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坤

一個強國的背后一定需要站著一批優秀的企業家,有情懷、有脊梁,不抱怨、不浮華。隨著第一代企業家的陸續引退,未來中國還有沒有以家國為情懷的一群企業家?有沒有源源不斷產生更多優秀企業的制度保障?還是只是有很多富豪級商人?
中國經濟的迅速增長,催生了大量的企業家。如果觀察中國企業家的年齡階段,主要經歷了四個階段:伴隨著改革開放大門打開的是第一代企業家,他們沒有很高的學歷,但是具有常人所沒有的市場嗅覺,長袖善舞,隱忍薄發,善于在市場縫隙中尋找機會;第二代是小平南巡和鼓勵官員下海后的92派,他們很多舍棄官員和國企干部出身下海,有著更高的學識,以及體制內有著千頭萬緒的聯系,迄今還活躍在市場經濟的舞臺上;第三代則伴隨著互聯網大潮的崛起,以當前BAT的掌門人為代表,也是當下市場經濟中最活躍的一批人;而最近迅速崛起的80后和90后創業者,則是當下最為媒體關注的企業家,他們善于運用媒體,沒有歷史包袱,更加具有娛樂精神。這四批時代背景和商業思維迥異的企業家,構成了當下企業家的年輪,也反映了轉型時期中國經濟發展的獨特圖景。
1月7日晚間,中興通訊的一紙公告正式宣布了侯為貴作為“中興舵手”時代的結束。擔任中興通訊董事長12年的侯為貴表示不再參選新一屆董事會。隨后,中興通訊任命了以趙先明為董事長兼CEO的領導班子,新的管理團隊都來自60后和70后,這意味著掌舵20多年的侯為貴功成身退。其身退背后,有著怎樣的時代印記?
中興、華為之爭
說到中興,不能不提到華為。作為國內高科技產業的領軍企業,中興通訊和華為在商場上是競爭對手,而任正非與侯為貴的對比也耐人尋味。在第一財經網站登載的《侯為貴終于要退休了!中興和華為的差距是這樣拉開的》中,作者收集了大量的資料比較了華為和中興的往事。
創立初期的中興,和大多數中國公司一樣,經營著“三來一補”業務。80年代末、90年代初,起步中的中國通信行業炙手可熱,侯為貴也在摸索嘗試中發現了通信設備的商機。
1986年,侯為貴用做貿易掙來的錢成立研發小組,專攻交換機領域,1989年研發出中國第一臺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數字程控交換機,中興也隨之轉型為通信設備制造商。到1992年,中興合同銷售額已經突破億元。
中國通信設備市場從一開始就是個貨真價實的國際市場。80年代的“七國八制”,中國通信市場被國外巨頭所壟斷,以“巨大中華”——巨龍、大唐、中興、華為為代表的中國企業,與國外巨頭一邊學習一邊競爭,終于闖出一方天地。在這個過程中,如果沒有侯為貴作為技術專家的敏銳嗅覺和堅持不懈的研發投入,當時弱小的中興是很難爭得立足之地的。
前10年的發展,讓中興在市場上站穩了腳跟,也在產權模式上進行了創新。1993年,侯為貴推動了中興第一次產權改革,與30多名自然人組建了民營企業中興維先通;與691廠、深圳廣宇工業合資成立了中興新通訊,兩家國有企業控股51%,維先通占股份49%,并由后者承擔經營責任,侯為貴出任總經理。
這一舉措開創了國內“國有控股,授權經營”的混合經濟模式,也奠定了中興以后的發展基礎。
事實上,不僅僅是內部員工,同行、供應商以及合作伙伴都會經常把中興和華為拿來做比較,畢竟兩家企業的創始人有太多的相似之處:年齡相差無幾,都在80年代選擇了創業,都選擇了電信領域,業務高度重合。但從管理風格上看,侯為貴和任正非卻各自有著鮮明的特點。
侯為貴上學時是尖子生,畢業后教了兩年書,后來進入691廠,從技術工人到車間主任,再到技術科長,始終是廠里技術水平最高的專家,而且一干就是20多年。他屬于典型的知識分子類型,穩健,很少有過激行為。相較之下,任正非雖然出身于知識分子家庭,但當過兵,軍旅生涯在他身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因此他也把很強的軍人氣質植入到華為當中,比如絕對的服從、執行,超高的工作強度,狼性精神等,在經營上也敢于冒險,不循常規。
“任正非軍人出身,對過往那個時代的信仰也好、崇拜也好,造就了敢于大手筆去戰斗的風格。比如說華為的股票,有分紅的權利沒有投票的權利,在深圳特區這樣做是可以的,但從全國范圍來看,沒有第二家。所以他做了很多創新,對于不是必勝的事,愿意賭的性格在任正非身上顯露無遺。”一名曾經在中興通訊工作過的人士如此對《第一財經日報》說,而作為工程師出身的侯為貴比較強調溝通,為人寬容,強調經驗。
