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回音

李向峰

【摘要】陜北民歌是流傳于黃土高原地區(qū)，陜北方言在民歌中有著特殊的韻味。文章主要論述了陜北方言在陜北民歌演唱風格的形成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分析了陜北方言的特點。其中包括陜北方言的特殊語音現(xiàn)象、陜北氣息濃厚的方言詞匯。

【關鍵詞】方言與旋律；方言與節(jié)奏；方言與音色；方言與演唱技巧

陜北，是革命老區(qū)，也是我國黃土高原文化的中心地區(qū)。當地的方言俗稱“陜北方言”，按照《中國語言地圖集》的“十區(qū)說”來劃分，陜北方言應該屬于晉語區(qū)，其中包括山西大部分地區(qū)、陜西北部大部分地區(qū)、以及與其相鄰的陜西、河南、內蒙古、河北等部分保留了“入聲”的地區(qū)。陜北民歌所流傳的區(qū)域與陜北方言的區(qū)域基本上是完全一致的。

陜北的民歌非常豐富，類型也多種多樣，有信天游、酒歌、小調、榆林小曲等多種形式。陜北民歌用質樸的語言和跌宕起伏的旋律刻畫著陜北勞動人民最真實的生活。陜北人民的喜怒哀樂都藏在飄蕩于黃土高原之上的歌聲里。所謂“女人憂愁哭鼻子，男人憂愁唱曲子”，在這片土地上，陜北民歌已經成為人們宣泄情感的一種方式，成為陜北人民生產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陜北方言與陜北民歌的演唱風格內在聯(lián)系

“我國的漢族民歌（原生態(tài)的）離不開漢語方言，離開了漢語方言便不稱其為漢族民歌。這不僅是因為漢族民歌的歌詞是地道的漢語方言，而且更因為漢族民歌歌詞的韻律節(jié)奏、旋律的節(jié)拍節(jié)奏、曲調的音高走向等，都與漢語方言有著深層內在聯(lián)系。”本文將從陜北民歌的旋律、節(jié)奏、演唱者的音色要求、以及陜北民歌的演唱技巧這四個方面來探討陜北方言與陜北民歌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

1、方言與旋律

不同地方的人在演唱同一首民歌歌曲的同一個字的時候，往往聽起來會有一些不同，這并不是歌唱者隨心所欲的處理，他們如何處理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個字在他們方言中的聲調。陜北方言一般有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入聲五種聲調，比普通話多了一個入聲聲調。在歌曲當中，聲調的高低起伏的變化直接影響著曲調的音高變化，要將聲調的音高走勢與旋律保持統(tǒng)一。所謂“陜北民歌樂曲音調與陜北方言聲調相互關聯(lián)、彼此互載：曲調跟著聲調走，聲調融于曲調中。只不過這種關系除了少數按聲調譜曲的作品以外，多數不在表層即譜面上所記錄的曲調，而在深層——音腔。”

2、方言與節(jié)奏

陜北民歌的節(jié)拍是以“2”為基礎的倍數節(jié)拍體系，并以此作為基本節(jié)拍系統(tǒng)。陜北民歌的這種節(jié)拍體系是在長期與以“2”為基本結構形式的陜北方言詞拍相互交融、相互制約中形成的。以下兩組數字足以說明這一問題。

我國的漢語具有“單語素”、“雙音步”的韻律結構，陜北方言也不例外，所以陜北民歌的歌詞詞拍是以“2”為基本結構形式。這也就決定了陜北民歌的節(jié)拍體系為“2”為基礎的倍數節(jié)拍體系。

但是，陜北方言中單音節(jié)名詞、動詞、量詞、形容詞等都可以重疊，重疊以后大都帶上了一些感情色彩。這些疊詞在民歌中大量出現(xiàn)，使得歌曲更加富有音樂美和節(jié)奏感，更加貼近生活，也使得歌曲所表達的情緒或所描繪的形象更加豐滿。最重要的是，這些陜北民歌的歌詞中所慣用的疊詞使得陜北民歌在節(jié)奏上具有鮮明的特色。下面以陜北信天游《偷眼眼看人你有主意》的歌詞為例：

