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是我老師

龍蛋

晚上和朋友逛街的時候，在商場的轉角見到了初三時的班主任和他的女兒。我驚喜地叫：“老師！”然后就說不出話了。班主任亦驚喜地叫我：“阿丹！”然后蹲下來溫柔地對他粉嫩粉嫩的女兒說，“叫姐姐。”兩三歲的小女孩兒怕生，一直往班主任的懷里鉆又偷偷地用眼角瞄我。正在我有點兒尷尬地笑著不知道應該怎樣開口的時候，遠處的朋友叫了我一聲，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彎腰摸了一下小女孩兒的頭，對班主任說：“老師，我朋友叫我，先走了！拜拜！”后像風一樣伴著班主任那一聲“拜拜”跑遠了。好像避“瘟神”一樣地跑了，可班主任不是“瘟神”，他是“超人”，是我們是很多人最喜歡又最尊敬的一位老師。

“超人”這個外號是我起的。因為從初三開學的第一天開始，超人每天都是最早來教室給我們開門、也是整個年級下自修后最遲回家的班主任。超人從來不是我們下了自修就即刻回家，他還要去宿舍清點人數。宿舍燈關后，他還要來回在男女生宿舍循環檢查幾次。他檢查不是叫我們開門，而是像個鬼一樣無聲無息地站在宿舍的門口，如果聽到宿舍里面有一點兒吵鬧聲，他的聲音就會出現，嚇得我們連呼吸都能停止。

超人一般會說：“都12點了你們不睡覺還在干什么啊？有什么吃的分點兒給我！明天上課我要是見到誰睡覺就一棍子打過去！都給我快睡覺……”超人每天如此，風雨不改。精力多到好像用不完一樣，和任何人說話都是用吼的，好像要撕裂什么。他回家要開25分鐘的摩托車，我們都覺得他好像是不睡覺的。而且超人改試卷的速度超快，我們剛開學的第一個晚上開考超人教的政治，第二天早上我們來到教室就見到桌面上放著已經改好的試卷，而且還有一兩句評語！嚇得我們整班人都不好了。諸如此類的事，超人做得不計其數，我們都開始覺得用超人一詞來形容他已經不夠犀利了！

超人做什么事都喜歡親力親為。記得校慶的時候學校要求每班唱一首歌。超人不像其它班那樣讓文娛委員操辦，而是自己選歌自己教我們唱。還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教，不厭其煩地糾正我們的發音。等我們唱熟練了，他就讓我們課間的時候站在操場空曠的地方大聲唱，完全不理會其他人的眼光。剛開始蠻多人不愿意開聲的，后來卻都被超人那嘶啞的吶喊感染跟著大聲唱起來。事后隔壁班的同學說他們都被我們的強大震撼到了，所以我們班拿第一名是毫無疑問的，獎品雖然只是一張獎狀，但每當在教室見到它，我們都會有一股熱血涌上心頭的感覺。

在我們看來，超人還是一位免費且厲害的修理工。不論是班里還是宿舍，燈管、風扇壞了都是他買新的回來自己裝，不像我以前的班級那樣需要找人來修。而且經超人修理后，燈管的亮度和風扇的風力都比之前的要好。記得有次我們宿舍的廁所堵了，在超人檢查宿舍的時候，我們把這件事反映給了他，超人二話不說去舍管那里借了通廁的東西來。他讓我打著手電筒幫忙照明，自己戴著手套拿著工具半跪在地上就開始通廁所。那時我感覺他真的像超人一樣是無所不能的，不對，應該是比超人還厲害。

不知道是誰把超人成功為我們宿舍通廁所傳出去的，每次我們去飯堂吃飯都會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向我們贊超人的犀利，說真羨慕我們，還說如果她們也在我們班就好了。搞得我們都挺不好意思的。嘴上說著沒什么啦，心里卻是美滋滋的。因為沾著超人的光我們也被蠻多的人記住了，直到高中畢業走在街上還時不時被人認出，“哎，你不是超人那個班的嗎？”

