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研究綜述與教學建議

黃光平 鄭炯

對《孔乙己》一文進行研究的文章頗多，涉及諸如主題思想、人物形象、寫作藝術(shù)、教學處理等多個方面。對這些研究成果進行綜述，有利于對其研究進展進行概括性的梳理與分析，并發(fā)現(xiàn)可能存在的研究問題以及新的研究價值而且以此提出的教學建議對廣大一線教師的課堂教學也會有所啟發(fā)與幫助。《孔乙己》是魯迅小說集《吶喊》中的經(jīng)典之作，長久以來在中學語文課本中占有一席之地，歷來為廣大讀者熟知，并多次被譯為英文，加之魯迅的作品在教材中幾經(jīng)增刪，而此文卻一直被保留下來，足以體現(xiàn)出其經(jīng)典性與重要性。筆者在查閱了大量相關(guān)文獻資料的基礎(chǔ)上，試圖對其研究狀況進行大致梳理，做一概述，以期對廣大教師及教育研究者有所幫助。

一、《孔乙己》的主題思想

有關(guān)《孔乙己》主題研究的文章頗多，總的來看，主要可以概括為以下兩大類：“單一主題說”和“多元主題說”。

“單一主題說”的研究又可細分為兩種觀點。

一是認為《孔乙己》的主題思想是揭露腐朽的封建社會制度和科舉制度。這種觀點主要出現(xiàn)在對《孔乙己》早年的研究中，如鮑昌和邱文治認為：“作者通過孔乙己的悲劇，有力的揭露和控訴了腐朽的封建教育——科舉制度和產(chǎn)生孔乙己悲劇的整個封建社會制度。”[1]出版于九十年代較有影響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詞典》中也體現(xiàn)了這種看法，它對“孔乙己”這一詞條的解釋就提到了“控訴了封建教育和科舉制度，揭示了封建社會的吃人本質(zhì)”。可見早年的相關(guān)研究主要是從制度方面對其主題進行探討的，帶有較強的政治色彩。

還有一種觀點指出，《孔乙己》的主題是批判冷漠、麻木的國民性。持該觀點的人大都認為先前對《孔乙己》主題的解讀存在偏差甚至錯誤，如王建明就指出，僅從“小說中一些典型細節(jié)的描寫鮮明揭示了孔乙己的悲劇性格”從而就認為文章的主題是“抨擊了封建科舉制度對知識分子的栽害，這顯然是對《孔乙己》主題的一種誤解。”[2]基于此，持此觀點的研究者對該作品的主題進行了再探討。漆福剛認為小說的“主題正是揭露、抨擊‘看客吃人的現(xiàn)象。”[3]而陳繼華老師則是在教學實踐中通過與學生共同探討，得出了文章的主題為，“揭露人性的愚昧、麻木、不覺悟，表達作者對國民劣根性的深沉的悲哀。”[4]

“多元主題說”綜合了“單一主題說”的觀點，提出了一種較為全面客觀的見解，為我們對文章主題的解讀提供了較為開闊的視野和多角度的理解。如孫玉生認為《孔乙己》“既揭示了封建教育制度（而不是封建科舉制度）對知識分子的毒害，又揭示了舊社會人與人關(guān)系的涼薄。”[5]魏麗萌也指出文章：“控訴了封建教育制度的罪惡，揭示了當時國民冷漠麻木的精神狀態(tài)，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封建社會的腐朽和病態(tài)。”[6]不僅如此，在一些較為權(quán)威的資料中也持“多元主題說”的觀點，如2003年版《義務(wù)教育三年制初級中學教科書（修訂版）》第六冊教學參考書和2012年版的《語文教學參考書》均指出，《孔乙己》一文的主題就是對封建制度和封建思想的批判，對冷漠、麻木的國民性的批判，對罪惡的科舉制度的控訴。從整體看，當前對《孔乙己》主題的研究呈現(xiàn)多視域、綜合化的特點，學者們對其挖掘更為深入和理性。

