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寧
一、法學學科教育模式的歷史沿革
中國現代意義上的法學學科教育始于20世紀初的“西法東漸”。1904年,清政府頒布《奏定學堂章程》,將法學學科教育定位在高等學堂以上的教育層次。[5]其后,中華民國政府在吸收和借鑒德、美研究生教育制度的基礎上,正式建立法學士、法學碩士和法學博士三級學位制度。新中國成立后,中國人民大學在中國法學研究生培養方面表現得尤為突出,并作出了重要貢獻。當代中國法學各個領域的權威教授、專家或高級司法官員大多直接或間接出自該校。[6]可以說,建國之后到“文革”之前,中國法學研究生教育有一段短暫的蓬勃發展期,也取得了矚目的成績。[7]十年動亂時期,教育遭到嚴重破壞,法學教育也并不例外,各大高等院校對于法科研究生的培養基本癱瘓。直到1980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學位條例》及其實施辦法,法學學科研究生教育才重獲重視。1996年,伴隨著法律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8]的招生培養,法學學位由原來的法學學士、法學碩士和法學博士三個學位層次發展為四個,成為中國法學教育的主體。[9]
二、法學學科研究生個性化培養模式的產生
改革開放之后,高校法學學科教育發展迅猛。2012年數據顯示,中國開辦法學專業的法學教育機構為624所,其中118所具有招收法律法律碩士研究生資格。在校法律碩士研究生5萬人左右,較10年前增長了5倍多。[10]隨著中國市場經濟的發展、教育理念的變化以及高等教育改革的深入,社會對于培養具有高級教育背景的應用型專業人才的呼聲不斷提升。[11]基于此,近年來各大高校均在加強法學學科研究生教育方面下足功夫。面對法律碩士研究生更占優勢的應用和實踐能力,如何更好地將法學碩士研究生培養為更具個性化特征、多樣化的法律人已經成為各校法學院、系教學改革的重點攻堅課題。法學學科研究生個性化培養模式也就應運而生。
目前對個性化培養模式的明確概念尚未有定論,但結合各家觀點,個性化培養模式大致包含以下幾點內容:個性化培養模式是指面對獨特的生命個體,通過適合每個獨特生命的手段,發覺個體生命的潛能,促進個體生命自由發展的教育模式。[12]法學學科研究生個性化培養模式應當指:尊重個性,承認法學學科研究生個體之間的差異性、獨特性和多樣性,針對學生個體的不同需求來營造環境、創造條件,促使他們產生個性化成果,[13]培養具有法學創新能力的創造性人才。應當說,隨著社會的進步與發展,以往那種單一的“上大課”、“大鍋煮”式的法學本科生培養模式早已不能夠適應時代的要求和法學學科研究生的個體需求。為進一步提升教育、教學水平,滿足人才市場越來越高的要求,各大高等院校均將其對法學碩士研究生的培養目標定位于既具有科研水平又具有實踐操作能力的多方面人才的培養。[14]這就為這些高校提出了一大難題,即如何在仍需采用統一的培養模式的前提下滿足千差萬別的法學碩士研究生的需要?解答這一看似難以“逾越”的“難題”,對于促進我國法學學科研究生教育改革和培養模式的創新具有重要的現實和理論意義。
三、法學學科研究生培養現狀存在的問題
近年來我國法學學科研究生教育在規模快速膨脹而培養條件并沒有太大改善的環境下,總體質量保持穩定。[15]在科研能力方面,絕大部分研究生的綜合素質、科研水平、學風表現良好,獲得了大部分導師、用人單位的好評,部分學生的發表的學術論文、碩士畢業論文也表現出了較高的學術水準。在實踐能力方面,有相當一部分的法學碩士畢業后選擇進入法律實務部門工作,與同期的法律碩士畢業生相比,法學碩士在法學理論基礎、法學文書行文等方面的能力明顯高于法律碩士,但在動手能力、創新能力等方面則略顯欠缺。具體問題分析如下:
(一)課程設置方面
1、專業必修課的量過小。
一方面,部分學校的專業必修課設置量太小,缺乏一些基本核心課程,這對于學生知識體系完整性的建立十分不利。另一方面,部分學校為研一的學生設置過多與其專業并不相關的必修課。盡管這對于擴展學生的知識面有一定程度的幫助,但由于法學碩士研究生均已在本科階段進行過系統的法律學習,在研究生階段,學生更加希望能夠在其專業基礎上進行深度學術探討而非“重溫”本科課程。
2、專業選修課設置不合理。
