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紅
2015年2月,美國東北部暴雪連連。一家人因先生在麻省理工訪學,正好在波士頓。
兒子上學時,在操場玩瘋了,雪灌到鞋里,回教室后化成冰水,一直泡著雙腳直到放學。兩天后,一直擔心的著涼癥狀出現了,兒子咽痛、發熱。于是趕緊打電話約醫生。可那個我們常去的醫院跟我們說:這幾天已經約滿了,要等到三天以后。
可是三天后已經安排了去新奧爾良的短期旅行,機票和酒店費用已全部支付,如果不是航班取消,不能全額退款。于是一邊盼著航班取消,一邊拿常用藥對付著。結果前一天和后一天的航班都取消了,唯獨那一天的沒取消。
好在兒子已經退燒,狀況基本穩定,于是一家人經過堆滿積雪的城市來到仿佛北極的洛干機場。在機場忽然發現兒子身上有疹子,懷疑是藥物過敏。問了醫生朋友,紛紛將矛頭指向臨時拿來充數的成人裝感冒沖劑,于是趕緊停藥,心中后怕不已。
到達新奧爾良第二天,疹子消了,發燒又開始了。人生地不熟,跑去求助酒店大堂經理。她說:“離這不遠有個急診(URGENT CARE)。可是能不去還是先別去。”為什么呢?她接著說:“現在是特殊時期,一年一度的狂歡節(MARDI GRAS)嘞。醫院里不是喝多了自己摔的,就是喝多了互相打的。你下午去,等到明天早上能看上就不錯。”只好打消念頭。
熬到第二天,兒子癥狀沒有好轉。跟大堂經理要了地址,硬著頭皮,無論如何也要去看看。
到了地方,發現并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多人。男醫生挺嚴肅,看了看嗓子,扭身出去,半截身子夾在門里,回頭說:“一會兒護士給你做個咽試紙,如果結果陽性,說明是鏈球菌感染。我會給你開抗生素,記得一定要吃夠十天。”然后就消失了。
直到護士拿著檢驗結果和處方過來,告訴我們到哪里買藥,那名醫生都沒再出現。正納悶這簡練的風格是否正是門診和急診的區別,發現門口的醫生簡介上說那位醫生曾是耳鼻喉科醫生,現在主攻美容整形了。估計在這位醫生的心里實在不愿意為了這么小的CASE花費時間呢。
第二天,一家人返回冰雪覆蓋的波士頓。當時正值短暫的寒假,馬上要開學了。擔心孩子有進一步的呼吸道感染,或者由呼吸道感染引發哮喘,再次約了以往常去的那家醫院,打算好好去查一查。
出租車行駛在滿是冰雪的波士頓,這次檢查會怎樣呢?心中忐忑不安。
女醫生來了,居然是兒科主任,五十歲左右,短發、中等身材,走路很灑脫的樣子。心想,找著專家了,這下可放心了。
她問我們這次想看什么?我們說想看看有沒有肺炎(PNEUMONIA)和哮喘(ASTHMA),順便請醫生判斷一下過幾天能不能去上學。在國內時我們就是這樣看的。醫生給聽聽,有時說沒問題,有時說有哮喘前兆,先吃點兒順爾寧之類的壓一壓,最后總能建議一句:“上學可以,不能劇烈活動”,或“先歇兩天再去上學”。
事情到了地球另一端就不是一回事了。我們問有哮喘嗎?醫生過來拿著聽診器著實好好地聽了一番,說:“哮喘確實是有一點兒的,但是不嚴重,先做一次霧化,然后開點兒霧化的藥回去用。”嗯,這倒跟國內一樣。
那能不能去上學呢?醫生說:“我不知道你說的能去上學是什么標準,我可以給他做全身的檢查,但那樣得抽血。”我說抽血干什么?她說:“中國絕大部分人有肺結核(TB),要看看有沒有肺結核。”我心想,瞎扯,這醫生觀念也太陳舊了,都什么年代了,70年代以后出生的人基本都種過肺結核疫苗。肺結核在中國已經是偶發事件了。
那呼吸道感染發展到什么程度了?有沒有肺炎呢?醫生說那得照X光。聽說在美國檢查費天價,也不知道保險能不能覆蓋。可兒子這次著涼深重,一定不能掉以輕心。狠狠心,上樓做了。
再次回到診室,醫生盯著電腦屏幕從系統里看X光報告,“哦,有些問題,但是問題不大。”一會兒又擰著眉毛,指著屏幕上一個部位說:“這是咋回事?是沒照清楚還是有問題?你們等等啊!”她先打電話給樓上影像師,說不清楚,又親自跑上去,回來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沒問題,跟樓上的影像師核對了,沒問題。”我心想,你連個片子都看不明白呀。
已經又餓又累了,一心想著早點兒回家。醫生開了三種藥,我們來到一樓藥房。隊排得挺長,先交單子、付錢,再等著叫名字拿藥,時間也很長。
凳子上忍饑挨餓坐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可以拿到藥了。可怎么只有一種藥?交藥的柜員說:“在系統里只看到了一種藥。”我們說不對呀,是三種呀。柜員說反正只能看到一種,有問題就回去找醫生吧。于是趕緊回四樓去找。
四樓前臺的護士很負責任,立刻給大夫打電話詢問。折騰了一番,說:“那兩個藥在系統里有些特別,要特別批準到樓下藥房才行。醫生忘了在系統里做了。現在你們去一層吧,一樓藥房的系統里應該可以看到了。”
好吧,餓得腿都打顫了,下樓。回到一層,排隊,等輪到我們,藥房柜員收錢、開單據。我一看,怎么又只有一個呀?那人說:“只下來一個,沒有第二個。”怎么回事?一家人忍者饑餓的肚子,又上樓去找。
不用問,肯定是那個大夫忘了,在系統里只做了一個,沒做另一個。這回四樓的大夫和護士真心覺得過意不去了。前臺的護士和大夫溝通之后,立即交代藥房,說:“特事特辦,趕快給配藥,趕快交付,不用排隊,別讓人家再等了。”好嘛,他們樓上給耽誤成這樣,一個電話,就成了樓下藥房的事兒了。
一家人懷著不知道又會發生什么的心情再次下樓,稍微等了一下,終于拿到了第三種藥。抬頭看表,已經1點半了。出來拿藥的時候還不到12點。想想在國內醫院里各種交費排隊的周折,真是不分伯仲呀。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又累又餓,一言不發。往返程的司機是同一個人,來的路上還有說有笑,回去時看一家人臉色不對,一句廢話沒敢說,車里的空氣似乎凝結了。滿城的冰雪更加重了悲涼的氣氛。
這病是看完了,賬單還不知道有多大呢,保險能給支付多少?這都是未知數。那一刻我深深明白了,美國人為什么那么愛運動。
孩子的病漸漸好起來,關于藥費和診療費還有不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