此外,還有網友對比過侯為貴與任正非的文風:
侯為貴寫的一篇《TD項目研發3200人累計投入超20億》發表在《求是》雜志上,文風很“新華社”,高屋建瓴,高瞻遠矚,讀來嚴謹扎實,看得出很有決心,很有信心。
任正非是帶有詩人氣質的本土企業家,沒什么理論。《華為的冬天》、《華為的春天》,放到什么地方都像一篇散文,同時具有洞察力與遠見,連聯發科董事長蔡明介都連說好文,并且要求公司高層都讀讀。
在《侯為貴:通信老兵的華麗謝幕》一文中,作者用10年崎嶇前行來形容中興通訊的歷程,也就是在進入新世紀后,中興和華為的差距拉大了。文章寫到,跨入21世紀后,隨著華為中興的成長壯大,和國外巨頭在全球市場短兵相接,市場競爭變得無比激烈。從1995年就開始探索國際市場的中興通訊,2005年起增長勢頭不減,在國內、國際市場同時發力。2008年,中興通訊來自海外市場的營收比例達到60%;在國內市場,中興通訊再一次抓住了機遇,在TDS領域成就斐然,并在2013年4月下線了第五億部手機。中興通訊的道路并不一帆風順。在2010年前后,中興通訊進入一個規模化通道,增長速度放緩,內部稱之為“爬坡”。侯為貴在2012年初指出,這一階段不會太長,最大挑戰是規模、現金流與利潤的平衡。也許也就是這種追求平衡,使得中興喪失了一些成長的機遇。
2015年對中興通訊來說相當完美。從業績看,中興通訊前三季度營收685.23億元,同比增長16.53%,利潤則增長了42.19%;從業務看,政企業務包括智慧城市已經取得了明顯突破,占據先機;終端業務從明星產品“天機”開始,跳出運營商渠道局限;IC業務也初露崢嶸。但是華為的銷售額已經超過了4000億,而任正非也開始逐漸改變低調的形象開始接受媒體采訪。但是,華為同樣面臨著接班的問題,中興是否會延續低調穩重的路線,還是會改變方法利用好這個時機大舉擴展,值得關注。
企業家的情懷
在一篇《21世紀經濟報道》的《這一代企業家的真情懷》文章中,作者比較了侯為貴的個人背景變遷。
作為一位解放后就學習電子的老技術人,作為“文革”中的“老三屆”,作為錢學森鼓勵創辦的半導體企業691廠的老師、技術科長,80年代初公派訪美的先行者,作為1985年44歲時才有機會創業的工程師,作為到1993年51歲才有機會按照現代企業制度摸索改造企業的企業家,侯為貴30年的中興生涯里,要完成且已完成三個艱難再造:首先,完成個人再造,從一個普通教師、工程師,成為創業者、掌舵者,歷程不僅30年,還經歷了波譎云詭的時代變遷;第二,完成企業的技術再造,抱有技術情懷,卻只能從貿工技起步積累資金,以農村包圍城市的技術路線不斷向上,最終重回技術夢想,不斷升級,這背后有近30年創新堅守;最后,從體制內的一個軍工三產國企,到中國最早的混合所有制企業,再到一家管理層不集中控制的股份制企業,在內地、香港兩地上市,接受香港聯交所的審慎管理,這背后是對市場經濟規律的尊重和艱難探索,也超過20年。在這個過程當中,背后是中國經濟的轉型和發展,在這個大浪淘沙的過程中已經足以印證侯為貴的優秀。
文章最后總結了侯為貴的價值和意義。其實,一個企業背后都是一個故事,一個故事背后的主角都有一個性格鮮明的企業家,而一個強國的背后一定需要站著一批優秀的企業家,有情懷、有脊梁,不抱怨、不浮華。
隨著第一代企業家的陸續引退,未來中國還有沒有以家國為情懷的一群企業家?有沒有源源不斷產生更多優秀企業的制度保障?還是只是有很多富豪級商人?To be,or not to be,這是企業家的選擇,也應該是時代和制度的選擇。
實際上,我們也許可以看到了這個趨勢,老的一代企業家并不擅長享受。比如侯為貴,有接近的人指出他主要吃素食,從來不坐頭等艙,在網絡上搜索的信息中,他除了在工作上兢兢業業外,主要的經歷放在了公益和讀書上。而在這個講究開新聞發布會和作秀的年代,他更適應于埋頭做好技術和市場。這也和日本的盛田昭夫或者井深大這樣的企業家類似。
而現在,創業者將更擅長于媒體和資本關系,天生成長于市場經濟和互聯網社會中,他們沒有侯為貴這樣的歷史留下的痕跡。一個不同的時代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