二、《孔乙己》的人物形象

（一）孔乙己

孔乙己作為全文的中心人物，與其相關(guān)的研究自然很多。一般對孔乙己人物形象的定位是“迂腐”、“悲慘的苦人”等。如周延龍認為：“小說主人公孔乙己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知識分子，是一個苦人形象。”[7]饒美紅老師把孔乙己看作是“一個貧賤而悲慘的‘多余人，一個遭社會涼薄的苦人”。[8]王斌武則指出孔乙己的形象具有兩面性：“既有迂腐、窮酸的一面，令人可悲可笑；又有善良、誠實的一面，令人同情、憐憫。”[9]值得一提的是，張敏老師則希望超越傳統(tǒng)的文本解讀，去發(fā)現(xiàn)孔乙己“好”的一面，她認為孔乙己“是一個有著透明心性的善良人；是一個有著讀書人的斯文、誠信和傲氣品性的人；是一個有著倔強堅忍的個性，抗爭社會，突顯個性的人。”[10]這種獨辟蹊徑的解讀確實新穎獨特，讓人眼前一亮。

（二）掌柜和酒客

雖然學者們對《孔乙己》中酒店掌柜和酒客人物形象的專門研究并不多，但觀點基本一致：他們便是魯迅筆下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看客”，也是當時國民真實狀況的寫照。掌柜和酒客們都是“冷漠、麻木”的，他們把孔乙己當成活躍氛圍的笑料，“掌柜不但不給一點點的關(guān)心，還要抹殺孔乙己最后一絲尊嚴”，“不但如此，還以此拿孔乙己開心”。諸定國一針見血地指出：“掌柜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周圍的人是一群麻木不仁的人。”[11]正是這群“看客”將孔乙己推向死亡，恰如魯迅先生在《我之節(jié)烈觀》中寫道：“中國的看客是無主名無意識的殺人團。”[12]

（三）“我”

關(guān)于“我”究竟是誰，歷來頗有爭議，本文僅從人物形象層面進行綜述。萬嗣玨認為文中“我”的身份是酒店的小伙計，是“舊社會專門侍候人的下等人”。可就是這個“最被人瞧不起的小伙計，也是勢利的”。[13]在周延龍看來，“我”是個“受到等級觀念的侵蝕”[14]的12歲的孩子。而劉思遠卻提出了不一樣的看法，他認為：“‘我與孔乙己在本質(zhì)上有著一種相同的東西，都是自己所在世界的‘異類，文中的孔乙己、‘我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魯迅先生當時的‘異質(zhì)性生活的寫照。”[15]

三、《孔乙己》的寫作藝術(shù)

很多研究者對該作品的藝術(shù)特征進行了探討，而探討的內(nèi)容主要集中在敘述藝術(shù)和語言藝術(shù)兩個方面。劉家慶從敘述藝術(shù)的角度指出，《孔乙己》的敘述十分個性化：“作者讓敘述者講述孔乙己的故事，不僅具有了敘述上的藝術(shù)功能，而且也具有了對述者嚴厲批判的思想意義”。同時，他指出該作品的敘述結(jié)構(gòu)具有散文的特點，“是一篇‘散文化的小說”。[16]這和劉世劍的“把小說當作詩和散文來寫”的觀點可謂是不謀而合。劉世劍進一步分析指出，小說中“許多地方是靜和虛的描寫，但虛中蘊含著實，靜中跳躍著動，零散的畫面給人以統(tǒng)一的強烈的印象”。[17]余利彩從謀篇布局的角度指出，小說的藝術(shù)特征體現(xiàn)在典型環(huán)境的細致描寫以及人物出場的精心安排。她認為，“作品運用高明的剪輯藝術(shù)，把一個個看似零散的細節(jié)剪輯成一組鏡頭”。[18]足以體現(xiàn)作者高超的寫作功底。關(guān)于語言藝術(shù)的研究則主要體現(xiàn)在遣詞造句和修辭手法上，如葛信益從用詞、造句、修辭三個方面進行了分析，認為作品“用詞準確生動”、“突出人物形象，抓住人物特征”，運用“夸張、反復、引用”[19]等手法。廖艷瓊則主要從襯托藝術(shù)的角度進行論述，她認為作品襯托藝術(shù)的展現(xiàn)主要體現(xiàn)在“以物襯人，即用環(huán)境氣氛襯托人物悲慘命運”和“以人襯人，通過階級地位各不相同的人的互相映襯，揭示了孔乙己悲劇的階級根源”上。[20]

