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法人》特約撰稿 高峰
民間投資僵局
文 《法人》特約撰稿 高峰
民間投資增速大幅下降,意味著傳統的增長方式和投資邏輯已經難以為繼,一場深刻變革必不可少

國家統計局8月公布的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民間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長2.8%,盡管未有下降,但與去年同期相比,降幅超過六成。與此同時,民間固定資產投資占全國固定資產投資比重為61.5%,比去年同期下降3.6個百分點。
國家統計局對此表態稱,民間固定資產投資放緩顯示經濟動力不足,原因之一是產能過剩擠壓利潤,產能過剩行業的投資大幅下滑。
前不久,國務院派出9個督查組赴18個省(區、市),對促進民間投資政策落實情況開展專項督查。各部委亦密集發聲,頻頻釋放穩定民間投資的政策信號。相關舉措顯示出中國政府正努力加快改革,刺激私人投資,但改革的步伐并沒有快到可以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促進民間投資,還有很多方面需要完善。
民間投資是穩增長、調結構、惠民生的重要支撐力量。數據顯示,2005年至2015年,民間投資年均同比增速為30.3%,而到今年一季度,民間投資增速同比增速已跌落至5.7%,前6個月均速更是下降至2.8%。用“斷崖式”下滑來形容當前民間投資的增速變化,可能并不為過。
筆者認為,出現這一狀況的原因來自各個方面,最主要有四個:市場預期、行政審批、融資困難和產權保護。其中,當前宏觀經濟的整體下滑,導致企業家投資預期與信心不足,應是民間投資下滑的最主要原因。
“不愿投”的原因是整體市場預期與信心低迷。按照凱恩斯的理論,企業家是否做出投資的決策來自投資預期,而投資預期由資本邊際效率和利息率決定。這里的“資本邊際效率”指的是投資的預期收益。
凱恩斯認為,如果我們預期會有大的變動,但又對變動的具體形式感到很不肯定,那么,投資信心必然是微弱的。
當前,中國經濟已進入新常態,經濟增速明顯放緩,經濟下行壓力增大,市場需求不振。加之全球經濟復蘇乏力,整體需求同樣萎靡,導致企業家投資信心明顯不足。
雖然我國政府已實行了穩健加適度靈活的貨幣政策,當前的投資貸款利息率已經處于歷史較低水平,由于“流動性陷阱”的存在及整體經濟形勢的不樂觀,大部分企業家對未來投資的收益率持悲觀態度,大多數處于“持幣觀望”狀態,新的投資增量就難以出現。
“不準投”的原因在于行政審批事項牽絆依然嚴重。新一屆政府成立以來,大力推行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改革。但行政審批在制約民間投資方面,依然有很強的負面影響,“消評”“環評”等審批事項依然不少。
一些企業家反映,現在很多地方推行“一站式窗口”審批服務模式,的確省去了企業人員分頭跑路的成本,但實際上,原來關于投資的審批事項依然沒有質的減少,企業將申報材料交給“一站式窗口”之后,就要開始漫長的等待,往往不知道審批究竟到了哪個環節,常常因時間延誤而耽誤寶貴的投資機會。
此外,近年來,國家先后出臺了“鼓勵民間投資新36條”等一系列政策措施,明確提出要鼓勵和引導民間資本進入交通運輸、水利工程、石油天然氣建設、市政公用事業建設、國防科工等國有資本壟斷性行業。但從實際情況看,這些政策的實施效果并不明顯,“玻璃門”“彈簧門”“旋轉門”等無處不在。
“沒錢投”是因為融資難與頻繁抽貸導致資金供給短缺。近些年,國家針對中小型企業的融資難融資貴問題,出臺了為數眾多的政策措施,但從整體上看,民間資本在融資難方面的問題并沒有得到根本性的解決。
從統計學意義講,民間投資指的是“民間固定資產投資”,固定資產投資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能夠增強企業的后續生產能力,但也會耗費企業大量的資金要素。而在現有金融體系下,國有商業銀行因風險控制和降低成本的需要,往往對民間資本“惜貸”,而上市融資之路對一般的民間資本而言,又“高不可攀”,難怪乎眾多民間資本對資金嗷嗷待哺,很多企業手中沒有資金從事新的投資項目。
越是在經濟形勢不景氣的態勢下,銀行越是收緊銀根,抽貸、斷貸等現象嚴重。尤其是銀行頻繁抽貸讓民營企業“舉步維艱”,很多優質企業因高息貸取過橋資金或其他原因,導致資金鏈斷裂而陷入困境甚至破產。

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不敢投”在于產權保護問題導致的“不安全感”。“無恒產者無恒心”,資本天然具有逐利性,民間資本最關心的是辛苦投資和積累的財產或產權,能否保值增值和完整安全,能否確保不會被各種人為因素“強制剝奪”,在行政權力與法的面前,究竟如何理清,等等。
事實上,圍繞民間資本與國有資本之間的財產產權、債務糾紛等問題,行政權力往往容易超越法律規范,對民間資本極為不利,而且利益驅動下的政府信用和不公平的司法執法,使得民營企業家們往往“求告無門”“自吞苦果”。
我們不得不承認,在產權保護制度不完善的前提下,很多企業家缺乏“安全感”。試想,一個企業家缺乏“安全感”,又怎會有信心和積極性去增加新的投資呢?
不少民間投資企業主都流露出對資本安全的擔憂,很多企業專利發明得不到保護、訴訟費用成本不劃算等等,都嚴重影響了企業家的投資預期。
或許是上述因素的日積月累,最終導致今日民間投資的艱難困境。當然,也有學者提出,“營改增”擴圍以及與之相關的數據虛報,可能是導致民間投資加速下滑的一個重要原因。
中小企業主們普遍反映,“營改增”改革之后,其企業的稅負一般增加了三到四個點。這是由于當前很多私營、個體、中小企業等經營不規范造成的,導致很多企業難以拿到“進項稅”的抵扣發票,使稅負在短期內有所增加。從長期來看,隨著國家稅收體制的不斷完善,企業納稅的不斷增強,民營企業的稅負問題一定能夠得到有效解決。
關于中小企業發展的問題,最核心的關鍵詞莫過于“減負”。國家最近已密集出臺了一系列扶持中小企業發展的政策。但整體來看,相關政策盡管制定得很好,但執行中也存在一些問題,中小企業普遍反映,將政策真正付諸實施才是關鍵。
要恢復民營經濟信心,不僅需要戰略性的結構調整,特別是趕超和顛覆性的創新,更需要排除各方面干擾和阻礙,大力度地改革,破除思維定式,來一場深刻革命。
目前,民營企業在國民經濟中的重要性已不言而喻,過去一段時間依靠房地產和鐵、公、基項目支撐的局面今后將很難起到作用。在未來,扶持民營企業真正的增長,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當前,我國民間投資“失速”的困境,從根本上講,“市場預期與信心低迷”源自宏觀經濟有效需求不足,而行政審批、融資困難和產權保護問題的根源在于體制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