白臉臉/坐在/陰涼/地

偷眼眼/看人你/有主/意

我們從表面上可以看到這首歌的歌詞并不符合傳統(tǒng)的韻律結構“單語素”、“雙音步”， 但是第三個字“臉”讀輕聲，音值很短，在歌唱的時候往往是一帶而過的，所以三個字組成的音組其實在長度上仍然相當于兩個。疊詞在歌曲中的運用使得陜北民歌在節(jié)奏上，既遵循了我國漢語言傳統(tǒng)的韻律結構，又形成了具有濃郁的陜北氣息獨特風格。

3、方言與音色

灑脫、悠揚、樸實、自然、婉轉、舒緩、跌宕起伏、寬廣開闊，這是從陜北民歌中總結出的風格。演唱者的音色更能體現(xiàn)出陜北民歌的獨特味道。陜北方言發(fā)音位置比較靠前，共鳴較弱，音色明亮，發(fā)出來的聲音類似于喊，由于這些特點，陜北民歌音色所要求的甜美、柔美、樸素和明亮，美聲唱法是很難做到的。

4、方言與陜北民歌演唱中的技巧

陜北民歌在演唱過程中所使用的一些演唱技巧與陜北方言和說話語氣緊密相連。

滑音唱法，分為大滑音唱法和小滑音唱法兩張，陜北民歌中的滑音一般都是以下行為主，這與陜北人的說話語氣不無關系。滑音往往起著加重語氣和裝飾的作用，用來表現(xiàn)人們的某種心情。

甩腔唱法，是在一個長音之后甩出去一個又短又重的裝飾音，聽起來穿透力強，即使隔著幾道山梁，也能聽到。由于黃土高原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溝壑縱橫、地廣人稀，人們常常在不同的山頭進行勞作，只能望見對方的身影，于是人們之間的問候和交流只有嘹亮而具有穿透力的聲音才能進行，也形成了輕頭、重尾、加強關鍵字的力度、拖長音值等說話習慣，而這種說話習慣在陜北民歌特色的甩腔唱法中最能體現(xiàn)出來。

總之，陜北方言的一些語氣、發(fā)音習慣成就了陜北民歌豐富多樣的演唱技巧，而技巧是為了表現(xiàn)風格而服務。

二、陜北方言的特點

1、陜北方言的語音特點

陜北按語言劃分應屬于晉語區(qū)，它也具有自己的特殊性。

普話中的翹舌音[zh、ch、sh]，陜北方言經常讀為平舌音[z、c、s]。讀零聲母（開口呼）時在它之前加上聲母[]（榆林等部分地區(qū)加聲母[n]），使其鼻音化，這也是陜北方言最顯著的特點之一。例如“安”讀作[]，“熬”讀作[au]。

將雙韻母讀作單韻母。比如“謀”讀作[mu]，“否”讀作[fu]。

押韻是我國詩歌從古至今的一大特點，使用押韻能夠增強語言的感染力，使歌曲有更和諧的美感，朗讀或是唱起來餓時候朗朗上口。而這些陜北方言的特殊語音現(xiàn)象在陜北民歌的韻腳和諧中起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例如：

要來你就后晌來，大人娃娃都不在，

大門關住你翻墻來，怕人聽見你提上鞋。

如果我們用普通話來演唱時，最后一個字“鞋”[xie]顯然是不押韻的，唱起來顯得不倫不類。但是如果用陜北方言來演唱，“鞋”應讀為[hai]，這樣就變得和諧而具有美感了。所以，有人才說“陜北民歌的創(chuàng)作是依附于陜北方言的。”

2、陜北方言的詞匯特點

在這個部分我們主要來介紹陜北方言中的一些特色的標志性詞匯。

陜北方言中有一些分音詞，就是指某些雙音詞在詞義上很接近一個單音詞，前一個字的聲母和后一個字的韻母拼起來以后與單音詞的音相近。下面的例子先列出雙音詞、讀音，再列出意義相近的單音詞：

