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地獄變》中猴子的角色作用

謝發朵

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地獄變》中一直陪伴良秀女兒的那只小猴子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它的出現推動整部小說情節發展的同時也突出了小說主旨。猴子的角色設定是《地獄變》中行文技巧方面一個值得肯定的地方。

《地獄變》是芥川龍之介的得意之作，文中比較形象地說明了作者對藝術的態度。《地獄變》中人物并不是很多，主要是畫師良秀及其女兒，以及他們的主人大公。每個人都有自己鮮明的個性。而文中還有一個不能被忽略的角色，就是出現在良秀女兒身邊并最后陪著她死去的一只小猴子。

到目前為止，關于《地獄變》中的人物研究對象主要為良秀及其女兒兩個人物，如寇淑婷和蓋宇坤寫的《“地獄”中的天使——試論〈地獄變〉中的“良秀之女”》、王晨的《日本近代小說〈地獄變〉中良秀的悲劇》等。而小說中出現的猴子這一動物角色，雖有人提及但從未有系統的分析。筆者認為，這只猴子雖是動物，但在小說中卻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是芥川龍之介的苦心安排。基于此，本文從情節發展和文章主題兩方面來討論猴子這一角色的重要作用。

一、推動情節發展

良秀的女兒不僅美麗，且懂事、伶俐，因而受到了大家的喜愛。但她真正受到大公高度關注的是‘追猴子事件。大公得知這件事之后說：“‘看不出還是一個孝女哩，值得夸獎呀！大公當場賞了她一方紅帕，那猴兒見女兒捧著紅帕謝恩，也依樣對大公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逗得大公都樂了。因此大公分外寵愛良秀的閨女。”但是，從敘述者的多處表面為否認實為肯定的敘述看，大公對良秀女兒是別有用心的。在這種情況下，小猴子的出現讓她更受寵愛，實際上是為下文悲劇的發生埋下伏筆。

情節進一步發展，“就在這時候，有一天晚上，已經深夜了，我一個人獨自走過廊下，那只名叫良秀的猴兒，忽然不知從哪里跳出來，使勁拉住我的衣邊。……”原來良秀的女兒被人欺負了，小猴子來求救。危機暫且化解之后，“走了不到十來步，我的褲腳管又在后面被悄悄拉住，我吃了一驚，回頭一看，你猜，拉我的是誰？原來還是那只猴子，它像人一樣跪倒在我的腳邊，脖子上金鈴玎玲做聲，正朝我連連叩頭。”自此，良秀女兒的生活發生了徹底的變化。不屈服的后果就是后來的徹底被毀滅。

當大公惡狠狠地笑著、良秀臉上浮出“一種不能形容的光輝”地看著良秀女兒活活被燒死的時候，小猴子是這樣做的：“漆黑的晴空中突然發出一聲響，一個黑魆魆的物體平空而下，像一個大皮球似的，從房頂一條直線跳進火燒的車中。在朱漆的車靠手的迸裂聲中，從后面抱住了閨女的肩頭。煙霧里，發出一聲裂帛的慘叫，接著又是第二聲、第三聲——所有我們這些觀眾，全都異口同聲地一聲尖叫。在四面火墻的烈焰中抱住閨女肩頭的，正是被系在壩州府里的那只諢名良秀的猴兒。誰也不知道它已偷偷地找到這兒來了。只要跟這位平時最親密的姑娘在一起，便不惜跳進大火里去。”用生命來完成最后的陪伴，不是人類的動物卻做出了最有人性的舉動。“猴子之死，使良秀與大公的立場發生了大逆轉，良秀拋棄了人間親情終于藝術成了神，而大公卻與良秀的人性面一起落入了畜生道”。此時，文章達到了高潮。

綜上所述，猴子的出現是良秀女兒更受寵愛的契機，也是其悲劇的開始；情節進一步發展，猴子總是在良秀女兒被冒犯時積極保護她；最后猴子的壯烈之舉使文章達到了高潮。猴子角色推動了整個小說的情節發展。

二、突出文章主題

關于小說《地獄變》主題的討論有很多，相對集中的一個結論就是表達了芥川龍之介的藝術至上主義。《地獄變》中良秀做到了這一點，他斬斷了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女兒。他為了達到理想的藝術境界，將自己的靈魂也出賣給惡魔。此時，他超脫了，也毀滅了。

小說雖然間接寫了良秀和女兒都互相在乎對方，但卻沒有一處寫二人直接見面且其樂融融的親子畫面，可見良秀對女兒的陪伴是十分有限的，而這一點小猴子卻做得很好，“從此以后，良秀女兒便和小猴親熱起來。女兒把公主給她的金鈴，用紅綢綜系在猴兒脖子上。猴兒依戀著她，不管遇到什么總繞在她的身邊不肯離開。有一次女兒得了感冒躺在床上，小猴就守在她枕邊，愁容滿面地咬自己的爪子”。

猴子在良秀女兒被人欺負的時候實時地向“我”求救，并幫良秀女兒化解了當晚的危難。良秀也會保護女兒，“倘有人講他女兒一句壞話，他就不難雇幾個街頭的流氓，把人家暗地里揍一頓。因此大公把他女兒提拔為小女侍時，老頭子大為不服，當場向大公訴苦”。甚至不客氣地請求大公放還他的女兒，這種不知輕重的請求使女兒更加為難了。于是，“每經一次，大公對良秀的眼光，就一次比一次地冷淡了。和這同時，女兒也可能因擔心父親的際遇，每從殿上下來，常咬著衫袖低聲哭泣”。這種請求不能適宜地保護女兒，反而是女兒不受寵和災難的開端。

小說最后，良秀女兒要被綁在車里活活燒死。這種狀況顯然已超出了猴子的保護能力范圍，它做了最后能做的事，選擇付出生命來陪伴良秀的女兒。而此時良秀的藝術至上性卻暫時戰勝父性，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去救自己的親生女兒，“大概他已忘記身在大公的座前，兩臂緊緊抱住胸口，昂然地站著，似乎在他眼中已不見婉轉就死的閨女，而只有美麗的烈火，和火中殉難的美女，正感到無限的興趣似地——觀看著當前的一切”。猴子最后的選擇和良秀的反應形成鮮明對比，更加體現了良秀為了藝術可以放棄一切的性格。但是，“沒有愛的藝術，是人心的‘地獄”。良秀畫完屏風第二天就自殺了。

因此，無論是從素日的陪伴、遇到危險時的保護和最后面臨女兒死亡時的態度，猴子做的都更像作為父親更應該有的舉動，但良秀卻沒有做到。因而，猴子這一角色的設定從反面襯托出良秀作為父親的不合格，也更加突顯了導致其不合格的原因——藝術至上。

三、結語

一篇文章的主要角色固然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但一些次要角色也會在一些方面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地獄變》中的角色設定極為簡單：有矛盾沖突的雙方——良秀和大公；處在尖銳矛盾核心的良秀女兒；引領讀者，為文章穿針引線的敘述者。但猴子這一角色在情節發展上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使文章更加扣人心弦；它的存在及所做之事從反面突出了良秀的殘忍，更加突顯了其對藝術至上的追求。

閱讀文學作品時，讀者總會有清晰的角色意識，這種角色意識在主角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但我們又不能忽視次要角色的作用。次要角色常常說著主角不能說的話，起著主角不能起到的作用。

（阜陽師范學院信息工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