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偉章
一
于志純是從那次徐正陽打來電話,決定離開A市到B市去發展的。他在B生活得并不順暢,至少他個人這樣認為的。這天上午,他從夢魘中醒來,頭腦還是一片混沌,太陽穴一跳一跳,頭暈目眩,喉嚨干澀。昨天深夜,他在小區門口小排檔喝得酩酊大醉,踉踉蹌蹌回到住處,倒在床上就睡過去了。他是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喚醒的,迷迷糊糊醒來,遽然想起幾點了,逐漸清醒過來。他雙手使勁揉了下惺忪的眼睛,跳下床趿拉著鞋,拉開窗簾,太陽從窗外直接照進來,刺得他眼睛有些疼痛。他看了眼手機,九時十二分,此外還有三條短消息,兩個電話未接。兩條短消息勿庸置疑,肯定是詐騙信息,這類信息最近很多,騙術笨拙得難以置信,好像騙子也餓得慌了,饑不擇食,每天都能收到好幾個。另一條是老板發來的,問他今天還來不來上班,他心里格噔一沉,不由狠下心,連同兩條詐騙信息一起刪除了。手機鈴聲固執地又響起來,他摁了通話鍵。
徐正陽在手機那端說:“于志純,你在公司里忙什么,我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接。”
于志純說:“我在睡覺,沒去上班。”
徐正陽在那頭笑起來說:我還以為你忙得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今天怎么沒去上班,都幾點了,最近好嗎?”
于志純和徐正陽在大學時是最好的朋友,大學畢業后,于志純選擇了A市,徐正陽選擇了B市。幾年間,他倆一直保持著聯系,但很少謀面,電話閑聊中,多少有點知道,他在B市似乎混得不錯,有了自己的房子,車子,有了自己的公司,而且結了婚。他也曾勸慰他到B市去發展,他都婉言謝絕了。A市是省會城市,表面上看起來十分繁華,真正能夠生存下來并不容易。他尋找過許多工作,尋找屬于自己的機會,基本上很難獲得好的發展。在公司找份工作,每個月三千多元,一份價格一份貨,整天忙得喘不過氣來,還要看老板的臉色,去掉房租,交通費用,正常開銷,基本上所剩無幾。A市的房價,對于一個漂泊在外,沒有任何依靠的大學生,還是貴得咋舌,即便是房價降下來,杯水車薪,不吃不喝,一輩子也買不起房子;對于理想中有質量的生活,這種奢想幾乎是一種畫餅充饑。他心里很憋屈,昨天下午,一個客戶來催討貨款,三個月的賬期到期,他簽字后去找老板,老板笑著等客戶走后,在辦公室當著員工的面,將他罵得狗血噴頭。欠債還款,天經地義。而且老板是個頤指氣使,涂脂抹粉,徐娘半老作勢的女的,他心里更感到窩囊到了極點。
徐正陽在手機里大聲問:“于志純,是不是遇到不稱心的事了?”
于志純敷衍著說:“昨天睡得稍晚了一點。”
徐正陽猜測到他糟糕心情,一個勁地勸說著:“到B市來吧。在A市賺的是人民幣,雖然B市是個地級市,賺的也同樣是人民幣。再說兩個人能夠經常見面,彼此也可以互相有個照應。來吧!”
