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推開窗,小區一夜之間籠罩在銀色的世界里,多年未見的大雪,讓人驚喜萬分!我急忙穿衣出門,登上樓頂。放眼望去,蜿蜒起伏的九里山脈像一條白色的玉龍橫臥市郊北部,比往常顯得巍峨壯觀了許多。此時此景,讓我想起了遠方的老家,那村莊東頭的祖籍老宅。仿佛回到了昔日宅院里的情景,年邁瘦小的爺爺抱著掃帚吃力地清理積雪;奶奶踮著三寸小腳拿著竹竿正向大門外驅趕雞鴨鵝狗;高大健壯的父親穿著厚底茅窩挑著鐵桶走向村中井臺;體弱多病的母親在鍋屋里燒水做飯,忙個不停。又似乎聽見老宅院子里傳出的雞鳴狗叫,水缸水桶及鍋碗瓢勺碰撞的叮當聲……
故鄉在蘇北平原,大沙河東,微山湖畔,一個偏僻小村的最東頭。在我兒時的記憶里,老宅原是三間秣秸箔鋪頂、碎麥草抹墻的堿土屋,爺爺奶奶健在時住在東間,靠北墻打了個厚厚的土坯炕當床,房間里靠南墻處還擺放了許多盛糧食的瓦缸條囤之類。屋當門一間作客廳。西頭一間是父母的臥室。老宅院坐北朝南,身后有一排筆直的大楊樹,屋前生長一棵盆口粗的梧桐樹。樹木遮天蔽日,冬天落葉,春天吐綠,我和小伙伴們在樹下嬉戲打鬧,鳥兒在枝頭上婉轉啼鳴。
1965年冬季的一個深夜,正在熟睡中的我被撲通一聲巨響驚醒,老屋的半個東山墻突然倒塌。天一放亮,父親就忙著向鄰居求助,找地方把全家臨時安頓下來,開始著手找工匠對房子進行修繕恢復。后來,隨著我們兄弟姐妹漸漸長大,三間土屋住著顯得越來越擁擠。父母經過一番商量之后,決定擴建三間配房。從那時起,我們姊妹幾個才有了自己的小天地。到了1975年春天,大姐、大哥都參加工作,家里的經濟收入有所增加了,父母親又決定在老宅上再蓋三間南屋。中間當院門,當地人叫神仙過洞,其他兩間住人。還把各個房子之間的空地拉上墻頭,老宅院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四合小院。當時,大姐在鄰村小學教書,每天早出晚歸,為了她工作方便,又不影響其他家人休息,讓大姐和二姐、小妹搬進新建的南屋去住。從此,三姐妹才真正有了自己的閨房。
老宅院四周挨著有五家鄰居,平時和睦相處,互相幫襯,給我留下美好的記憶。打記事起,我差不多每天都在周圍幾個鄰居家玩耍。父母經常囑咐我,對人要有禮貌。我雖然很聽話,可還是時有失誤,鬧出不少笑話。
到了上世紀90年代初,隨著收入不斷提高,年邁的父母用他們積攢多年的錢,對老宅院進行了一次大的翻新,將主房打倒,原地建了二層小洋樓,還把配房和院墻全部粉刷一遍,又打了20平方米的水泥地面,鋪了一條15米長的磚石院路。后來,父親從縣城集市上買來三棵柿子樹和一棵石榴樹,分別栽在院子角落。靠小院西南角開出二分多菜地,緊挨園子打了口20余米深的壓水井,并把祖傳下來的大石槽放在旁邊用于貯水。每年春夏季節,院子里繁花似錦,香氣四溢。至此,也算實現了父母晚年的一大夙愿。可沒過幾年,父母相繼病逝,我們兄弟姐妹也都去外地工作生活,老宅院開始閑置起來。我每到逢年過節給父母親燒紙時,才能看望一下老宅,心里總感覺到老宅院如祖傳石槽一樣,在那里靜靜地守望著它曾經的主人及子孫后代們。
我時常思念老宅小院,不僅因為它承載著童年的美好時光,還因它聯系著難以割舍的濃濃鄉情與親情。
雪落大地靜無聲,雪中的老宅,此刻,也會和我一樣,在雪中默默地回憶那逝去的歲月嗎?
作者簡介:陳慶禮,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文學期刊《百家》《歌風臺》執行主編,江蘇省沛縣作家協會主席。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