四、《孔乙己》的教學處理

筆者在閱覽了較多相關(guān)的教學設(shè)計和課堂實錄后發(fā)現(xiàn)，教師對該作品的教學處理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方面。

教學內(nèi)容的選擇主要涵蓋了文本的主題確定、語言賞析以及人物形象分析三個方面。具體表現(xiàn)在明確了文章的兩個主題：“揭露封建科舉制度和封建文化教育對讀書人的身心摧殘”及“揭露國民的劣根性——對‘苦人的冷漠和‘涼薄”。對文章的語言賞析主要體現(xiàn)在對某些字詞和修辭手法的分析上，如顏運靜老師則主要是通過對語句的分析來展開教學，蔡澄清老師更是通過“研究、體會作品的準確、精練、生動的語言，學習魯迅運用文學語言的藝術(shù)”。[21]對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分析主要是在文本解讀的過程中歸納得出的，如張紅霞老師則是在對孔乙己“四次臉色”的賞析和對其動作、語言、外貌的賞析中歸納出他“好吃懶做、死要面子、自欺欺人、自命清高”的性格特點。[22]

教學方法主要采取朗讀法、問答法等，如耿鋒賢老師在教學中便采取了“朗讀問答相結(jié)合”的方式。[23]當然也有老師采取了比較創(chuàng)新的教學方式方法，如筆者導師鄭逸農(nóng)老師在其《〈孔乙己〉‘非指示性教學設(shè)計》里面就采取了問題探究、小組合作學習、自選學習內(nèi)容等方式進行教學，充分尊重學生作為學習主體的地位，有利于學生的自主發(fā)展、自主成長，有益于學生創(chuàng)造性思維的培養(yǎng)。[24]但是這類設(shè)計對學生和教師自身的能力水平要求相對較高，實施之前應(yīng)充分考慮到師生自身狀況，否則，課堂教學可能會流于形式，停留在表層，難以達到預期效果。

五、教學建議

何為語文？“語”，即語言；“文”，指文字。語文的課程性質(zhì)是什么？它應(yīng)履行的使命是什么？《義務(wù)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已經(jīng)給出了回答：“語文是一門學習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總而言之，語文就是培養(yǎng)學生綜合運用語言文字的能力，從而提高學生的語文素養(yǎng)。語文應(yīng)該關(guān)注學生的體驗、現(xiàn)實生活，所以在語文教學過程中，教師應(yīng)該把握語文學科的特點進行教學。以《孔乙己》一文為例，教師在教學過程中，需要調(diào)動學生積極地去閱讀文本、理解文本，通過咀嚼語言來把握課文的主題、體會作者的情感、分析人物的形象特征等。在教學中，教師不能僅僅通過簡單的“師問生答”的方式進行教學，而是應(yīng)該還課堂于學生，讓課堂成為教師、學生、文本三者間相互聯(lián)系、互相作用的場所，在三者的交流對話中凸顯學生的主體性，促進學生的情感體驗與能力提升。這才是當下我們所追求的新課堂的應(yīng)有之貌。

大致的教學過程如下：

1、開展文本對話，分析人物形象。教師引導學生自由閱讀文本，通過對文中人物語言行為的掌握，能夠較準確地把握人物的形象。比如，在分析孔乙己人物形象時，教師可讓學生分小組自由閱讀課文，找出文中描寫孔乙己的典型語句，并在小組內(nèi)討論交流，談?wù)勍ㄟ^對這些語句的分析，自己是如何看待孔乙己這一人物形象的，最終形成小組答案，向全班展示。

2、抓住細節(jié)描寫，鑒賞語言藝術(shù)。學生先自己品讀文章，找出自己認為文章寫得很成功的地方，分別從字、詞、句的角度說說自己的看法和理解。例如“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他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jīng)不成樣子”，孔乙己臉色變化背后分別說明了什么？“便排出九文大錢”、“他從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錢”中“排”和“摸”有什么深層含義？換成其他詞好不好？

3、升華文本理解，揭示文章主題。教師引導學生再次與文本對話，通過更深層次的閱讀，從整體上把握文章的感情基調(diào)，并聯(lián)系文章的寫作背景，深入探究作者想要表達的觀點，即文章的主題。學生也可以對文章主題說說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允許個性化的理解與表達，最后教師做適當?shù)囊龑c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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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光平 鄭炯 浙江師范大學教師教育學院 32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