二
太陽在B市的天空緩緩沉落,像蛋黃一樣流經一地,涂得站臺頂篷、鋼軌、車站廣場及周邊建筑一片暖色。于志純盡管知道徐正陽已經結婚,而且妻子是當地某個不大不小官員的千金,可是在火車站出口處,看見他倆親昵地依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徐正陽甚瀟灑,西裝筆挺,系著領帶,氣宇軒昂,一副成功人士的氣派,熱烈地擁抱了他,并介紹身邊的妻子。她叫許茗倩。徐正陽開車回去的路上,告訴于志純房子已經給他租好,工作的事情也已經解決,先玩上兩天熟悉一下,之后去上班就可以,說這一切都是許茗倩托熟人幫忙,一切都安排妥當,今天在家里為你接風洗塵。許茗倩稍圓臉龐,珠圓玉潤,雖然算不上漂亮,舉手投足間卻透著幾分富家女的風韻。
黑色奧迪車拐彎駛進了一處高檔小區。徐正陽家三室兩廳,房間很寬敞,裝潢也很考究,所有豪華設施一應倶全。吃過晚飯后,徐正陽和于志純走到陽臺上,抽了一支煙,安謐的夜空在眼前鋪展開來,遠處亮著忽明忽暗的霓虹燈,小區里種植著名貴樹木,暗香浮動,一片景觀湖寧臥在月色里,波光粼粼。徐正陽摟著于志純的肩說:“這里地段很好,鬧中取靜,雖然B市的房價沒有A市的高,更不能和北上廣相比,但是更適宜居住。”
于志純羨慕的目光瞧著徐正陽。
兩人交談甚歡。
徐正陽說:“你以后會習慣這里生活的。”
于志純的工作很快落實了,在一家很不錯的合資企業,那個經理看了他的資料,領他到人事部門,當場安排了崗位。于志純租的房子,離徐正陽的住處不遠,走路也就十分鐘路程,這樣見面也容易。徐正陽很忙,抽出空會打電話聯絡,于志純下班一個人做飯不方便,也經常會到他家去吃晩飯,徐正陽說多副筷子而已。許茗倩掛靠在一家公司,每個星期露一下臉,基本上不用去上班,領一份不菲的薪水。她對于志純經常來,基本上沒有嫌厭,顯得熱情大方。這天,徐正陽回來吃飯晚了,許茗倩微笑著,忽然問他:“徐正陽是不是有個女朋友叫寧嵐?”
于志純怔住了。他原來一直以為徐正陽會和寧嵐結婚的。他和徐正陽在大學時上下鋪,和寧嵐都是大學同學,徐正陽和寧嵐是班上公認的最佳情侶,徐正陽才氣橫溢,英俊帥氣,寧嵐溫柔漂亮,善解人意,而且很有氣質,至少許多人認為他倆最終會走到一起。徐正陽結婚后,于志純事后曾埋怨他,沒有邀請自己,曾問過他為什么和寧嵐分手。徐正陽在電話里回答,人各有志,都有自己的生活,就像你大學畢業選擇了A市,我選擇了B市。過去的事情,請別再提了。于志純感到惋惜,一直心存蹊蹺之情。
許茗倩笑意盈盈,春意蕩漾地瞧著他:“他們是不是很好,戀愛了許多年,而且看上去很般配。聽說他們準備結婚的,兩人一直糾纏了很久。”
于志純十分驚訝,半晌才點了點頭。正不知道她還想問什么,這時候徐正陽回來了。
還有一次,吃過晚飯,起先是為一兩句話,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徐正陽和許茗倩爭論起來,竟然爭吵得越來越厲害。于志純尷尬地站在陽臺上,聽到許茗倩的哭鬧吵罵聲,似乎抱怨徐正陽在外面養女人,以及東西摔在地板上發出的清脆聲響。沒過兩天,徐正陽和許茗倩又很快就和解了,生活一如既往,就像湖水波瀾不驚地依然汩汩流趟。這之后,于志純為了避免尷尬,盡量減少到徐正陽家去,徐正陽有時電話催得緊,也是借故盡可能推托。
三