不唻 [p？ lai] 擺

不欄 [p？l] 拌、跘

帶詞頭“圪”，這個字在陜北方言中可謂是隨處可見，它本身并沒有什么實質上的意義，而只是一個詞綴。它可以作為動詞、名詞、形容詞、量詞的前綴，也可以嵌在詞匯當中。下面我們來舉幾個常見的例子：

圪梁梁——山梁

圪臺——臺階

“紅圪丹丹”、“白圪生生”這些都是“圪”嵌在詞匯當中，讀成輕聲，如果詞語的末尾加了兒化音，那么這個詞匯往往是褒義的。

助詞“嘞”，這個字也沒有實質意義，但是使用率非常高，它在陜北方言中相當于普通話當中的“呢”。

我覺著這娃娃好著嘞。 —— 我覺得這孩子好著呢。

我這店而里的東西多著嘞。 —— 我這店里的東西多著呢。

疊詞，陜北方言中單音節(jié)名詞、動詞、量詞、形容詞等都可以重疊，重疊以后大都帶上了一些感情色彩。這些疊詞在民歌中大量的出現(xiàn)，使得歌曲更加富有音樂美和節(jié)奏感，更加貼近生活，也使得歌曲所表達的情緒或所描繪的形象更加豐滿。

陜北方言中將單音詞重疊起來時，表示小或者是愛稱，也可能沒有任何意義。下面我們舉例來說明：

勺勺、本本、瓶瓶、盆盆等疊詞含有“小”的意思；

狗狗、貓貓、飯飯、鞋鞋等疊詞含有愛稱的的成分，帶有一定的感情色彩，一般用于對小孩子說話。

在陜北方言的疊詞中，給人印象最深的大概是陜北民歌的歌詞中經常出現(xiàn)的“ABB”形式，它在這個方面完全照搬了陜北方言，其中以象聲詞最為普遍，例如：呼啦啦、噗通通、撲啦啦等。這種“ABB”格式用來形容色彩的運用也很頻繁，例如：紅彤彤、白生生、黑頂頂、藍盈盈等。這個格式用來形容人的臉色、情緒非常傳神，而且畫面感，例如：陰麻麻、灰塌塌、酸溜溜、喜盈盈，都用質樸的語言生動的描繪出了人的不同情緒。歌曲《三十里鋪》歌詞中的“四妹子嘊畔上灰個塔塔”很形象的給觀眾呈現(xiàn)出四妹子在山崖上孤伶伶等待三哥哥的凄憐場景。這些原汁原味的陜北方言在歌曲中的運用，不僅使得陜北民歌散發(fā)出濃郁的陜北氣息，更是將陜北民歌獨特的美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3、陜北方言的語法特點

特殊的語序是陜北方言的一大特點。下面是普通話與陜北方言的對照：

你去哪呢？——你哪去嘞？

我去城里上大學。——我城里上大學去嘞。

陜北方言幫助陜北民歌形成獨特的帶有地域性色彩以及濃厚的民族特色的風格，陜北方言是陜北民歌演唱風格的內在力量，真所謂“民族的才是世界的”，陜北方言是陜北民歌的靈魂。

結語：

總之，陜北方言在陜北民歌的創(chuàng)作和發(fā)展當中起著不可低估的作用，當地特色的詞匯使得陜北民歌有了陜北地區(qū)土色土香的味道，特殊的語音現(xiàn)象在陜北民歌中所起到的韻腳和諧是普通話無法代替的，疊詞的運用讓陜北民歌變得生動而充滿情趣。在陜北民歌里，無論如何我們都繞不過陜北方言。今后，無論我們是演唱或是欣賞陜北民歌，都應該認識到陜北方言對陜北民歌的演唱風格所起到的重要影響作用，只有我們了解了陜北方言的獨特魅力，才能更好地把握陜北民歌的演唱風格。

注釋：

①陜北文化的特點 《互聯(lián)網文檔資源（http：//www.360doc.co）》2015

②陜北民歌與陜北方言《中國音樂》，2005年 劉育林 等

③薛鋒堂；陜北民歌中語言與節(jié)拍的特點 《南昌高專學報》2011-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