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城市居民家庭風險態(tài)度及其負債行為研究

江婕　程帆

【摘要】本文基于CCFR的調查數據對我國城市居民家庭的風險態(tài)度及其負債行為進行了研究。研究發(fā)現(xiàn)我國城市居民家庭負債參與率僅為1/3左右；家庭風險態(tài)度與家庭負債行為選擇之間具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即風險厭惡程度低的家庭更傾向于持有負債；消費貸款受家庭風險態(tài)度的影響最敏感。

【關鍵詞】風險態(tài)度 家庭負債 消費信貸 家庭金融

一、引言

家庭金融是近年來金融學中正在快速興起的一個重要研究領域。Campbell（2006）在美國金融學會年會上就“家庭金融”發(fā)表了主題演講，提出將“家庭金融”作為一個新的獨立的金融研究方向。與公司金融類似，“家庭金融”是分析家庭如何運用金融工具以及金融市場來達成其目標的學科。

我國理論界對于家庭金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家庭金融資產的結構、家庭金融資產選擇及其影響因素等（如吳衛(wèi)星等（2010）、陳斌開等（2011）），對家庭負債的研究相對較少（如何麗芬等（2012）），尤其是從主觀風險態(tài)度視角對家庭負債開展的研究很少。對家庭風險態(tài)度和負債行為的研究，從微觀上，可以合理引導家庭的借貸行為，平滑生命周期內的家庭消費；從宏觀上，家庭對負債的需求，有利于金融市場的創(chuàng)新和完善促進金融主體進行金融產品的創(chuàng)新，形成品種多樣的貸款類型。同時，鼓勵消費信貸是提高內需、促進國民經濟發(fā)展的重要手段。2015年11月23日，國務院公布《關于積極發(fā)揮新消費引領作用加快培育形成新供給新動力的指導意見》。該意見鼓勵金融產品創(chuàng)新，促進金融服務與消費升級、產業(yè)升級融合創(chuàng)新；鼓勵商業(yè)銀行發(fā)展創(chuàng)新型非抵押類貸款模式，發(fā)展融資擔保機構；規(guī)范發(fā)展多層次資本市場，支持實體經濟轉型升級；支持發(fā)展消費信貸，鼓勵符合條件的市場主體成立消費金融公司，將消費金融公司試點范圍推廣至全國。可以看出，對家庭負債的研究既有理論價值，又有現(xiàn)實意義。

二、城市居民家庭負債行為分析

家庭金融實務領域快速發(fā)展，但對其開展理論研究相對困難，難點之一在于數據可得性。清華大學中國金融研究中心（CCFR）于2008年開始實施“中國家庭金融調查”研究項目，該項目旨在了解我國城市居民家庭金融及投資者教育現(xiàn)狀。本文選取的數據即來自于該項目2011年度在全國24個城市開展的、覆蓋了5990戶家庭的調查問卷，有效樣本為5969。根據我國地級以上城市規(guī)模、經濟發(fā)展水平的差異，該調查將這24個城市分為三類：1、經濟發(fā)達的城市，共8個，包括北京、沈陽、上海、濟南、廣州、重慶、西安和武漢；2、經濟較發(fā)達的城市，共8個，包括包頭、吉林、徐州、南昌、海口、昆明、烏魯木齊和洛陽；3、經濟發(fā)展水平一般的城市，共8個，包括朔州、伊春、安慶、泉州、桂林、攀枝花、白銀和株洲。

（一）家庭負債種類及參與率

CCFR調查將家庭負債分為五類，包括購房貸款（銀行貸款、向親友借款）、汽車貸款、其他長期借款（一年以上）、短期消費貸款以及其他短期借款（一年以內）。表1是基于調研樣本給出的統(tǒng)計結果。