B市的秋天來了,風吹著樹枝發出簌簌聲響,偶爾有幾片樹葉飄落下來,街市染上了一片秋色。于志純的工作做得很好,干起來也得心應手,公司似乎對他很滿意,那天經理找他,拍著他的肩贊揚,工作努力,年輕有為。有意無意間透露,部門主管年底前就要退休,讓他盡可能好好地表現。他心領神會十分激動,像看見前面一片曙光。這天發工資下班后,他想起該給自己買件衣服,繞了一段路來到一條商業街。他走在已經起了涼意的街市,經過鑫隆廣場外巨幅路易威登廣告畫,經過豪華的麗嘉大酒店門外,經過Cucci專賣店,天色正在漸漸黯然下來,街市兩旁閃爍起霓虹燈。在這忽明忽暗中,他無意間在穿梭的人群中,驚訝地看到許茗倩正和一個衣著華貴的男士緊摟著走進一家高檔餐廳。他盡管沒有看清那個男人的臉龐,但從背影上完全可以確定,那個男人絕對不是徐正陽。他在路旁愣住了,像吞進了一只蒼蠅,感到有種莫名的難過,為徐正陽,也為許茗倩。他很為難,忐忑不安,想給徐正陽打電話,拿出手機,猶豫著還是放棄了。
星期天下午,徐正陽給于志純打來電話,在電話里問:“于志純,今天休息,在忙些什么,現在那里?好幾天沒見面了,出來聚聚。我在外面陪客戶,飯局剛結束,一會兒車子過來接你。”他聲音高亢,顯得很激動。
于志純心里有事,也想和徐正陽見面,還沒有應允,電話已經掛斷了。
兩人在一家咖啡館里坐下來。徐正陽點了兩杯咖啡,一拳擊在于志純胸口,興奮異常地說:“我剛談妥一大筆生意,接下來要忙到年底了。”他嘴里噴著酒味,眼睛里閃動著笑意,閃動著貪婪的光澤。
于志純瞧著他得意的樣子問:“能賺多少?”
徐正陽笑道:“五十萬元。”
于志純也很高興:“能賺那么多?”
徐正陽不以為然地說:“五十萬算什么,你沒聽說有些人賺的更多,做的生意上億,上千萬的贏利。這個社會,有些事情很難說得清。”他平靜下來,臉上又有了些許落寞神情。
午后的陽光慵懶地映在玻璃窗上。光影折射在徐正陽紅潤飽滿的臉上。于志純心里很糾結,和他閑聊一會兒,忍不住還是把許茗倩的事情告訴了他。于志純想不到徐正陽聽完后,竟然沒有一點憤怒和激動的表情,只是笑著喝了口咖啡。這讓于志純很驚訝,慌亂地連忙解釋:“徐正陽,這是怎么回事情,興許是我不應該……”
“這沒什么!不能怪你,你是好心,我能理解。”徐正陽放下咖啡杯子,身子稍為后傾,臉上掠過奇怪表情,異常平靜地說:“其實,對任何人來說,婚姻只是一種形式或默契,其中內容各不相同。我和許茗倩婚前有過協議,經濟上互補,私生活獨立,還有……不說這些了,我們聊些別的吧。”
此時,隨著濃郁的咖啡香味,飄起一首熟悉曲子。于志純忽然有些激動,那次徐正陽在宿舍過生日,寧嵐為他唱的就是這首歌,歌聲在校園晴朗的夜空,在人們心里纏綿流淌。于志純陷入美好回憶之中。他抬起頭,看見了徐正陽臉上的笑容,明白了他為什么挑選這家咖啡館,從來到B市至今,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如此陶醉。于志純心里有種莫名的悵然。
徐正陽很快從纏綿中走出來,詢問于志純的工作情況。于志純說基本上適應了B市的生活節奏,工作上很滿意,并把經理年底可能提拔他部門主管的事告訴了他。徐正陽點上一支煙,沉思著,隨即側過身去,從包里掏出一張消費卡遞給于志純說:“這張卡里有兩萬元錢,你抽空到經理家去拜訪他,或在公司沒人的時候給他。算我借給你的,你經濟上寬裕后,什么時候還都可以。”
于志純明白他的意思,婉轉地推辭著說:“徐正陽,我很感謝你,知道你一直在幫助我。不過,我必須要憑自己的能力生存,再說,我們經理或許不會是那種人。”
徐正陽瞧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龐,認真地說:“你傻啊!你可能自以為清高,其實根本就是迂腐!這年月沒錢能干什么?這兩萬元能送給經理肯定值!我問你,你們公司總共有多少人?”