對我們的學習，超人更是上心。每次考試成績出來超人都會打印好幾份表，有與上一次考試相比的，有與隔壁班相比的，有個人進步退步的，有每科平均分的……超人是個公平公正的班主任，不會因為誰成績好就對誰更好一些，要是他是這樣的人，那他就不用每次考試完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來給我們分析差錯原因了，直接表揚成績好的就行了。就連學校挑人參加中考的重點培訓，超人也不讓，他說大家一起學習才公平，有公平才會有動力，要是有特別對待，也會拉下總成績的。結果，我們班考上高中的人數是最多的，平均成績是最好的。聽回學校拿通知書的同學說，超人被評為年級優秀班主任了，還是年級唯一的一個。照片被貼在光榮榜上，戴著眼鏡的眼睛依舊瞪得大大的，嘴角微微上揚。可我沒有勇氣去看，現在想來自己好像還真是沒什么膽量啊，考砸了不好意思回去。

中考的體育訓練很是辛苦，每天下午上完課我們都要訓練一個小時，跑步、扔實心球、壓腿、俯臥撐、仰臥起坐……每次超人都是陪我們一起的，還不停地做手勢大喊“加油，堅持”。要是有誰不舒服了，超人就是半個醫生，嚴重的話超人會直接給送醫院去的。超人的辦公桌上有個大藥箱，里面什么藥啊、沖劑啊、消毒水啊、跌打酒啊、棉簽啊、繃帶啊等等五花八門，都是為我們準備的。

很多時候，訓練完后我和前桌都不吃飯也不吃零食，不知怎的超人注意到了，一次訓練后，他特意叫我和前桌去吃飯，超人說：“以后你們不吃飯的話我就要盯著你們吃完！”讓我們瞬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超人真的很關注每一個人啊，估計班里有人打個噴嚏他也能知道是誰吧。

離中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超人把每一個人輪流叫去辦公室說話，用了三個晚自習的時間。或許會有人說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說的，真是浪費時間。可一個老師能做到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對他的學生關注有加，那是一件多么暖心的事。我至今都還記得超人對我說的話，他說：“阿丹，你是個敏感的女孩子。以后讀高中了活潑開朗一點兒會有更多人喜歡喲。還有，要好好吃飯，不然身體會受不住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對嗎？我們來拉鉤兒！”超人的手指很溫暖，他的心一定更加溫暖。

想起拍畢業照的那天，有個同學因為生病不能來，超人就不讓我們拍了，一直等到那個同學病好了，我們人齊了才給我們拍的。他拿著單反說：“阿丹，你要多笑啊，你笑起來更加漂亮哦！”我知道了，超人，現在很多人都說我笑起來很好看呢！

中考的時候，我們班就我一個是沒有同班同學在同一個教室考試的，超人擔心我會害怕特意叫我去辦公室，安慰我，還說開考前他會去看我的，讓我放心。開考那天，我早早地坐在考場，還特意戴了眼鏡，超人真的來了，在考場門口站了五分鐘。五科考試，超人來看了我五次。

考試的時候感覺渾身都是勁兒，想著一定要考好，不能讓超人失望。可是我考砸了，沒有考上一直被期待考上的重點高中。超人打過幾次電話來我家，那時候我在廣州打工，沒有手機，所以沒能接到超人的電話。但之后我也沒有勇氣打電話給超人，每次都是按到最后一個號碼就放棄了。班長組織同學回去看老師的時候我都是找理由推辭的，漸漸地也沒人叫我了。可能是感覺沒有考上重點高中沒臉見超人吧，明明超人是不會在意的，明明是想回學校看超人的，可是心里總是有種莫名的東西在抗拒。

高三的時候加了超人的扣扣，只是我都是隱身狀態，不敢主動找超人說話，也不敢像其他同學那樣在留言板上說一大堆，開心的不開心的留言超人都會回復。到如今我上大學了，距離初三已經三年了，我不僅留了長發、說話的聲音也有自信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一說話就會臉紅的小女生了，沒想到超人還能認出我來，并叫出我的名字。

打開手機進入超人的空間留言板，寫下幾個字：老師，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