被極權主義激發的淋漓盡致。在這樣一個文化氛圍中,有的人,像露露和特迪一樣,雖然一開始很享受服從權力所帶來的虛榮感,但在無法忍受極權主義的壓抑之后,毅然選擇了反抗,雖然是小小的反抗,但她也終于沖破了束縛,遵循了內心最深處的呼喊,沒有使“性惡”戰勝“性善”。與其相反的,是科利這個人物。
科利是泰皮斯的女婿,起初只是一名小小的銷售員,因娶到了泰皮斯的女兒,一躍成為最佳影片公司最舉足輕重的制片人之一。科利對泰皮斯是絕對服從,鞍前馬后的滿足著泰皮斯各種需求,包括常年向他辦公室輸送不同類型的女孩兒。他唯一一點違背泰皮斯意愿的,就是他包養的情婦,也就是埃琳娜,他與埃琳娜一直保持秘密情人關系,盡管他老婆,也就是泰皮斯的女兒,和泰皮斯都知曉這件事。直到泰皮斯給他下了最后通牒,科利發現他與埃琳娜無法繼續下去的時候,卻無恥地將埃琳娜塞給了艾特爾,然后繼續享受權高位重的榮耀。本文認為科利是被泰皮斯同化了的一個極權主義者,盡管他沒有泰皮斯呼風喚雨那樣大的權力,但從一個小小的銷售員做到制片人,他無疑是很享受職權和名譽帶給他的快樂。當意識到與埃琳娜的關系極有可能毀掉他的一切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拋棄了埃琳娜。權力在他身上激發出來的,也僅僅只有虛榮和獸性而已。
新歷史主義批評認為在權力關系的矛盾中,顛覆者的顛覆行為只不過是權力存在的體現,它服務于統治者的權力,最終將會被代表權力的一方所抑制;而文化唯物主義批評則認為顛覆者的顛覆行為存在著一定的成功的可能性。【2】 同樣,對于泰皮斯和瑟吉厄斯的顛覆行為,也有了不同的結果。泰皮斯的顛覆行為正如新歷史主義批評所認為的那樣,只不過是權力的一方用來彰顯他們的權力和加強統治的一種手段,顛覆者最終都逃避不了失敗的命運。而瑟吉厄斯的顛覆行為,則是作者希望當代社會人獲得救贖的方式,雖然這種成功還是非常微弱的,也是無聲的,但至少人的意志沒有被摧毀,仍然保持著高貴的野性。
三.結語
梅勒的小說創作在當代美國文壇上具有獨特的價值。《鹿苑》發表后,雖然登上了暢銷書排行榜,但其銷量并不令梅勒滿意。盡管《鹿苑》沒有給梅勒帶來收益上的成功,但它使梅勒發現了新的創作技巧和主題,在梅勒的創作生涯中具有承前啟后的重要意義。權力主題一直是梅勒作品中的永恒主題,通過本文的研究不難發現,梅勒小說中的人物所面臨的生存危機正是由于權力對人性的壓抑和激發所帶來的。勢利之心猛獸般吞噬著高貴的野性,現實中的民眾應當反對極權,發揚個性。梅勒以哲學家的智慧和情懷立足社會,值得我們為之欽佩。
參考文獻:
[1][美國]諾曼·梅勒.鹿苑.[M].劉新民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2.2
[2]張濤.諾曼·梅勒的存在主義及其前期小說主義研究[D]:[博士學位論文].濟南:山東大學,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