于志純說:“一百三十一名員工。”
徐正陽說:“有幾個主管?”
于志純說:“六個部門設主管。”
徐正陽說:“你想一下,你想做到經理,概率是一百三十一分之一,你能升到主管的職位,離經理的位置,概率就變成了六分之一。你懂了嗎?錢只是工具,只是個誘餌,或者把它隨便想成什么都可以,你根本目的只有一個,把主管職務搶到手。”
于志純堅持推辭,目不轉睛地瞧著徐正陽,心里在想是自己愚笨,還是整個社會變了?
徐正陽無奈地搖頭,苦澀地笑了笑。
四
冬天來了,寒風凜冽,吹得路旁樹枝不斷顫抖。到了年底,于志純終于沒有擢升為充滿希望的部門主管,倒是一個工作不太出色的同事擔任了這個職位。經理告訴他這個消息時,滿臉溫暖,說不是他工作能力問題,主要是僧多粥少,競爭激烈,讓他體諒公司難處,希望他繼續努力,百尺竿頭,爭取下一次機會。他接受到經理傳遞過來的信息,一時之間心里感到很是郁悶。他沒有把這個壞消息告訴徐正陽,知道他年底的時候十分忙碌,正沉浸在一年贏利的喜悅之中。許茗倩擁有父親當官的資源,一如既往享受著奢侈的生活。
這天晚上,于志純上了一會網,正準備上床睡覺,忽然聽到門鈴聲響起來,他打開房門,竟然發現是徐正陽。他西裝革履,外面披著大衣,喝得微醺,有些趔趄,一頭撲進門,擁抱住了于志純。于志純連忙攙扶住他:“徐正陽,你剛喝完酒?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會過來。許茗倩呢?”他不解地問道。
徐正陽舌頭有些打顫,顯得激動,嘟囔著說:“怎么,你不歡迎我……今天,請公司幾個客戶,提前吃年夜飯,每人送份禮。我本來想讓你一起去湊個熱鬧,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沒有讓你一起去。”此刻,他似乎并不想和許茗倩享受這份感情。他脫下大衣甩在床上,腳下依然有點踉蹌。
于志純讓他坐下,沏了杯茶,和他隔桌坐下。
徐正陽還沉浸在興奮中,掏出香煙,遞給于志純一支,自己點上一支,看著于志純激動地說:“我今天確實很高興。忙碌了一年,你知道我賺了多少,大概一百八十多萬。”他喝過酒,笑起來臉上的肌肉有點僵硬。
“一年賺了一百八十多萬?”
“是的。一百八十多萬!”徐正陽喝了口水,控制不住情緒,觸景生情,發泄似地說:“對于沒錢的人來說,錢很重要;對于有錢的人來說,錢只是一個數字。你說是嗎?在大學生活,更多的是憧憬,到社會上混,完全是兩種境界。你要賺錢,你要生存,你要肩負起男人的責任。你說是不是很現實?”他猛吸著煙,煙霧在縈繞,在將他彌漫起來。
于志純不明白他想說什么。
徐正陽悵然地嘆了口氣:“剛踏上社會,什么創業,拚搏,理想,狗屁!來到B市,人生地不熟,想得到發展,這幾年什么苦都嘗遍了。我做過服務生,擺過地攤,貼過小廣告,做過工地上的小工,睡過地鋪,躺過窩棚。創業需要啟動資金,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這不是笑話,老天沒有給我任何機緣,創業的門都沒讓我沾過。為了能夠生存,在這里站住腳,我什么都干過,什么都出賣過,笑臉、信仰、人格、尊嚴、我活著甚至不像個人,你知道嗎?”他漲了紅臉,情緒很激動。
于志純說:“徐正陽,你酒喝多了。”給他杯子續上水。