普遍存在的問題是,學校為法學碩士生設置的專業選修課程太小,選擇余地不大,且課程設置不能體現研究生教育的特點。一方面,盡管一些學校設置有“法學前沿”等專題類講座,在一定程度上能夠保證法學研究生盡可能多地接觸到最為前沿的法學研究熱點或難點問題,但由于每次講座的老師不同,且其傳授知識的方式也有很大區別,這就會導致學生對于此類知識只能“淺嘗輒止”,并不能“融會貫通”。另一方面,一些學校對于法學研究生的課程設置表現得過于“謹慎”,仍然沿襲本科課程設置,且老師在授課過程中也存在課程內容過于空洞,忽視對于理論的縱深講解等問題。[16]由于法學研究生均已受到過較為系統的法學本科教育,讓他們在研究生階段再次“回爐”本科已經學過的知識似乎有點“得不償失”的意味,也不能很好地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此外,由于部分學校開設專業選修課數量過少,使得一些學生在選課時“無所適從”,即自己感興趣的課程學校并未開設,但為了滿足畢業學分的要求,只能選擇一些不是很感興趣的課程學習,這種“為了修學分而學習”的想法在一些法學碩士生思想中較為嚴重,這也是無法調動起這部分學生的學習自主性的重要原因。
3、有關法律實務和法律技能課程較少。
盡管我國最初設置法學碩士的目的是培養專業法學研究人才,但為順應時代發展的需要,目前絕大多數具有法學碩士授權點的高校在其法學碩士研究生培養目標中均將其培養目標定位為“應用型人才”。在法學碩士研究生實踐能力培養方面,也均要求學生需要完成一定的實踐學分。然而,在課程設置方面,均未非常明確地專門培養學生法律實務和法律技能知識的課程,僅單純要求學生在答辯之前自行尋找實習單位從事社會實踐。這對于來自于國家重點法學院校的碩士生來說,在研究生就讀期間找到適合自己的實習單位并未難事;但對于來自于普通院校的法學碩士來說,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到社會實踐單位卻相當困難。這類學生為拿到實踐學分順利畢業,要么尋求碩士生導師、家長的幫助,要么只能“退而求其次”隨便找個單位了事,在這種情況之下獲得的“實習鑒定”已經完全違背了學校制定實踐學分的初衷,也不能充分反映學生的學習興趣。
(二)教學方式和師資方面
1、教學方式
絕大部分學校仍沿用傳統的“教師單純講授知識”的“滿堂灌”的教學模式。這種情況在一些法學碩士(包括法律碩士)研究生數量較多的學校表現得尤為突出。例如,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法律碩士上課即采取“大班授課”制。絕大多數情況下,研究生一年級和二年級上課學生人數均超過100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一方面,無法進行分小組討論,師生之間、學生之間互動交流探討的機會幾乎沒有。另一方面,授課老師為保證授課進度,也無法根據學生的學習興趣對某部分內容進行更為細致和詳盡的講解。這些均不利于激發學生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也無法實現鍛煉其法律思維和表達能力的目的,[17]更無法實現對于學生的個性化培養。
2、師資方面
在師資水平方面,近年來,全國范圍內高校對于法學專業教師的學歷、科研能力、教學水平等方面的要求均有較大程度的提升。再加上各大院校對于法學碩士(包括法律碩士)研究生的培養都很重視,因此,一般都會調派本校教學、科研骨干教師擔任碩士生導師。通過研究發現,主要存在的問題在于招生規模和高校培養能力之間存在較大差距。這也是目前我國法學研究生培養問題上最為突出的矛盾。以吉林大學法學院為例,平均一名碩士生導師指導的研究生數量已達到48.4名。[18]各位碩士生導師作為學校教學骨干,不僅需要肩負起培養碩士研究生的重任,還要承擔繁重的科研任務。因此,導師不“導”學生“放羊”的情況實屬正常,經常有學生抱怨“一個學期見不到幾次導師,更別提指導了。”在這種嚴重失衡的生師比情況下想要達到導師對法學碩士研究生的“一對一”的個性化培養確實比較困難。
四、法學學科研究生個性化培養的幾點建議
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法學研究生教育已經初具規模。[19]但如前所述,我國法學研究生教育仍存在很多問缺陷,尤其是法學學科研究生個性化模式培養尚處初級階段,尚存諸多問題亟待解決。如何解決這些問題需要高校、教師、學生的共同參與。綜上,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推動法學學科研究生個性化培養模式:
一是建立個人建檔制度。為每個法學研究生建立“個性化培養檔案”,在檔案中記錄該生在培養過程中關于法學研究和法學學習提出的相關問題,要求導師及時填寫書面意見,形成對于該研究生整個研究學習狀態的全面掌握。
二是增強教學互動,廣泛采用討論式教學法,兼采講座式教學法。將學生置于教學的主體地位,使其從被動地接受轉變為主動地參與,最終達到教學相長的目的。[20]
三是重視案例教學法的同時,仍應夯實學生對于傳統法律解釋與法律適用的具體方法,加深學生對法律體系和法律內在邏輯性的認識,訓練其正確的法律思維方式。[21]
