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赟
【摘要】天人合一是我國生態文化傳統中一個根本性的主題,也是主流文化的儒家和道家所主張的一種協調人與自然關系的指導思想,同時還是農業文明時代人們所向往的一種至高的生存境界。弘揚生態文化傳統有助于人們形成健全的生態思維,有利于促進人們追求健康、文明的精神生活,有利于完善當代生態倫理構建,有利于促進人們形成自覺維護生態環境的良好行為習慣。
【關鍵詞】生態文化;天人合一;生態倫理;生態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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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生態文化傳統是在悠久的農業文明中延續了數千年之久的偉大傳統,盡管它存在不少的時代局限性,但是它留下的關于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豐富經驗和深刻智慧為人類建設生態文明提供了寶貴的資源。
一、天人合一整體思維模式有助于人們形成健全的生態思維
天人合一是中華民族的傳統思想,這種思想在道家表現為“道生萬物”的形態,在儒家則表現為“太極生萬物”的形態,其共同特征是把整個宇宙萬物看成是由同一根源化生出來的。由于萬物并非同出于一個像上帝那樣的外在本源,而是產生于宇宙生成過程中共同的自然根源,它們具有從共同的本源而獲得內在的進化動力和統合一體的力量,具有相互間的親緣關系,這就好比同一個家族的成員出自一個共同的祖先一樣。根據這種思維方式,它能夠促進人們從過程取向上理解宇宙由無機物演化出有機物,由有機物演化出生命,由生命演化出人類的進化過程,從而把握萬物與人類同源同根之統一性,肯定人類具有動物性和生物性,也具有地球特性和宇宙特性。這種思維方式也能夠促進人們理解人類與非人類生命在生命之網上的復雜關系。因為,萬物出于共同本源和自發原因而相互感應和協調,自然形成一個動態平衡的和諧整體,而不是一種機械的秩序。人類作為生命,與萬物是相互依存的,人不能離開天地萬物而獨立生存。人類不僅與所有非人類生命物種是一體關聯的,而且所有生命與其存在的無機環境也是一體關聯的,這種聯系是一種動態的網絡聯系,不同的事物都是這個網絡上的紐結,是各種生命之線織成了這個生命之網,人類只是其中的一根線。不僅花草樹木、鳥獸蟲魚是生命之網的一部分,就是海洋、河流、土壤、空氣這些生命存在的環境,也是組成生命之網的一部分。中國生態文化傳統以人們直接的生存經驗為基礎,通過對流變的自然節律和生物共同體的有機秩序的悟性體驗,具體真切地把握了人類生存與自然界的有機聯系,深刻地洞悉到了人類只有維持與自然界長期的和諧共生關系,才有可能獲得持久健康的生存。這種生態智慧對于現代人來說依然是彌足珍貴的生存法寶。
二、天人合一的生存境界有利促進人們追求健康、文明的精神生活。天人合一是中國生態文化傳統中一個根本性的主題,也是中國主流文化的儒家和道家所主張的一種協調人與自然關系的指導思想,同時還是農業文明時代人們所向往的一種至高的生存境界。它是一種有目的地維護人類生存的全球生態環境的價值理想,即使是科學的生態學也缺乏這種文化價值的合理性。正如羅爾斯頓所說:“盡管傳統文化沒有作為科學的生態學,但他們常常具有詞源學意義上的生態學:棲息地的邏輯。他們具有全球的觀點,依據這種觀點,他們有目的地居住在一個有目的的世界上。我們很難說,科學至今已經給我們提供了一種全球觀點,在這種觀點中,我們發現我們真正生活在自己的棲息地。”棲息地的邏輯,就是一種樸素的直觀經驗的人類生態學,它能夠在人類物質的感性生存活動中體驗到所有生命的相互作用和相互依存,自覺地遵守人們長期形成的保護自然生態環境的習慣,合理地利用和節約自然資源。它要求人們,除了滿足基本的物質生活需求外,應該節制奢侈生活的物質消費欲望,過一種“少私寡欲”、“知足常樂”的簡樸生活,而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豐富的社會生活與崇高的精神生活中去。通過批判地繼承天人合一的價值理念,能夠改變當代人把自己當成“經濟人”、當成消費動物的理念,改變人們只是在物質消費的攀比中來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病態生活態度,而把人類的物質生活看成是地球生態過程的一個組成部分,把維持自己較低消費的物質生活看成是恢復地球生態環境的一種生態義務。同時,天人合一的人生境界也能使人深刻地認識到,把人的畢生精力和時間用于獵獲奢侈消費品和尋求感官刺激,是人生的最大迷失,是人生意義的徹底喪失。人的有意義的生活能夠通過追求精神價值來充實和完善。無論是對科學的探究、藝術的創造、道德的完善,還是對人的天賦和潛能的開發,都能為自己揭開一個博大、美妙、崇高、深邃、神奇的精神世界。并且,對天人合一境界的追求,不僅能調節人的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平衡,防止人單方面地沉湎于物質享樂,而且能激勵人們獨立自主地選擇生活、創造生活,去經歷和體驗對人類同胞的愛和對所有生命的關懷,去體悟人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愉悅感受。因此,通過了解中國生態文化中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和境界,能夠深化每一個社會成員對人生價值的認識,豐富自己對生命意義的體驗,并促進人們在全球生態危機日益加劇的今天形成必需的生態生存論的態度,重建一種健康、文明、環保的生活方式,為建設生態文明所需要的智慧、道德和精神氛圍提供不竭的歷史源泉。