“我沒有喝多少,今天特別清醒。你不是問過我為什么要和寧嵐分手嗎?因為我討厭她的清高,我不愿意過被別人看不起的生活。除了愛情,我們彼此又能給對方什么?我需要用錢生存下去,需要錢支撐起一個家,營造溫馨和諧的家。剛才我說過,大學生活更多的是憧憬,可是現實生活是慘酷的。我能選擇嗎?”徐正陽嘴唇哆嗦著,情緒變得更加激動,真情流露地說,“其實有了錢以后,特別是錢越來越多,錢真還有意義嗎?我希望你到B市來,很想和你在一起,回味從前的生活。此外,我也不想你和我一樣失去一切,所以,那次你有可能擢升部門主管,我給你消費卡去賄賂,心里是無奈而充滿矛盾的。我已經為此失去了一個愛我的女孩,我不想再失去我最好的朋友。真的。”
于志純心里很難受。他勸慰說:“徐正陽,你不要自暴自棄。你畢竟還有事業,畢竟還有個家庭。”
徐正陽將煙蒂狠狠地碾滅,抑制不住憤怒的情緒說:“什么事業,什么家庭……去他媽的婚姻!有件事一直壓在我心里,很憋屈,很難受,可我不知道能對誰述說。我現在告訴你,和許茗倩結婚的時候,她已經懷有別人的孩子。”
于志純氣憤地打斷他:“徐正陽,你胡言亂語,今天真的是喝醉了!”
徐正陽淚眼迷離,忽然,趴在桌子上哭了:“我根本沒有醉,這完全是真的,許茗倩結婚前親口告訴我,讓我考慮,我能有什么選擇?我一無所有,寧嵐遲早會分手,窮得已走投無路……”
五
還有幾天,農歷過年了,偶爾傳來零星的鞭炮聲,空氣中彌漫起節日氣氛。這天公司臨近放假瑣事很多,于志純忙到很晩才下班回家,走到居住的地方不遠時,感到餓得饑腸轆轆,忽然發現寒夜中,小區門口一個攤位正冒著白氣。他走過去,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正在忙碌。“餛飩、水餃,八元一碗。”站在白氣中間的女人手腳麻利,長得并不難看,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來一碗餛飩。”于志純在小桌子旁坐下。
女人熱情地說:“一會兒就好。”
一會兒,一碗滾熱的餛飩端上桌,于志純拿起瓷匙子舀了一口湯,湯里沉著小顆榨菜丁,漂著幾片蝦皮,還有被沖開的紫菜絲。湯面上的點點油星在燈光下閃爍著。他看著折在餛飩皮皺褶里的肉,感覺很好,香氣撲鼻,急不可待地把一個餛飩送進了嘴里,咬到一小塊姜末,姜溫暖辛辣的滋味混合著肉香味在嘴里彌漫開來。
“要醋嗎,有辣椒?”女人想起來似地問。
于志純搖搖頭,又吃了一個餛飩,咽下去后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在這里擺攤。”
“一直在啊?”女人說,“有時城管查得緊,就不出來,大多數時候都在。”
“明天晚上還在嗎?”于志純隨之又問了一句。
“不擺攤怎么生存?”女人說,“要是能有個店面,就不怕城管查了。”
于志純說:“以后再開幾十家連鎖店。”
女人笑了起來,笑起來很好看。
于志純捧起碗喝了一口熱湯。他感到很奇怪,居然一直沒有看到過這個餛飩攤位。他想起了在A市小區門口的小排檔。他吃完餛飩后拿起桌上餐巾紙擦了擦嘴,付了錢,沒有急于站起身離開,瞧著遠處霓虹燈閃爍的夜晚,想起了徐正陽、寧嵐、許茗倩、還有自己……
女人在說:“再來一碗水餃?”
一陣風吹來,路旁光禿的樹枝搖晃著,一片鞭炮的紙屑隨風飄落下來。于志純看著在路面移動的紙屑,感覺就像飄零的枯葉,就像被風吹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