四是實行導師組負責制。在教學過程中,導師組負責人或主要成員不定期組織學生座談,聽取學生有關修改和完善教學的建議。學期結束后,導師組負責人組織承擔該門課程教學的教師召開教學經驗交流會,促進教師改進教學方式,提高教學質量。[1]這種做法能夠實現教師與教師、教學與科研、教與學之間的三重結合,發揮教學資源的最優配置。
五是引入團隊研習法。團隊研習法是根據學生的年紀、性別、興趣,將研究生分為若干研習小組,形成研習團隊,[2]以學生自主學習為主,配合指導老師的參與,從事一定的科研活動。在各自的研習團隊中,培養學生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更為重要的是,通過團隊合作,鍛煉其與他人協作共處,共同研究問題的能力,這些能力對于學生未來的工作、科研和生活都有極大裨益。此外,通過組成學術團隊,學生可以在導師的指導下直接參與到導師主持的科研項目或資助申報科研項目當中來,使得學生真正在實踐中掌握研究方法。
六是形成合理的淘汰機制。國外大學在研究生培養階段普遍實行“寬進嚴出”的體制,研究生不能及時獲得或不能獲得學位是一種正常現象。[3]學校設立淘汰機制的目的是為了調動研究生的學習積極性,促進其不斷進行自我提升。與國外“寬進嚴出”的體制相比,我國高校研究生教育普遍實行“嚴進寬出”模式,并未形成正常的淘汰機制。[4]學生長期處于此種沒有競爭或較少競爭的環境中,更容易缺乏學習的壓力與動力,這也會放緩甚至中斷學校對其進行個性化培養的進程。
總之,正如蘇力在《當代中國法學教育的挑戰與機遇》一文中提到的,“對于法學教育的最基本挑戰就是法學院的產品,主要是畢業生和學術成果能否滿足中國社會發展的需要。具體說來,就是法學教育如何能面對正在發生的社會轉型和經濟的迅速發展,提供有市場需求的優質產品。”法學學科研究生個性化培養模式就是為了適應這種變化而產生的。如上所述,法學學科研究生個性化培養模式的目標是培養具有法學創新能力的創造性人才。要激發人的創造性,必須針對個人的特質,尊重個人的主體地位,引導個人的內在創造力,做到授之以漁,傳之以道,教之以心,樹立個性化培養理念,完善個性化的招生、教學、管理與服務機制,制定個性化的培養方案,營造良好的學術氛圍,達到“因材施教”的效果,使學生的個性得到充分發展和張揚,使其潛力得到充分發掘,從而將他們造就成為具有創新精神的人才。
參考文獻:
[1]魏漢濤:《法學研究生培養方式的革新——優勢教學法與團隊研習法的結合》,載《研究生教育研究》2014年第2期,第43-44頁。
[2]同20,第45頁。
[3]寧清同:《我國法學碩士研究生教育改革芻議》,載《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5期,第589頁。
[4]陳學飛、金紅梅:《研究生教育:培養模式、質量與問題》,http://www.china.com.cn/chinese/zhuanti/05jybg/1163249.htm,2014-12-19.
[5]王建:《當代中國法學研究生教育概覽》,載《中國法學教育研究》2006年第4期,第38頁。
[6]同2,第39頁。
[7]據統計,1949年到1965年間,全國共招收法科畢業生13屆共513人。
[8]冀祥德:《論法學教育中國模式的初步形成》,載《法學論壇》2011年第5期,第80頁。
[9]同6,第79頁。
[10]冀祥德:《論中國法科研究生培養模式轉型之必要——從以培養法學碩士為主轉向為法律碩士為主》,載《環球法律評論》2012年第5期,第144頁。
[11]《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法學研究所)2015年招收攻讀全日制法律碩士(法學)、全日制法律碩士(非法學)專業學位研究生招生簡章》,http://www.iolaw.org.cn/showNews.aspx?id=41978,2014-12-17.
[12]劉獻君:《高等學校個性化教育探索》,載《高等教育研究》2011年第3期,第4頁。
[13]萬洪英、萬明、裴曉敏:《研究生個性化培養的思考與探索》,載《學位與研究生教育》2013年第1期,第31頁。
[14]程琳:《從我國法學研究生培養目標談法學研究生教育改革》,載《法制與經濟》2009年第24期,第136頁。
[15]王孫禺、袁本濤、趙偉:《我國研究生教育質量狀況綜合調研報告》,載《中國高等教育》2007年第9期,第35頁。
[16]同13。
[17]同13,第34頁。
[18]參見:吉林大學法學院簡介,http://law.jlu.edu.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