三、尊重生命價值的生態道德觀有利于完善當代生態倫理。在中國的生態文化傳統中,自然整體的演化不僅被人們看成是一個永恒的生命創造過程,也是一個生命價值的創造過程。所有生命出自一源,生于同根,就像是同一個大家庭的不同成員,所以人們應該尊重所有生命,愛護天地萬物,道德地對待所有非人類生命及其生存環境。這種生態道德觀不僅是一種對認知理性的把握,同時也需要一種關愛生命的情感體驗。孔子把人的道德態度當成人的內心感情的自然流露,甚至認為動物也存在與人相似的道德情感,并且可以引發人類的良知。他說:“丘聞之也,刳胎殺夭則麒麟不至郊,竭澤涸漁則蛟龍不合陰陽,覆巢毀卵則鳳凰不翔。何則?君子諱傷其類也。夫鳥獸之于不義尚知辟,而況乎丘哉!”(《史記·孔子世家》)荀子也認為:“凡生天地之間者,有血氣之屬必有知,有知之屬莫不愛其類。今夫大鳥獸則失亡其群匹,越月逾時,則必反沿,過故鄉,則必徘徊焉,鳴號焉,躑躅焉,然后能去之也。小者是燕雀猶有啁噍之頃焉,然后能去之。”(《荀子·禮論》)儒家這種以鳥獸昆蟲具有與人類一樣的同情同類的道德心理,給中國古代珍愛動物、保護動物的行為以深遠的影響。“勸群莫打枝頭鳥,子在巢中待母歸”就是對人們保護動物的一種感人至深的呼喚。它把人性對同類的憐憫與關懷之情投射到動物身上,強調了在生命世界里人與動物在生命關系和情感關系中的一體感通性。雖然這種“因物而感,感而遂通”的體驗在人類的移情作用和對生物情感心理的把握上有夸大之處,但對有血氣的、有感知能力的動物的相互同情的體察,并把它與人類的人性關懷聯系起來,從而使人類產生一種尊重和保護生物生存的強烈的情感動力,為生態倫理學提供了科學所不能給予的“情理”支持,這是當代人在生態倫理學中非常缺乏的發自內心深處的對生命的天生的愛與同情,是一種亟待恢復和培育的“情感理性”。人類對生物的愛與關懷,人類的生態良心,并不完全是出于對人與自然關系的科學認識,而更重要的是出于情感歸屬的需要,科學認識所理解的自然是非常不完整的,人類必須從情感上體驗自然,領會自然,熱愛自然,才能發自內心地尊重和關愛生命,才能真誠地產生“萬物一體”、“民胞物與”的生態關懷,才能對養育人類生命的自然界產生報恩情懷,真正建立起守護地球上所有生命之家園的生態倫理學,而不只是止于保護人類生存環境的生態倫理學的狹隘境界。
四、協調人與自然關系的農業生態實踐經驗,能夠促進人們形成自覺維護生態環境的良好行為習慣。中國的生態文化傳
統是在近萬年的農業文明的生態實踐中逐漸發展和成熟的。早在三皇五帝的上古時期,我們的祖先就已經具有了保護環境、規范人們生產、生活行為的傳統。據傳黃帝教導人民,要大家“時播百谷草木,淳化鳥獸蟲蛾,旁及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勞勤心力耳目,節用水火財物”(《史記?五帝本記》)。《逸周書》載有夏代的禁令:“禹之禁,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長;入夏三月川澤不網罟,以成魚鱉之長。”周代更有嚴峻的生態保護規定“崇法令”:“毋填井,毋伐樹,毋動六畜。有不如令者,死不赦。”周代還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環境保護和管理機構,設置了“山虞”(掌管山林)、“澤虞”(掌管湖沼)、“林衡”(掌管森林)、“川衡”(掌管川澤)等機構,較好地保護了當時的動植物資源。荀子在全面地繼承前人經驗的基礎上,提出了一個名為“圣王之制”的持久利用資源和環境保護的規劃:“圣王之制也: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黿鼉、魚鱉、鰍鳣孕別之時,罔罟毒藥不入澤,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污池淵沼川澤,謹其時禁,故魚鱉優多而百姓有余用也;斬伐養長不失其時,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荀子·王制》)荀子的圣王之制,已經把保護生態環境、永續利用生物資源和實施可持續發展貫徹到了對君王威德的政治制度的實踐要求中,以后歷朝歷代都對生態環境保護的制度和法規有所增益。盡管由于人口增加的巨大生存壓力在一定時期內導致了局部生態環境破壞的加劇,但這種長期的協調人與自然關系的生態實踐,還是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生態危機的全局性爆發,保障了中國農業文明長期延續的生態前提。今天我們學習中國農業文明生態實踐中的歷史經驗,使大家在這種悠久的傳統影響下養成一種自覺保護生態環境的良好行為習慣和自覺遵守生態法規的素養,可以提高廣大人民群眾建設生態文明的能力,將保護生態環境的偉大實踐傳統在新形勢下發揚光大。尤其是對于各級領導干部,這些生態實踐的寶貴經驗可以作為重要借鑒,提高他們在決策中的生態保護和環境治理能力,啟發和激勵他們在領導人民群眾建設生態文明的過程中做出更為實際、更有效率的業績。