總體上看，2010年受訪家庭平均負債總額為55100元，其中，住房貸款的比重最高，家庭為購買房屋從銀行及親友獲得的借款占家庭總負債的90%左右；其次為其他長期借款、汽車貸款、短期消費貸款及其他短期借款。但從參與率來看，各類貸款的參與程度不高。房屋貸款的參與率為1/3左右，意味著約2/3的家庭完全通過自有資金購買房屋。這也反映出我國城市居民的汽車貸款和住房貸款等消費信貸仍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家庭短期消費貸款參與率高于出房貸以外的其他貸款。隨著信用卡市場的不斷發(fā)展，互聯(lián)網金融的突起，“螞蟻花唄”“京東白條”等創(chuàng)新的金融產品的出現(xiàn)，家庭短期消費的借款形式越來越多樣化，家庭對于短期借貸市場的參與度將更高。并且在國家大力推動內需，鼓勵消費的政策引導下，短期消費貸款市場將具有很大的潛力。

從區(qū)域看，不同經濟發(fā)展水平的城市家庭負債總量和結構也有差別。首先，從持有量來看，經濟發(fā)達城市負債持有量遠高于另外兩類城市，經濟發(fā)展水平越高，家庭負債持有量越大。與總體狀況類似，房屋貸款是家庭貸款的主要構成部分。而從房屋貸款的來源方面，發(fā)達城市更傾向于銀行貸款，而較發(fā)達及發(fā)展水平一般的城市更傾向于向親友借錢。這說明金融市場及服務在經濟發(fā)達地區(qū)更加完善。其次，從貸款的參與程度來看，經濟發(fā)展水平一般的城市負債的參與程度較高，參與的主要貸款為房屋貸款。而經濟發(fā)達城市的貸款參與則相對均勻，家庭參與負債市場不僅僅局限于住房貸款，在短期消費借貸方面表現(xiàn)出較高的參與熱情。

（二）家庭借款渠道及約束

通常家庭借款可以分為正規(guī)金融融資渠道和非正規(guī)金融融資渠道。正規(guī)金融渠道包括銀行及其他非銀行正規(guī)金融機構，而非正規(guī)金融融資渠道則包括民間貸款、地下錢莊、親友等形式。在調查中家庭被要求回答：如果家庭需要借錢，首選的借款對象是誰？問卷中給出了四個選擇：親戚朋友、銀行、非銀行正規(guī)金融機構、民間貸款機構和個人。調查結果顯示：75%的受訪者回答會首選向親戚朋友借款。23%的家庭會首選向銀行借款，而只有不到1%的家庭會首選向非銀金融機構或者民間借貸機構貸款。

為什么家庭首選親友借款？調查顯示親友借款存在兩大優(yōu)勢：門檻低、成本低。在向親友借款的形式中，53.55%的家庭以打借條的形式獲得借款，37.62%是以口頭約定的形式獲得借款，可見，向親友借錢相對較為簡單，避免了銀行等其他金融機構繁雜的手續(xù)。親友借款的成本也相對較低，調查顯示56%的家庭是以無息的方式從親戚朋友那里獲得借款，僅有5%的家庭是以等于或高于貸款利率的成本向親友借款。

三、風險態(tài)度與家庭負債行為關系研究

既有研究表明，家庭負債行為的影響因素包括人口統(tǒng)計學因素、社會經濟金融因素以及家庭對未來的預期等因素。家庭風險偏好作為影響因素之一，要對其與家庭負債之間的關系開展研究，首先需對家庭風險態(tài)度進行合理度量。

（一）家庭風險態(tài)度的度量

關于風險態(tài)度的度量，結合相關理論分析（如Dohmen et al.（2011）、Guiso and Paiella（2008））以及具體的調查問卷，本文采用如下兩種指標：

指標一，定性指標：調查中，受訪者被問到“在投資中，家庭愿意承擔的風險如何？”該問題有五種答案選擇：第一，為得到高回報而承擔高風險；第二，為得到較高回報而承擔較高風險；第三，只能承擔平均風險而選擇接受平均回報；第四，只能承擔較低風險而選擇接受較低回報；第五，不愿承擔任何投資風險。這五類回答分別賦值1到5，數值越大表示家庭風險厭惡的程度越高。該指標用RA1表示。

指標二，定量指標：運用問卷中的一個游戲：假設拋一枚硬幣，如果正面朝上將獲得2000元，如果背面朝上，將一無所得。如果將獲利機會轉賣給別人，最低要價是多少？通過對問卷調查的數據進行統(tǒng)計，計算出每一位受訪者的絕對風險厭惡系數來測量其風險厭惡程度，該指標用RA2表示。

這兩類度量指標各有優(yōu)劣，定性指標易于回答但難以區(qū)分風險厭惡和風險感知，定量指標可以得到精確的風險厭惡系數但這一回答易受到問題安排的影響。

（二）家庭風險態(tài)度與負債行為的實證分析

本文首先考察了家庭的總體負債行為選擇，若家庭持有負債，無論持有哪一類，則取值1，若家庭不持有任何負債，則取0。然后考察了風險態(tài)度與各負債子類之間的關系，若持有該類負債則為1，若不持有該類負債，則為0。本文分別用家庭風險態(tài)度度量指標RA1及RA2對家庭總體負債和各子類負債持有狀況進行Probit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可以看出，用RA1指標度量的家庭風險厭惡程度與家庭是否持有負債（無論是總負債還是各子類負債）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即家庭風險厭惡程度越高，家庭持有負債的可能性就越低，該結果在99%的置信水平上是顯著的。而用RA2指標度量的家庭風險厭惡程度與家庭是否持有負債之間雖然也存在負相關關系，但在統(tǒng)計上并不顯著。這一結果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受訪家庭金融素養(yǎng)有限，且在面對收益和損失這兩種情況時表現(xiàn)出不同的風險態(tài)度，導致該定量指標可能存在一定的誤差。這也反映出對家庭風險態(tài)度進行度量的復雜性。這里本文將主要參考風險態(tài)度度量指標RA1的回歸分析結果開展討論。

從家庭負債的子類來看，作為家庭負債中比重最大，參與率最高的住房貸款，家庭是否持有住房貸款也與家庭風險厭惡程度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系，家庭風險厭惡程度越高，家庭選擇住房貸款的可能性越小。另外，從系數來看，風險厭惡程度對家庭短期消費貸款的影響最大。這可能是因為家庭的短期消費貸款并非用來滿足生活最基本的需求，當家庭預期未來可能會有更高的收入水平時，家庭會提前支取未來的消費，所以家庭風險厭惡程度越低，家庭選擇超前消費的可能性越大。

進一步的，本文控制了人口統(tǒng)計學因素（包括性別、年齡、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收入）、金融素養(yǎng)（如是否持有金融專業(yè)文憑）、家庭（包括撫養(yǎng)子女人數、贍養(yǎng)老人人數）、背景風險（如家庭擁有的商業(yè)保險產品的數量、家庭所處城市分類）等相關因素，再次考察家庭風險態(tài)度和負債行為之間的關系。結果顯示控制了上述變量后，家庭風險厭惡程度與家庭持有負債的可能性之間仍然存在顯著的負相關系。

四、結論

本文基于CCFR的調查數據對我國城市居民家庭的風險態(tài)度及其負債行為進行了分析。首先，我國城市居民家庭總體負債參與率不高，僅為1/3左右，而且主要為房屋貸款，其他各類負債的參與率一般不超過5%。可見，汽車貸款、消費貸款等在我國還有很大成長空間；其次，中國家庭普遍是厭惡風險的，而且家庭風險態(tài)度與家庭負債行為選擇之間具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即風險厭惡程度低的家庭更傾向于持有負債；第三，在各子類負債中，消費貸款受家庭風險態(tài)度的影響最敏感。在當前內需不足的情況下，在家庭承受范圍內，通過適當調整家庭風險態(tài)度，鼓勵消費貸款的發(fā)展，促進消費信貸方式的創(chuàng)新，有利于促進國民經濟的發(fā)展。

參考文獻

[1]Campbell J.（2006）. Household Finance[J].Journal of Finance，61（4），1553-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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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何麗芬，吳衛(wèi)星，徐芊.中國家庭負債狀況、結構及其影響因素分析.[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2012.

[6]吳衛(wèi)星，易盡然，鄭建明.中國居民家庭投資結構：基于生命周期、財富和住房的實證分析[J].經濟研究，2010.

作者簡介：江婕（1978-），女，漢族，安徽人，北京師范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金融學；程帆（1991-），女，漢族，江西人，北京師范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金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